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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0 01: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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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仲马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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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全2册)

基督山伯爵(全2册)试读:

版权信息● 书名:基督山伯爵(全2册)● 作者:〔法〕大仲马● 译者:韩沪麟 周克希● 责任编辑:黄雅琴● 关注微博:@上海译文电子书● 微信订阅号:上海译文电子书● 联系我们:hi@shtph.com● 问题反馈:complain@shtph.com● 合作电话:021-53594508“译文40”是上海译文出版社时值四十周年社庆之际,经过精心挑选出版的一套世界名著翻译作品,并就此创立“译文40”书系。“译文40”作品涵盖了英、法、德、日、俄等多国文学经典,囊括了如《基督山伯爵》、《红与黑》、《傲慢与偏见》、《安娜·卡列尼娜》、《乱世佳人》、《浮士德》在内的40部作品,经过重新排版设计,以崭新的装帧形式推出。译文名著系列从此开启了“译文40”的新纪元。上海译文出版社 | Digital Lab译本序一

法国文学史上有两位著名的仲马:一位是本书和《三个火枪手》的作者大仲马(1802—1870)。同欧仁·苏一样,大仲马是十九世纪上半期法国浪漫主义文学潮流中另一个类型的杰出作家,他在当时报刊连载通俗小说的高潮中,用浪漫主义的精神和方法,创作了故事生动、情节曲折、处处引人入胜的长篇小说,把这种文学体裁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新水平、新境界。另一位是《茶花女》的作者小仲马(1824—1895),他是法国戏剧由浪漫主义向现实主义过渡期间的重要作家;他是大仲马的私生子,当他把小说《茶花女》改编成剧本首演成功时,曾电告其父:“就像当初我看到你的一部作品首演时获得的成功一样。”大仲马回电道:“亲爱的孩子,我最好的作品就是你。”

这里且说大仲马。一八〇二年七月二十四日,大仲马诞生于法国北部的维莱科特雷镇。他的父亲曾是拿破仑手下的陆军少将,母亲是科特雷镇上一家旅馆的老板的女儿。大仲马才四岁,父亲就离开了人间,因此他在幼年、少年以至青年时代始终生活在穷困之中。大仲马的母亲希望儿子能学得一技之长,节衣缩食为他请了小提琴教师,但他学不下去;后来母亲又要他去神学院就职,他也安不下心来。然而他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而且有他自己的抱负。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跟撞球店老板赌输赢,结果赢了九十法郎,他把这笔钱用作到巴黎去的旅费,开始了他的新生涯。到巴黎以后,他凭借父亲的人事关系,在奥尔良公爵的私人秘书处寻到了个抄抄写写的差事。与此同时,他狂吞乱咽般地大量读书,广泛涉猎了文学、历史、哲学和自然科学等知识领域,为日后的多产创作奠定了基础。看了伦敦的剧团在巴黎演出的莎士比亚戏剧以后,他激动不已地感到“精神上受到强烈的震动”。他花了五个星期写出了第一个剧本《克里斯蒂娜》,而且得到了内行人的好评。但由于一个演惯了古典主义剧目的名演员的阻挠,剧本未能如期上演。现在我们熟知的《亨利三世及其宫廷》,是大仲马写的第二个剧本。这个剧本之所以负有盛名,一则由于作品充分显示了作者卓越的才华,二则由于它是法国第一部突破古典主义传统的浪漫主义戏剧。经过很有戏剧性的一番周折以后,这个批判封建专制主义的剧本终于在古典主义固守的堡垒——法兰西剧院上演并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它上演的时间,比雨果的《欧那尼》还早一年,不仅开创了历史剧这个新的文学领域,而且体现了一些浪漫主义戏剧的创作原则,这正是大仲马在法国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伟大功绩。

一八〇三年七月,大仲马投入了推翻波旁王朝的战斗,不仅参加巷战,而且独自把三千五百公斤炸药从尚松运到巴黎,奥尔良公爵接见了他。前者不久成了国王,但并未采纳他的建议,还嘲笑他道:“把政治这个行当留给国王和部长们吧,你是一个诗人,还是去做你的诗吧!”后来他参加了以共和观点著称的炮兵部队,并在历史剧《拿破仑·波拿巴》的序言中公开了他与国王的分歧。这下他就闯下了大祸,因此被指控为共和主义者,于是被逼经常到瑞士、意大利等地去旅行,看来他不光是到国外去游山玩水,其中也还有着“避风头”的苦衷。但他毕竟是带着戏剧家的心和眼睛踏上旅途的,一路上难免会有意识地观察风俗人情,收集奇闻轶事,甚至深更半夜也会到教堂里去听故事。凡此都在有意无意之间为日后的小说创作作了充分的准备。

三十年代初,法国报刊大量增加,为了适应读者的需要,往往开辟文学专栏,连载的通俗小说便应运而生。大仲马是喜欢司各特的。他仔细钻研了司各特的历史小说及其特色后,便运用自己编织故事的神妙技巧和丰富充沛的想象力,从历史上取材,写了不少通俗而引人入胜的长篇小说,在报刊上连载,成为当时法国首屈一指的通俗小说专栏作家。一八四四年,《三个火枪手》的巨大成功,已为他奠定了历史小说家的声誉;一八四五年秋开始在《辩论报》上连载的《基督山伯爵》又轰动了整个巴黎。稿费源源而来,他这时真可以说得上是富埒王侯了。一八四八年,他竟然耗资几十万法郎建起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并把它命名为“基督山城堡”。

大仲马巨大的工作热情和毅力,超乎常人的充沛精力,也许同他祖传的优异体质不无关系。他热爱写作,而且写作起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文思如涌,一泻千里。大仲马成名后,在创作过程中经常有一些合作者,他们有的为大仲马查找文献资料,有的向大仲马提供故事的雏形,有的甚至与大仲马共同执笔,参与初稿的写作,但是无论在哪种情形下,主骨和灵魂总是大仲马。在这一点上,一直有人对大仲马颇多微词,讥讽他是“写作工厂”的老板。但大仲马是很坦然的,他理直气壮地回答说:“莎士比亚也是借用了别人作品的主题进行创作的,难道他就不是伟大的作家了吗?瞧我的这只手吧,这就是我的工厂。”

大仲马生性落拓不羁,爱开玩笑,他的一生也像他的作品一样充满着传奇色彩。譬如说,有一回他在俄国旅行时,有个年轻人要求做他的仆役。大仲马不仅一口应允,而且还写了一份由他签署的“护照”给他,并附了张纸条,申明这个年轻人沿途的一应花销都可将账单径寄巴黎,由他付账。结果,这个年轻人果然一路通行无阻地到了巴黎。

还有一次,大仲马到西班牙去旅行,一个海关职员要检查他的行李。这时,旁边不知是谁说了句:“你要检查大仲马先生的行李?”那个职员一听,忙不迭地赶快放行,一边嘴里还喃喃地说:“原来是三剑客先生!”得知大仲马来访,西班牙全国上下一片欢腾,人们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般地欢迎他。面对这动人的情景,就连一直对父亲耿耿于怀的小仲马也觉得这次随父亲去西班牙是“不虚此行”。

