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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7 17:3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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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詹森·雷库拉克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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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堡垒

不可能的堡垒试读:

01

8-09-01ISBN:9787508690612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这本书献给我的爸爸妈妈01本段代码运行后电脑屏幕上将显示以下信息:不可能的堡垒,该游戏由威尔·马文和玛丽·泽林斯基制作,版权属于1987激进星球。这是一个游戏的欢迎界面,使用的是basic语言编程。——译者注,下同

我的妈妈坚信我会在年少时死去。1987年春天,就在我十四岁生日后的几个星期,她开始在大食界上夜班,因为夜班的报酬每小时会多出一美元。我独自一人睡在空荡荡的房间时,妈妈则正为各种各样的食物结账,同时忧心于一切可能发生的致命意外,比如:要是我被鸡块噎住了怎么办?要是我在淋浴时跌倒了怎么办?要是我忘记关掉炉子,房子爆炸,变成烈火熊熊的地狱怎么办?每天晚上十点她都会打电话回来,确认我已经做完作业并且锁好了前门,有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她还会让我测试一下火灾警报器。

我觉得自己是九年级孩子中最幸运的小孩。我的朋友阿尔夫和克拉克每晚都来我家,兴高采烈地庆祝我新近获得的自由。我们会看上好几个小时的电视,调制一加仑的奶昔,吃上一大堆Pop-Tarts牌果酱吐司饼干和披萨百吉饼,直到把自己吃撑为止。马拉松式的“大战役”和“大富翁”游戏让我们乐此不疲,通常要玩上好几天,并且总是以怒气冲冲的失败者掀翻游戏盘而告终。音乐和电影是我们打嘴仗的话题,激情高涨的时候会争论打起架来究竟谁会胜出:洛奇·巴尔博亚还是弗雷迪·克鲁格?布鲁斯·斯普林斯汀还是比利·乔尔?私家侦探马格农还是T.J.霍克亦或是麦吉弗?每个夜晚都像一场醉生梦死的狂欢,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以为好时光永远也不会结束。

但是很快,《花花公子》刊出了《幸运之轮》女主持范娜·怀特的照片,我觉得自己陷入了爱情,一切都开始变了。

是阿尔夫第一个发现了那本杂志,他从泽林斯基的报刊店一路狂奔过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阿尔夫从前门冲进来时,克拉克和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年度MTV前20倒计时”。“她的屁股在封面上。”他气喘吁吁地说。“谁的屁股?”克拉克问道,“什么封面?”

阿尔夫瘫倒在地板上,抓着自己的衣角,几乎喘不上气来。“范娜·怀特。《花花公子》。我刚刚看到的封面,她的屁股就在封面上!”

这真是个天大的新闻。《幸运之轮》是最受欢迎的电视节目之一,女主持范娜·怀特是我们国家的骄傲,一个从默特尔比奇走出来的小镇姑娘,靠着智力填字游戏迅速获得了名望和财富。她在《花花公子》上的照片早已成了超市小报的头条:范娜非常震惊,感觉受到了羞辱,她声称这些露骨的照片拍摄于多年以前,并不是为《花花公子》拍摄的内页。她提出了五百二十万美金的赔偿诉讼,并要求停止有关出版物的发行,可是现在——在流言蜚语和各种揣测弥漫了数月之久后——杂志最终还是摆在了报摊上。“这可真是我见过的最难以置信的事情。”阿尔夫继续说道。他爬上椅子,摆出了范娜的封面造型,“她就坐在窗台上,差不多就像这样?然后探出身子,好像在看天气怎么样?只不过她没穿裤子!”“这不可能。”克拉克说。

我们三个住在同一个街区,在过去几年里,我们早就知道阿尔夫容易夸大其词。就像他曾声称约翰·列侬是被机关枪扫射身亡的,地点就是帝国大厦楼顶。“我拿我妈的命发誓,”阿尔夫说着举手冲天,“要是我说谎的话,就让她被拖拉机挂车碾死。”

克拉克猛地把他的胳膊拉下来,“你别再说那种话了,”他说,“你妈还能活着可真是她的运气。”“好吧,你妈就像麦当劳,”阿尔夫回敬他,“她让上亿人都满意。”“我妈?”克拉克不解,“你为什么要把我妈扯进来?”

阿尔夫继续奚落他:“你妈就像个冰球守门员,三局过后她就要换护垫了。”他有一大堆关于“你妈”的笑话,只要稍稍被激怒就能马上解锁这些玩笑,“你妈就像个日本牛排店——”

克拉克丢过来一只枕头,枕头飞过客厅,不偏不倚砸到阿尔夫脸上。这下可惹怒了阿尔夫,他以两倍的力量把枕头给砸了回去,没砸到克拉克,却砸翻了我杯子里的百事可乐。滋滋作响的泡沫和苏打水全都泼在了地毯上。“妈的!”阿尔夫大叫一声,赶紧过来收拾残局,“抱歉啊,比利。”“没关系。”我说,“拿点纸巾来就行了。”

对这种事没有小题大做的必要,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抛下阿尔夫和克拉克,去寻找新的更亲近的朋友。九个月前,我们三人上了高中,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学们投身于运动、社团和学业当中。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游走在他们边缘,格格不入。

我是九年级最高的男生,但不是那种健康的高。我在学校里走来走去的样子就像一只幼年长颈鹿,四肢瘦长,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好像在等着被慢慢填满。阿尔夫又矮又胖,浑身臭汗,因为和电视上特别有名的外星人同名而被调侃嘲讽——那是一个三尺高的木偶,在NBC拥有自己的情景喜剧。阿尔夫和他有着相似的怪异外表。两个阿尔夫全都长了副魔发精灵的模样,大大的鼻子,小而圆的双眼,还有一头棕色的乱发,连老师都开玩笑说他们俩是双胞胎。

纵然有着如此明显的缺陷,我和阿尔夫都清楚,我们俩的情况还是要比克拉克好得多。每天早上他都像《心跳老虎》杂志里的大众情人一样潇洒下床。他很高,肌肉发达,有着波浪般的金发,深邃的蓝眼睛以及完美的皮肤。学校走廊里的女孩们发现克拉克走来时,全都会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就像他是瑞凡·菲尼克斯或者基弗·萨瑟兰,然而,一旦她们近距离看到了他的“爪子”,就会迅速把目光挪向别处。克拉克的左手因为先天缺陷,手指全都粘连在一起,活像粉色的螃蟹钳子。这只手根本毫无用处——他倒是能够张开手、握上手,却拿不起任何比一本杂志更大更重的东西。克拉克发誓说,等到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去找个医生把这只手切了,哪怕花上一百万也在所不惜。到目前为止,他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抬不起头来,他把爪子塞进口袋,以免惹人注目。我们都清楚,克拉克注定要孤身一辈子——他从来就没交过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女朋友——所以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花花公子》上的范娜·怀特。“她在中间的插页上吗?”他问道。“我不知道。”阿尔夫回答,“泽林斯基把杂志放在了收银台后面的架子上,就在烟旁边。我根本无法靠近。”“你竟然没有买?”我问。

阿尔夫冷哼一声:“行行行,我就直直地朝泽林斯基走过去,说要买《花花公子》,还有六罐啤酒,还有一根吸白粉用的管子,因为我没有理由不买?你们有病吧?”

