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探案集14:七面人生(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18 1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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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横沟正史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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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探案集14:七面人生

金田一探案集14:七面人生试读:

七面人生

作者:(日)横沟正史排版:昷一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3-06-01ISBN:9787544266420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七面人生一

即使到了现在,人们仍说我看上去像圣女一样。

若真的如此,人的过去可真的不能玷污啊。不,即便被喊作圣女,我也丝毫没有自负的感觉,也没有任何兴奋。

像我这种放荡而见不得光的女人,就算有着圣女般的外表,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是一个双手被鲜血玷污了的罪恶女人、被烙上了杀人犯烙印的可怕女人,而圣女的名号居然会落到我的头上来,实在荒唐至极。更要命的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只有妨碍我晚上那龌龊生意的份儿?

不过,人们动辄就把我当作圣女,这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没错。

从前,我也有过圣女般的纯洁时代。当然,这种事现在也根本没什么好提的。毕竟,无论是多么放浪的女人,刚出生的时候也曾拥有纯洁的身体。

不过,我的情况稍稍不同。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大话,我真的有过被捧为圣女的大红大紫的时代。

在进入这个恐怖血腥的故事之前,请允许我先把自己的身世简要地介绍一下。

我出生于横滨。不,虽说是横滨,却不是市区,而是一个离市区较远的地方。对了,比起横滨来,也许说神奈川县会更准确一些。

我家一直经营牧场,有二十多头荷兰种奶牛。读者们大概也会从电影或小说里了解到牧场生活的一些情形,但真正经历过那种生活的人恐怕并不多。

啊,现在回忆起来,当时的幸福生活仍历历在目!

新鲜的空气中涤荡着牧草的清香,慵懒而健硕的奶牛发出阵阵叫声……我就是在那种地方出生,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尽管我现在已堕落到了极点,可如果闭上眼睛,从前的景色仍会在眼前复苏。

我家旁边有一座坡度平缓的低矮山丘。山丘上总是长满青青的牧草,带有黑色斑点的奶牛总在那里静静地吃草。

我们——我和父亲,经常一大早就拎着铁皮桶去挤奶。奶牛的乳房涨得像冰枕一样。每当新鲜的牛奶泛着泡沫盛满铁皮桶,我们便会感到无上幸福。

除去母亲不在时的寂寞,若说真正充实的生活,恐怕也只有那时候了。正因为母亲不在了,我和父亲的感情才会无比深厚,比起父女关系,我们更像是朋友一样亲密无间,无拘无束。

小学毕业后,我进了横滨市区的一所女子学校。那所学校是法国人开办的天主教会学校。在那里,我接受了圣洁的教育,过得无比幸福。

老师们都很关心我,而且上低年级时,学姐们也都疼爱我。等我上了高年级之后,则又轮到那些年幼的低年级学生争着抢着来爱慕我。

因为当时的我非常美丽。不,不,岂止美丽,我还富有气质,像圣女一样纯洁。我被称为圣女正是在那时候。

噢,娼妇美沙啊。

现在为什么要提这种无聊的事情呢?嗤笑的人让他们只管去嗤笑好了。我现在都已经沦落成这种货色了,还有什么脸面来炫耀过去?人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沦落的,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这件事若不交代一下,我想大家就会搞不清我跟接下来就要讲述的山内凛子的关系。

哦,凛子,可怜的山内凛子!

即使在当时为数众多的崇拜者当中,也没有人的爱情比山内凛子的更炽热了。

凛子比我年长三岁,当我上到最高年级的时候,她早已从学校毕业。她自幼就成了孤儿,是那所学校的法国修女把她捡来,让她作为资助生接受教育。

因此,即使毕业了,她也仍被禁止自由离开学校。在继续接受法国修女们特别教育的同时,她还被安排去给低年级学生上课。

不,就算凛子被赋予离开学校的自由,她恐怕仍会留在那里。因为她虽然非常聪慧,却是一个丑女人。

凛子高度近视,总是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红褐色的头发则仿佛在向人们展示她的先祖是印度尼西亚裔一样,卷曲得格外厉害。

仅凭这些,凛子恐怕也不愿去自己成长的学校以外的世界。再加上她那男人般粗犷的体型,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女人的体香和魅力。与此相比,暂且把自己关在那传统守旧的教会学校的高墙里,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我这么写并不等于我把这女人直接当成一个惨不忍睹的丑陋存在。虽然她那红褐色的卷毛和高度近视眼镜太过惹眼,以至任何人在看到她的一刹那都会把她当成丑女人,但如若仔细留意,还是能够发现她身上的一些迷人之处。

首先,她的皮肤很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这肤色的白皙淡化了她并不光滑的大鼻子和凸眼金鱼般的凸眼珠,看上去反倒还有点可爱。就算抛开那头卷发不提,她的整个脸型其实很难看。

可是,凛子的丑与那种无知女人的丑不同,内敛的睿智之光掩盖了她大半的丑陋。无论是那女人中少见的宽额头和小羊般的温顺,还是那不时闪闪发光、充满激情的眼神,都无法不让人感到一种知性的美。

山内凛子从我还是低年级学生时起,就已经在全身心地倾慕我、憧憬我,并为我效劳了。这种强势而执着的爱情疯狂至极,以至我从一开始就为之胆寒,为之颤抖。

年幼的我曾不知多少次为她那写满热辣的求爱话语和炽热的灵魂告白的书信而战栗、震惊。

因为,她的言行举止让人感到那种在女子学校常见的、超越了正常同学关系的……也就是说,那种仅凭单纯的书信交往和礼物交换已不能满足的肉欲冲动。

可最终,她的强势还是征服了一切。凛子一一打败了聚集在我周围的众多赞美者和崇拜者,终于独霸了我。

这一方面靠的是她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顽强意志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自身也逐渐为她明晰的头脑所折服。

当时,山内凛子被誉为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才女。她不仅在所有学科上都成绩超群,还极富文采,并擅长诗歌。

她那充满激情的书信令其他高年级学生望尘莫及,行云流水般的辞藻足以搅乱我这个懵懂的、多情善感的少女之心。

虽然这些文章不时透露出来的肉欲渴望和性诱惑总让我不安的内心颤抖不已,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知不觉间,这种感觉也变成了一种充满好奇的诱惑,把我的心越发拉向她。

可是,那里原本就是一所戒律极严的教会学校。尽管课外时间我们几乎一起度过,但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试图超越某种界限的想法。不过它最终还是爆发了。

在这里,就让我再回忆一下那个可恨的夜晚吧。

从那件事发生的稍早时候起,也就是随着我毕业日期的逐渐临近,山内凛子的态度已经产生了变化。

此前,只要能像个奴仆或奴隶一样小心伺候我,凛子就感到十分满足。可是从那时候起,她的态度和言行中却多了一种强加于人的东西。“美沙,你必须留在学校。像你这样的人,到了社会上绝不会幸福。”

为了这件事,凛子曾不知多少次苦口婆心地劝过我。“哟,为什么?姐姐,美沙我为什么就不能幸福呢?”

