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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8 10:4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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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珍妮弗·沃斯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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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叫助产士

呼叫助产士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呼叫助产士作者:(英)珍妮弗·沃斯排版:辛萌哒出版社:现代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8-01ISBN:9787514353228本书由北京紫图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爱让生命降临,让女人唯命是从;爱让人伤心欲绝,却也能为之感动。序

199年月,特里·科茨在《助产士月刊》上刊登了一篇名为“助产士文学印象”的文章。在细致研究了欧洲和英语文学之后,特里得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结论:任何文学作品中都见不到助产士的踪影。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文学作品中关于医生的书可如夜空繁星,数不胜数。护士,无论好与坏,也从不缺席。可助产士呢?谁又能说出一本以助产士为女主角的书呢?

然而,助产士本身做的事情却称得上是充满戏剧性的工作。每个宝宝或始于爱,或始于欲望,随分娩之痛呱呱降临人世,为世界带来了喜悦,有时则是悔恨。所有婴儿的降生都少不了助产士的身影,她们置身其中,见证了一切,可为什么却只能遮掩身影,躲在产房门后,不为世人所知?

在文章结尾,特里·科茨深感凄凄然,为如此重要的职业被忽视而唏嘘不已。

读过文章之后,我毅然拿起笔,决定接受这个挑战。引言

农纳都修道院位于伦敦码头区注中心,其服务范围涵盖斯特普尼区、莱姆豪斯区、米尔沃区、道格斯岛区、丘比特镇、波普拉区、弯弓街、麦尔安德和怀特查佩尔区。码头区人口密集,大多数家庭世居于此,即便搬家,距离出生地也仅隔一条或两条街而已。家族成员相邻而住,宝宝一出生就生活在由姑婆、祖父母、表亲和哥哥姐姐组成的大家庭中。如此庞大的家族只能蜗居在几所房子内,相距最远不过临街而已。所以孩子们成天在各个房子里跑进跑出,我在那里生活和工作时,印象中家家大门只有晚上上锁,白天可随意进出。

孩子到处都是,街道成了孩子的儿童乐园。2世纪5年代,背街僻巷见不到汽车的踪影,因为大家都没有汽车,所以这些街道就成了颇为安全的游乐场所。主街是另外一番景象,车水马龙,拥堵不堪,主要都是来往码头的汽车。侧街则畅行无阻。轰炸留下的废墟变成了探险乐园。大量的断壁残垣令人不禁回想起十年前那场可怕的战争,以及码头区所遭受的密集轰炸。大片街区成了废墟,每片街区占两到三条街。对这些废墟不过采用木板封闭了事,再在某处钉上一条“此处危险————禁止进入”的警示语。对七岁以上活泼好动的孩子来说,这条警示语无异于斗牛场里挑逗公牛的那块红布。每处废墟都有几处地方,封闭的木板被小心移开,成了小孩子刚好可以挤进去的秘密入口。政府禁止任何人进入废墟,可大家,包括警察在内,似乎都对孩子们的做法视而不见。

码头区的人生活困苦,这点毋庸置疑。持刀械斗、街头打架司空见惯,酒吧里的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房少人多,家庭暴力亦可想而知。但我从未听说有针对老人和儿童的无端暴力事件,人们对老弱病残心怀怜悯。那时正值科雷兄弟注当道、黑帮火拼、有组织犯罪和恩怨纷起的年代,大街上警察随处可见,但从不单独巡逻。我也从没听说有老妇人被打倒,救济金遭抢,或者绑架孩子撕票这类事。

码头区的大部分男人都在码头工作谋生。

这里就业率虽高,可工资低,工时长。精通某门手艺的人挣的相对要多,工时合理;可手艺通常有严格限制,往往以家族形式传承,父传子或传给侄儿。对从事普通工作的人来说,生活就像地狱一样艰苦。没船卸货时,大家就都失业了,整天在门口闲逛、抽烟拌嘴。有船到港卸货则意味着长达十四小时,甚至十八个小时不停歇的体力劳动。工作从凌晨五点开始,直到晚上十点才歇工。这也难怪人们会涌入酒吧,喝得天昏地暗、神志不清了。男孩儿十五岁就开始在码头工作,与成年男人一样辛苦。所有人必须加入工会,工会致力于为工人争取合理的工资和工时。可封闭的工厂制度注却让他们吃尽苦头,在令工人颇为受益的同时,也在工人间引发了同等麻烦,播下了仇恨。但不管怎样,2世纪50年代的工人多亏有了工会的帮助,才没像一百年前工人那样受到剥削,这点毋庸置疑。

早婚逐渐盛行。在对待男女关系这件事上,伦敦东区的体面人家持有高度的道德感,用审慎来说也不为过。未婚同居这类事几乎闻所未闻,女孩儿绝不会和男友住在一起。如果哪个女孩儿胆敢越雷池一步,她是绝过不了家族这一关的。至于发生在废墟或垃圾棚里的浪漫事则从来都秘而不宣。一旦女孩儿怀孕,男方就必须娶其过门,面对的压力之大,根本无人可以反抗。各家族人丁兴旺,但几乎没人离婚。夫妻间打得鸡飞狗跳并不鲜见,可通常不会离婚。

女人几乎不出门工作。当然,年轻女孩儿可以。可一旦结婚成家,再工作就会遭到反对。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养育孩子更是见不到头的工作,根本别想出门。女人大部分时间耗在打扫卫生、洗洗涮涮和购物做饭上。她们往往要抚养十三四个孩子,一家人蜗居在两居或三居的小房子里,我经常纳闷她们是如何做到的。有些人口众多的大家庭还只能住出租房,只有区区两间卧室和一个小得可怜的厨房。

至于避孕的方法,前提是如果采用的话,并不可靠。避孕是女人的事,所以女人们对安全期、榆树皮、杜松子酒和姜、热水冲洗等避孕方法有聊不完的话,可几乎没人去计划生育诊所。据我所知,大多数男人拒绝使用避孕套。

在女人一天的操劳中,洗、晾和熨衣服占据了大部分时间。那时洗衣机几乎不为人知,滚筒烘衣机也还未发明,晾衣服的院子里总飘荡着各种衣物。我们助产士常常要在随风飞扬的亚麻衣物中杀出一条路,才能抵达产妇的住处。即便进了房子,也还要辗转腾挪,穿过晾晒在门厅、楼梯、厨房、客厅和卧室里的更多衣物。直到2世纪6年代,自助洗衣店和内有投币自动洗衣机的洗衣店才进入人们的生活,在此之前,所有衣服都要在家手洗。

2世纪5年代,大多数人已经可以在家中用自来水了,院子外也有了自动冲水卫生间,有些人家甚至还拥有浴室。出租房则还没有这么幸运,大多住户还需去公共澡堂洗澡。强硬的母亲们每周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男孩儿们洗一次澡。而男人们大约也是在妻子的耳提面命之下,一周洗一次澡。每个周六下午,你都可以瞧见男人们拿着小毛巾和香皂向澡堂走去,看着他们脸上阴郁的表情你就知道,一周一次的抗争再次以男人的失败而告终。