我们全都明白买《花花公子》这种事根本就不在讨论范围内。现在连买张摇滚乐唱片都已经够困难了,因为杰瑞·法威尔警告大家提防撒旦的邪恶影响,而蒂帕·戈尔也提醒家长要弄清楚那些歌词的含义。所以在美国,没有哪个店主会把《花花公子》卖给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霍华德·斯特恩说那些照片简直不可思议。”克拉克解释说,“他说你能看到两只乳房的超级特写,奶头,奶鸭,类似这种。”“奶鸭?”我问道。“乳导管,是有字母T的那个词。”克拉克立即纠正。“就是乳头外面那一圈红晕。”阿尔夫解释道。

克拉克连忙摇头:“那个叫乳晕,蠢蛋。乳导管是乳头上的小孔,奶就是从那里喷出来的。”“乳头又不是个孔。”阿尔夫说道。“当然是,”克拉克说,“所以它们才那么敏感。”

阿尔夫猛地拉起他的T恤,露出了他松松垮垮的前胸和小腹,“那我们的呢?我的乳头也是有孔的吗?”

克拉克闭上眼睛,“给我遮起来。求你了。”“我的乳头绝对不可能是有孔的。”阿尔夫坚持。

他们总是争相证明自己对女孩子更为了解。阿尔夫自称权威,理由是他有三个姐姐。而克拉克的知识全都来自于《爱情百科》,那是一本非常奇特的丹麦性爱手册,是在他老爸的内衣抽屉底下发现的。我无意与他们俩一争高下。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我什么都不懂。

终于过了七点半,《幸运之轮》开始了。阿尔夫和克拉克依然在为乳导管吵个不停,所以我把电视声音直线开大。因为我们完全独享整栋房子,因而可以大声喧哗,尽情吵吵闹闹。“快看演播室,奖品全都那么棒!全都那么赞!都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好东西!”每一集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头,主持人查理·奥唐奈提前介绍当晚最大奖:“一次环球旅行,一块高级瑞士腕表,一台全新的波浪式按摩浴缸!总价值超过八万五千美金的大奖在《幸运之轮》节目里等待被胜利者拿走!”

摄像机扫过塞满了游艇、行李和食品加工机的演播室,以突出这些商品就是大奖。而范娜·怀特呢,她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一十五磅,身穿价值一万两千英镑的龙猫皮毛大衣。阿尔夫和克拉克停止了争吵,我们仨全都凑到了电视机跟前。毫无疑问,范娜绝对是全美国最漂亮的女人。当然了,你可以争辩说米歇尔·菲佛的眼睛更好看,凯瑟琳·特纳的腿更有料,希瑟·拉克里尔拥有最棒的身材。但是我们全都将邻家女孩奉上神坛。范娜·怀特所拥有的纯真无邪让她超然众人。

克拉克转过脸来,往我跟前靠了靠,用他的“爪子”轻拍我的膝盖,“我明天要去泽林斯基的店里,”他说,“我要亲眼看一看那个封面。”

我说:“我和你一起去。”说话的时候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02

本段代码为确定游戏难度,运行后电脑屏幕上将显示以下信息:“选择游戏难度,简单-1,普通-2,困难-3,你的选择是?”第250行到290行为内部判断,如输入的数字小于1或大于3,则重新选择难度,如果输入数值为1,则pk值为10,如果数值为2,pk值为15,如果数值为3,则pk值为20。

我们住在威特布雷治,地处斯塔滕岛以西五英里,这里是新泽西最肮脏的地区,像个丑角一样广为人知。我们有许多工厂和燃料炼化厂,有污水横流的河道与混乱不堪的交通,还有密密麻麻的独栋住宅,以及数不清的天主教堂。如果你需要买什么东西的话,就得去“市中心”,那地方毗邻火车站,跨越两个街区,全都是夫妻共同经营的店铺。“市中心”有一家自行车行,一家宠物店,一家旅行社,以及六家服装店。所有这些店铺在五六十年代都相当兴旺,然而到了1987年,它们效率低下,因循守旧,完全跟不上商业发展,来自新兴购物中心的竞争将它们挤垮了。大多数日子里,我都沿着人行道,自由自在地骑着我的自行车,因为再也不会有购物者挡住我的去路了。

泽林斯基的打字机及办公用品商店是镇子里唯一售卖《花花公子》的地方。商店就在市场大街上,正对着火车站,是一栋两层的砖块建筑,橱窗里陈列着老式打字机。门上的遮雨棚打着广告,“手动*电动*色带*维修”,不过泽林斯基大部分的生意都来自于一进门的报纸杂志。他售卖香烟、报刊和热咖啡给那些一大清早匆匆忙忙赶火车的人。

我们把自行车随手扔在人行道上,三辆车叠在一起,克拉克走进店里去确认阿尔夫说的是不是真的。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双颊通红,看起来非常迷茫。“你看见了没?”我问他,“你还好么?”

克拉克点了点头,“那本杂志就在收银台后面的架子上,就和他说的一样。”“她的屁股就在封面上。”阿尔夫补充道。“没错,她的屁股就在封面上。”克拉克承认。

我们紧紧挤在一张长椅上商量把杂志搞到手的策略。现在是下午三点半,身处室外感觉很舒服。到目前为止这是今年最暖和的一天,夏天转瞬将至。“我有办法了,”阿尔夫说道,他环顾四周,确定坡道上没有人,“我们可以雇个人来买。”“雇个人?”我反问他。“一份杂志要四美金,我们需要三份,所以总共就是十二美金。但是我们可以付给什么人二十美金来帮我们买到手。我们拿到《花花公子》,他们拿到八美金跑腿费。我们就是为了能买到杂志啊!”

阿尔夫说得好像这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主意,仿佛他搞出了一个从诺克斯堡里偷出黄金来的计划。然而当我和克拉克环顾整条主路时,能看到的只有妈妈们推着折叠婴儿车,还有一些老人在等公交。“这里没人能帮到我们。”我说。“当然不是这些人,”阿尔夫纠正我,并且强调了“这些”两个字,“我们只要耐心地等着合适的人走过来就好,范娜行动所需要的就是耐心。”

在我们干过的所有大坏事里,阿尔夫都是军师,比如“狼吞虎咽行动”(我们用从7-11弄来的饮料杯偷走了商店里的音乐卡带),“垃圾场行动”(我们用M-80烟花毁掉了一个学校的厕所)。他惯于从打破规则与挑战权威中获得刺激,一旦他下定决心瞄准某个目标,只要未达目的,他就能以坚韧不移的决心坚持好几个星期。只是时间问题,我妈妈曾经预言,阿尔夫迟早会被送进监狱或死掉。