大仲马虽然天生有强健的体魄,但由于长年超负荷工作,再加上生活放荡,他的精力消耗太大,所以到一八六七年,他就经常头晕目眩,无力再从事文学创作。一八七〇年十二月,大仲马卧床不起,五日晚上,他死在女儿的怀里,时年六十八岁。维克多·雨果得知噩耗后,说了下面这段话:“他就像夏天的雷阵雨那样爽快,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他是浓云,是雷鸣,是闪电,但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像大旱中的甘霖那般温和,为人宽厚。”

大仲马作为十九世纪最多产而且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家之一,在法国文学史上的功绩是不可抹杀的。他的文学作品到底有多少呢?很难说出一个确切可靠的数字。众多研究大仲马的专家的统计结果很不一致。最保守的统计,是戏剧九十部,小说一百五十部(计三百本)。最著名的戏剧除《亨利三世及其宫廷》(1829)以外,还有《安东尼》(1831)和《拿破仑·波拿巴》(1831)。最著名的小说除《基督山伯爵》外还有:描写路易十三到路易十四时期的达达尼昂三部曲,即《三个火枪手》(1844)、《二十年后》(1845)和《布拉热洛纳子爵》(1848—1850);描写“三亨利之战”的三部曲,即《玛戈王后》(1845)、《蒙梭罗夫人》(1846)和《四十五卫士》(1848);以及描写法国君主政体瓦解的一系列小说,如《约瑟·巴尔萨莫》(1846—1848)、《王后的项链》(1849—1850)、《红房子骑士》(1846)、《昂热·皮都》(1853)和《夏尔尼伯爵夫人》(1853)。而其中影响最大、最受读者欢迎的,当然首推《基督山伯爵》和《三个火枪手》。二

从一八四五年八月二十八日起,巴黎的《辩论报》上开始连载《基督山伯爵》。小说马上就引起了轰动,如痴如狂的读者从四面八方写信到报馆,打听主人公以后的遭遇;被好奇心撩拨得按捺不住的读者,甚至赶到印刷厂去“买通”印刷工人,为的是能对次日见报的故事先睹为快。一部当代题材的小说能产生这样的“轰动效应”,而且其生命力竟能如此顽强,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仍受到全世界亿万读者的喜爱,这种情况在文学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话得从一八四二年说起。欧仁·苏的社会风俗小说《巴黎的秘密》在报纸上连载后一炮打响,于是出版商约请大仲马也以巴黎为背景写一部当代题材的小说。大仲马接受约请后的第一步工作,就是搜集素材。他在巴黎警署退休的档案保管员珀歇写的回忆录里,发现了一份案情记录,它记述了拿破仑专政时代一个年轻鞋匠皮科的报仇故事,说的是巴黎一家咖啡馆的老板卢比昂和他的三个邻居,出于嫉妒跟刚订了婚的鞋匠皮科开了个恶意的玩笑,诬告他是英国间谍。不料皮科当即被捕入狱,从此音讯杳然。七年后他出了狱;由于同狱的一位意大利神职人员在临终前把遗产留给了他,他出狱后就变得很富有了。但他得知当年的未婚妻早已嫁给了卢比昂,于是就乔装化名进入卢比昂的咖啡馆帮工,先后杀死那三个邻居中的两人,并用了十年的时间,处心积虑地把卢比昂弄得家破人亡。但最后他在手刃卢比昂时,当场被那第三个邻居结果了性命。

大仲马敏锐地觉察到,“在这只其貌不扬的牡蛎里,有一颗有待打磨的珍珠”。他根据这个素材,构思了一个复仇故事的轮廓。然后,他又听取了在创作上和他多年合作的助手马凯的一些很有见地的建议,决定花大量的篇幅去写“主人公同那位美貌姑娘的爱情,那些小人对他的出卖,以及他同那位意大利神职人员一起度过的七年狱中生活”这些引人入胜的情节。鞋匠皮科在小说中成了水手唐泰斯,故事的背景也改在了风光绮丽的马赛港。大仲马不愿意让小说中的冤狱发生在拿破仑的第一帝国时代,于是把故事的时间往后挪到了王朝复辟时代,让唐泰斯成了波旁王朝的冤狱的受害者。皮科的那几个仇人,则从市井平民变成了七月王朝政界、金融界和司法界的显要人物。

为了写作这部小说,大仲马去了马赛,重游了加泰罗尼亚渔村和伊夫堡。大仲马的脑海里,酝酿着一幕幕场景:少年得志的唐泰斯远航归来,与美丽的加泰罗尼亚姑娘梅尔塞苔丝举行订婚仪式;船上的会计唐格拉尔和姑娘的堂兄费尔南(即后来的德·莫尔塞夫伯爵)串通一气,写信向警方告密,诬陷唐泰斯是拿破仑党人;当时也在场的裁缝卡德鲁斯曾想阻止他们这样做,但终因喝得酩酊大醉而不省人事;在喜庆的订婚宴席上,宪兵突然闯进来带走了唐泰斯;代理检察官维尔福为了严守父亲的秘密,维护自身的利益,昧着良心给无辜的唐泰斯定了罪,把他关进伊夫堡阴森的地牢……

从伊夫堡,大仲马联想到当年曾在这里关押过的铁面人、萨德侯爵和法里亚神甫。法里亚神甫确有其人:他原是葡萄牙神甫,早年来到法国,曾投身法国大革命的战斗。后来,他被以信仰空想社会主义的罪名,长期囚禁在伊夫堡的地牢里。他于一八一三年出狱后,到巴黎开了一家催眠诊所;作家夏多布里昂就曾亲眼见过他用催眠术杀死一只黄雀。但他的所作所为被教会视为异端,最终死于贫病交加之中。大仲马决定把这样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移植到小说中去。于是,唐泰斯在地牢中遇到了这位掘通地道和他相见的法里亚神甫。但在大仲马笔下的法里亚,已经变成一位集人类智慧于一身、为祖国统一而奋斗的意大利神甫,而且,他掌握着一个天方夜谭式的宝窟的秘密。也是这个法里亚,把唐泰斯造就成了一个知识渊博、无所不能的奇人,并且让他得到了基督山岛上的宝藏,成了家赀巨万的基督山伯爵。

皮科的故事纯粹是个复仇故事。大仲马笔下的基督山伯爵,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俨然是正义的化身。昔日的船主莫雷尔有恩于他,于是唐泰斯出狱后首先报恩,把这位濒临破产的好人从绝路上救了回来,此后又始终照顾他的儿女,直至最后把基督山岛的宝窟送给他们。旧时的邻居卡德鲁斯一开始良心未泯,对唐泰斯的老父有所照顾,后来因为贪得无厌而谋财害命,甚至潜入基督山家中行窃并企图行凶,所以基督山对他是报恩于前,惩罚于后,赏罚极为分明。对唐格拉尔、费尔南和维尔福这三个仇人的复仇,大仲马用浓墨泼洒,细笔描绘,把他写故事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最后,这三个人破产的破产,自杀的自杀,发疯的发疯,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小说在报纸上断断续续地连载了一百三十六期,历时近一年半。《基督山伯爵》成了马赛人的骄傲。马赛城有了基督山街、爱德蒙·唐泰斯街;伊夫堡和基督山岛亦成了旅游胜地。三