收音机几乎家家都有,可我在伦敦东区从没见过电视,也许是因为家家居住面积太小的缘故吧。当时人们主要的消遣是去酒吧、男人俱乐部,跳舞、看电影、去音乐厅和赛狗。令人意外的是,教堂竟然成了年轻人社交生活的中心,每所教堂都设有多个年轻人俱乐部,每周晚上举办活动。位于东印度码头路上的诸圣堂,外观雄伟,是一座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教堂的青年俱乐部有几百名年轻会员,由牧师和至少七名精力充沛的年轻助理牧师打理。教会需要这些年轻助理牧师的活力和精力,因为每天晚上要为五百到六百名年轻人举办活动。

成千上万的船员从世界各地来到码头,但似乎没有对码头区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我们会维持本色。”当地人如此说道,也意味着他们会与外界保持距离。家家户户小心翼翼紧盯着自家姑娘。海员们可以在码头区数量众多的妓院满足生理需求。我因为工作原因去过两三家妓院,那里的环境无一例外令人发指。

我见过妓女在主街招揽生意,但没在偏僻的街道上见过,连船员首先登陆的道格斯岛也不例外。老练的妓女绝不会在毫无希望的偏僻街道浪费时间,如果哪个新入行的妓女头脑一热,去偏僻街道招揽生意,很快就会被愤怒的当地人或男或女,赶出来,很可能还会挨一顿打。这些妓院极负盛名,生意红红火火。我猜它们应该是非法经营,因为警察时不时就会突袭一番,可这并没有影响妓院的生意。妓院的存在在维持街容整洁上,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

半个世纪过去,沧海桑田。如今的码头区已与记忆有着云泥之别。过去的大家庭和社会生活已无迹可寻,十年内发生的三件事————码头关闭、贫民窟拆迁和避孕药的出现,彻底终结了曾延续几个世纪的古老传统。

贫民窟拆迁始于2世纪5年代末,彼时我还在码头区工作。贫民窟的房子确实破烂不堪,这点毋庸置疑,可它们却是人们深爱的家。我依然记得很多人,无论男女老少,手里拿着市里下达的信函,通知他们房子被拆迁要迁往新居时,多数人失声痛哭的情景。他们生于斯,老于此,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迁往四公里之外无异于到了地球尽头。曾经彼此相邻的家族因为动迁而四分五裂,孩子们也跟着四散而去。再无孙辈承欢膝下,没人倾谈,连卖伦敦最棒的啤酒的邻居也搬到了四公里之外,很多老人无法适应这种生活,感觉与死无异。即使住上统一供暖、配有浴室的崭新公寓,又有什么意义呢?

避孕药的出现始于2世纪6年代初,现代女性亦随之诞生。女人不再沦为生孩子的机器,从此摆脱了无休止生育的束缚,她们要做真正的自己了。避孕药带来了我们现在所谓的“性革命”。女性首次可以破天荒地像男人一样,享受纯粹的性爱。2世纪50年代末,根据助产士的新生儿登记,每个月有八十到一百名新生儿诞生;而到了196年,新生儿诞生数量已跌到每月四到五名。这完全称得上社会变革了。

码头的关闭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前前后后用了十五年之久,在198年左右,码头上就再也见不到商船了。男人想保住工作,工会也努力试图捍卫工人的利益,因此在2世纪7年代发生了许多码头工人停工事件。可一切已成定局,任谁也无法改变。事实上,停工不但没起到积极作用,反而加速了码头的关闭。对于码头区的男人来说,码头代表的不只是工作和生活方式,码头即是生活本身。在他们看来,码头的关闭意味着整个世界的坍塌。过去几个世纪,一直作为英国经济主动脉的码头竟然关闭了,码头工人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所熟知的码头区也从此湮没在记忆之中。

时至维多利亚时期,社会变革之风席卷全国。生活中那些从不为人所知的丑陋经过文章披露,唤醒了人们的公众意识。变革中,很多拥有远见卓识的知识女性意识到,医院护理质量亟须提高,而且护士和助产士的境况堪忧。因为在许多受教育女性眼中,护士和助产士都是不体面的工作,这就导致了从业者多为目不识丁的女性。查尔斯·狄更斯曾在其讽刺漫画中塑造过两个护士形象——莎瑞·坎普和贝琪·普瑞格,她们愚昧无知、卑鄙无耻,大口喝着杜松子酒,读来令人忍俊不禁。可如果由于囊中羞涩,不得不将自己托付给她们护理时,你就一定笑不出来了。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是护士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其卓越的组织能力彻底改变了护士在世人心中的形象。但她并非一个人在战斗,在护士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有很多妇女组织一直致力于提高护理标准,其中有一个名为“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的组织注。其成员由圣公会修女组成,她们致力于让贫苦家庭的宝宝更安全地来到这个世界。她们在伦敦东区以及英国各重要工业城市的贫民区都设有修道院。

在1世纪(之前亦如此),穷苦人家的女人根本无法支付医生的接生费用,只好依靠没有受过医学培训,自学成才的助产士,即她们所谓的“接生婆”。有些接生婆确实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但有些人则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死亡率。1世纪中叶,最贫困人群中产妇死亡率为35% ~ 40%,婴儿死亡率约为60%。像妊娠子痫注、大出血或胎位不正这些情况都意味着产妇难逃一死。有时候,当分娩出现异常时,接生婆甚至会遗弃产妇,任由其陷入痛苦甚至是死亡的境地。毋庸置疑,接生婆的工作没有卫生可言,退一步说,她们也会导致感染和疾病的传播,并常常引发死亡。

接生婆不但没接受过医学培训,其人数和工作也不受监管。圣赖孟多的助产士组织认为,要想根除这个社会恶习,关键在于为助产士提供适当培训,通过法规监管其工作。

然而,在争取立法的过程中,勇敢的修女和支持者们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大约从187年开始,这场立法之战就渐趋白热化。她们被认为是“荒谬的”“浪费时间的”“吹毛求疵的”和“令人讨厌的好管闲事者”。从误入歧途到贪得无厌地敛财,各种罪名层出不穷,但农纳都的修女们却从未因此退缩。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直持续了三十年,直到190年,首部助产士法案获得通过,英国皇家助产士学会从此成立。“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的工作以宗教信仰为基础。我坚信这在当时是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因为她们的工作环境如此恶劣,强度如此之大,只有蒙上帝召唤的人才会从事这种工作。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曾写道,在二十岁出头时,她曾亲眼见过上帝,上帝告诉她,她应该将其一生奉献给自己的工作。

圣赖孟多的助产士们奔波于伦敦码头区的贫民窟,为最可怜的穷人提供帮助。在1世纪近一半的时间里,她们是当地可以指望的助产士。她们冒着被霍乱、伤寒、肺结核传染的风险不知疲倦地工作着。2世纪,她们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2世纪4年代,她们留在伦敦,经历了伦敦大轰炸注,每天要面对德国飞机对码头的狂轰滥炸。防空掩体、防空洞、教堂地下室和地下铁车站里都留下了她们接生的身影。她们为这项无私、永无尽头的工作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整个码头区的人们都熟知她们,对她们崇敬有加,提起时无不带着真挚的爱意。

既是信仰上帝,发誓遵守清贫、贞洁和顺从戒律的修女,同时又是称职的护士和助产士,这正是“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给我的第一印象。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成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

伦敦码头区曾为世界最大港口伦敦港的作业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船舶的大型化和集装箱化等物流革命的进行,伦敦码头区日益萧条。“伦敦码头区”这一名称是在197年英国政府再开发计划报告中首次使用的。