此刻我们歪七扭八地挤在长椅上,看着汽车在市场大街上川流不息,仔细打量每一个路人。需要找个男人,在这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可这恰恰是问题所在,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男人在威特布雷治附近闲逛,所有男人都正忙着上班。而且,每次一有个男的走过来,我们总能找到理由把他排除掉:“他看起来太年轻了。”“他看起来太老了。”“他看起来像个吝啬鬼。”“他看着像个卧底的牧师。”

这理由又是阿尔夫提出来的——他的家人全都信奉天主教,他总是警告我们要小心卧底牧师,这些神职人员会穿得和普通人一样,在威特布雷治微服私访,寻找惹麻烦的家伙。克拉克和我都告诉他这根本就是胡扯,无论是字典还是百科全书,或者其他任何一本图书馆里有的书上,都没有“卧底牧师”这么个词。但阿尔夫坚决相信这个秘密阴谋的存在,他声称卧底牧师生活在阴影之中,没有姓名,严格服从梵蒂冈教廷的命令。

我们在长椅上足足坐了一个多小时,克拉克渐渐失去耐心。“根本就没戏。”他说,“我们去录像城吧。我们可以租一盘《克雷默夫妇》。”“不想再看了。”阿尔夫反对。“那总比干坐在这里强吧。”克拉克说。

录像城要查身份证,并拒绝出租R级电影给十七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但是克拉克仔细研究了他们的目录,发现了很多PG电影,里面竟然充斥着大量女人的裸体镜头:《乱世儿女》《太空英雄芭芭丽娜》《沼泽怪物》。其中最棒的就是《克雷默夫妇》,这部影片斩获了1979年的奥斯卡最佳摄影奖,领衔主演是达斯汀·霍夫曼和梅丽尔·斯特里普。整个故事无聊透顶,就是两个成年人闹离婚那点事,我们每次看的时候都要快进到第四十四分钟,达斯汀·霍夫曼身材火辣的一夜情对象下床去浴室。紧跟着就是长达五十三秒的正面全裸镜头,而且是多角度拍摄,令人目瞪口呆。我们借这部电影十几次了,但是从来没有看它超过一分钟过。“我已经看腻《克雷默夫妇》了。”阿尔夫说。“我已经在这条长椅上坐腻了。”克拉克寸步不让,“这里根本没人会帮我们。范娜行动根本没用。”“车变多了。”我指出来,“我们就再多等一会儿。”临近傍晚,火车开始每隔一刻钟依次进站,放下一打又一打年龄符合我们需求的男乘客,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拿着外套和公文包。这些人排着队在出站后从泽林斯基商店门前走过,有些人会进店买香烟或者刮刮乐彩票。可我们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从眼前走过,就是做不到开口求助。他们看起来都太正直了。“或许我们应该放弃。”我建议。“谢谢你。”克拉克附和。

但是阿尔夫已经指着街对面的火车站说,“那儿,”他说,“那个家伙。”

从一大群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中间冒出一个年轻人来,他穿着牛仔短裤,红色法兰绒衬衫,架着一副雷朋太阳镜。我觉得之前好像见过他,可能是在威特布雷治酒水超市附近的停车场。他有一头酷似比利·爱多尔的头发,漂染成白色,中间尖尖的,头发粘在一起,直直地立在头顶上。“他看起来……有点可疑。”我说。“可疑就对了。”克拉克说,“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打扰了,先生!”阿尔夫喊道。

那家伙一点也没迟疑。他转向我们,那样子就好像自己总是被十四岁的小男孩拦下来一样。反光的太阳镜让我们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至少,他是在微笑的。“怎么了,伙计们?”

阿尔夫递上了二十美金:“你能帮我们买几本《花花公子》吗?”

他笑得更开了些,“范娜·怀特!”他心领神会地说,“我听说这些照片了!”“三本杂志是十二美金,”阿尔夫解释道,“你可以留下找零的钱。”“说什么屁话呢,伙计,你们没必要付我钱。我什么都不要,就帮帮你们。”

我们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是说真的?”阿尔夫问道。“当然,我就是在这附近长大的。我的名字是杰克·科迈罗,就和那车的名字一样。”他同我们每个人握了手,仿佛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一样,“很高兴我能帮上忙。你们几个还要别的什么吗?《藏春阁》?香烟?或者来点巴特尔斯和詹梅斯?

阿尔弗雷德数了十二美金放到他掌心,“只要三本《花花公子》。”“我们真的太感激了。”我对他说,“谢谢你。”“三本《花花公子》,”杰克·科迈罗重复了一遍,“没问题。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他走进泽林斯基的商店,我们仨就在身后紧紧盯着他,目瞪口呆。这情形就像是我们召唤出了一个魔法妖怪,绝对服从我们的任何怪念头和无理要求。不一会儿杰克·科迈罗就从店里出来,回到了我们身边,手里依旧握着那十二美金。“我刚刚有个疯狂的想法。”他说,“你们几个确定三本就够了吗?”“三本刚好。”我答道。“我们每人一本。”阿尔夫补充道。“听我说,”杰克·科迈罗说道,“我打赌你们学校里肯定有一大堆想看这些照片的色鬼。如果你们多买两本杂志,就可以随便卖什么价钱了。”

我们自然都明白这个计划的绝妙之处,于是每个人都开始七嘴八舌起来。班上绝大多数男生都会乐颠颠地花上十美金、十五美金,甚至二十美金来拥有属于自己的范娜·怀特的照片。杰克·科迈罗建议我们留出几本“出租”,这样可以租给每个人看,按照每晚一到两美金的价格出租,就像录像城出租电影一样。“你真是个天才!”克拉克大喊。

杰克·科迈罗耸了耸肩:“我是个企业家。我找的就是机会。我们把这叫作供求关系。”

我们几个人全都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把剩下的钱集中起来——又多出了二十八美金。杰克·科迈罗可以用四十美金买十本杂志,不过我们坚持要他留下一本杂志作为服务费。“你们真是太慷慨了。”他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阿尔夫坚持。

他拿着我们的钱进了商店,我们则返回长椅上,未来似乎瞬间有了生命力,充满了希望和无限可能。在杰克·科迈罗的帮助下,我们都能成为企业家。“还能赚大钱!”阿尔夫高声说道。“放轻松,”克拉克对他说,“我们别太激动了。”

他劝我们保持理智,并且将利润投资给更多的杂志——不仅仅是《花花公子》,还有《藏春阁》《好色客》《画廊》和《是的》,“我说的可是几百本。要是我们有详细的目录,就没有任何限制了。”

阿尔夫宣称他的计划是要买一辆福特野马,克拉克说他要花钱做手术切掉自己的“爪子”;而我则打算帮妈妈还账单,这样她就不用时时刻刻处在焦虑中了。

这些梦想持续了六七分钟之久。“肯定要花点时间的。”克拉克最后说。“现在正是高峰期,”阿尔夫解释,“店里人很多。”

然而我们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商店门,并没有别的顾客进出过这栋建筑。“他搞不好是个卧底牧师,”我猜测,“他很有可能正和泽林斯基一起打电话给梵蒂冈那边。”