从一个简单的故事框架出发,写出一本洋洋洒洒一百多万字的小说,并且在一个多世纪来风靡无数的读者,始终有其经久不衰的魅力,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的奥秘自然也是值得探索一番的。

首先,大仲马是编故事的高手,有着一套布局谋篇的高招。看来,就像写诗要有“诗眼”一样,大仲马在构思整部小说时,也先顺着情节发展的脉络,安排下一连串最精彩、最捉搦读者的心的情节,作为整个故事的“眼”,亦即高潮。譬如说,下半部写基督山分别对三个仇人报仇的故事时,大仲马就极尽其设计情节的能事,把“戏”做足,使情节的展开高潮迭起,精彩纷呈。对莫尔塞夫,大仲马特意把他发迹的背景放在希腊,这样,作者的那支生花妙笔就不仅能放手去写美丽的希腊姑娘海黛,去重彩渲染迷人的东方情调,而且也安下了海黛与莫尔塞夫当场对质的这个“眼”。对维尔福的复仇,沿着两条情节线展开,一条是维尔福夫人的一次次下毒,另一条是贝内代托的行迹,大仲马先安下一个惊险、恐怖的“眼”,就是维尔福夫人深夜对瓦朗蒂娜下毒,继而又安下一个惊心动魄的“眼”,就是贝内代托在法庭上承认自己是维尔福的私生子。唐格拉尔银行的破产、女儿的出逃以及自己落进意大利强盗的手里,也都是一些扣人心弦的“眼”。

一部长篇小说中,有了节奏紧张、大起大落的高潮,也必然会有节奏相对舒缓,主要起交代情节、连缀故事作用的所谓“弄堂书”。这些段落,如果让读者走了神,整部小说也还是得砸。大仲马在这一点上很显功力,他或是安排悬念,设置伏笔,仍把读者的胃口吊足(如写卡德鲁斯的撬锁夜盗),或是大故事套小故事,从故事篓子里拣精彩的小故事来连缀大故事的情节(如由贝尔图乔叙述贝内代托的身世),或是笔端透出幽默风趣的韵致,让读者调剂一下情绪,不致感到沉闷(如写基督山买通急报站的发报员,又如写罗马强盗榨干唐格拉尔的财产等等)。

此外,整部小说充满了浪漫的传奇色彩。罗马的狂欢节,基督山岛的地下宫殿,强盗万帕的洞穴,都写得色彩斑斓,各具特色,把全书的氛围烘托得美妙而壮观。大仲马在小说中还不时穿插一些典故传说,奇闻轶事,异域风情和大海、岛屿的景色描写。所有这些,也许就构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说的“大仲马情趣”吧。

说到人物性格的描写,恐怕很难说那是本书故事成功的重要原因。关于这一点,我们在下面还要提及。但整部小说中塑造了几十个人物形象,它们毕竟还是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随着情节的展开,每个人物形象还是都有其轨迹可寻,或者按黑格尔的说法,都是有其各异的“情志”的。我国读者在读大部头的外国文学作品时,有时会在看了好些篇幅以后还弄不清那些长长的人名,或者把它们混淆起来。在看《基督山伯爵》时,恐怕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这或许也可以作为小说人物形象鲜明而各异的一个佐证吧。

这部小说中,大约有一半篇幅是对话。这在大仲马是很自然的,因为写剧本可以说是他的看家本领。他笔下的人物对话,或是充满激情,以澎湃的热情来感染读者,打动他们的心,或是充满机锋,简洁明快而又丝丝入扣。大段的独白可以长达几页、几十页,但看了不致叫人生厌;最短的对话可以短到只有一两个字(例如瘫痪的老人诺瓦蒂埃用目光所作的回答),但由于往往出现在要紧关头,所以仍显得独特而精彩。顺便说一下,诺瓦蒂埃的这个特点,使人很容易想起大仲马在《三个火枪手》里塑造的格力磨的形象。当初的格力磨,确实是大仲马应付出版商按行数付稿酬的办法的一个对策,不过,看过《三个火枪手》的读者,想必还是会觉得格力磨这个人物既生动又别致。这大概也正是大仲马的高明之处吧。《基督山伯爵》问世后的第三年,大仲马又把小说改编成剧本在巴黎上演,第一晚从傍晚六点演到半夜,演到爱德蒙·唐泰斯越狱为止,第二晚演完全剧。大仲马笔下精彩的对话,居然使这种马拉松式的演出紧紧地攫住了观众的心,让他们看得如痴如醉,毫无倦意。

大仲马凭他高超的写作技巧,写出了一个奇特新颖、引人入胜的报恩复仇的故事,让人读来回肠荡气,觉得痛快淋漓。高尔基称赞这部小说是“令人精神焕发的读物”,恐怕也是指这方面而言的。但是,大仲马在这里所写的,毕竟只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靠金钱来伸张社会正义的一种幻想,这一点,我们今天的读者是不难看清楚的。四

大仲马生活和写作的时代,是法国文学史上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雨果、司汤达、巴尔扎克、福楼拜、左拉等人,都可以说是他的同时代人。如果要把大仲马跟这些我们熟悉的十九世纪法国文学巨匠作个比较的话,也许可以说,大仲马是最擅长编故事的,他的那些情节扣人心弦、充满传奇色彩的小说,就可读性和通俗性而言是无人可以比拟的。但若要说小说的文学价值,作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恐怕大仲马就难以与他们抗衡了。为什么情况会是这样的呢?

我们试举司汤达的《红与黑》、雨果的《悲惨世界》和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为例,来和《基督山伯爵》作个比较。这三部小说都是以真实事件作为基础,然后经作家加工创作成书的,发表的年代也和《基督山伯爵》大致相近。《红与黑》发表于一八三〇年,比《基督山伯爵》的问世早十五年。《包法利夫人》和《悲惨世界》分别发表于一八五六年和一八六二年,比《基督山伯爵》晚十一年和十七年;但雨果开始写作《悲惨世界》的时间是一八四五年,恰好是《基督山伯爵》开始在《辩论报》上连载的同一年。《红与黑》虽然也取材于一个真实的案件,但司汤达抱定“小说应是一面镜子”的创作宗旨,从中照出了广阔的社会画面,把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提到了对十九世纪初期法国的社会进行历史和哲学研究的高度。难怪高尔基要说,于连的形象是十九世纪欧洲文学中反叛资本主义社会的英雄人物的“始祖”。在人物的刻画上,司汤达倾心于“人的灵魂的辩证法”,他能把人物的心理活动描写得淋漓尽致,表现得惟妙惟肖,它们所留给读者的艺术上的享受,是令人经久难忘的。

雨果创作《悲惨世界》,也有一个小小的契机。据说有一次,雨果看到两个士兵挟着一个犯人在街上走,他原来是个农民,穿一双木鞋,脚上还在淌血,就因为偷了一只面包而被判去服五年苦役。正在犯人被押着往前走的时候,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画着贵族纹章的马车里经过,囚犯用哀伤的目光望着马车里的贵妇人,她却对周围的这一切都仿佛视而不见。这个小小的场景,使雨果的内心大为震动,从而激发了他写《悲惨世界》的欲望。因此雨果一开始就把抗议和批判的主题思想赋予他的长篇小说,力图使他的小说对社会问题的解决有所裨益。他以浪漫主义的写作手法,赋予人物一种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和人格力量,使整部作品焕发出理想的激情和光辉。