我明知道她忌妒我到广阔的世界去结识各种人,却故意装糊涂。“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我有那种预感。”“讨厌,姐姐。预感这东西怎么会可靠……仅凭这种暧昧话,你就把美沙我的人生大事给打发了,我可不服。”“对不起,美沙。那我就说得再清楚一点。美沙你太美、太高贵,神经也太细腻。像你这样细腻的人到了世上也会不合群,因为社会的手感太粗糙……”“姐姐。”我故意撒娇般说道,“姐姐说的美沙我并不太懂,但社会的手感指的是男人吗?”

凛子略一犹豫。“嗯,是的。”她简单而生硬地答道。

此前,我们从未就男人的问题交换过意见,我便想趁机试探一下这个丑陋的山内凛子究竟对男人抱有什么样的看法。“那姐姐的意思就是说,男人会使我不幸?”

山内凛子沉默了,并未回答。我将这反应视为肯定,于是说道:“那姐姐就了解男人?”

其实我并无意嘲弄凛子,可一瞬间,她的身体竟猛地一抽搐,那情形我至今难忘。我故意装作没看见,说道:“难道男人全都是坏人?我爸爸也是男人。姐姐你的父亲也是男人啊,对吧?”

虽然我只是说着玩的,可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凛子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山内凛子是个弃儿,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凛子一面透过高度近视眼镜用凸眼金鱼般的眼睛紧盯着我,一面用霸道的语气说道:“美沙,你还是得留在学校。像你这么漂亮……并且,像你这样……”说到这里,她稍微支吾了一下,又说道,“像你这么天真的人是不能到社会上去的。也不是说世上的男人就全都是坏人,可是像你这么漂亮,并且……并且,那个……碰上你这么天真的人,恐怕任何人都可能变成坏人。美沙,就算我求你了,你就留在学校吧。并且……并且,一辈子都跟我好下去吧。”

面对凛子的恳切请求,我仍冷冷地说道:“姐姐,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因为爸爸他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啊。毕业后他恐怕会要我嫁人。”

凛子忽然吓得脸都扭曲了,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美沙!”

凛子一面蠕动着男人一样的喉结,一面用两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你们都谈过这种事了?”

我轻轻地甩开她的手,说道:“怎么说呢,反正能跟姐姐你这样谈话的日子也不长了。”

事后想想,我当时的言行无疑把凛子的扭曲恋情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她肯定在想,只要爸爸存在一天,就没有一天会让我自由。她一定是在潜意识里诅咒我爸爸。

话虽如此,却不是说山内凛子就此下手杀了我爸爸。因为爸爸终究还是因为伤寒病在被隔离的病房里咽气的。可不知为什么,我仍觉得正是凛子的复仇心让爸爸患上了伤寒,并把他送到了那个世界。

那是我在学校最后一年的秋天。连日的淫雨后又来了台风,连横滨一带都出现了洪水。因为有事,爸爸只得在洪水中跋涉了数小时,引起高烧。我们都以为只是单纯的感冒,买点药吃就行了,结果酿成了大错。

爸爸高烧不退,憔悴不已,我们这才请来了医生。可当医生来的时候,伤寒病已经被严重耽误。爸爸被强制收容进医院的隔离室,正如我前面交代的,他在那里咽了气。

这件事对我的打击之大现在已无须赘述。我连一个值得依靠的亲戚都没有。虽说家里有两个牧人和一名女佣,可从医院的善后到整套丧葬仪式,所有事情都是由山内凛子一手帮我操办的。所以我自然就把山内凛子……把凛子当成了唯一的依靠,虽然我对她的居心早就心知肚明。

就这样,那个可恨的夜晚终于来了。

那是父亲头七的晚上。

正如前面也提过的,我连一个亲戚都没有,所以尽管是头七,法事却做得很简单。出席者只有凛子与我,还有两名牧人和一名女佣,请和尚来诵完经后就算结束了。

可是从傍晚时分起,猛烈的台风再次袭来。一想到父亲的伤寒就是遇上了台风才引起的,当时的我就对风暴怀着一种异样的恐惧心理。“姐姐,你还是住下来吧。美沙我一个人害怕……”

为了防范台风,牧人们需要去守护牲口棚,而他们睡觉的地方也在正房外。父亲在世时,我从未有过那种感觉,可他一去世,我便觉得只有我跟女佣两个人住的房子实在太空旷,只感到四面全是吹进来的贼风,冷清极了。更何况在这狂风暴雨的夜晚,我更是不由得想找个人依偎。“是啊,小姐,您就住下来陪陪她吧。这种天气,我们小姐肯定会很害怕的。”

年老的女佣对忽然失去父亲的年轻的我疼爱至极,也没有觉察到一直虎视眈眈等待机会的山内凛子那扭曲的恋情。

女佣的请求对凛子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好吧,那我就住下来吧。阿婆,请提前把蜡烛准备好。这样的鬼天气待会儿肯定会停电。”

果然如凛子的预言,到了八点半,电灯最终还是灭了。我们就在客厅里点起蜡烛聊天。可贼风不断吹进来,把蜡烛吹灭了好几次。

对了,有件事忘了交代。我家的房子是父亲设计的,是纯粹的西式平房。当天晚上的风暴十分猛烈,简直要把门窗撕碎。“两位小姐,快休息吧。照这样子,我看今晚一整晚都不会来电了。”“是啊。”凛子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我就借你爸爸的卧室一用吧。”“讨厌,讨厌,姐姐你真坏!你真的想让美沙我一个人睡?我好怕,好怕啊,我要哭了。”“小姐,抱歉,那您就跟我家小姐一起睡吧。这样的鬼天气,连我这样的老妈子都难免心里发毛呢……”“是啊,美沙,怎么办?”“姐姐,一起来吧。”

说话间,我已经用一只手罩着在风中飘摇的蜡烛站了起来。

我的卧室在二楼,由于正好对着下风口,风没有楼下客厅的大。“美沙的卧室我还是头一次进,好雅致哦。”

凛子目不转睛地环视着房间内部,高度近视眼镜背后的视线如同那晚的暴风一样滚烫,男人般粗犷的沙哑声音哽在喉咙里。“是吗?哎呀,木偶人全都倒了……”

我把蜡烛放在巨大的三面镜前,正要去捡滚落在地板上的木偶,忽然,一道闪电伴随着一种异样的声音从窗缝射进了房间。“啊,真吓人!”

我不由得一下子抱住凛子。凛子顺势在床边坐下。之后,异样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剃刀刃般的闪光一次次从窗缝插进来。“姐姐,那是什么啊?是雷吗……”

我的脸胡乱在凛子的胸口摩蹭,气喘吁吁地问道。“不像是雷啊。这么大的风,恐怕是空气摩擦引起的现象吧。”

凛子的声音尖厉,颤抖得厉害。

虽然奇怪的声音此后便消失了,可我仍贴在凛子的胸口不愿离开。两个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我清楚地感觉到凛子的心脏正像撞钟一样震动。我们都大汗淋漓。

凛子的手指像昆虫的触角一样抚遍了我的全身。忽然察觉到她的手指正颤抖着要解开我背后的系扣,我猛地一把推开了她,站起身来。“美沙!”