阿尔夫转向我,气呼呼的,“真的发生了,比利!你之所以没听说过是因为卧底牧师并不希望自己被公之于众,但是这事已经发生了!”“放轻松。”克拉克温吞吞地说。

在打发克拉克去商店里看看情况之前,我们足足数够了一百秒。克拉克答应绝对不说不做任何事打乱原定计划,他就是去看看杰克·科迈罗的位置,然后回来汇报。于是他穿过商店门口消失了。阿尔夫和我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我的斯沃琪手表上的分针走满了整整一分钟,又一分钟,再一分钟。我们没有动弹,就死死盯着门,等着克拉克回来。“有点不对头。”阿尔夫说。“确实不对头。”克拉克说。

他瞬间就站在了我们面前,像道格·汉宁或者大卫·科波菲尔逃出上了锁的箱子一样神奇。

阿尔夫绕着他转了一圈:“这是什么鬼把戏?你是怎么——”“店里有个后门,蠢蛋。你也能跑到商店后面去。”“所以,杰克·科迈罗在哪儿?”我问道。

我的问题悬在半空中,因为答案早已揭晓。杰克·科迈罗早就跑了,赚走了四十美金。我们关于成为企业家以及发大财的美梦像冲厕所的水一样急转直下。眼下,我们三个人身上总共就剩下1.25美金,刚好够租个电影看。“《克雷默夫妇》?”克拉克问。

我们就这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录像城。

03

本段代码是用来传输角色设定,运行后电脑屏幕上将显示以下信息:“游戏配置中,请等待……”下面几行为数据传输过程。

在我继续讲故事之前,我得先停下来,跟你说说《克里斯蒂·布林克利脱衣扑克》。这是个可以在我的康懋达64电脑上玩儿的游戏,是个模拟的梭哈比赛,真人对抗超模。电脑扮演的是克里斯蒂·布林克利,在范娜·怀特横空出世前,她就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整个游戏过程中她都站在屏幕最中间。每次她输了一手,她的上衣或者短裙或者胸罩就会消失;游戏规则就是在她赢走你的全部衣服之前先赢走她的。《克里斯蒂·布林克利脱衣扑克》这个游戏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你在任何商店里都不可能买到。我和我的朋友们是唯一玩过这个游戏的人。是我往电脑里输入了上百行BASIC代码,创造出了这个游戏。

阿尔夫喜欢嘲笑这个游戏操作简单,我就会拿克里斯蒂·布林克利的形象来说明,那是用ASCII字符做出来的——是标点符号和数字符号的混合体——所以她也只能是个曲线构成的图画。

我知道我还没能创作出蒙娜丽莎,但我真的为这个游戏感到无比骄傲。我花了好几个星期时间,努力教会电脑弄清对子、三条和皇家同花顺之间的区别。我还发现了一种可以随机把牌打乱的方法。阿尔夫压根不懂得欣赏这些,他只知道抱怨电脑版的克里斯蒂没有阴毛,甚至连腕关节都没有。“还有她的腿也不够长。”阿尔夫继续抱怨,“她一点也不凹凸有致。”“你的意思是身材比例均衡?”我问。“是的!这副样子也太糟糕了!”

我努力不让自己觉得阿尔夫的批评是针对我的。我提醒自己,他根本就不懂做一个电脑游戏都需要干些什么——我的那些同学里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学校的高中部里有一个实验室,里面全都是崭新的TRS-80电脑,但现在是1987年,我们的老师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操作这些电脑,他们只会用这些电脑来打字和做词汇练习。

大部分孩子的家中也还没有电脑。我则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我妈妈赢得了威特布雷治房屋互助协会的竞赛,奖品就是这台康懋达64电脑。当她第一次把电脑带回家时,我以为那就是个神奇的游戏机——一个升级版的雅达利2600。然而,当我把所有零部件拼凑起来并看了用户手册之后,惊讶地发现康懋达64可以让用户创立自己的游戏——太空历险、幻想战争、赛车,你想发明什么就发明什么。我就这样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在老师们不停灌输数学公式和美国大革命时,我坐在教室后排,偷偷看《康懋达程序员参考指南》,在方格纸上打八位图像的草稿。我订了很多给业余爱好者看的杂志,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BASIC编程代码(FOR X=1020 TO 1933 STEP 3),读者可以直接把这些代码输入自己的电脑。我经常熬夜输入电脑程序,搞到凌晨一两点。这是一项缓慢而枯燥的工作,但是每个程序都能教给我一点新东西,有时我还会照抄一些补丁代码放进自己的游戏里。阿尔夫和克拉克是唯一玩过这个游戏的人,《克里斯蒂·布林克利脱衣扑克》是迄今为止我最得意的作品——自主设计并赢得了他们的认可。“她的乳头都是零蛋。”阿尔夫还在嘟嘟囔囔,“那简直是最可怕的部分。谁会想和一个乳头是零蛋的克里斯蒂·布林克利玩梭哈啊?你就不能把它们给美化一下吗?”

这是杰克·科迈罗事件过去几天之后,我们仨围在我卧室的电脑旁,大口喝着皇冠可乐,觉得无聊透顶。“我可以把它们换成星号,”我提议,但是阿尔夫和克拉克都认为星号看起来只会更糟。“就这样吧,比利,”阿尔夫说,“我们玩点别的。”

他从磁盘驱动器里退出了软盘,我试图在他看到软盘标签之前就给抢过来,可是我不够快。标签上写的是:克里斯蒂·布林克利脱衣扑克设计者威廉·马尔文1987年版,版权归星球希望软件所有

阿尔夫把标签念了出来,嗤之以鼻。“威廉·马尔文?”他问。

我唰地一下脸红了:“是我的名字。”“那什么,就像威廉·莎士比亚?”

克拉克凑过来看:“星球希望软件是什么?”“我的公司。”我说。

阿尔夫笑得更大声了:“你的公司?”

有些想法如果不被人大声说出来,其实并不显得那么愚蠢。“别在意。”我说。

但是阿尔夫并没有就此作罢。他抬手在我逼仄的小卧房里比画了一圈,最后指向了墙上的海报,有斯帕德·麦肯齐和一些穿着比基尼的超模:“这些就是你的合伙人吗?我能当CEO吗?”“那只是个玩笑。”我告诉他,“我之所以写在标签上只是为了好玩。”

阿尔夫似乎并不相信,所以我连忙拿起了手边最近的娱乐杂志——1987年《体育画报》的泳衣版——随手扔到他膝盖上:“看看九十八页。凯西·爱尔兰在丛林藤蔓上荡秋千,像人猿泰山那样。”

策略生效——阿尔夫翻开了杂志,停止取笑我——我顿感如释重负。尽管他和克拉克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我还没有向他们透露过长大以后要以做电脑游戏为生这个秘密计划。我想成为下一个马克·赛尔尼,他是个传奇游戏设计师,十七岁时就进了雅达利。我想成为弗莱彻·马利根那种梦想家的同伴,他是“数码艺术”的创始人,我还想拥有自己的软件公司。然而这些愿望被大声说出来以后都显得那么不切实际——就好像宣称你要成为一名宇航员或者美国总统。每当大人们问我这辈子想干什么时,我都只是耸耸肩,含糊地说:“我不知道。”