罗纳德·科雷和雷金纳德·科雷双胞胎兄弟,是2世纪五六十年代活跃于伦敦东区的犯罪团伙首领。

只雇用某一工会会员的制度。“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是虚构的组织,该名称来源于助产士、产科医师、产妇、生育和新生儿的守护神————圣赖孟多·农纳都(St.Raymund Nonnatus)。120年,圣赖孟多·农纳都诞生于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为剖宫产所生(拉丁文“Nonnatus”的意思是“非自然生产者”),正因为如此,他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圣赖孟多·农纳都后来成了牧师,于124年去世。

妊娠子痫是指孕妇妊娠晚期、临产或新产后,眩晕头痛,突然手足抽搐、全身僵直、少顷即醒,醒后复发甚至昏迷不醒的疾病。妊娠子痫由先兆子痫症状和体征加剧发展而来。妊娠子痫可发生于妊娠期、分娩期或产后2小时内,被分别称为产前子痫、产时子痫和产后子痫,是产科四大死亡原因之一。

伦敦大轰炸是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德国对英国首都伦敦实施的战略轰炸。轰炸范围遍及英国的各大城市和工业中心,但以伦敦受创最为严重。 一   呼叫助产士

当初为什么选择当护士?我那时一定是疯了!模特、空姐、游轮服务员,明明有那么多光荣体面、报酬丰厚的工作可选,白痴才会选护士。而且,现在成了助产士注……

此刻才深夜两点半,我迷迷糊糊挣扎着套上制服。工作十七个小时,睡了不到三个钟头,整个人还处于半梦半醒之中。谁会喜欢这种工作呢?室外冰冷刺骨,淅淅沥沥下着雨。农纳都修道院已经够冷了,自行车棚里更冷。我在黑漆漆的车棚里扭转自行车时不小心撞到了小腿,接下来凭经验摸黑把助产包挂到车上,脚用力一蹬,冲上空荡荡的大街。

转过弯儿,上了利兰大街,穿过东印度码头路,向道格斯岛而行。雨水赶走了瞌睡,心情也随着蹬车渐渐平复。我为什么要做护士?琢磨着这个问题,思绪不禁回到了六年前。我十分确定,对那时的我来说,“护士”这两个字并没有闪耀着神圣的光芒,彼时内心也未强烈感受到护士救死扶伤的责任感。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没错,那时我心如刀割,希望逃离一切,迎接挑战。别忘了,还有那卷边裤脚、领口留有飞边、紧致收腰、性感的护士制服和小而雅致的护士帽。这些算得上理由吗?我不知道。性感的护士服,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想笑。瞧我现在的样子,一身海军蓝华达呢注大衣,帽子下拉遮住整个头,蹬着自行车被雨淋,还真是性感呢!

自行车驶上干船坞注旁边的跳桥。白天,巨轮在干船坞里卸货装货,这里总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经常有几千号人聚集于此:码头工人、搬运工、司机、引航员、水手、修理工、吊车员。个个风风火火,忙个不停。但此刻夜色正浓,除了耳边的流水声,整个船坞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我经过公寓,成千上万的人正沉浸在梦乡。不大的两间房里,一张床兴许要睡四到五个人。每个两居室内都住着一户人家,抚养着十到十二个孩子。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挤下的。

我骑车继续前行。路上碰到两个警察对我挥手,大声打着招呼。耳闻人声,让我精神一振。护士和警察关系通常十分融洽,尤其在伦敦东区这个地方。我发现有件事很有趣,出于安全原因,警察巡逻时总是成双成对,你在大街上看不到落单的警察。而护士和助产士,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总是独来独往,却从未出过事。因为就连最粗鲁无礼的码头工人对我们也敬重有加,甚至可以说敬仰,所以不管白天黑夜,我们去哪儿也不用提心吊胆。

前方没有路灯,一片漆黑,道路沿道格斯岛向前延伸,与多条狭街相连;街道相互交叉,几千间房子成排分列于路边。随处可闻的水流声为这条路平添了些许浪漫。

不一会儿,我沿着西渡路进了侧街,一进街就瞧见了产妇的家——黑暗中唯一一个依然亮着灯的房子。

一支由女性组成的代表团应该正等着“接见”我。代表团成员包括待产妇的母亲,她的祖母(或许是两位祖母),两三位阿姨,姐妹,好友,还有一位邻居。感谢上帝,没瞧见詹金斯夫人的身影。

在这阵容强大的女性代表团背后,出现一个男人孤零零的身影,他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常常对这时的男人心存怜悯,此情此景下,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势单力薄。

一进门,就听到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这种喧闹声好似毯子,顷刻间把我团团围住。“嗨,亲爱的,你好吗?你人真好,这么快赶过来。”“把大衣和帽子给我们吧。”“今晚天儿真够冷的,快进来暖和暖和。”“来杯热茶怎么样?那能让你彻底暖和过来,好不好,宝贝?”“她还在楼上之前的房间里。现在大约五分钟疼一次。自从昨晚十二点左右你走之后,她就一直在睡。大约是在深夜两点钟醒的,痛得更厉害,频率也提高了,于是我们觉得应该给助产士打个电话。我说得没错吧?”

待产妇的妈妈先对此表示赞同,然后指挥着大家继续忙碌,说道:“水已经烧好了,准备了好几条干净毛巾,火也生上了,屋里烧得暖暖的,一切就绪,就等宝宝出生了。”

我一直插不上话,不过这时也无须多言。我将我的大衣和帽子递给她们,但拒绝了喝茶,因为我的经验告诉我,波普拉区的茶太浓,味道浓烈到足可以漆篱笆,要煮几个小时,里面还要加入黏黏的甜炼乳。

我很欣慰,因为担心晚上光线不好伤到穆里尔,趁白天光线充足时,我已经为她做了备皮注,还给她灌了肠。我讨厌灌肠,谢天谢地,现在不用遭这个罪了。谁会喜欢深夜两点半用两品脱注肥皂水做灌肠呢?尤其在没有卫生间的房间里,想想那狼藉的场面吧。

我上楼去找穆里尔,一个身材丰满的二十五岁女人,即将迎来她的第四个宝宝。房间里洒满了煤气灯温暖轻柔的灯光。炉火也烧得正旺,房间里热得有点让人喘不上气。一瞧见穆里尔,我就知道她马上要进入第二产程注了————汗水、轻微的气喘、脸上反复出现奇怪的表情,说明她此刻正集中精神,积攒体力,为分娩,为即将诞生的奇迹做准备。穆里尔看见我进来一言不发,只用力握住我的手,忐忑不安地对我一笑。三个小时前我走的时候,她还处于第一产程。穆里尔整个白天都担心快生了,这令她疲惫不堪,于是晚上十点左右,我给她注射了水合氯醛注,想让她晚上睡个好觉,恢复精神,可镇静剂并没起到作用。生孩子这事从来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不是吗?