福楼拜呢,他的父亲有个学生,是个乡村医生。医生的美貌的妻子有了外遇,结果把丈夫弄得倾家荡产,她自己也服毒自尽。福楼拜决定把这个普通的桃色事件写成一部充满人情味的小说。从一八五二年起,他花了约四年时间写成了《包法利夫人》。作者用他那支细腻而犀利的笔,刻意写出了社会是怎样把一个热情、浪漫的农村姑娘一步步地推向绝境,最后把她吞噬掉的。他满怀激情地说过:“包法利夫人就是我!”作为一个严格得近于苛刻的文体学家,他要求自己笔下的文字要像音乐那样抑扬顿挫,因此他的写作实在是一种惨淡经营的艰苦劳动。

司汤达也好,雨果也好,福楼拜也好,他们当然也都要写故事。故事是一部小说的骨架,或者按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的说法,是小说共有的“最大公约数”。如果故事的情节引人,角色动人,就能抓住读者的兴趣,攫住他们的心。然而我们可以看出,编情节写故事,决非他们创作的最终目的。他们只是把故事和情节作为一种载体,一种手段,他们的目的是要说明一个社会现象,反映一个社会侧面,揭示一个社会问题,他们有着一种更崇高的使命感,因此他们的作品就其广度、深度,特别是就其典型意义而言,跟单纯以情节取胜的通俗小说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他们笔下的于连、让·瓦勒让和包法利夫人,达到了通过特殊的个体去显现它的一般意蕴的境界,因此他们都是反映现实生活本质的艺术形象,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可以看到他们的影子,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大仲马笔下的唐泰斯,却毕竟是个传奇式的英雄人物,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不够真实的形象。

形象的表现手法,是和作家的气质、趣味、个性以及感受生活的方式结合在一起的。大仲马笔下的唐泰斯,一旦拥有基督山岛上的财富,仿佛顿时就变成了一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超人”,似乎整个社会都在围着他转。这固然也有它揭示人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社会现象的积极意义的一面,但也从另一面反映了大仲马本人的“拜金主义”的思想观念。与他同时代的巴尔扎克,以他犀利的笔,写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金钱罪恶,而在大仲马的笔下,却时时透露出金钱可爱、金钱万能的观念。

大仲马曾经直言不讳地说过:“在文学上我不承认什么体系,也不属于什么学派,更不树什么旗帜;娱乐和趣味,这就是唯一的原则。”他之所以在文学史上不能得到更高的地位,归根结底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五

最后,我们想谈谈这个译本的名字。

在我国,本书一向以《基度山伯爵》或《基度山恩仇记》的中文书名广为流传。这次我们把书名改译为《基督山伯爵》,是经过慎重考虑的。首先,原书名中的Monte-Cristo,本来是意大利的一座位于厄尔巴岛西南四十公里处的多山小岛的名称,它在意大利文中的意思是“基督山”。其次,纵观全书,主人公唐泰斯是靠了基督山岛上的宝藏才得以实现他报恩复仇的夙愿的,他在越狱后用这个岛名作为自己的名字,也正隐含了基督假他之手在人间扬善惩恶的意思。因此,我们斟酌再三,最后还是把译名定为《基督山伯爵》。

本书的第一章到第五十五章由韩沪麟译出,第五十六章到第一一七章由周克希译出。译者一九九一年九月第一章 船抵马赛

一八一五年二月二十四日,前哨圣母塔上的瞭望员发出信号,示[1][2]意法老号三桅船到了;它从士麦那出发,经过的里雅斯特、那不

[3]勒斯而来。

如同往常一样,一个海岸领港员立即跳上小船,从港口出发,擦[4]过伊夫堡,在莫尔季翁海角和里翁岛之间登上三桅船。

也同往常一样,圣让要塞的平台上立即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因为在马赛,一艘大船抵港总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像法老号这样一条在弗[5]凯亚人的古城的造船厂建造和装备的船,船主又是本地人。

这时,法老号已顺利地越过卡拉萨雷涅岛和雅罗斯岛之间由某次[6]火山爆发形成的海峡,并且绕过了波梅格岛,继续向前行驶。它借助三张主桅帆、一张大三角帆和一张后桅帆,渐渐驶近,不过速度缓慢,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以致看热闹的人们本能地预感到有某种不幸的事情,纷纷打听船上会发生什么意外。不过,海上行家一眼便能看出,假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不测事故,也决不是海船本身出了故障;因为从各方面来看,大船被操纵得稳稳当当,并无任何偏差:大锚正准备抛下,艏斜桅的支索已经脱钩;领港员正把法老号引向马赛港的狭窄通道。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年轻人,目光炯炯有神,动作敏捷,他密切注视着船的每一个运行动作,重复着领港员的每一个指令。

人群里隐隐约约弥漫着一种不安情绪,站在圣让瞭望台上的一位观者尤为焦虑,他不等海船进港,便跳上一只小艇,下令向法老号划去,在雷瑟夫湾的对面靠上了大船。

年轻水手看见这个人来到,便离开了领港员身旁的岗位,脱下帽子,拿在手里,走上前去倚在船舷上。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颀长而强健,长着一对漂亮的黑眼睛和一头乌黑的头发,他身上具有一种沉静而坚毅的气质,这是从小就习惯于同风险搏斗的人所特有的。“啊!是您,唐泰斯!”小艇上的人大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您的船上显得那么死气沉沉?”“真是太不幸了,莫雷尔先生!”年轻人答道,“太不幸了,尤其是对我:在船驶到奇维塔韦基亚附近时,我们失去了好心的勒克莱尔船长。”“那么货物呢?”船主急忙问道。“货物完好无损,平安抵港,莫雷尔先生,我想这方面您会满意的,不过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他出了什么事?”船主问道,神情明显轻松多了,“嗯,这位好心的船长究竟出了什么事?”“他死了。”“掉进海里了?”“不是的,先生;他得脑膜炎死了,临终时痛苦极了。”

说完,他转身面向手下的人。“嗨!”他说道,“各就各位,准备抛锚!”

船员马上照他的吩咐行动起来。霎时间,船上总共八到十名水手迅速分散,有的去船的下后角帆索处,有的去转桁帆索处,有的去吊索处,有的去三角帆帆索处,还有的去主桅帆索处。

年轻的海员不很经意地用目光扫视了一下,看见大伙都已开始干活,命令正在执行,便又转回到那人身边。“这件不幸的事是怎么发生的?”船主又提起那个被年轻船员中断了的话题,继续问道。“天啊,先生,完全出乎意料!勒克莱尔船长与那不勒斯港的总管交谈了好久,离开时情绪非常激动;二十四小时后,他开始发高烧,三天后就死了……“我们按惯例为他举行了海葬仪式,把他平放在一张吊床上,端端正正地裹好,在他的头、脚处各系上一只三十六磅重的铁球,在埃[7]尔季利奥岛附近把他海葬了。我们带回了他的十字荣誉勋章和他的剑,准备交给他的遗孀。他这一生也值得了,”年轻人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他在英国打了十年仗,最后还能和大家一样躺在床上离开人世。”“噢!有什么办法呢,爱德蒙先生,”船主接着说道,他显得愈来愈宽慰了,“人总有一死,年老的人总得让位给年轻的人,否则,就没有升迁的机会了;既然您向我保证货物……”“完好无损,莫雷尔先生,我向您担保。这次航行,我想您可以预计赚进两万五千法郎以上。”

这时,年轻船员见船已经驶过圆塔,便大声喊道:“准备收主桅帆、三角帆和后桅帆!”