凛子绝望地发出悲痛的、哭诉般的尖叫。“好了,好了。姐姐,美沙我知道姐姐你想要什么。你想看我的身体吧?没关系,我就让你看看。我的身体可非常漂亮。我每天早晨都会裸着身子,在三面镜前好好照一番呢。来,姐姐,你就尽情地看吧,想怎么做都可以。”

我把衣服一件件全都脱下来扔到地上,像刚出生时一样赤裸裸地站在凛子面前。“噢,美沙!噢,美沙!”

风中摇曳的烛光无疑让我的裸体更添了一种神秘感。凛子拜倒在地板上,发疯般吻着我的脚趾。“姐姐,站起来,站起来……把我抱到床上……”

凛子当即站了起来,用男人般强壮的臂膀抱起我,放倒在床上。

我无意间发现凛子的眼镜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失去了眼镜,凛子就如同瞎子,可此时的她已经不需要视觉,仅凭触觉就足以满足她的感官需要。“姐姐也……姐姐也……”

我把压上来的凛子身上的套装哧拉哧拉地全都撕裂。

狂风在外面呼啸,蜡烛也在不觉间被风吹灭。二

不知不觉间,我对凛子的情况竟介绍了这么多。

由于后面还有好多内容要写,看来我只能把后来的经过介绍得尽可能简单些。

自从那风雨之夜后,我跟凛子就确立了那种扭曲的关系。尽管如此,我在学校里仍戴着圣女或称圣处女的光环,想来也真是滑稽。没错,或许我真的就是处女,因为我仍不知道男人的身体是什么滋味。

由于我们的幽会一直都是精心策划的,并且双方都约好了要严守秘密,所以学校那边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俩已经跨越了那条线。

我和凛子的丑陋关系就这样持续了半年多。可到了后来,我逐渐开始厌倦她。

凛子的确能给我强烈的快感。那是一种让我身心酥麻的快感,我甚至还曾屡屡在凛子的怀里昏迷。

可是,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有女人才能享受的快乐必须更进一步。而且既然连身为女人的凛子都能给我这种快乐,那如果被一个健壮的男人搂在怀里,结果将会如何呢?就这样,我偷偷地做起白日梦来。

凛子当然无法察觉到我的三心二意。不过我对她开始厌烦,却是因为她对我的干涉越来越强烈。她以为我也想留在学校,就又是与学校交涉,又是积极地为此做准备,却全然没有察觉到我的内心想法——鬼才愿意留在那种阴森森的地方。

我终于背叛了凛子,还是以她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方式。

在赞美歌中领取了毕业证的第二天晚上,我就已然作为银座的高级咖啡厅BEL-AMI的女招待在向客人献媚了。

一切都很顺利。半年之内我就物色到了牧场的管理人,并且达成契约,我把牧场的经营权完全交给他,同时从他所赚的利润中提成。这契约至今仍被严格遵守,所以即使我不低三下四地做这种下贱的营生,也照样能生活下去。

尽管如此,我为什么仍要毫不怜惜地把自己的肉体抛向那饿狼般的男人呢?这大概就是我的嗜好吧。

这些姑且不说,当我连一个招呼都没打就从横滨销声匿迹的时候,凛子是何等惊讶,何等慌乱,又是如何忌妒得发疯,我想就不用我多费唇舌了。

凛子立刻就找到BEL-AMI来了。她的初衷大概是想说服我,然后把我带回横滨,带回到那个无聊透顶的学校,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跟BEL-AMI那样的场所是多么格格不入后,最终连嘴巴都没能张开。

即使在银座也号称“一流中的一流”的高级咖啡厅BEL-AMI的客源非常不错,所以在那里上班的女人也都经过了层层筛选,全都是文雅的淑女。“美沙,那个把大黑布伞像命根子一样抱着的人,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不愧是有教养的淑女,她们对凛子的卷毛和近视眼绝口不提,而是把大黑布伞当成了话题。说起那把伞,伞把用粗大的乌木制成,犹如护身用的棍棒。“那个人,不管是下雨还是晴天,怎么都带着那把伞啊。这也太小心了吧。”

面对她们的盘问,我总是糊弄说那是我家从前富裕时曾雇用的保姆。没有一个人对此产生过怀疑。凛子虽然只比我大三岁,可她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三十岁以下的人,所以大概真的被她们当成了保姆。

这些姑且不说。凛子跟这家咖啡厅格格不入,而我则恰恰相反,对于BEL-AMI来说,似乎再也没人比我更适合它了。证据便是我立刻被捧为BEL-AMI的女王,被众多的赞美者众星捧月般包围。

这一点跟在学校时相同,不过最根本的不同是那些赞美者并非同性,因而他们没有一个不对我抱着某种欲望。

尽管如此,我还是从他们的诱惑中巧妙地逃了出来。不,我并非有意逃跑,而是凛子平时总说的那种天生的天真让我不由自主地巧妙周旋了下来。

就这样,我拒绝了凛子执着的劝说,在BEL-AMI工作了半年左右。不,事实上原本还要再长一点,可正好在半年时,我邂逅了那个人。

他叫江口万藏,是著名的雕刻家,五十来岁。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不由得感到一种战栗。不过,我绝不会用预言者那样的口气这么说:这大概就是我日后杀他的命运前兆。

万藏并没有佝偻病,背却驼得厉害,被当成病态也怪不得旁人。正是这驼背让我瞬间产生了战栗。

不过,等打成一片后,我这才发现这位大叔的和蔼和坦率。他什么都跟我谈,什么他的太太很久以前就去世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啦,什么他跟老女佣两个人一起过着凄凉孤独的生活啦,等等。大概是这个缘故吧,他经常来BEL-AMI,一来就泡上好几个小时,逗女孩们笑,小费给得也不寒酸。

第一个说起我像圣女的便是这万藏。记得他说起这事的时候,山内凛子正拿着她那把布伞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这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但心情并不坏。“喂,美沙,我想以你为模特做一个圣女头像。别怕,不是那种裸体模特。让你这样圣洁的人裸露会遭到天谴的。就是一个胸部以上的胸像……总之,你长着一张难以言喻的纯洁的脸,完全就是圣女。我想以你为模特创作。”

无须裸体,这让我有点遗憾。不过,我当然不会流露出这种神色。“好吧,既然是为了先生的艺术……”

我装模作样地回答着,内心却吐着舌头嘲笑自己的失败。

其实我早就知道万藏的居心了。万藏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在女子学校时的事情,想以此来博取我的欢心,他把我诱到他的工作室,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从一开始就一清二楚。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往万藏的工作室跑。而不到一星期,万藏的真面目就露了出来。

万藏一面看着坐在模特台上的我,一面煞有介事地捏着黏土。忽然,他说起了奇怪的话。“美沙,虽然我说这种事有可能会招致你的误解,但这绝非出于好色的本性。也就是说,那个,怎么说呢……”

万藏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一声,说道:“人脸这东西,是无法游离于身体的其他部分而独立存在的。它跟身体的其他部分密切相连。所以,要想理解一个人脸部真正的美丽,就必须让其展示身体的其他部分,即全身的曲线才行。美沙,我是出于艺术家的良心来求你的,怎么样,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裸体?”