我准备给穆里尔做宫检,确定分娩情况。在给身体消毒时,又一阵宫缩开始了————我能瞧见子宫正在积聚力量,似乎要将眼前这个可怜人的身体撕裂才肯罢休。据估计,分娩最用力时,宫缩的力量相当于地铁车门关合的力度。瞧着眼前的穆里尔,我确信这个说法没错。穆里尔的母亲和姐妹都坐在身旁陪着她。穆里尔身子依偎着她们,痛得直咧嘴,大口喘着气,完全无法说话。每次宫缩,她都会大声呻吟,像要断了气;待疼痛消失,刚挺起的身子又疲惫地落回床上,为迎接下一次宫缩积蓄力量。

我戴上手套,使双手润滑,要求穆里尔支起双膝,以便检查。她知道我要做什么,也清楚为什么这样做。我将无菌垫垫在穆里尔臀部下面,将两根手指插入宫颈。胎儿头位于正下方,是左枕前位注,子宫壁很薄,但羊水显然还没破。我测了一下胎心,每分钟13下。一切检查过了,产妇情况良好。我告诉穆里尔,目前情况一切正常,宝宝要出生了。这时,又一阵疼痛向穆里尔袭来,在巨大疼痛面前,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也不能做任何检查。

我现在应该先把工具准备好。抽屉已提前清空以作为工作台。我拿出剪刀、脐带钳、脐带胶布、胎儿听诊器、肾形盘、纱布、棉拭子和动脉钳。由于必须考虑助产包的便携性,所以只需要携带接生必需工具。助产包既要便于放在自行车上,还要适合提在手中,这样上下出租房的楼梯和阳台,走上几公里也不感到吃力。

穆里尔的家人已经提前铺好了产床。距离分娩还差一到两周时,待产妇的丈夫会将我们提供的待产包取回家。待产包内包括待产垫——我们称之为“兔子”——巨大的一次性吸水垫,以及防水的棕色床纸。这种纸看上去虽然老掉牙,但非常实用。先将这种纸铺在床上,再在上面铺上吸水的垫子和被单,分娩之后,用纸包住床上的所有东西,再做焚烧处理。

婴儿床已经准备好了,大洗脸盆也有了,楼下正烧着一加仑热水。那个年代房子里还没有热自来水,我纳闷过去房子里没水的时候人们是怎么生孩子的。他们肯定要辛苦一晚上,先出去找水,然后烧开。用什么烧水呢?厨房里的炉子必须一直烧着,能够负担得起的人家烧煤,否则只能用柴火。

可我没时间坐下琢磨这些事了。虽然待产通常需要熬一晚上,可直觉告诉我,今天不会那么久。宫缩疼痛的强度和力量正越来越强。另外,别忘了,这是穆里尔的第四个宝宝,也就是说,她很快会进入第二产程。此刻,宫缩的频率已达到三分钟一次,穆里尔还能再承受多久的痛苦,女人还能再承受多少痛苦?突然,胎膜破了,羊水浸湿了床垫。这是好现象,如果羊水早破,情况就复杂了。待宫缩停止,我和穆里尔的母亲抓紧时间换掉被浸湿的床单。穆里尔这时已经不能起身了,只好由我们帮她翻身。随着第二次宫缩开始,我已经瞧见了胎儿的头。现在,我需要全神贯注,集中我的全部精神。

出于自身本能,穆里尔开始用力。顺利的话,一般只需几秒钟,产妇就可以让胎儿的头露出体外,可这么做是错误的。每个合格的助产士都会尽量让胎儿缓慢稳妥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穆里尔,这次宫缩停止时,我需要你向左侧身。仰躺,不要用力。对的,转过身,亲爱的,脸对着墙。将你的右腿向下巴方向抬起。深呼吸,继续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深呼吸上。你姐姐会帮你的。”我俯下身,将身子悬于床凹陷处的上方。好像所有床的中间部位都会凹下去,我心中暗想。这让我有时不得不跪着接生。不过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宫缩又开始了。“深呼吸,用一点儿力,但别过于用力。”等宫缩停止,我又听了听胎心,心率每分钟14次。依然处于正常范围,胎心心率上升的数值代表着胎儿通过出生考验的强度。又一次宫缩袭来。“再加一点儿力,穆里尔,只加一点儿力,你的宝宝很快就出来了。”穆里尔此刻正痛不欲生,不过在分娩最后阶段,女人会体验到一种狂喜,从而降低痛苦。宫缩又开始了。胎儿的头出来得有点快,太快了。“别用力,穆里尔,吸——呼——快一点儿,就这样。”

我用手抵住胎儿的头,以防胎儿被突然挤出来撕裂会阴。

利用宫缩间隔,让胎儿头渐渐露出母体,这点至关重要。当我抵住胎儿的头时,我发现自己因为手上用力、全神贯注,再加上室内的温度和此刻紧张的心情,正在出汗。

宫缩停止时,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听了听胎心——依然正常。胎儿很快就要降生了。我将右手掌掌根放在穆里尔扩张的肛门后,稳稳用力向前顶,直到胎儿的头顶与阴户分离。“穆里尔,下次宫缩宝宝的头就出来了。现在彻底放松,别用力,放松腹部肌肉。只放松,大口呼吸。”

我站直身体,等宫缩开始,宫缩这次来得出乎意料地快。穆里尔开始不停地喘气。我轻轻移开裹住胎儿头顶的阴部,宝宝的头终于出来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穆里尔则无力地躺在床上。“做得好,穆里尔,你真是太棒了,宝宝马上就出来了。下次宫缩,我们就知道它是男是女了。”

宝宝的小脸皱巴巴的,面色发紫,脸上覆盖着黏液和血液。我检查了他的心率,依然正常。然后,观察着胎儿刚从八分之一圆形状洞口挤出的头部的恢复情况。小家伙露出的肩膀已经可以从耻骨弓下出来了。

又一次宫缩袭来。“穆里尔,就是现在,用力,使劲。”

我手斜向上拉,帮助婴儿露出的肩膀顺利从母体中滑出。接着出来的是剩下的肩膀和胳膊,随后婴儿整个身体轻松滑出了体外。“又是个男孩儿,”穆里尔的母亲喊道,“感谢上帝。他健康吗,护士?”

穆里尔喜极而泣:“哦,上帝保佑他。来,快给我瞧瞧。哦,他真可爱。”

看着宝宝平安诞生,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甚至像穆里尔一样开心。我用脐带钳夹住脐带两端,从中间剪断脐带,然后手提脚踝,将小家伙提起,以免宝宝吸入黏液。

宝宝开始呼吸了。小家伙已经独立呼吸,不再需要母体供氧了。

我接过递过来的毛巾,裹住宝宝,把他交给穆里尔。穆里尔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头亲吻着他,柔声说道:“漂亮的宝贝,小可爱,我的天使。”说心里话,刚出生几分钟的婴儿,浑身是血,肤色略微发紫,双眼紧闭,根本无法与“漂亮”一词联系在一起。但在母亲眼里,小家伙可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他是漂亮完美的。

但我的工作还没结束,还要继续把胎盘取出来,并且要保证胎盘完整,不能有任何破损存留在子宫里。不然,产妇会出现一系列的麻烦:感染,持续出血,甚至会因大出血而死。完整取出胎盘可能是分娩中最棘手的工作了。

经过剧烈运动,将宝宝成功排出母体之后,子宫的肌肉通常需要休息一下。分娩后十五分钟之内,一般不会出现宫缩。这对产妇来说是好事,她们此刻只想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宝贝,已经不再关心身下的事了,可这正是助产士需要担心的时候。宫缩再次开始时,力量一般很弱。取胎盘往往靠的是时机和判断力,但最重要的是经验。

据说,需要七年的经验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助产士。而这只是我成为助产士的第一年,既没有同伴,又正值深更半夜,身边只有指望我的产妇和她的家人,房子里还没有电话。“求求你,上帝,可千万别让我犯错。”我心中暗暗祈祷道。