阿尔夫把脸埋进杂志里,使劲闻着凯西·爱尔兰的气息,但是克拉克依然用他的爪子捏着那个软盘,就好像他抓住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好主意。“星球希望是真正的生意。”他说。“那就是个玩笑。”我坚决否认。“但是它可以成真。”他解释道,“确实有十几岁的孩子制作电视游戏并且出售。他们就是这样在车库里建立起真正的生意,而且他们从泽林斯基那种商店里购买办公用品。”

克拉克打开我的衣橱,开始挪动那些我好几年都没穿过的衣服——六年级毕业时候的运动外套,圣诞节和复活节时穿着去教堂的宽松长裤,已经穿不进去的磨坏了的黑色鞋子。“把这些穿上。”他跟我说。“你在说什么?”我不解。“范娜行动,第二次,”他说,“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这次肯定能行。”

04

本段代码用来播放主题音乐,运行后电脑屏幕上不显示信息。

每个人都知道,必须得满十八岁才能合法购买《花花公子》,但我们始终怀疑这个法律到底是州法律、联邦法律或地方性法规,还是政府出于责任感而强制实行的。

克拉克坚持我们可以乔装打扮一番。他说一件合适的外套和领带可以让任何人看起来都像十八岁。“可是这些只能让我看起来像十五岁。”我说,“十四岁加上十八个月就是十五岁,顶多十六岁。”“那就差不多了。”克拉克信誓旦旦,“我们即将拥有很多娱乐杂志,泽林斯基不会深究的。”

我的衬衫太小了,鞋子也小,挤得脚痛,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摇摇晃晃的样子活像个穿高跟鞋的女人。克拉克的问题则刚好相反,他穿的湖蓝色涤纶衬衫足足大了两号。自从他爸爸出门工作以后,他再也不用穿那些佐治亚州的奇怪亲戚们寄来的旧衣服。这些旧衣服全都放在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每年寄来一次,散发着樟脑球的刺鼻气息,标着一些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诡异牌子:优男、自力更生、摇摆肯塔基。

阿尔夫是我们这条街上唯一常穿新衣的孩子。他的父母全都工作——爸爸贴墙纸,妈妈则是房产办公室的秘书——所以他们家日进斗金。在去往泽林斯基商店的路上,阿尔夫穿着最新款的衣服,灵感来源是最近上映的电影《迈阿密风云》——白色亚麻裤,淡紫色夹克衫,蓝色T恤,不系腰带也不穿袜子。我们要扮演的是在曼哈顿度过了漫长一天的生意人,此刻刚下火车,可是阿尔夫的打扮看起来就像随时准备从哥伦比亚的毒枭手里抢过可卡因来。“关键就是要自信。”阿尔夫对我说。“确实,”克拉克接着说,“只要你表现得年龄足够大,泽林斯基就会认为你足够大了。”

他们说起来倒容易。虽然是克拉克想出了这个计划,阿尔夫又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可是他俩全都认为我看起来是最老的,有相当高的概率买到杂志。下午四点钟,我们来到泽林斯基商店,此时学校早已放学,下班的晚高峰还没到来。一个空无一人的商店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至关重要。我很清楚,要是排在长长的顾客队伍之中,我一定会失去勇气。“准备好了吗?”克拉克问道。“把钱给我。”我说。

阿尔夫把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塞到我手里。这些现金是从他的大姐贾尼丝的梳妆台抽屉里偷来的,贾尼丝所有的个人时间全都花在了帮别人照顾小婴儿上。“这是三十七块钱。”他说,“要确保我们没有给人留下印象。”

当我推开商店大门时,一个小巧的铃铛响了起来。打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泽林斯基商店就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存在着,所以跨进商店就好像跨进了历史,空气沉重,能够闻到烟丝、新鲜的雪松和墨水的味道。你率先注意到的一定是那面巨大的墙体,架子上摆满报纸杂志——从《华尔街日报》到《家政》,应有尽有。接下来你会注意到的就是商品周围的那些警示,全都是用记号笔手写的,看起来很愤怒:上课时间未满十八岁不得入内!学生注意:这里不是你们的地方图书馆!!我们不卖连环画,所以不要再问了!!!

萨尔·泽林斯基站在收银台后面,他今年五十岁,皮肤红润,剃着美国海军式的平头。他穿了件短衫,套着一件满是墨水污渍的脏围裙,正用一柄长长的螺丝刀刺穿IBM打字机的背面,散落在他周围的全是油腻腻的开关、杠杆和钥匙。他看起来就像是在屠宰那个打字机,把肠子什么的全都扯了出来。

铃铛的声响说明我们来了,泽林斯基用黑乎乎的指尖调整了一下他的双光眼镜,打量着我们几个的面庞,皱了皱眉头。他的前额动脉突出,从发际线一路蜿蜒到右眼部,一跳一跳的,就好像刚跟人掰完腕子,看上去怒气冲冲到了极点。“要帮忙吗?”他问道。“我们需要点东西。”我开了口,强迫自己说出后面的话,因为克拉克坚持认为这些话至关重要,“……为我们的办公室买东西。”“你们的办公室。”泽林斯基说出这句话的口吻,是别人可能会用来说“你们的海盗船”或者“你们的航天飞机”那种口吻。越过他的肩膀,就在收银台的后面,我看见范娜·怀特在一个标注着“成人专区”的杂志架子上,并且,千真万确,她的屁股就在封面上。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就是要点零碎的东西,”我说道,但是说得非常含糊。

泽林斯基把电动打字机面朝下放好,再一次刺穿了它的底部,“这里可不是玩具商店,”他说,“去拿你们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好的。”我说。“没问题。”克拉克说。“明白。”阿尔夫说。

我们勉强往里走,其实我已经想打退堂鼓了,但是阿尔夫和克拉克却抓住购物筐,继续讨论计划如何进行。我只好抓着自己的筐子,跟在他们身后。

我在泽林斯基商店买过几十次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冒险打过杂志架的主意。在收银台后面,商店被切分成三条长长的过道,摆满了办公用品:日历和文具,订书机和订书器,记号笔和信封,还有其他数不清的便宜货。我们分散开来,各自去买东西。

克拉克的计划是用很多又大又便宜的东西来塞满购物筐。我拿了一个三孔活页夹,一排A13电池,一大堆胶水。要是这些东西不足一两美元,我就把它们都买下。根本没有其他顾客,商店里静悄悄的,只有收音机的声音。菲尔·科林斯重复着《无形的触碰》那渐渐变弱的副歌部分。这首歌一结束,又马上莫名其妙地从头开始循环起来。

商店最里面是一个大型陈列室,设计成办公室的样子,摆着办公桌、转椅、打字机、挂钟和文件柜。每样东西都有价签,整个陈列室里的东西都可以购买。

有个胖姑娘坐在一张办公桌边,在一台康懋达64电脑上打字。显示器上满满的都是代码,可我还远远没有能力看懂,但是我能听到代码的成果从扩音器里流淌出来:一个混合版本的《无形的触碰》,略显刺耳,正是收音机上放着的歌。旋律并不是很准确——有好几个音节不对——但是作为一份复制品,已经算是相当接近了。

女孩抬起头来,“需要帮忙吗?”