我心里不禁扑哧一笑。

不过在表面上,我始终端着圣女的尊严,静静地将衣服一件件剥去。

当我把最后一件扔到地上时,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想在这里就用不着我赘述了。

一切结束之后,不可思议的是,我只清楚地记住了一件事——万藏的口水黏糊糊地濡湿了我的乳房。三

如果读到这本书的人还记得去年秋天的展览会,那一定也会记得《圣女头像》。当然,那只是件小作品而已,无法力压全场,不过还是获得了相当的好评。

可如此一来,奇怪的是,就连作为模特的我都开始受到瞩目。此前来BEL-AMI的大半客人就都是冲着我来的,当胸像受到好评之后,他们的这种目的越发明显了。

不过,艺术是一种多么奇怪的东西啊。尽管万藏每天都会抱着我的裸体翻滚,像野兽一样咆哮着流口水,可他却从我的身上提炼出了“圣女头像”。

但我也用自己的方式玩弄着万藏那龟甲般的异形,从这个已步入老年的男人身上贪婪地榨取完最后一点快乐的残渣后,再去鼓舞他、激励他,装模作样地站到模特台上。

我是圣女?噗!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过,这样的神色我始终没有流露过。而且我跟万藏也说定了,绝不能泄露我们二人的关系。尽管万藏在展览会后仍经常光顾BEL-AMI,态度却始终很坦率,像个慷慨的大叔。我经常回忆起这个老男人把我的裸体驮在他弓着的背上,在工作室的地板上爬来爬去,嘴里还不断流着口水的情形,每次都会忍俊不禁。

但我从没笑出来。因为我始终想做一个圣女。从学生时代起就习惯被赞美者众星捧月的我一旦离开人的关注就会寂寞,而最好的办法便是一直戴着圣女的面具。

不过,这样的我还是有块心病,即隔三差五便来这里默默喝茶的山内凛子。她已经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也不愿看我一眼。

她每次都会穿一身黑漆漆的衣服,魁梧的身体端坐在包厢一角。每当我看到她那一头卷毛和高度近视眼镜,都不由得感到一种强烈的威胁。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知道我跟万藏的那种糜烂关系……每当我跟万藏陷入重口味的游戏时,总会感到凛子那灼热的视线。而这视线似乎也不全是我的良心感受到的幻象。

因为我经常在万藏的工作室附近瞥见她那猛抓住护身用的黑布伞的粗鲁身影。

可是,我就这样满足于跟万藏的关系了吗?不,不,正如跟凛子第一次陷入丑陋关系时我就已经感到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一样,每当我跟万藏沉溺于恶作剧时,便深知这并非真正男人的力量。

于是我开始从围追到BEL-AMI的年轻男人中寻求它,结果选中了中林良吉和伊东慎策。

中林良吉是一个肤色浅黑、体格健硕、平时很注意仪表的好男人。他之所以能俘获我的芳心,完全是因为他那与体格很不相称的纯真性格。

中林这个男人说话时从不敢正视对方的脸。他的右手总爱拿着一支自动铅笔,在手头的纸片上没完没了地画些奇怪的图形。图形由多个三角形重叠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就形成了鳞形的图案。“哟,中林先生的习惯还真是奇怪。那到底是什么符咒啊?您不会是把我当成蛇一般的冷酷女人来讽刺吧?”

听到我的调侃,中林良吉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把鳞形图案揉成一团,说道:“瞎、瞎说!小美沙的嘴可真够坏的。”

然后他就红着脸,用一种湿润的眼神别有意味地盯着我,那样子可真是可爱。每当这时,我就知道他的呼吸肯定在加快,便不由得低下发烫的脸。因为我对自己的长睫毛很有自信,经验告诉我,垂下眼睛时,我看上去会无比纯洁。

另一个叫伊东慎策的男人跟中林良吉比起来块头就小多了,身材也像女人一样苗条,可我还是被他的帅气深深吸引。而且虽说苗条,他的身体却没有那种纤弱或柔弱感。虽然小巧纤细,却是柔而不断,那种韧性让人不觉联想到富有弹性的弹簧。

伊东慎策与中林良吉不同,他讨厌被人看轻,努力装出一副蛮横的样子。不过,由于我本身就带着假面,所以无论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可以透过他的假面把他看穿。

呵呵呵,装横的小子,你就只管装吧。你难道不知道,你越是装横,就越是暴露出你幼稚的本质吗?

总之,现在想来,玩弄中林和伊东二人的那段时间恐怕堪称我最幸福的时光。那时候,两个人轮番带我去看电影,牵着我去郊外散步。

中林父母健在,也有好多兄妹,因而他从未邀我去他家。伊东慎策则是一个人住公寓,所以我时常造访他的房间。

可是,他们两个人都是良家子弟,无论出现何种性暗示,他们都不会做出我一直期待的行为。比如装横的伊东发现能窥见床的卧室门开着时,甚至还慌忙关上。

面对他们的谨慎态度,我深感失望的同时,心中也燃起了更大的期待。我越发装出圣女的样子,把矜持坚持到底,心中却暗暗期待谁会率先成为我的俘虏。

自从那年秋天的展览会结束之后,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月。虽然中林和伊东都没有从前面所说的状态前进一步,我心里却非常清楚。成熟的柿子马上就要从枝头掉下,我只需以逸待劳。

正因为我过于期待、过于自信,所以发现愿望落空的时候,我的失望、迷惘和愤怒之强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转年之后,中林和伊东只来过两三次,就再也没露面。这种情况此前从未发生过。他们只要三天见不到我就会心神不宁,就连那个天真的中林都曾这么跟我告白,可是……

一个星期过去了,十天过去了,甚至过了两个星期,可两个人却像约好了似的仍不露面,我这才觉得大事不妙。我的胸口不由得战栗起来,心里充满莫名的不安。难道是有人中伤我了?

那个人会是谁?我的脑海里立刻浮出一个人——那个像黑烟一样的山内凛子不祥的身影。

凛子会不会一直在策划着什么?每每来到BEL-AMI后就一言不发地待在角落里喝闷茶的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对那两个人的想法。莫非是凛子跟他们嚼舌头了?如此说来,最近凛子的确没露面。

不久后的一件事使我七上八下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一天晚上,曾经跟中林一起来过的一名客人来了,我不动声色地跟他打听中林的消息,结果对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道:“咦,原来小美沙还不知道啊?中林结婚了,现在正在新婚旅行呢。听说他好像有过意中人,前不久还在追呢,可没想到忽然变了卦,竟跟父母选定的女人结了婚。看来他也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啊。”

我只觉得那人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一瞬间,我的心里像是忽然开了一个大洞,空虚极了。可接下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愤怒立刻涌上心头。“咦,小美沙,你去哪里?”

我连客人的呼喊声都听不见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径直返回休息室,披上外套就从BEL-AMI的后门冲了出去。

正因为我自己傲慢得过了头,啃噬内心的屈辱感才会这么强。屈辱感越强,心头的愤怒便越是无法遏制。

这股愤怒究竟要把我抛向何方呢?