清理过床上的狼藉后,我让穆里尔仰躺在干爽暖和的产垫上,身上盖上毯子。穆里尔的脉搏和血压一切正常,宝宝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怀抱里。我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等待。

坐在产床旁的椅子上,我把手放在宫底上来感知和评估情况。第三产程有时需要二十到三十分钟。我默默告诫自己要有耐心,做到这点至关重要,并想象着急于求成可能导致的可怕后果。宫底软而平,胎盘显然还没有与上部脱离。整整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宫缩的迹象。至于脐带,我已经将脐带钳夹在脐带刚探出体外的位置,如果脐带变长——说明胎盘开始分离,正下降到子宫底部。现在脐带长度没有任何变化。我突然想到那些报道,出租车或公交车司机在危机时刻替孕妇接生的报道,可报道里从没提过胎盘的事。在紧急时刻,公交车司机可以为孕妇接生,可谁又知道该如何应对产妇的第三产程呢?我猜非专业的多数人会想去拉脐带,以为有助于取出胎盘,可那样只会导致灾难。

穆里尔正在亲吻逗弄宝宝,她的母亲在收拾床铺。炉子里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静静坐着,一边等,一边陷入沉思。

助产士为何没有获得应得的认可?为何如此默默无闻?她们本该获得所有人的无上赞美,可事实并非如此。她们担负着无比重大的责任,掌握着独一无二的技能和知识,却被所有人视为理所当然,遭到大家忽视。

2世纪5年代,医学院的学生都接受过助产士的培训。当然,在课堂上授课的是产科医师,可理论只有与实践相结合才有意义。所有医院教学时,都会为学生指派一位助产士老师,她和学生们一起走街串巷,传授助产士的实践技能。全科医师(GPs)注都接受过助产士课程的培训,可这个事实却几乎不为人所知。

这时,穆里尔的肌肉因为宫缩发力,宫底开始收紧,我能够感觉到它在肚子里稍微突起。胎盘可能要出来了,我心中暗想。不,不是,感觉不对。宫缩过后宫底依然太松弛了。

继续再等。

我回想着助产术在一个世纪里取得的了不起的进步,以及致力于争取和推行助产士培训的女性所做的斗争。助产士培训获得世人认可距今还不到五十年。我母亲和她的兄弟姐妹都是由未受过任何医学培训的女人接生的,这些人通常被称为“产婆”或“接生婆”。据说,他们出生时并没有医生在场。

又一阵宫缩开始了。我的手感到宫底在升高,一直在收紧。与此同时,夹在脐带上的脐带钳动了一下。我拉了拉脐带,轻松拉长了四到六英寸。胎盘已经与子宫脱离了。

我让穆里尔把怀中的宝宝递给她母亲,她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我用手按摩宫底,直到它变硬变圆开始移动,随后用力抓住宫底,向下向后推进骨盆。随着我的用力一推,胎盘出现在阴道中,我用另外一只手取出胎盘。胎膜滑出体外,带出一股鲜血和些许血块。

我疲惫地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我将胎盘放进肾形盘,然后放在抽屉里留待检查,之后在穆里尔身边坐下,又为她按摩了十分钟宫底,让其保持坚硬圆润,这样有利于排出残留的血块。

近年来,分娩后立刻采用催产剂促进子宫收缩,从而在分娩后三到五分钟内将胎盘排出体外已成常规。这是医学的进步。但在2世纪5年代,我们还没有这种办法。

战役结束,只剩打扫战场了。趁霍金斯太太给女儿洗澡换衣之际,我查看了胎盘。它看上去完整无缺,胎膜也没有破损。接着我给新生儿做检查,宝宝也很健康。我给宝宝洗澡穿衣,穿上衣服的宝宝竟然显得特别大,回想着穆里尔分娩后欢喜欣慰的面容,那时她虽面色疲惫,但用力的表情完全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女性体内肯定有某种清除记忆的生理机制,分娩后,某种化学东西或荷尔蒙立刻进入脑中掌管记忆的部位,将之前所有痛苦记忆统统抹掉。否则,谁也不会再想生第二个孩子了。

只有等一切清理完毕,骄傲的父亲才被获准进入房间。现在,大多数父亲会陪在妻子身旁,参与分娩的全过程,那只是最近的风潮而已。据我所知,这种事过去可前所未闻。2世纪5年代的人自然也会被这个想法吓一大跳。那时的人认为,生孩子完全是女人的事。甚至让医生在场(过去医生都为男性,直到1世纪末期才出现女医生)也遭到抵制,直到产科学得到医学界承认之后,男医生才可以参与分娩。

吉姆是个小个子,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可看上去却像快四十的人。他小心溜进房间,一脸羞怯不知所措。或许是因为我在场,他舌头像打了结,但我怀疑其实他英语一直都不好。吉姆小声问道:“你好吗,亲爱的?”然后在穆里尔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体态丰满的妻子面前,吉姆显得愈加瘦小,穆里尔看上去至少比他重三十公斤。穆里尔刚洗过澡,皮肤由于激动呈粉色,衬托之下,吉姆看起来更加苍白消瘦。这都要怪在码头每周六十个小时的艰苦工作,我心中暗道。

吉姆瞧着宝宝,支支吾吾半晌,显然他正在斟酌合适的言辞,接着他清清嗓子,说道:“噢,他真是顶呱呱。”随即离开了。

我深感后悔,没能对伦敦东区的男人多一些了解。不过,这根本没可能。因为我的工作与女人相关、与男人禁忌的话题——分娩有关。男人对我们助产士彬彬有礼,敬重有加,但却敬而远之,更别说友情了。男人和女人的工作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好比简·奥斯汀注笔下从未出现过两个男人单独对话的情景。因为身为女人,她不知道男人在一起聊些什么,如果让我写一段波普拉区男人间的对话,我也只能写些客套话。

我准备离开了。已经忙了一个白天和漫漫长夜,不过自豪感和满足感令我步履轻盈、心情愉快。我悄悄溜出房间时,穆里尔和宝宝正在熟睡。楼下翘首企盼的好人们再次提议喝点茶,我尽可能婉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说农纳都修道院已经准备好早餐等我了。我告诉他们,如果有问题就给修道院打电话,我大概会在中午和晚上再来探视。

顶风冒雨摸黑赶到穆里尔家时,房子里充斥着兴奋、期待以及即将诞生新生命的孕妇的焦虑。离开时,它又归于平静,陷入沉睡,不同的是房子里多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我走出房门,沐浴在清晨的曙光之中。

昨晚,夜色如墨,我骑着自行车,穿过无人的大街,熟睡的码头,经过一道道紧闭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港口。现在,晨光明媚,太阳刚跃出水面。大门有的已经打开或正在打开,街上人来人往,互相打着招呼。引擎声清晰可闻,吊车也从熟睡中苏醒过来,一辆辆卡车正鱼贯而入穿过大门,耳边传来轮船起航的汽笛声。造船厂真称不上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地方,但对全天工作只睡了三个小时,将宝宝健康带到人间而满心欢喜的年轻姑娘来说,一切都是如此迷人。我现在甚至精神抖擞,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平旋桥已经打开,前面的路因此暂时封闭。一艘远洋大货船正威武雄壮地缓缓驶入码头,船头和烟囱与岸两边的房子擦肩而过,相差不过几英寸。我等着船驶入码头,出神地瞧着驾驶员和领航员将货船开进它的停泊处。我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据说,这项技能极其复杂,需要多年学习才能掌握,通常是子承父业或由叔叔传给侄儿。他们是港口的君主,临时工都对他们顶礼膜拜。

货船驶过平旋桥大约需要十五分钟。趁这个时候,我正好回想一下我的人生为何会如此与众不同:遭到战争破坏的童年,十六岁就谈了一场充满激情的恋爱,而且知道三年后我必须离开。所以,出于现实考虑,我选择了做护士。我会后悔吗?