如同在战舰上一般,他的命令迅速被执行了。“全船下帆,收帆!”

在他最后一道命令下达后,所有的帆都降落下来,海船只是凭借自身的冲力在滑行,几乎感觉不到是在前进了。“现在,莫雷尔先生,您想上来就请吧,”唐泰斯看见船主有些不耐烦,便说道,“那位是您的会计员唐格拉尔先生,他从船舱走出来了,您想问什么,他都能回答您。我么,我得照应抛锚,并给船挂丧。”

船主二话没说,就势抓住唐泰斯扔给他的绳索,以海员引以自豪的灵巧动作,爬上钉在海船弓形侧舷上的梯级。这时,唐泰斯回到大副的位置上,让他刚才提到的名叫唐格拉尔的人跟船主交谈;唐格拉尔已经走出船舱,径直向船主走去。

新来的人约莫二十五六岁,脸色阴沉沉的,对上司卑躬屈膝,对下属粗暴无礼。因此,本来他作为会计员就让水手们厌恶,现在更加引起大家对他的普遍不满,而与他相反,爱德蒙·唐泰斯却受到众人的爱戴。“您好,莫雷尔先生,”唐格拉尔说,“您已经知道那件不幸的事了,是吗?”“是啊,是啊,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他可是一位善良、正直的人哪!”“更是一位优秀的海员,与大海和蓝天为伴度过了一生,让他负责维护像莫雷尔父子公司这样重要的公司的利益是很合适的。”唐格拉尔答道。“不过,”船主边看着正在指挥下锚的唐泰斯,边说道,“我觉得要懂行也不必如您说的非得那么老的船员,唐格拉尔,您看我们的朋友唐泰斯,我以为他干得也挺出色,无须向任何人请教。”“嗯,”唐格拉尔答道,他向唐泰斯斜眼瞟了一下,闪现出仇恨的目光,“是啊,他年轻,年轻人毫无顾忌。船长刚死,他也不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就揽下了指挥权;在厄尔巴岛,他多逗留了一天半,而没有直接返回马赛。”“作为大副,接替船上的指挥,是他的职责,”船主说道,“至于在厄尔巴岛浪费了一天半时间,那是他的错,除非这条船出了什么毛病需要修理。”“这条船像我的身体一样棒,也如我希望的,像您的身体一样棒,莫雷尔先生;这一天半之所以被浪费,纯属他恣意任性的缘故,他只是想到岸上去玩玩罢了。”“唐泰斯,”船主转过脸对年轻人说,“请到这里来。”“对不起,先生,”唐泰斯说道,“我一会儿就来。”

接着,他对全体水手说:“下锚!”

铁锚即刻落下,铁链哗啦啦地向下滑。虽说有领港员在场,唐泰斯仍然坚守岗位,直到最后一项操作完成为止。这时,他又吩咐道:“把信号旗降到旗杆半中央,再把公司旗降下一半志哀;把横桁交叉放好!”“您看,”唐格拉尔说,“他已经自以为是船长了,我敢肯定。”“事实上他已经是了,”船主说。“是啊,就少您和您的合伙人签字认可了,莫雷尔先生。”“嗨!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让他留在这个位子上呢?”船主说,“他还年轻,这我很清楚,可是我觉得他做事尽心尽力,航海经验也相当丰富。”

唐格拉尔的额头上掠过一道阴霾。“对不起,莫雷尔先生,”唐泰斯走近说道,“现在船已抛锚,我完全听候您的吩咐。您刚才叫我,是吗?”

唐格拉尔向后退了一步。“我想问问您,为什么您在厄尔巴岛耽搁了?”“我也不清楚,先生;我是为了完成勒克莱尔船长最后的一项嘱[8]咐,他在临终前,曾交给我一包东西,是给贝特朗大元帅的。”“您见到他了吗,爱德蒙?”“谁?”“不是说大元帅吗?”“见到了。”

莫雷尔向周围张望了一下,把唐泰斯拉到一边。[9]“皇上好吗?”他急忙问道。“我看,不错。”“那么您也见到皇上了?”“我在元帅房里时,他也进来了。”“您对他说话了?”“事实上,是他先跟我讲话的,先生。”唐泰斯微笑着说道。“那他对您说了些什么?”“他问了问船上的情况,何时出发回马赛,是沿哪条航道来的,装载些什么货物。我猜想,倘若船是空舱,我又是船主的话,他的意思可能是要把船买下来;不过我对他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副,海船属于莫雷尔父子公司所有。‘啊!啊!’他说道,‘我熟悉这家公司。莫雷尔家族世代相传,都是当船主的;那年我在瓦朗斯驻防时,莫雷尔家族有一个成员和我在同一个团队里服役哩。’”“千真万确!”船主喜不自胜地大声说道,“他是波利卡尔·莫雷尔,我的叔叔,后来也当了船长。唐泰斯,日后您对我的叔叔说,皇上还惦记着他时,您会看见他感动得淌眼泪的,这个老兵啊。好啦,好啦,”船主亲热地拍着年轻人的肩膀,接着说道,“唐泰斯,您依照勒克莱尔船长的吩咐在厄尔巴岛逗留过,做得好啊;虽说如果有人知道您曾把一包东西交给元帅,还同皇上交谈过,您很有可能会受连累的。”“先生,在哪方面连累我?”唐泰斯问道,“我甚至不知道我带的是什么东西,皇上向我提的问题,他如见了任何陌生人也会这么问的。哦,对不起,”唐泰斯转口说道,“卫生检查站和海关的人来了,我能走吗?”“当然,当然,亲爱的唐泰斯。”

年轻人离开了,当他走远之后,唐格拉尔又凑上前来。“喔唷!”他说道,“似乎他摆出了充分的理由,说明他为什么在[10]波托费拉约停泊啰?”“极为充分,亲爱的唐格拉尔先生。”“哦,好极了,”那人又说道,“看到一个伙伴不能恪尽职守心里总是很难受的。”“唐泰斯尽职了,”船主回答道,“没什么可说的了,是勒克莱尔船长命令他耽搁的。”“说起勒克莱尔船长,他没把船长的信转交给您吗?”“谁?”“唐泰斯。”“交给我?没有!怎么,他有一封信吗?”“我想,除了那包东西,勒克莱尔船长还托付他转交一封信。”“您说的是一包什么东西,唐格拉尔?”“就是唐泰斯去波托费拉约时留下的那包东西。”“您怎么知道他有一包东西留在波托费拉约?”