我发疯般拦住一辆正驶过的车。当我的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到了伊东慎策所住的公寓一旁。伊东的公寓跟最近时兴的简易房不同,是一座结实的钢筋混凝土五层楼,伊东就住在最上层的套房里。

我在公寓前犹豫了一下。我见了伊东后又能怎么样呢?伊东跟中林又不是知己。就算中林忽然变心结了婚,伊东也不可能知道理由。

可是,两个人对我的疏远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会不会有什么共同理由呢?我无法不去确认这一点。

一走进门口,管理员就从传达室里探出头,冲我微微一笑。因为此前我跟伊东一起来过两三次,连管理员都记住了我的长相。“那个……伊东先生在吗?”“啊,我打个电话问问吧。”“算了,那我自己去吧。”

我在五层伊东的房门前站定,敲了敲门。“谁……”

里面传来伊东的声音,似乎带着些醉意。“我……美沙啊。”“哦!”

略微惊讶的声音传来,伊东打开门。他眼里布满血丝,燃烧着可疑的目光。他飞快地环视走廊,说道:“美沙……就你一个人?”

连措辞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伊东尽管一直装得很蛮横,对我却总彬彬有礼。

这难道也是醉酒的缘故?“嗯,我只是顺便过来。想起很久没跟您打照面了,就担心您是不是病了……”“啊,先进来吧。”

伊东又环顾了一下走廊前后,反手关上门。咔嚓一声,门锁上了。

啊,这个男人的心仍没有离开我。

可是,他那舔遍我全身般的下流眼神和怄气般的扭曲嘴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抱歉。您正要休息吧?”

我觉得晃眼,连忙从睡衣外面披着长袍的伊东身上岔开视线。伊东的嘴唇又撇了一下。“我马上就走。只要看到您没事就行了。”“美沙,别给我装了。”“哎?”“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你是圣女?呵呵呵,我们真是被你骗得好惨啊,我和中林都被你骗了。”“您到底在说什么啊?”“美沙,摘下你的面具吧。你肯定是得知中林忽然结婚了,心里很不安,于是就来这里刺探我吧?不过中林还算幸福,痛痛快快就把你放弃了。但是我呢,你怎么补偿我?我一直都把你当成纯洁的圣女,为你魂不守舍,你到底该如何补偿呢?”“是不是有人中伤我了?”“中伤?呵呵呵,美沙,你还想继续装吗?”“抱歉,伊东先生,能否请您让开?我该回去了。”“你这浑蛋!”

忽然,伊东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拽了过去。由于太过突然,我一个踉跄,不觉间身体已被紧抱在他的怀里。“放开……放开我……要不我可喊人了!”“你只管喊啊。你就喜欢让男人这样对你是不是?我可告诉你,就算我这样对你,也绝不代表我喜欢你。我是在复仇。通过玩弄你的身体来复仇。快点,跟老子过来!”

啊,伊东骂得一点没错。虽然我的心怒不可遏,身体却无法抵抗他的所作所为。

我径直被他拽到卧室里,身上的衣服全部被他发疯般的手剥掉,然后就被按在了床上。四

让这个故事忽然变成血淋淋的样子,是在不久之后。

在伊东的卧室里度过了充满憎恶和欢喜的一小时后,当我鞭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来到管理员房间前时,不知从哪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顿时,管理员大叫着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啊,出事了!”

管理员一看到我便瞪起眼珠子。“有人从上面掉下来了!”“哎?”

管理员丢下呆立原地的我刚跑了几步,又停住了。大概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抱歉,小姐,您能不能也跟我一起去看看?”“可是……”

看到我露出犹豫的样子,管理员说道:“就算我求您了,一起来吧。您看,我老婆偏巧又不在。”

没办法,我只好跟在管理员身后跑出门。正在这时,一个奇怪的男子走进门。“啊,宫崎先生,怎么了?这么慌张。”“啊,金田一先生,您来得正好……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了。快跟我一块儿去看看吧。”“什么?”

被喊作金田一先生的这个人个子矮小,穿着如今已经鲜见的和服外褂与裙裤,这倒没什么,主要是他的头发像麻雀窝一样蓬乱。

那人冲我投来微微一笑,立刻跟在管理员身后匆匆拐过楼角。我也像被拖着一样跟了过去,只见离墙角数米远的地面上横着白色的东西。

管理员跑到一旁打量了一下。“啊,是五楼的伊东先生!”

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我吓得全身的血都喷出来一般。“五楼?”

大家条件反射般抬头望向五楼的窗户。一瞬间,只见一个正从那里窥探的人影嗖的一下缩进去。不久,电灯便关了,窗户变成黑漆漆一片。“小姐,小姐,您刚才不是还在那房间里吗?”管理员问道。“啊,那个,我是待了一个小时左右……”“那房间里除了您跟伊东先生还有其他人吗?”“没有啊,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别人,只有伊东先生……”

我朝横躺在不远处的伊东瞧了一眼。他仍是跟我分别时的那身装束,白色的睡衣上已经染满了黑红的污点。全身喷血般的战栗再次掠过我的脊梁。“宫崎先生。”被唤作金田一先生的头发蓬乱的男子用严厉的声音说道,“刚才从五楼的窗户缩进去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这……我怎么说得清……就那么一眨眼工夫的事……”“小姐,您呢?”“我也什么都没看清……”“那可就奇怪了。如果这个人是从那个房间掉下来的,待在同一房间里的人应该会喊啊……”

为避免血沾到裙裤的裤脚上,姓金田一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蹲下,仔细地检查身穿睡衣的伊东的身体。“宫崎先生,总之先报警吧。然后顺便再通知医生……”“金田一先生,那就是说,这个人是被杀的……”“宫崎先生,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当时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看账本,冷不防传来扑通一声,我从那个窗户往外一瞧,结果就看到了尸体……不,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是尸体……我还以为是有人摔倒了呢,就慌忙跑出屋去,结果刚好遇上这位小姐。”“那您并没有听到叫声?”“是的。”“无论自己跳下来,还是被人推下来,在那一瞬间,人都应该会发出声音。而且尸体头部的伤口还有蹊跷之处。所以请赶紧报警。”“那您的意思是说,他是在被杀后又被推下来的?”“不,这些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对了,小姐,您是这个人的朋友吗?”“对。”“直到刚才还跟他在一起吗?”“是的。”“那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跟我一起再回那房间一趟?反正警察来了后,也还要问您一些情况。”“这……”

我犹豫了一下。此时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人们都在往这边瞧,空地上也围满了人。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当我跟这个被称作金田一先生的男人爬上五楼的时候,伊东慎策的房间前已经围了五六个人。“啊,跟你们打听一下,刚才有没有发现有人从这个房间里跑出来?”“啊,您这么一说,刚才还真有一个人,好像从这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我只听到了脚步声,至于长相嘛……”貌似隔壁住户的人答道。