我连忙抓起货架上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它看起来像个白色的纸质冰球——把它丢进了自己的篮子里。“不用,谢谢。”

我转向了下一条过道,但是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在跟着我,这些货架都不到我的肩膀高,而陈列室里的办公桌则能让她将整个商店尽收眼底。我拿了一些二号铅笔,然后用那种又旧又笨重的打字机色带填满了购物筐。这些色带在搞特价,每个只要五十美分。阿尔夫在隔壁的过道,正往一个塑料袋里装塑料泡沫。克拉克腋下夹着一打文件夹从他身旁走过。他们已经拿了很多我们拎都拎不回去的东西。

我蹲下身去抓了一把橡皮擦,那个胖姑娘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将一个便利贴的样品摆正。她压低声音耳语道:“我爸爸会报警的。”“什么?”“他绝不允许店内偷窃。”

说完她指了指墙上的警告:

我们绝不允许店内偷窃!

我们会报警的!“小偷将被拒于天国之外。”——哥林多前书,6:9,10“我什么都没偷。”我说道,但我的脸还是红了,因为我们确实有其他罪过。

她把手伸进我的篮子里,指了指那些电池:“这些是助听器上用的。还有这个,”她说着抓起了那个冰球一样的纸制品,“这些是给收银机用的收据带。你买的所有东西之间都八竿子打不着。”

她是身子前倾小声跟我说的,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新鲜又洁净,就像沐浴时的肥皂。她穿了一件大码的创世纪乐队演唱会T恤,长长的黑发垂过肩膀,手腕上套着紫色的果冻手镯,脖子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金色十字架。“那是你的64电脑吗?”我问道。“是店里的。严格说来,是用来卖的,不过老爸允许我用。”“我家里有一个。”

她看起来并不相信:“磁盘驱动还是磁带存储?”“磁盘。”我答道,允许自己的声音里浮现出那么一丝丝的优越感。为了省钱,程序员可以用磁带来存储数据,但是这个过程很缓慢,并且不太稳定。我指了指隔间里的立体声音响——她似乎有了一次无形的触碰,是啊——问道,“这首歌是在你电脑上放的吗?”“是啊,我正用波形发生器做合成。SID芯片有三个声道,但是要很好地完成这首歌,你得有四个声道才行。这就是为什么你听不到鼓点。”

哪怕她用日语回答我,我都不会比现在更惊讶,“你用你的64电脑设定了程序去播放《无形的触碰》这首歌?”“我做的《簌簌迪欧》要更好一点。我把菲尔·柯林斯所有最棒的单曲都编码进了这台64电脑里,这样我就能在电脑上听了。”“你是个音乐家吗?”“不是,我就是特别喜欢菲尔·柯林斯。英国乐队是最棒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周围的大部分人视“美国制造”这个词为忠诚的象征,“那范·海伦呢?”我问,“你能做范·海伦的歌吗?”

她耸了耸肩,“也许可以?吉他有点难搞。”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其他程序员,所以我还有更多问题想问:她是用BASIC语言、PASCAL语言还是别的什么语言来编程呢?每首歌都是一个单独的程序吗?存入一首歌需要多长时间?可是在商店的另一头,阿尔夫已经在瞪我了。这可不在计划之内,我们本来的计划是快速果断地行动,范娜行动就这样跑偏了。“你在威特布雷治高中念书吗?”我问。“在圣阿加莎高中。”她说,“我爸想让我成为修女。”“她们教你怎么编曲吗?”

她大笑起来:“要是你想看一些滑稽的东西,真应该来趟我们学校,看看修女是怎么教电脑课的。我们花了整整一个冬天来学怎么画十字。没有函数,没有计算,没有动画制作。仅有的制图也是为了传播神圣福音。”“但至少你在编程啊,”我对她说,“我们学校是让一个打字老师负责电脑实验室。我亲眼见过她斜着插软盘。”“那怎么可能插进去?”“当然不可能,除非你特别用力。”

她哈哈大笑:“你在开玩笑吗?”“我对上帝发誓这是真的,”我一本正经,“她弄坏了磁盘和光驱。”

阿尔夫和克拉克来到了女孩身后,进入了我的视线。他俩暴躁地打着手势,挥舞着他们的购物篮,指着收银台。“那你呢?”她问道,“你也编程吗?”

我想到了《克里斯蒂·布林克利脱衣扑克》,“我上个月做了个扑克牌游戏,梭哈。真人对抗电脑。”“你教会了你的64电脑玩牌?”“但是不太理想。它只有一半时间能赢。不过我确实教它怎么作弊了。”

现在她看起来颇为激动:“这绝对不可能!”

听别人这么说,感觉相当不错。因为“这绝对不可能”!我花了一整个冬天在这个游戏上,煞费苦心地教我的64电脑识别出顺子、同花和同花顺之间的区别——结果得来的只有阿尔夫的嘲笑,因为数码制作的克里斯蒂·布林克利没有那么多阴毛。“你是我见过的人里第一个用过64电脑的,”我对她说,“而且你还是个女孩。”“很奇怪吗?”“我觉得女孩子不喜欢编程。”“编程实际上就是女孩子发明的。”她说,“琼·鲍尔蒂克、马琳·威斯科夫、弗兰·比拉斯——她们全都为ENIAC做过编程。”

我完全不明白她说的话。“也别忘了玛格丽特·汉密尔顿。是她编写的程序让阿波罗11号登陆月球。”“我是说编游戏程序。”我解释道。“唐娜·贝利,《大蜈蚣》。布兰达·罗梅罗,《巫术》。罗伯塔·威廉姆斯,《国王密使》,她是在厨房的桌子上设计出自己第一个游戏的,我去年在学校里采访了她。”“真的吗?你和罗伯塔·威廉姆斯说了话?”“当然,我打了长途电话到加利福尼亚给她,她和我聊了有二十分钟。”《国王密使》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电脑游戏,是毫无争议的杰作,于是现在,我有了更多的疑问。可是阿尔夫正大声清喉咙,听上去他就像快要窒息了。“你看,我得走了。”我对她说,“我的朋友着急了。但是这些东西我们全都会付钱的,我保证。”

她又看了一眼我的购物篮,很快意识到我说的话里有什么不妥。“随你便吧。”她说:“和你的助听器电池玩儿去吧。”

我跟着阿尔夫和克拉克来到了商店前面,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收银台上。看到我们确实是来花钱的,泽林斯基的心情立刻变好了。他推开那些油腻腻的打字机零件,为我们的东西腾出地方:“好的,先生们,你们需要小票吗?要一起结算吗?”“最好一起。”我说着掏出了皱巴巴的三十七美金来。