唐格拉尔脸刷地红了。“那天我经过船长的房门口时,门半开着,我看见他把一包东西和一封信交给唐泰斯。”“他一点也没提起过,”船长说,“不过假如他有这封信,他会转交给我的。”

唐格拉尔思索了一会儿。“这样的话,莫雷尔先生,”他说道,“我请您千万别对唐泰斯提起这件事,也许是我弄错了。”

此时,年轻人走了回来;唐格拉尔走开去了。“啊!亲爱的唐泰斯,您没事了?”船主问道。“没事了,先生。”“进港手续不复杂吧。”“不复杂。我交给海关人员一份货物清单,又把其他证件交给了货栈派来的一个人,他是和领港员一起来的。”“那么您在这里的事情做完了?”

唐泰斯迅速向四周扫了一眼。“没什么事了,一切都已就绪。”他说道。“您能来和我们共进晚餐吗?”“请原谅,莫雷尔先生,很抱歉,我得先去看看父亲。不过,我有幸得到您的邀请,仍然非常感激。”“不错,唐泰斯,不错。我知道您是一个好儿子。”“嗯……”唐泰斯迟疑地问道,“您知道我的父亲身体好吗?”“虽然我没见到他,不过我想是好的,亲爱的爱德蒙。”“是呀,他成天把自己关在他那小小的房间里。”“这至少说明您不在时他不缺什么。”

唐泰斯笑了。“我的父亲自尊心很强,先生,哪怕他一无所有,我猜想他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向任何人伸手要什么的,除了天主。”“好吧!您见过父亲之后,就来我们这儿。”“再次请您原谅,莫雷尔先生;见过父亲之后,我还得去探望另一个人,这对我同样重要。”[11]“啊,不错,唐泰斯;我倒忘了,在加泰罗尼亚人那里,还有个人在等您,她的焦急不亚于您父亲,她就是美丽的梅尔塞苔丝吧。”

唐泰斯又笑了。“啊!啊!”船主说道,“怪不得她三次来我这里打听法老号的消息,我不奇怪啦。哟!爱德蒙,您没什么可抱怨的,您的情妇挺漂亮!”“她根本不是我的情妇,先生,”年轻的海员神色庄重地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有时这是一码事,”船主笑着说。“我们不是这样的,先生,”唐泰斯答道。“行啦,行啦,亲爱的爱德蒙,”船主接着说道,“我不留您啦;我的事您办得很出色,现在也该让您痛痛快快处理您自己的事情啦。您需要钱用吗?”“不,先生!我已经拿过这次航行的全部酬金了,也就是将近三个月的工钱。”“您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孩子,爱德蒙。”“您还得说,我有一个穷苦的父亲,莫雷尔先生。”“对,对,我知道您是一个孝顺儿子。那么去看您的父亲吧;我也有一个儿子,如果他已在海上呆了三个月之后,有人还留住他不让见我,我也会怨恨他的。”“那么我可以走了?”年轻人躬身问道。“嗯,如果您不再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话。”“没有了。”“勒克莱尔船长在临终时没有让您把一封信转交给我吧。”“那时他根本提不起笔来了,先生;不过,我倒想起来了,我还得向您请半个月的事假。”“去结婚?”“先结婚,再去巴黎一趟。”“好嘛,好嘛!您想请多长时间假都行哪,唐泰斯;从船上卸货要六个礼拜,三个月之内,我们不会再出海……不过,过了这三个月,您得在这里噢。”船长拍拍年轻海员的肩膀又说道,“法老号出发可不能没有船长呀。”“不能没有船长!”唐泰斯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大声说道,“您可要留神您刚才说的话,先生,因为您触及到我内心最隐蔽的一丝希望啦。您的意思是任命我担任法老号的船长吗?”“假如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就会向您伸出手来,亲爱的唐泰斯,并且我会对您说:‘一言为定。’可是我还有一个合伙人,您知道意[12]大利有句谚语:‘Che a compagne a padrone。’但至少事情已经成了一半,既然您已得了两张选票中的一张。我去给您争取另一张,我一定尽力而为。”“啊!莫雷尔先生,”年轻船员热泪盈眶,紧紧抓住船主的双手大声说道,“莫雷尔先生,我代表我的父亲和梅尔塞苔丝谢谢您。”“好啊,好啊,爱德蒙,天上有一个天主在保佑着正直的人。哦,对了,快去看您的父亲和梅尔塞苔丝吧,过后再回来找我。”“要我把您带到岸上去吗?”“不必了,谢谢;我要留在这里和唐格拉尔结账。在航行中您对他满意吗?”“这要看指问题的哪个方面了,先生。假如说的是他是不是一个好伙伴,我说不是;因为我们拌了一次嘴,之后,我曾向他建议在基督山岛上逗留十分钟以消除隔阂。其实我本不该向他提出来,而他也完全有理由拒绝,就算我做了一件傻事吧。打那天以后,我想他就讨厌我了。假如您是问我他作为会计员如何,我想他是无懈可击的,您对他处理事务的方式是会满意的。”“不过,说说看,唐泰斯,”船主问道,“如果您是法老号的船长,您会高高兴兴地留下唐格拉尔吗?”“无论我当船长还是当大副,莫雷尔先生,”唐泰斯答道,“我对那些能博得船主信任的人,总是极为尊重的。”“好呀,好呀,唐泰斯,我看得出,您在一切方面都是个好孩子,我不再拖住您啦,去吧,因为我看到您再也呆不住啦。”“那么您准假了?”唐泰斯问道。“去吧,我已经说过了。”“您准许我用您的小艇吗?”“用吧。”“再见,莫雷尔先生,多谢了。”“再见,亲爱的爱德蒙,祝您走运!”

年轻海员跳上小艇,走到船尾坐下,吩咐水手向卡纳比埃尔街划去。两名水手立即弯腰划桨。一艘艘海船停泊在从海港入口处到奥尔良码头的通道的两侧,在中间形成了一条狭窄的河道,河道里几乎塞满了数不清的舢板和小划子。这只小艇以最快的速度在夹缝里穿越,向前滑行。

船主微笑着目送他上了岸,看他跃上码头的石板地,并且立即消失在打扮得花花哨哨的人群之中。卡纳比埃尔街在当地颇享盛名,从清晨五点到傍晚九点都热闹非凡,当代的弗凯亚人以此为荣,他们说下面这句话时神色庄重,那种口音也极有特色:“倘若巴黎也有一条卡纳比埃尔街的话,巴黎就成为小马赛了。”

船主刚转过脸,便看见唐格拉尔站在他的身后,后者表面上似乎在等着他的吩咐,实际上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年轻海员离去。

不过,虽说这两个人同时在看同一个人,但目光里的含义却迥然不同。[1] 土耳其一港口城市。[2] 意大利一港口城市,在亚得里亚海之滨。[3] 意大利南部港口城市和金融、文化中心,距罗马193公里。[4] 离法国马赛两公里的一个小岛上的一座城堡,为法王弗朗索瓦一世所建,作监狱之用。[5] 弗凯亚是小亚细亚的一座古城。公元前6世纪,弗凯亚人在地中海沿岸创建马赛城。故此处弗凯亚人的古城即指马赛。[6] 地中海中濒临法国海岸的一个小岛。[7] 意大利托斯卡纳群岛一多山的火成岩岛屿,位于第勒尼安海。[8] 贝特朗(1773—1844),法国大元帅,曾任拿破仑副官,历经拿破仑发动的各次重要战役,后陪随拿破仑流放厄尔巴岛,死后遗骸葬在拿破仑墓旁。[9] 指当时被囚禁于厄尔巴岛上的拿破仑一世。[10] 意大利厄尔巴岛上的一港口城市。[11] 加泰罗尼亚,西班牙东北部的一个地区。[12] 意大利文,谁有一个合伙人,就有一个主人。第二章 父与子