其他人的回答也全都一样,似乎谁都没有看到从这房间跑出去的身影。姓金田一的男人一面留意着门把手——既要避免把自己的指纹留在上面,又要避免擦掉指纹,一面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把我带进房间后打开电灯,说道:“小姐,这里跟您刚才离开时有没有不同……”

我缩成一团,匆忙环视了一圈。这个套房除玄关外有两个房间,起居室里面是卧室。“刚才那个窗户是关着的,还有……”

话刚说了一半,我瞪大了眼睛。因为地板上滚落着一根又黑又短、看似乌木棒的东西。“刚才似乎没有这种东西……”

姓金田一的男人撩起裙裤下摆蹲下,仔细打量乌木棒。“啊,大概就是用这玩意儿猛击的,上面还粘着血和头发呢。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说着,他重新端详起来,“大概是什么东西的柄吧,也许是睛雨两用的布伞柄。”

我刚才就想大叫,可还是忍住了。

我刚才说并不清楚从五楼窗户里往外窥探的人是男是女,其实我知道是谁。因为我分明看到了那个并不多见的卷毛的轮廓。五

可怜的山内凛子啊!

第二天下午,她被发现在横滨的一间公寓里服毒自杀了。

而且,跟管理员一起发现她自杀的就是讲述者我。虽然警察似乎还没有发现那乌木就是凛子的伞柄,但我仍感到十分不安。为了跟凛子商量这件事,我便去了横滨一趟。

一打照面,管理员阿姨就说:“啊,小姐,你来得正好。山内小姐的样子似乎有点奇怪。”

阿姨瞪大眼睛,语气急促。“姐姐的样子很奇怪?”“是啊,平时那么早就起来的山内小姐,今天到现在都还没醒呢。我都去叫了好几次了……总之,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山内凛子的房间在公寓的最里边,采光不好。站在门前喊名字也没有回应,我便试着转了下门把手,门当然是从里面上了锁的,纹丝不动。我忽然发现了门上面的换气窗。“阿姨,有没有凳子之类?我想从换气窗往里瞧瞧。”

阿姨立刻拿来凳子,我便爬上去往里窥探。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电灯也关着,所以房间里十分昏暗,看不太清楚,但还是能看到凛子躺在床上的样子。“姐姐,姐姐。”

我喊了两三声,声音变得尖厉起来。“阿姨,不对劲啊。姐姐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是不是出事了?”“小姐,那就算撬门我们也得进去看看啊。”“那就撬吧……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阿姨立刻叫来一名木匠。木匠撬开门,打开电灯一看,我们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看躺在床上的凛子那吓人的脸色,我们就立刻知道出大事了。床头柜上放着托盘式天平和装有安眠药粉末的瓶子,门钥匙就放在旁边。

凛子服用安眠药的时候,都是自己先称好分量再服用。床下掉了一张包药的纸。“啊,山内小姐!”

阿姨带着哭腔,正要往床边坐,木匠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拽了回来。“老板娘,可不能碰。这种事得交给警察才行。”

木匠把我和阿姨往外推,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凛子那副高度近视眼镜映入了眼帘——镜片碎了,就放在简陋的梳妆台前。

啊,可怜的凛子!

来到屋外的时候,我的眼泪忽然溢了出来。

我做出那件无法无天的事便是在那一晚。

因为我仍没有搞清楚,把我的事情向中林良吉和伊东慎策告密的人究竟是谁呢?是凛子吗?还是那个江口万藏?

在弄清这一点之前,我十分不安,坐立不宁。于是那天晚上,我去了万藏的工作室,不巧万藏出门了,连老女佣都不见踪影。不过工作室的电灯亮着,门也没上锁,我便毫无顾忌地走了进去。

我恍惚地坐在写字台前的转椅上,下意识地拨弄着桌上的东西。忽然,我大吃一惊,头顶像被插进了一根铁签。

写字台上摊着一张很大的吸水纸,纸的一角有蓝色铅笔画的若干个重叠的三角形,那不正是鱼鳞形的图案吗?啊,那正是中林良吉跟别人对话时打发无聊的习惯。

这么说,中林良吉造访过这间工作室?!

我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愤怒涌上心头。

可就在这时,放在对面台子上的“圣女头像”映入了我的眼帘——忘了跟大家交代一下,那座胸像其实有很多人来求购,可万藏死活不肯撒手。展览会一结束,他就将其带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所以,那座胸像摆放在那里也没什么奇怪。不过,以那座胸像为中心,左右两边还摆着三个台子,每个台子上也都摆放着貌似胸像的东西,但都蒙着黑布,似乎别有用意。

我像是被吸过去一样凑到胸像一旁,一一揭去盖在上面的布。啊,我是多么震惊!眼前竟全都是我的胸像,并且每一座像上都挂着一个名签之类的东西。我一读,分别是“接吻的圣女”、“拥抱的圣女”、“陶醉的圣女”、“阴险的圣女”、“沾满血的圣女”……我“啊”地尖叫起来。不,究竟叫没叫并不清楚,也许根本就没出声。

啊,摆在那里的七座像无疑全都是我。除了中央的那个圣女头像,其他的都那么淫贱,那么下流!

明白了,全明白了!

江口万藏在跟我进行那下流游戏的间隙仍未忘记观察我的表情,并且将其复制在了黏土上,拿给我的恋人们看——这就是圣女美沙的真面目!

我的全身都燃起了愤怒和屈辱。天底下还有如此不守信的行为!而又有谁会料到如此残酷的背叛呢?

这时,工作室外面传来踉踉跄跄的醉酒的脚步声。我不由得一把抓起眼前的调色刀,猛地扎进了酩酊大醉的万藏的胸口。六

我终于沦为了一名娼妓。

法庭审理的结果,我的罪竟出奇地轻。辩护律师是这样为我辩护的:

由于江口万藏对我怀有扭曲的情结,不想把我交给其他男人,于是制作了那种下流的胸像拿给我的恋人们看,想让他们都疏远我。

这种说法也得到了作为证人被传讯的中林良吉的证实。于是,由于万藏的奸计暴露,我被提请酌情轻判,缓期执行。

就这样,我只是被短暂关押,不久就出了囚牢。可是,无论我有多么正当的理由,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会真心对待我这个身背一条人命的女人了。

并且,被山内凛子、江口万藏和伊东慎策手把手地教会的那些性游戏的记忆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肉体里,成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我一个接一个地物色男人,不久竟发展到离开男人一晚都难以入眠的境地。最终,我不知不觉沦落为妓女。

后来,由于荒淫过度,连需求旺盛的我都彻底陷入了疲惫。我倦怠不堪,对这个尘世彻底厌倦,甚至连活着都厌倦了。

那我为什么还要写如此下贱的手记呢?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我刚送走客人,便有一个奇怪的男人造访。他说他并不是来买我的身体的,而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谈谈,一问名字,叫金田一耕助。

我早把金田一这个姓彻底遗忘了,在简陋的客厅里见面才一下子想了起来。原来就是伊东慎策被杀当晚我在那公寓邂逅的头发蓬乱的矮小怪男。“呀,好久不见……”金田一耕助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浮出亲切的笑容。“啊,您找我有何贵干?”