尖锐刺耳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平旋桥开始关闭。随着道路解除封闭,车辆又开始动了起来。身旁的卡车让人感到有些胆战心惊,于是我紧贴着人行道一侧前行。一个肌肉结实的大个子男人脱下帽子,冲我喊道:“早上好,护士!”“早上好,今天天气真不错。”我一边大喊回应,一边继续前行,为我的年轻、清晨的空气、码头的喧嚣热闹,尤其是将一个漂亮宝宝带给欣喜的妈妈而欢呼雀跃。

当初为何选择做护士?我会后悔吗?不,绝不,我绝不后悔。即使有座金山摆在眼前,我也不改初衷。

护士为协助医生从事治疗、负责病人护理的专业护理人员。而助产士则为在社区或医院从事接生、孕妇产前产后护理以及提供相关咨询及支持的护士。

一种斜纹防水布料。

将水抽掉,供船舶在此进行出水检查、修理的封闭船池。

指为相应部位剃除毛发并进行体表清洁准备。

容量单位,主要用于英国、美国及爱尔兰。英制品脱 = 2液盎司 = 568.26125毫升。

自然分娩一般分为三个过程,初产约需1- 1小时,经产约需- 小时。第一产程:从子宫有规律宫缩开始,至宫颈口完全扩张达1厘米,能使胎头娩出为止。第二产程:从宫颈口完全扩张到胎儿娩出为止。第三产程:从胎儿娩出后到胎盘排出为止。

一种镇静剂。

枕是指胎儿的后脑勺。枕前位是指胎儿后脑勺位于母体骨盆前,即胎儿与母亲面对面。这是最有利于分娩的胎儿体位。

GPs,General Practitioners 的简称,是指经过全科医学专门训练、学习,取得全科医师执业资格证书,工作在基层的临床医生。

英国著名女小说家,其代表作有《理智与情感》和《傲慢与偏见》。 二   农纳都修道院

两年前,我如果事先得知要去女修道院实习,早逃之夭夭了。女修道院是圣女们去的地方,枯燥乏味,不适合我这种女孩儿。我还以为农纳都修道院是家小型私人医院,因为这种情况当时很常见,全国有几百家类似这种的医院。

1月,某个天气潮湿的傍晚,我带着行李抵达了目的地,那时我只熟悉伦敦西区,对东区一无所知。公共汽车从阿尔盖特站出发,把我带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伦敦,漆黑的狭街、废墟和灰突突、脏兮兮的大楼。我好不容易找到利兰街,却找不到那家医院,也许地址搞错了。

我拦住一位路人,问她去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医院怎么走。女人放下网兜,笑呵呵看着我,一脸友善,缺失的前门牙更令人觉得和蔼可亲。她头上的金属发卷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女人拿出嘴里的香烟,说的话听起来像是:“亲耐的,你洗早农纳都屁吗?”

我瞧着眼前的女人, 试图搞清她在说什么。我根本没说“洗”,更没说“屁”这个词。“不是,我要找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医院。”“没错,正如你苏的,小可耐。农纳都,就洗这儿,亲耐的。”

女人拍拍我的胳膊示意她说得没错,指给我一栋楼,然后将烟塞回嘴里,蹒跚而去,脚上趿拉着卧室拖鞋拍打着路面啪啪作响。在此,我最好为深感困惑的读者略作解释。伦敦之外的人现在和过去都很难听懂纯粹的伦敦音,但假以时日,听惯了伦敦音中的元音、辅音、语调和惯用语,自然就会拨云见日了。当我落笔,回忆码头区的旧人旧事时,他们的声音依然回响在我耳边,可试图将这种口音落在纸上,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我好像跑题了。

我瞧着那栋紧邻废墟的楼,感到难以置信:脏兮兮的红砖、维多利亚式的拱门和角楼、铁栅栏,黑乎乎的没有灯光。我究竟来了什么地方?我心中纳闷道。这可不是医院。

我拉下门铃,屋里响起低沉的叮当声。片刻之后,传来了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打扮很奇怪——既不像护士,也不像修女。她又瘦又高,年纪很大。她一言不发,盯着我瞧了足有一分钟,然后身子前倾,握住我的手,先瞧了眼四周,随即将我拉进门廊,神秘兮兮地低声道:“亲爱的,天极偏离了注。”

这话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幸好她并不等我接话,而是欢喜得几乎喘不上气,自顾自地继续道:“没错,火星和金星连成了一线。你肯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

我摇摇头。“哦,亲爱的,流体静力平衡注、液态和固体的融合、冬季六边形注穿过以太注的坠落,这是生命中独一无二的时刻。太让人激动了。听,小天使们在呼扇翅膀呢。”

她哈哈大笑,拍着骨瘦如柴的双手,欢欣雀跃地蹦了几下。“进来,进来,亲爱的。你必须喝点茶,吃点蛋糕。蛋糕非常不错。你喜欢蛋糕吗?”

我点点头。“我也喜欢。我们一起来点蛋糕吧,亲爱的。然后你必须跟我说说,你对宇宙由于天体引力而坍塌这个理论的看法。注”

女人转过身,迈着快步进了石廊,白色头巾在她身后荡啊荡,留下我在原地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我相信自己一定找错了地方,但那个女人似乎希望我跟着她,一边走,一边问着问题,但显然没期待我回答。

女人走进一间极其宽敞的维多利亚式厨房,石头地板、石制水池,木头沥水板、桌子和橱柜,还有一座老式煤气炉,上面放着木制餐具架,一台大阿斯科特牌热水器安在水池上方,墙上固定着铅制管线。角落里放着一台巨大的炼焦炉,烟囱向上直通天花板。“说起蛋糕,”我的同伴道,“B太太今天早上刚做了一个,我亲眼看见的。她们把它放哪儿啦?亲爱的,你最好四处找找。”

走错门是一回事,在别人厨房里乱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自从进门,我第一次开口:“这里是农纳都修道院吗?”

老妇人演戏般举起双手,清晰响亮地大喊道:“不生则已,生则死。生则伟大。生则引领世人。”然后两眼望天,压低声音,激动地小声道:“生则圣洁。”

这是个疯子吗?我目瞪口呆地瞧着她,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好的,可这儿是农纳都修道院吗?”“哦,亲爱的,打我一瞧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杳霭祥云栖于天,锦瑟年华莫吝惜。靛蓝悲伤,朱红深沉,还听风铃吟。我们可不要辜负生活的美好。烧壶水,亲爱的,别干站在那儿。”

貌似再追问下去也毫无结果,于是我拿过水壶,打开水龙头,厨房里的铅管开始颤抖摇晃,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老妇人在厨房里四处翻找,橱柜和罐头盒无一幸免,她一边翻,嘴里一边不停念叨着宇宙射线和以太的交汇融合。突然,她喜出望外地大喊道:“蛋糕,蛋糕,我就知道我找得到!”