泽林斯基一边把东西装袋,一边往收银机里输入价格。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黄铜盒子,印着花,按键都是机械的,又大又笨重,和大食界里那种电子设备完全不一样。“你们这些家伙肯定是在做什么生意吧?”他问道,“是什么样的生意?”“电脑软件。”我解释道,“我们自己做游戏。”“不错的想法嘛。”泽林斯基说着,眼都没眨一下,就把我的助听器电池放进了袋子里,“你们不想做打字机生意,我可得告诉你们,现在所有人都在从字词处理技术中赚钱。还有激光打印机。你们见过激光打印机吗?它们就像魔法一样。”

收银机上的合计价格一点一点攀升——23.57美金,24.79美金,28.61美金——我担心我们当中有人超支了。等所有物品都结算完毕后,总价加上税已经有三十美金了——正是我们希望的价格。“还要点儿别的吗?”泽林斯基问道。

现在才是真相到来的时刻,为了这一刻,我和阿尔夫还有克拉克已经排练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训练我说出下面那句话时保持平常的声调,就像我经常会说的“再来些嘀嗒糖”一样,我开口道:“再来一本《花花公子》。”“等一下,”那个胖姑娘喊道,一路小跑着来到商店的前面,手里挥舞着一张纸,“这个月有一个有奖竞赛,是针对高中生程序员的,凡是十八周岁以下的都能参加。”

我没有动。我们三个都没动。“一等奖是一台IBM PS/2电脑,”她继续解释,“有十六位的中央处理器和1M的内存。你应该拿你的纸牌游戏去参赛。”

我无法直视女孩,也不敢看泽林斯基,所以我只能去看那张纸。她是在电脑服务论坛上看到这个的,然后用一台点阵打印机给打了出来,窄窄的牵引纸穿了孔,还挂在那张宣传单旁边。“评委是来自数码艺术的弗莱彻·马利根。”她继续说道,“他要从加利福尼亚远道而来做这场竞赛的裁判。”“真的吗?”我马上问道。那一瞬间,我完全忘记了杂志这回事,“弗莱彻·马利根要来这儿?”

弗莱彻·马利根在电脑程序员当中可谓上帝一般的存在。我的同学们都崇拜卡尔·瑞普金和迈克尔·乔丹这样的运动员,但我少年时代的偶像却是数码艺术的创始人,全世界最厉害的游戏设计师。我经常做白日梦,梦想能去加利福尼亚见见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到我们这里来,到新泽西这个奇怪的小角落来。

泽林斯基清了清喉咙,女孩似乎发现自己好像闯进了某种尴尬之中。“怎么了?”她问道。“没怎么,”泽林斯基说道,“我正在问这些生意人还要别的什么东西。”

他额头上的青筋依然像疯了似的突出,他的语气则很清楚地说明,当着她女儿的面要一本《花花公子》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就像拉开我们的裤子拉链或者脱光衣服一样可怕。阿尔夫和克拉克正一点点往门口挪,随时准备冲出去,泽林斯基一瞪着他们,他们就像小兔子似的僵在原地了。“所以,回答我的问题吧,”他开口,“还要点儿别的吗?”“不要了。”阿尔夫答道。“我也不要了。”克拉克说。“再来个嘀嗒糖就行。”我说。

泽林斯基气势汹汹地把一盒橘子味的薄荷糖扔进袋子里,拿走了我的钱,找了零。“好吧,截止日期就在两周以内,要是你感兴趣的话。”女孩继续说道:“这些PS/2看起来太棒了。它们有二十兆的硬盘。二十兆!”“我会考虑看看的。”我说。

泽林斯基把袋子塞进我的怀里,“去别的地方考虑去。”

我们一来到人行道上,那两个家伙就开始指责我。“你为什么要付钱给他?”阿尔夫问道,“我们应该停止行动,比利。你应该拔腿就跑!要是他吓了一跳,你正好完全可以扔掉这些没用的垃圾,成功跑掉!”“可我没看见你们跑。”我指出来。“我动不了!”阿尔夫说,“我被你的愚蠢震惊到瘫痪了!”

我扯下领带,塞进了裤子口袋里,而后脱掉了运动外套,搭在肩膀上。自行车商店门口站着两个十几岁的女孩,都穿着无袖的针织背心和牛仔短裤。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她们全都追着克拉克看,最后爆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注意到她们的取笑,克拉克非常低落。“我们要把范娜·怀特带回家。”克拉克说道,“结果却弄回来三十美金的烟斗通条和图钉。我们要拿这些垃圾怎么办?”

我们三个都同意,唯一合适的行动就是“铁路献祭”了。我们穿过火车站,直奔站台的最西边,跳过栅栏,沿着铁轨一直走,走了大约半英里左右,来到一片小树林。这里没人会打搅我们,于是我们把大采购的所有东西统统倒在了铁轨上。我们实在不需要打字机带子和计数单,但我们至少能够从两百吨重的火车头把一切碾碎之中获得些许乐趣。我们直接把个头最大的东西放在铁轨上,用埃尔默胶水把它们粘住。“你应该按计划行事的,”阿尔夫还在说,“‘进去买完,马上出来’。我们都说好了的。结果你呢,却跟一个‘两吨泰西’聊得不亦乐乎。”“她以为我们是去打劫的。”我解释道,“她早就看穿整个计划了。”

阿尔夫把一整袋塑料泡沫倒在了铁轨之间,把它们整齐地码成一堆,“对你来说那姑娘很火辣吧,伙计?”“没有,才不是。”“‘哦,比利,你应该来参加这个比赛!’”他用高亢的假声模仿她说的话,而后把双手放在了屁股上,用力摇摆:“‘等我们搞定了,你就可以脱光我的衣服,和我生一堆小猪崽儿!’”“她从来没说过那些。”“她就是那个意思。”克拉克说。他正跪在铁轨旁边,用透明胶把助听器电池绑在一段铁轨最上面。夕阳低低地悬在天上,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已经厌倦了他们的揶揄,想要回家。“我们聊的是电脑。”我坚持,“她用SID芯片在64电脑上做流行歌曲。”“她爱上你了,先生。”克拉克说。

阿尔夫点头:“她得有三百磅重。”“她没有三百磅。”“你在开玩笑吗?”阿尔夫反问道,“她那么肥,雷达都能探测到她。”“这是实话。”克拉克接着说,“她太胖了,她的血型肯定是肉酱型!”