我用最近渐成习惯的警惕眼神盯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小个子男人。“也没什么,只是想就某个问题来跟美沙小姐交换一下意见。”“某个问题?”“就是山内凛子小姐服毒一事。”

金田一耕助微微一笑。

若是伊东慎策一事倒还好说,万万没想到竟提及山内凛子,我不由得一下子眯起眼睛。“姐姐……不,那个,难道山内凛子小姐的那个案子有疑点?”“是的,没错。正因如此,今夜才来跟您交换一下意见。”“什么疑点?”“啊,这一点我想不用我说,您也会很清楚。山内小姐严重近视,对吧?一旦离开眼镜就完全形同瞎子。可是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眼镜却打碎了,放在梳妆台上。既然这样,她又是如何那么精确地用天平称安眠药的呢?您知不知道,那种药一旦过量就会引起呕吐,而如果过少,当然也就死不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努力装出冰冷的声音,“姐姐……不,凛子小姐会不会是在称好药后才打碎眼镜的呢……”“然后又特意把打碎的眼镜拿到梳妆台上?用她那瞎子般的手摸索着?而且放着现成的床头柜不管……”

我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那您以为……”“对,没错。我感觉这一点有些奇怪……不,是非常奇怪。于是我就想,山内小姐服毒的时候,那个房间里会不会还有一个人呢?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劝她服药的呢?”“可是那房间锁着门,而且钥匙就在凛子小姐枕边的床头柜上放着啊。”

完了!说完之后,我心里顿时就后悔了。金田一耕助似乎早就在等我的这句话,微微窃笑了一下。“不,美沙小姐,区区一把钥匙,如果是在工于算计的人手里,总会有办法处理好。比如说这个案子,床头柜上的钥匙环下方就留有一个用大头针扎过的痕迹。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凶手先把连在细绳一头的大头针扎在床头柜上,再把细绳从换气窗拉到走廊外。等一切结束后,凶手就从外面锁上门,再把细绳穿进钥匙环。钥匙顺着细绳顺利地滑到床头柜上后,只需用力一拽绳子,大头针就会被拔下,透过换气窗回到凶手手里……啊,这个啊,只是在外国的侦探小说中经常用到的密室杀人的初级伎俩,说不定这个案子的凶手也读过那种侦探小说呢。”

我的心愤怒得发抖,但总算忍住了,尽量冷冷地反问道:“那,您的意思是说,凛子小姐是被杀,是被迫服了毒?”“是的。”“可她死后的表情却那么安详和幸福。”

金田一耕助不屑地一笑。完了!我咬住下唇。“那是肯定的。美沙小姐,那恐怕是因为你姐姐坚信会与她心爱的人,即与她的同性恋情人同上天堂。也就是说,那个阴险的同性恋情人就是如此鼓动她的。姐姐,我已经没法活了。我要死。可我讨厌一个人死!姐姐也一起死吧……身为姐姐的凛子小姐深知同性恋情人活不下去的缘由,所以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受骗……而且在服毒之前,两人恐怕还热辣地进行了最后一次鱼水之欢。”“那,那个同性恋情人无法活下去的缘由是……”“就是因为两天前的晚上杀了一个名叫伊东慎策的人。没错,当伊东被从窗户扔下去的时候,你已经到达了公寓的一楼。但是,如果就此认定凶手是把受害者推下去的人,则未免会有草率之嫌。尤其是这次的案子,如果有一个像山内凛子那样为了情人在所不惜的狂热信徒般的人存在,一切皆有可能。凛子小姐为了庇护你,在估摸着你到达底楼后,便把尸体从五楼的窗户推了下去。可是,再一次折回五楼房间的你在地上发现了凛子小姐的伞柄,得知庇护自己的竟是凛子小姐。这种事搁在常人身上,一般都会对凛子小姐的牺牲行为感激涕零。可你却相反,觉得知道了这件事的凛子小姐必须死。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你……是一个恐怖的女人。你……”

啊,剩下的我想就没必要再说了吧。昨天晚上,金田一耕助离开后,我就一直在写这篇手记。写写停停,停停写写,整整一昼夜,我都埋头在这篇手记里。

不过,江口万藏这个男人对我性格的把握是何其精确啊。在工作室刺死万藏的时候,我无意中往镜子里瞧了瞧,发现镜中的脸跟万藏塑造的“沾满血的圣女”竟然一模一样。恐怕,计划杀死山内凛子时的我也跟“阴险的圣女”如出一辙吧。此前我故意没把第七座胸像的名字写出来,其实它叫“自缢的圣女”。

此时,我的头顶上正悬着一根结了套的绳子。等到明天早晨,人们恐怕就会发现我以跟第七座胸像一样的表情吊死在这房间天花板下的情形了。

猫馆

Dr. Hamako

猫馆——被附近的人这么称呼的那座古楼就坐落在上野高地的北端,距离日暮里站只有咫尺之遥。

尽管如此,古楼附近一带却完全从都市的喧嚣中隔离出来,形成幽静的一角。原因之一,恐怕就是附近寺院众多,大片的墓地形成了空空荡荡的区域。

尤其是猫馆一带,大概因为正好位于上野高地由南往北急剧降低的斜坡中央,南面又背靠高崖,土地潮湿不说,连市中心难得一见的大树也多得是,因而使得这一带的氛围越发阴森。

故事发生在一个下午,正值栎树、米槠等常绿树一齐摆脱老叶子,刚刚在树梢上吐完新鲜绿芽的时候。

今年的梅雨来得格外早,从五月中旬起,就难见响晴的好天气,各地集中性暴雨灾害的报道接连不断。而进入六月份后,愈发潮湿的天气仍在继续。这一天——六月五日的下午,虽然没有下雨,云却垂得很低,一副雨点眼看就要落下来的样子。

当站在被称作猫馆的古楼前时,金田一耕助的心情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原因之一大概也是这种黯淡的天气。古楼的背后是裸露着红褐色黏土层的高崖,高高地耸立在屋顶之上。这刀削般的山崖之所以能在最近的暴雨灾害中幸免,大概是得益于耸立在崖顶的大榉树。

那株榉树粗壮的根像网一样露出黏土层,正是这样才防止了山崖的崩塌。与此同时,从山崖上突出来的大树又像油纸伞一样伸开树枝,黑绿的树叶遮蔽在古楼上方,似乎让这座古楼愈发显得阴暗。

十多只长尾鸡正聚集在古楼周围的树丛里。

这种鸟喜欢这种阴湿的天气,经常在树丛深处成群结队、蹦来跳去地觅食。它们的羽毛美丽,声音却很难听。嘎嘎的叫声更是给这座人称猫馆的古建筑平添了一种不祥的气氛。

据说,这座建筑物在战后还作为照相馆使用了好几年。

如此说来,那屋顶很高、看起来像二楼的部分似乎就是工作室。坡度很陡的石棉瓦屋顶上镶着厚厚的玻璃板,大概就是从前主人工作的地方。

古楼原本是装有中式格棂上悬窗的简易房,现在则披上了厚厚的常春藤,看上去别有一番雅致。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给这座建筑物平添了几丝阴郁和不祥。