她转过身,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低声道:“她们还以为藏起来,莫妮卡·琼修女就找不到了,可她们还不够机灵,亲爱的。步履沉重抑或轻盈,哈哈大笑抑或绝望无助,都无处可藏,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去拿两个碟子和刀,别干站着。茶烧好了吗?”

我们在一张巨大木桌旁坐下。我沏茶,莫妮卡·琼修女切了两大块蛋糕。修女将自己的蛋糕先切成小块,然后用干瘦细长的手指把它们分开。她喜滋滋地吃着蛋糕,一边吃,嘴里一边含混不清地念念有词,每吞下一小块蛋糕,还对我眨眨眼睛。蛋糕的味道真是好极了,当我们决定再消灭一块时,我和她的关系已然变成“同谋犯”了。“亲爱的,她们绝不会发现的。她们会以为蛋糕是被弗雷德或是坐在门口吃三明治的那个可怜家伙吃的。”

修女瞧着窗外:“天上有道亮光。你觉得那是行星爆炸还是外星人在着陆?”

我觉得那是架飞机,但只能二选一,我选了行星爆炸,然后问道:“再来点茶吗?”“正合我意,再来块蛋糕怎么样?你知道吗,她们七点后才会回来呢。”

修女继续说个不停。但其实她在想什么,说的是什么,我完全搞不明白,只听得我云里雾里,不过我觉得她很可爱。越瞧越觉得她那高高的颧骨、明亮的双眸、象牙般白皙有褶皱的皮肤,以及头与细长脖子的绝妙比例中透着精致的美。十根长长的手指像十位芭蕾舞者,富有表达力的双手不停地动来动去,仿佛具有某种催眠的魔力。我觉得我好像中了魔法。

我们一致认为,相比空罐子,剩下几块更惹人怀疑,于是整个蛋糕被我们轻松消灭了。修女孩子气地眨眨眼,咯咯笑道:“那个讨厌的伊万杰琳修女会第一个发现蛋糕没有了。你真该瞧瞧她生气的样子。哦,那样子真可怕极了。本就红的脸蛋变得更红了,鼻子滴水。没错,确实会滴水,我亲眼看见的。”修女淘气地摇头晃脑道:“这对我有什么启示呢?自我意识存在的奇妙之处在于,它是特定时间内某一瞬间,官能注以及环境的结合体,可几乎没人聪明到能接受这个想法。等等,别出声。什么声音?快。”

修女一跃而起,先拂掉撒在桌子、地板和她身上的蛋糕屑,然后一把抓起罐头盒,急匆匆冲向储物柜。待回来坐下,脸上俨然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夸张表情。

我听到有人走在走廊石地板上,还听到女人的说话声,随即瞧见三位修女一边走进厨房,一边谈着灌肠、便秘和静脉曲张。我那一刻才意识到,尽管难以置信,这儿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其中一位修女停下讲话,对我说道:“你一定就是李护士吧,我们都等着你呢,欢迎来到农纳都修道院。我是朱丽恩修女,这里的负责人。晚饭后我想让你去我办公室谈谈。你吃过饭了吗?”

修女是如此开诚布公,问的问题也如此简单,可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肚子里的蛋糕此刻仿佛千斤。我费劲地低声挤出几个字“吃过了,谢谢”,然后偷偷掸掉裙子上的蛋糕屑。“这样啊,那请你原谅,我们要吃点饭。晚餐大家一般各吃各的,因为没法按时一起吃饭。”

修女们各自从储物柜中拿出盘子、刀、奶酪、饼干和其他东西,摆在厨房桌子上。这时门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一个红脸的修女从门后出来,手里拿着罐头盒。“没了,罐头盒空了。B太太做的蛋糕哪儿去啦?今早上刚做的蛋糕。”

这位一定就是刚提到的伊万杰琳修女了。她怒目圆睁,红脸膛被气得更红了。

大家都没出声。三位修女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莫妮卡·琼修女则闭眼静坐,不为所动,好像一切与她无关。我肚子被蛋糕撑得有点不舒服,心里清楚这种滔天大罪无法蒙混过关,于是捏着嗓子,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我刚吃了一点。”“红脸膛”魁梧的身形逼近莫妮卡·琼修女。“剩下的都被她吃了。瞧瞧她,满身蛋糕屑。真恶心。哦,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什么东西都逃不出你的魔爪。那蛋糕是给我们大家的。你……你……”

伊万杰琳修女居高临下地瞪着莫妮卡·琼修女,浑身气得直哆嗦。莫妮卡·琼修女依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仿佛充耳不闻,看上去弱小又高贵。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道:“不,你搞错了。莫妮卡·琼修女只吃了一块,剩下都是我吃的。”

三位修女惊愕地瞧着我。我则羞得面红耳赤,浑身臊得慌。如果我现在变成一只被抓到偷吃星期日烤肉注的狗,早就夹着尾巴躲到桌下去了。进了陌生地方不说,还在主人不知情,也没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吃掉大半个蛋糕,这种失礼确实应该受到严惩。此时的我只能小声道:“对不起,我饿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伊万杰琳修女鼻子一哼,将手中的罐头盒重重放在桌上。

一直闭目不语的莫妮卡·琼修女终于开始动了,她转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伊万杰琳修女。她的大拇指和中指捏着手帕一角,其他手指煞是讲究地弯成弧形。“亲爱的,擦一擦吧。”莫妮卡·琼修女亲切地说道。

听到此话,伊万杰琳修女更愤怒了,红脸膛气得发紫,鼻孔里仿佛就要喷火了。“不用,谢谢,亲爱的。我自己有手帕。”伊万杰琳修女咬牙切齿。

莫妮卡·琼修女故作一惊,用手帕优雅地擦了把脸,嘴里念念有词,像在自言自语:“天好像在下雨,我可受不了下雨天,我要去休息了。恕我失陪,修女们。晚祷时见。”

她先彬彬有礼地对三位修女一笑,然后转身对我眨眨眼,那么大力,满是孩子气,我真是前所未见,随后她高傲地踱出了厨房。

莫妮卡·琼修女就这么走了,只留下我独自一人面对三位修女,我尴尬不安地扭着身子,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或夺门而逃。这时,朱丽恩修女告诉我,我的房间在顶楼,门上有我的名字,我可以将行李拿上去。我本以为要在修女沉默注视的目光下,尴尬地走出厨房,可朱丽恩修女开始讲起她去拜访的女士,说女士的猫卡在烟囱里了,修女们听了哈哈大笑,紧张的气氛立刻轻松了起来。

在走廊里,我认真考虑着要不要立刻远走高飞。这儿好像是修道院,不是医院,这太荒唐了;还有整起蛋糕事件,简直令我无地自容。我心中已经长草,本可以拎着行李趁天黑消失。事实上,要不是前门紧锁,眼前突然出现两个欢声笑语的年轻女孩儿,我也许真就逃走了。迎面而来的两个女孩儿面色红润,被暮色衬托得越发精神,秀发在风中飘荡。几点雨滴在华达呢料子的长风衣上闪闪发光。她们和我年纪大概相仿,看上去快乐且充满了活力。“你好!”一个低沉的声音慢声慢语道,“你一定就是詹妮·李吧。太好了,你会喜欢这里的。这儿的年轻人不多。我是辛西娅,她是特里克茜。”