跟仇恨的精灵较着劲的唐格拉尔,正在船主的耳朵边上出坏主意,试图对他的伙伴使坏。让我们暂且撂下他不谈,先跟着唐泰斯的足迹走吧。唐泰斯走过整条卡纳比埃尔街,拐进诺埃伊街,进入梅朗小路方向左面的一座小楼,飞快地爬上一座阴暗的楼梯,到了第五层,他一只手扶住栏杆,另一只手压住狂跳的心房,在一扇半掩着的门前停下,从门缝里一眼便可看到一间小小的房间尽头的墙。

唐泰斯的父亲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老人尚未知晓法老号回来的消息,此刻他正站在一张椅子上,忙着用一只颤抖的手把几株夹杂着铁线莲的旱金莲绑扎整齐,这些植物沿着他的窗户前的护栏攀援而上。

蓦地,他感到自己被人拦腰抱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父亲,我的好父亲!”

老人大叫一声,转过身子;接着,他看清了是自己的儿子,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浑身直打哆嗦,就势倒入他儿子的怀抱。“你怎么啦,父亲?”年轻人不安地问道,“你病了吗?”“没有,没有,亲爱的爱德蒙,我的儿子,我的孩子,没有。可是我没料到你来,我太兴奋了,突然看见你,过于激动……哦!天主啊,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嗨!镇静些嘛,父亲!是我呀,这是我呀!听人常说快乐不伤身体,所以我悄悄地进来了。嗨!对我笑呀,可不要像这样惊慌不安地看着我。我回来了,我们会过得快活的。”“啊!再好不过啦,孩子!”老人接着说,“可是我们怎么会快活呢?你再也不离开我了吗?来,快把你的高兴事儿讲给我听听。”“愿天主宽恕我,”年轻人说,“我把幸福建筑在一家人的丧事之上了!可是,天主知道,我并不希求这样的幸福,但是既然来了,我也做不出悲哀的样子。好心的勒克莱尔船长死了,父亲,多亏莫雷尔先生的举荐,我有可能取得他的位子。你明白吗,父亲?二十岁上就[1]当船长!薪金有一百金路易,还可以分红!一个像我这样可怜巴巴的水手从前连想也不敢想啊,是吗?”“是呀,我的儿子,确实如此,”老人说,“是喜事一桩。”“这样,我想,我将把挣来的第一笔钱为你盖一座小房子,带一个花园,种上你的旱金莲、铁线莲,还有忍冬……,嗨,你怎么啦,父亲,好像你不舒服?”“别急!别急!这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说着,老人筋疲力尽,仰面向后倒去。“怎么啦!怎么啦!”年轻人说道,“喝一杯葡萄酒,父亲,你就会恢复的。你把酒放到哪儿去啦?”“不,谢谢,别找了,我不需要,”老人说道,试图留住他的儿子。“要喝,需要喝的,父亲,告诉我酒在哪儿。”

说完,他打开两三只柜子。“找不到的……”老人说,“没有酒了。”“什么,没有酒了!”这回唐泰斯也开始脸发白了,他看看老人凹陷而苍白的脸颊,又看看空空如也的柜子说,“什么,没有酒了!你真的缺钱用吗,父亲?”“既然你来了,我什么也不缺了。”老人说道。“不过,”唐泰斯边擦拭着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的冷汗,边嗫嚅道,“不过,三个月前我临走时给你留下过两百法郎的。”“不错,不错,爱德蒙,一点不错;可是你临行时忘了欠邻居卡德鲁斯的一笔小小的债;他向我提起,说如果我不能为你还债,他就要去莫雷尔先生家要他还了。这样,你明白吗,我担心会影响你……”“于是?”“嗯!于是我就付了。”“可是,”唐泰斯大声说道,“我欠卡德鲁斯的就有一百四十法郎啊!”“对,”老人呐呐地说道。“那么你在我给你留下的二百法郎中抽出来给他了?”

老人点头表示是这样的。“于是你用六十法郎过了三个月的日子!”年轻人喃喃地说道。“你知道我开销不大,”老人说。“啊,天主,天主啊,请原谅我吧!”爱德蒙跪倒在老人面前叫喊道。“你怎么啦?”“呵!你撕碎了我的心。”“算了吧!”老人微笑着说,“既然你来了,一切也都过去了,因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了。”“是啊,我回来了,”年轻人说,“我回来了,前程远大,还带回一些钱。拿着吧,父亲,”他说道,“拿着,拿着,赶快叫人去买点东西。”

说着他就把口袋里的钱全都倒在桌子上,总共有十来个金币,五、[2]六个五法郎面值的埃居和一些零星角子。

老唐泰斯的脸绽开了笑容。“这些是谁的?”他问道。“是我的,你的……是我们两个人的!拿着吧,去买些吃的,快活些,明天,还会有些别的东西。”“轻点声,轻点声,”老人笑着说,“如果你同意,我还是把你的钱节省点用,如果别人见我一次买很多东西,就会以为我非得要等你回来才买得起这些东西哩。”“随你的便;不过首先应该雇用一个女佣人,父亲,我不愿你再单身一人过日子了。我还私带了一点咖啡和上等烟草,都在船舱的小保险柜里,明天拿来。嘘!有人来了。”“准是卡德鲁斯,他得知你回来了,大概来说几句祝你平安归来之类的客气话吧。”“又是讲一些口是心非的话,”爱德蒙轻声说道,“不过,再怎么说,这位邻居曾经帮过我们的忙,我们还是该表示欢迎。”

果真,当爱德蒙刚刚轻声轻气地说完,在楼道门口就露出了卡德鲁斯那张长满胡子的黑脸。此人约莫有二十五六岁,他是裁缝,手里拿着一块呢料,正准备把它改成一件衣服的衬里。“啊!你回来啦,爱德蒙?”他带着浓重的马赛口音,咧开了嘴笑着说道,露出一口白得像象牙的牙齿。“回来啦,卡德鲁斯邻居,我正准备如何使您高兴一下哩,”唐泰斯答道,表面上的几句客气话也难以掩饰他内心的冷漠。“多谢,多谢;不过我什么也不需要,倒是有时别人需要我。(唐泰斯悸动了一下。)我这不是冲着你说的,孩子;我借钱给你,你还我了,这是睦邻之间常有的事情,我们两清啦。”“我们对帮助过我们的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唐泰斯说,“因为就是我们不再借他们的钱,但总还欠他们的情哪。”“再说这些干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是说说你归来的事儿吧,孩子。我刚才去码头准备配一块栗色呢料,不意遇见了朋友唐格拉尔。“‘你也在马赛?’我问。“‘是啊,’他答道。“‘我还以为你在士麦那呐。’“‘我去过那儿,现在回来了。’“‘爱德蒙呢,他在哪儿,那个小家伙?’“‘大概回到他父亲家去了。’唐格拉尔答道。“这样我就来啦,”卡德鲁斯一直往下说道,“为的是能高高兴兴地握一下老朋友的手啊!”“好心的卡德鲁斯,”老人说,“他多爱我们哪。”“当然啦,我不仅喜欢你们,我还敬重你们,因为好人不多见哪!哦,小伙子,似乎你发财了?”裁缝向唐泰斯方才撒在桌子上的一把金币和银币斜瞟了一眼,又补充说了一句。