据说,从被用作照相馆的时代起,古楼就伴随着种种淫乱的传闻。

有人说战前这栋房子就曾被查出拍摄色情照片,甚至还被警察调查过。还有人说这房子战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物资不足、难以为继的时代还曾搞过一些下流的秘密派对。

这种传闻的产生大概也是因为古楼的所在位置。这么一座神秘的建筑偏巧就建在这么一处神秘的地方。

从日暮里方向过来,穿过杂乱无章的大街,再爬上一条弯弯曲曲的缓坡,坡的尽头就是这座古楼。坡的右侧是古寺山阳寺长长的土墙,土墙里面似乎是墓地,一块块历经风雨的塔形木牌从土墙上露出来。左侧则在大谷石的地基上垫了土,一条修葺整齐的黄杨篱笆墙伸向远方。篱笆超过一人高,里面是幼儿园。幼儿园是战败后设立的,一直由山阳寺经营。

山阳寺的土墙跟幼儿园的篱笆之间的缓坡大致修过。裸露出红褐色黏土层的山崖像屏风一样耸立在坡的正面,而那座受到瞩目的古楼则孤零零地屹立在被山崖三面环抱的位置上。

爬到坡的尽头,有一扇铁格子门,门上镶着一块金属板。恐怕以前照相馆的名字就雕在这块板上,不过从三年前起,板上就只有“Dr. Hamako”的字样。

安装在门柱上的球形灯罩用的是紫色玻璃,大概是想衬托女主人职业的神秘性。

且说六月五日下午,金田一耕助因有点事想商量,去警视厅搜查一科第五调查室拜访等等力警部。警部不巧出门,而部下远藤则刚从外面回来。“啊,金田一先生,您来得正好。那就一起去吧。”“警部不在吗?”“是啊,去案发现场了。”“案子?杀人案吗?”“是的,一桩稀奇古怪的杀人案,肯定会合金田一先生您的胃口。我现在正要再次去现场呢,您也一起去吧。这可是一件十分离奇的案子。”

远藤一面上下打量着金田一耕助,一面频频强调案子的离奇。

金田一耕助依然是那副打扮。天然素色的和服单衣配着皱巴巴的夏季裙裤,白色的布袜被泥巴弄得脏兮兮的,麻雀窝般的蓬乱头发也一如从前。

远藤之所以频频强调案子的离奇,是因为他十分清楚金田一耕助的脾气——寻常的杀人案吊不起他一点胃口。

金田一耕助眨巴着眼睛问道:“地点是哪儿?”“日暮里那边。”“被害者是谁?”“Dr. Hamako”。“Dr. Hamako……是女医生?”“不是医生。金田一先生不知道吗?是占卜师。”“占卜师?”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如此说来,他倒是曾在哪里读到过Dr. Hamako的事情。不过,素来对占卜和算卦不大感兴趣的他即使现在从远藤口中听到这名字,也没能立刻想起来。“那个占卜师被杀了吗?”“没错。是昨天晚上……而且状态很离奇古怪。”“什么意思?”“好了,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吧。百闻不如一见……现场应该还保持原样,毕竟尸体刚被发现。”“警部已经赶赴那边了吗?”“没错。所以您若是赶去,老头子肯定会十分高兴。因为看上去又是一个棘手的案子。”

金田一耕助挠着蓬乱的头发,脸上浮出害羞的微笑。

对方还真是对自己的弱点了如指掌,一下子就巧妙抓住了……不过,明知道是个套子仍忍不住要往里钻,这就是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一面现出害羞的样子,一面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那,我可以去看看吗?”“当然可以,一万个欢迎。来,我陪您一起去吧。”

就这样,六月五日下午三点左右,金田一耕助在远藤的引领下钻进了那座不祥古楼的铁格子门。

一直下到早晨的暴雨虽然已经停了,但还是在古楼周围的所有地方都清晰地留下了痕迹,而在里面东奔西走的办案人员的身影则让这座颇具凶案氛围的房子平添了几丝阴森的气氛。壁橱里

在古楼仍被用作照相馆的时代,这儿本该是摄影棚。将旧摄影棚收拾一番后,这里便成了Dr. Hamako的待客室和与之一门相隔的卧室。

案发现场就在里面的卧室。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红色绒毯,房间的一角摆着一张与女主人身份十分相称的华丽的床,颜色十分醒目,占据了很大一块空间。

床对面有一个与这粗陋的古楼极不相称的大理石大壁炉,壁炉台上的墙上挂着一幅寻常的裸女油画。

被害者——即自称Dr. Hamako的女占卜师并不在床上,而是披头散发仰面横躺在鲜红的地毯上。金田一耕助第一眼看到尸体的时候,就不由得蹙起眉头。

女人分明是被勒死的,残留在脖子上的细绳痕迹分明在昭示这一点。可是她的服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只有裙子好端端穿在腰上。那是一条质地很薄却像天鹅绒一样光鲜的裙子,长度差不多快到鞋尖,满是荷叶般的褶皱。

可是,上半身又是怎么回事?上半身一丝不挂。这个女人生前大概有不穿贴身内衣的习惯,一对嵌着红宝石般的乳房高高隆起,丰满而诱人。

无论是那丰满的隆起,还是镶嵌在上面的两颗红宝石,看上去都令人垂涎,这大概是被这令人窒息的女人肉体征服的金田一耕助的幻觉吧。

女人的年龄有三十五六岁,生前无疑是花容月貌,超凡脱俗。而如今她的容貌却严重走形,被亵渎成了紫色。

女人大概是在床上被勒后,在临死前的痛苦挣扎中滚落到地板上。不过床被收拾得十分整洁,看不出有人躺过的痕迹。

吸引金田一耕助眼球的异样东西还有一样。不,准确地说,反倒是这样东西最先吸引了踏进这卧室的耕助。

是猫。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金田一耕助用目光数了一下,总共有六只猫正默默地围在尸体周围。

它们有的蜷着身子,有的在舔爪子洗脸,还有的露出狐疑的眼神,一面望着眼前的办案人员,一面惊慌地在尸体周围走来走去。“猫本来更多。”等等力警部向金田一耕助耳语道,“我们赶来的时候,尸体周围有十二只猫呢。”

接着,等等力警部又加上了一句:“听说,这儿叫……猫馆。这房子……”

可那又到底是什么呢?散布在女人丰满胸部的红黑斑点是……从形状来看像是小猫的脚印,可那红色的染料又是什么呢?忽然,金田一耕助攥紧双手,猛地吸了一口气。

原来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被其他猫的伪装和那鲜红地毯的保护色欺骗了,以致一直没能发现——原来,躺在距离女尸头部半米远的那只黑猫是死的。

是被杀死的。似乎是用某种利器砍死的,脑袋几乎都要掉下来,残忍至极,令人毛骨悚然。金田一耕助再也抑制不住涌上心头的战栗。

长绒地毯吸收了溢出来的血,仍湿乎乎的。猫的胡须也都被染红了,难道它们全都吸食了死去的同伴的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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