特里克茜的人早已消失在通向厨房的过道里,我只听到她的声音:“我快饿死了,待会儿见。”

辛西娅的嗓音很迷人——温婉、轻柔,略微带点沙哑。语速很慢,语调中透着隐隐笑意。若是换作其他女孩儿,我一定会认为这性感魅惑的声音是装出来的。学习护士的四年里,我曾见过很多这种女孩儿,不过辛西娅是个例外。她的声音浑然天生,并非做作。我刚才的不安突然消失了,心也不彷徨了,我们相视而笑,已然成了朋友,于是我决定留下来。

当天晚些时候,我被叫到朱丽恩修女的办公室。一路上我惶恐不已,知道自己会因为蛋糕的事被狠狠训斥一顿。我对医院护士等级制度的专制深有体会,所以紧咬牙关,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朱丽恩修女个子不高,体形圆润。她那天一定工作了至少十六个小时,可看起来依然像雏菊一般精神抖擞。瞧见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我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的恐惧立刻烟消云散了。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蛋糕的事谁也不会再提了。”

听了这话,我庆幸地长出了一口气,朱丽恩修女见状哈哈大笑道:“有莫妮卡·琼修女在,我们经常会碰到一些怪事。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谁也不会再提蛋糕的事了。伊万杰琳修女也不例外。”

朱丽恩修女说最后这句话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位修女,心中暗暗高兴,幸好刚才没急着逃离这里。

接下来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护士,你的信仰是什么?”“哦……嗯……没……嗯……我想是卫理公会注。”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似乎跟我毫无关系,甚至有些愚蠢。若是询问学历、培训经历、护士经验或我对未来的规划,这都在意料之中。怎么突然问起信仰来了?与信仰有什么关系吗?

朱丽恩修女一脸庄重,轻声说道:“上帝是我们在此工作的力量源泉和指明灯。周日你也许可以和我们去教堂。”

接着,修女向我介绍了我要接受的培训和农纳都修道院的日常生活。前三周,会有经验丰富的助产士陪我探视产妇,然后就可以单独去探视——做些产前和产后工作。接生会在其他助产士的监督之下进行。每周有一个傍晚下班后去课堂听课。所有学习需要利用空余时间完成。

朱丽恩安静地坐着,继续跟我介绍着其他琐事,不过我大多都左耳进,右耳出了。我无心听介绍,却对修女这个人产生了好奇,为什么和她在一起,会让我感到如此舒服和快乐呢?

这时传来一声铃响。修女面露微笑:“是晚祷铃,我必须走了。明早见,祝你晚上睡个好觉。”

朱丽恩修女对我的影响——我发现,或者说多数人会发现——与其言语和外表不成比例。她不是那种让人印象深刻或者让人感到威严的人,也不引人注目,甚至也谈不上特别聪明,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曾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那时我并没意识到,那是信仰的力量,而非世俗之物。

天球旋转轴的两端,是两个假想的点,分别在天球南北两方。而天球是以地球为中心,半径为无限大的一个假想球,所有的天体运行看起来都在等距的天球表面上进行。

流体静力平衡是恒星不会向内坍缩(内爆)或爆炸的原因。恒星就像一只气球,气球内部的气体向外挤压,大气压力和弹性材料提供足够的向内的抵抗压力,使气球的内外压力平衡,维持球形。

在地球北半球冬季夜空中,由数颗亮星串成一个巨大且容易辨认的六边形图案。

以太是古希腊哲学家所设想的一种物质,是一种假想的电磁波传播媒质。

即宇宙坍塌理论,在过去10年里,从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到斯蒂芬·霍金的大多数科学家,一直都认为宇宙最后将停止膨胀,并由于星系重心吸引力作用向内部坍缩。

按官能心理学的基本观点,人类的心系由许多官能所组成,诸如意识、感情、知觉、想象、记忆、推理、意志、注意等,均属人心中的重要官能。

英国家庭传统的一道美食,也就是在星期天才会做的烤肉。现在已经成了一道著名菜肴。通常是以烤猪牛羊中的某种肉,配以约克布丁、土豆和浇上勾芡肉汁的几种煮蔬菜。

是基督教新教卫斯理宗的美以美会、坚理会和美普会合并而成的基督教教会。教会主张圣洁生活和改善社会,注重在群众中进行传教活动。 三   晨诊

从穆里尔家出来,回到农纳都修道院时,已接近六点,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没什么比工作一晚上再骑上六到八公里自行车让年轻姑娘胃口大开的了。此时的农纳都修道院寂静无声,修女们都在小教堂,夜里值班的人也还没睡醒。虽然我疲惫不堪,但必须先整理好助产包,清洗消毒工具,然后写好报告放在办公室桌上,做完这些才能吃饭。

早餐已经在餐厅里等着我了,我可以比其他人先吃,然后上床睡几个小时。我对储物柜来了一次大突击。一壶茶、煮好的鸡蛋、吐司、自制醋栗酱、脆玉米片、自制酸奶和烤饼。天啊,修女总有这么多自制食物。都是在教堂的集市购买的,这种集市很多,似乎整年不断。美味的蛋糕、饼干和松脆的面包出自修女或很多来农纳都修道院工作的当地妇女之手。如果谁因为工作错过了吃饭时间,可以自由享用储物柜里的食物,对此我感恩戴德。医院可没这种好事,不管什么原因,一旦错过饭点,你就只能求爷爷告奶奶,求人施舍点食物给你。

享受过丰盛的“皇家”早餐之后,我留了一张便条,提醒大家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叫醒我,然后说服如灌了铅的双腿,把我带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去。我睡得像婴儿一样香甜,直到有人用茶将我唤醒。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我完全搞不清自己人在哪里,喝了茶才清醒过来。只有善良的修女才会这么好心,给熬夜工作的护士提供一杯热茶。医院里叫醒你的可不是茶,而是砸门时发出的那声巨响,仅此而已。

我下楼查看了工作日志,午饭前只需做三件事。去穆里尔家探视,并顺路瞧一瞧出租房里的两位孕妇。经过四小时的酣睡,我感觉又充满了活力,出门取了自行车,迎着明媚的阳光,精神抖擞地上路了。

无论天气好坏,出租房看上去总是那么糟糕。其建筑结构像一座围城,四面大楼,只有一面有出口,所有房间面朝内庭。楼房大约六层高,楼中间的院子几乎终日不见阳光,这里是租户的社交中心。每座大楼里住了几百家,所以院子里满是晾衣绳,各种衣物随风摇摆永远是出租房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垃圾箱也位于院子中。

在我所写的那个时代,2世纪5年代,家家已经有了室内卫生间和自来水。但在它们没有进入人们的生活之前,大家必须下楼去院子里上卫生间和打水。一些出租房依然还保留着卫生间,但已变成存放自行车和摩托车的地方了。这种小屋数目不多,也就三十间左右,出租房里有五百多户人家,我纳闷过去这么少的卫生间怎么够用呢?

我穿过飘扬的衣物,来到要上的楼梯前。出租房的楼梯都建在楼外,沿石制台阶拾级而上,即可来到面向楼里的阳台。阳台贯穿整座楼,绕过拐角继续横贯另一侧,阳台与所有房间相连。四面楼中间的院子是出租房的社交中心,阳台则通向社交中心的小巷,拥挤且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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