年轻人看到他邻居的黑眼睛里闪现出的贪婪目光。“哦,天啊!”他漫不经心地说,“这些钱不是我的;父亲看出我担心他在我不在时缺钱用,为了让我放心,他把钱统统倒在桌上了。行啦,父亲,”唐泰斯接着说,“把钱收到储罐里去吧;如果邻居卡德鲁斯需要,完全可以为他效劳。”“不,孩子,”卡德鲁斯说,“我什么也不需要,感谢天主,我干这一行够吃的了。你把钱留着吧,留着吧,钱总是不嫌多的;不过,用上用不上,我都得谢谢你的好意。”“我可是真心呀,”唐泰斯说。“我相信。哦!你与莫雷尔先生的关系挺不错嘛,你的确讨人喜欢。”“莫雷尔先生对我总是恩宠有加,”唐泰斯答道。“这么说,你就不该回绝他请你吃晚饭啰。”“什么,回绝邀请?”老唐泰斯接着说,“他曾邀请过你去吃晚饭?”“是的,父亲,”爱德蒙说道,他看见父亲因他有幸得到异乎寻常的器重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会心地笑了。“那么你为什么拒绝呢,儿子?”老人问道。“因为我想尽早地回到你的身边,父亲,”年轻人答道,“我急于来见你。”“这会让好心肠的莫雷尔先生生气的,”卡德鲁斯接着说,“要想当船长,惹船主不快可不合适。”“我已向他解释过我谢绝的理由了,”唐泰斯说,“他理解了,我希望如此。”“哦!要当船长,可得对老板恭维一些才好。”“我希望不恭维也能当船长,”唐泰斯答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样会让所有的老朋友高兴的,还有,我知道在圣尼古拉城堡那里还有个人也不会因此而生气的。”“梅尔塞苔丝?”老人问。“是的,父亲,”唐泰斯说道,“现在,我看过您了,我知道您身体不错,也不缺什么,我请求您允许我到加泰罗尼亚人的村子里去看看。”“去吧,我的孩子,”老唐泰斯说,“但愿天主保佑你而降福于你的妻子,如同它保佑我而降福于你一样。”“他的妻子!”卡德鲁斯说,“您说到哪里去了,唐泰斯老爹!她似乎还不是他的妻子吧。”“还不是,不过,”唐泰斯答道,“极有可能她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了。”“这没关系,没关系,”卡德鲁斯说,“可是你得赶快操办才好,小伙子。”“为什么?”“因为梅尔塞苔丝是一位美丽的姑娘,美丽的姑娘少不了有许多追求者,尤其是她,身后总有成打的人跟着哩。”“真的吗?”爱德蒙说,微笑中露出一丝不安。“啊,是真的,”卡德鲁斯接着说,“那些人条件都不错呢;但你知道,你就要当上船长了,她就不会拒绝你啰。”“那就是说,”唐泰斯接着说道,但微笑中已明显带些不安了,“假如我不是船长……”“呃!呃!”卡德鲁斯干咳了几声。“得了,得了,”年轻人说道,“我对女人的看法比您准确,对梅尔塞苔丝就更是如此了,我相信,我当不当船长,她都会对我忠诚的。”“再好不过啦!再好不过啦!”卡德鲁斯说道,“即将成亲的人信心十足总是好事;呃,不说了,相信我,孩子,赶快去报个到吧,再把你的前程告诉她。”“我这就去,”爱德蒙说。

他拥抱了父亲,向卡德鲁斯点头致意后便走了出去。

卡德鲁斯又待了一会儿,然后,他向老唐泰斯告别,也下了楼,又去找唐格拉尔,后者在塞纳克街角等着他。“怎么样,”唐格拉尔问道,“你看见他了?”“我跟他刚分手,”卡德鲁斯答道。“他说到希望当船长了吗?”“他讲到这件事时,口气就像已经当上船长了。”“沉住气嘛!”唐格拉尔说道,“我看他也太着急了吧。”“不见得!莫雷尔先生似乎已经答应他了。”“所以他来劲了?”“不如说是盛气凌人。他已经说要帮我忙了,好像他已经是个大人物似的;他许诺要借钱给我,好像他当上银行家了。”“那么您拒绝了?”“拒绝了,其实我拿了也是受之无愧,因为他最初摸到的几枚银币是我放在他手心上的。不过现在唐泰斯先生无需求助于任何人了,他要当船长啦。”“呸!”唐格拉尔说,“他还不是呢。”“天哪,他还是当不成的好,”卡德鲁斯说,“要不,就别想跟他说上话哩。”“假如我们愿意,”唐格拉尔说,“他以后就还是老样子,甚至比现在还不如。”“你说什么?”“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呢。对了,他还爱着那个漂亮的加泰罗尼亚姑娘吗?”“爱得发疯呵。他去她家了。如果不是我猜错的话,他在这方面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情的。”“说来听听。”“这有什么意思?”“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你不喜欢唐泰斯,是吗?”“我不喜欢狂妄自大的人。”“就是嘛!把你所知道的有关这个加泰罗尼亚姑娘的事儿告诉我吧。”“我知道的事不确切;不过,正如刚才我对你说的,我看见的一些事情让我猜想,未来的船长可能在老医务所路附近就会遇到麻烦。”“你看到什么啦?天哪,说呀。”“好吧,我看见每次梅尔塞苔丝进城,总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加泰罗尼亚小伙子陪伴着,他长着一对黑眼睛,皮肤黝黑透红,神采奕奕,她称他为我的堂兄。”“哦,当真!你认为这位堂兄在追求她吗?”“我猜是的。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对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能做些什么呢?”“你说唐泰斯去加泰罗尼亚人村子了?”“他比我先走一步。”“我们也往那儿走,到雷瑟夫酒店停下来,一边喝拉玛尔格葡萄酒,一边等待消息,怎么样?”“谁向我们通消息?”“我们在路边等着,就可以在唐泰斯脸上看出发生了什么事。”“走,”卡德鲁斯说,“是你付酒钱吗?”“当然,”唐格拉尔答道。

于是,两人便快步走向预定地点。到了那儿,他们叫人拿来一瓶酒,两只酒杯。

十分钟前,邦菲尔老爹刚刚看见唐泰斯从这儿走过。

他们确信唐泰斯已在加泰罗尼亚人村落里,便在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和埃及无花果树下坐了下来。一群欢乐的小鸟栖落在枝叶间,在歌唱早春的明媚风光。[1] 有路易十三等人头像的法国旧金币,金路易相当于20法郎。[2] 法国13世纪以来铸造的多种金币或银币,尤指五法郎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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