他俩占了上风,来来回回拿那些直击要害的话攻击我。“她太肥了,动物园会去找她的!”“她太肥了,她的身体比例显示她还会更肥的!”“她太肥了,连她的衣服都有肥胖纹!”“她太肥了……”

要不是开往费城的火车突然出现,他们会一直这么挤兑下去。火车尖声鸣笛,以每小时125英里的速度奔驰而去。它的突然驶过,将我们三个人全都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双手抱头蜷在铺路石上,不敢睁开眼,害怕看见尺寸巨大的车轮从我鼻子前面碾过。火车声音太大了,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它好像是从我身上压过去的,而我已经做好准备去承受那剧烈的疼痛,当然这疼痛最终并没有到来。

火车驶离很久之后,我的耳朵还一直嗡嗡作响。最终,地面停止震颤,我才敢睁开双眼。我们周围,只有寂静的树林。克拉克坐了起来,从头发上掸掉砂石。阿尔夫吐出了一些泥和碎渣,然后说完了他先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她太肥了,她棒球衫上的那匹马跟立体的似的。”

我们起身去检查那些残骸。粘在铁轨上的东西全都不见了,七零八落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留下来的,就是一把塑料泡沫。

幸存的还有《年度高中生电脑程序员游戏大赛细则》,它被我安全地收在了裤子后面的口袋里。

05

本段代码为引进变量,运行后电脑屏幕无显示内客,内部变量值为分数0,等级1,生命3,时间300。

那天下午我回到家,匆匆忙忙钻进卧室,开始翻找我保存的那些软盘,想找出一个有资格吸引弗莱彻·马利根看一眼的游戏。《克里斯蒂·布林克利脱衣扑克》完全不用考虑,弗莱彻是不会对一个简单的扑克牌游戏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我需要一些更大手笔的东西,一个更具野心的游戏——一个真正能够让他震惊的游戏。

他的公司,数码艺术,以能够在64KB的内存中构筑一个庞大完整的真实世界而闻名。每一款游戏都能将玩家带入崭新而惊奇的世界:埃及金字塔,外太空行星,海盗船,还有哥特式宅邸,全都是以块状的八位制图来呈现,美轮美奂。弗莱彻从不做重复的游戏,也从不抄袭热点。无论何时,只要你在外包装上看到数码艺术的商标,你就能知道,你买下的是绝对独创新潮的东西。

不幸的是,大部分我自己炮制的游戏,都是从经典街机游戏那儿剽窃过来的。我给它们起的名字都是《贪吃脸》(抄的《吃豆人》),《可怕青蛙联盟》(抄的《青蛙过河》),《猴王康》(你知道是哪儿来的)。我通过制作这些游戏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我做不到拿它们去参加竞赛。

我还有一打没做完的游戏,它们永远也做不完了。我之前着手做了一个叫《归零》的游戏,因为我喜欢“归零”这个名字,但是一直没能搞定标题画面。我还试着改编斯蒂芬·金的小说《狂犬惊魂》,在游戏中你要扮演圣伯纳犬,尽可能多地去咬人——但是克拉克提醒我斯蒂芬·金很有可能会告我侵权,于是我就没再继续了。

这些半途而废的游戏当中,最好的一个叫《不可能的堡垒》。我是在看了一个叫做M.C.埃舍尔的家伙画的画之后有了灵感。他所创造出的疯狂城堡里满是长廊和楼梯,这些长廊和楼梯可以实现自身的头尾相连。我的点子就是在埃舍尔这种模型里建立一个跳跃和攀爬类的游戏。玩家有三百秒的时间来攀爬高山,而后进入一个巨大的堡垒,堡垒的中心躲着一位公主。整个堡垒里都密布着守卫或者守卫犬,要是他们与玩家相撞,或者时间用尽,玩家就会永远被囚禁在堡垒之中。要赢得游戏,他们必须解救公主,然后跟随她离开城堡,来到安全地带。

我用了六种不同样子的动态来让英雄的形象生动起来。这种绘图方式并不复杂,重点是在他跑起来时膝盖和手肘要弯曲,这样才能让动画看起来更为逼真:

唯一的问题就是:所有我设想中的绘图和动态对于一台64电脑来说都有点难以负荷,所以这个游戏只能一点点痛苦地推进。英雄在屏幕上笨拙地移动,守卫吃力地在他身后追,就好像是在泥泞之中艰难跋涉。玩儿这个游戏就如同在一个转速33的硬盘上去听一张需要45转速的唱片——你能够辨认出基本旋律,但是只需一分钟,它就会让你抓狂。

我知道,只要升级速度,我就能做出一款相当不错的游戏来。然而,当我打开64电脑的电源键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我跪在地上,研究书桌下面那团乱七八糟的电线。电脑插头没插到墙上的插座里,更确切地说,是整个电源都不见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在厨房里找到了妈妈,她正在烤奶酪三明治给我当晚饭。她已经穿好了大食界的白色工作服,再过二十分钟她就该去上班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急着冲出门去。“你看到我的电源盒子了吗?”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用铲子把三明治按在平底锅里。“样子就像个黑色的砖头。”我解释道,“有电线从里面出来。”

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发现她很沮丧。看起来她是在把自己的怒气发泄在三明治上,她按着铲子的样子是那么用力,我感觉她的手可能都要断了。“我在你卧室里看见了,”最终她开了口,“在你电脑桌下面。”“但现在它不见了。”“你他妈说得太对了,是不见了。”

她把三明治快速倒在一个盘子上,然后端上了桌。我这才发现我的成绩单和其他的每日邮件一起躺在那里。成绩单长这个样子:“我可以解释的。”我说。“说说吧,”她说,“跟我说说体育课你是怎么得了个D的。再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败给了一个叫岩石和溪流的课程的。”“对不起。”我说。“别对我道歉。你又没有伤害我。三个月前,我们坐在这张桌子旁边,你向我保证会做得更好。但是看看这些分数。你直接从D变成了F。你居然会在岩石和溪流课上成绩这么差!”

在初中一年级伊始,我妈就把我拖进了校长办公室,对我的新课表提出抗议。她的理由是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学习什么基础阅读课程,“比利知道该怎么阅读,”她说,“他应该上的是优等班,而不是学这些蠢了吧唧的课程。”

校长希伯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充满了已然听过一千遍这抱怨的耐性。等我妈终于讲完了以后,他便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八年级成绩单上(全都是C和D)和对我的整体评估上(倒数百分之二十五)。他建议适当的一些补习有助于提高我的成绩,并做出承诺:“等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们会研究比利的成绩。要是他在任何课程里拿到了B+或者更好的成绩,我们会让他升到普通班,要是他在普通班也表现良好的话,我们就把他升入优等班。”

我妈跟他握手,非常满意地觉得自己解决了问题。她坚信我将会在九年级的学期中间升入所有课程的优等班,为此她感到非常骄傲。回家路上我们在DQ冰淇淋店门口停下了,妈妈买了冰淇淋。我坐在本田车的引擎盖上,舔着软绵绵的甜筒冰淇淋,她则在停车场里走来走去,愉快地和我说了一些计划:“我们会证明给希伯先生看的,对不对?等你拿到那张成绩单,我们就马上杀回他的办公室去。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了!”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决定让她高兴高兴。我希望带一张让她欣慰的成绩单回家,就是能让妈妈们把成绩单贴在冰箱上那种欣慰程度。我削尖了所有铅笔,整理课堂笔记,让它们全都物尽其用。

可是每一次,只要我一走进教室,我的意志力就顷刻土崩瓦解。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老师身上,我试图专心听讲,认真记笔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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