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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0 15:2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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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劳拉·英格斯·怀德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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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7:草原上的小镇

小木屋7:草原上的小镇试读:

意外问话

一天晚上,大家正在吃饭,爸爸突然问劳拉:“你想不想到镇上找份工作啊?”劳拉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他人也都很诧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家都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格蕾丝瞪着漂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白锡杯子;卡莉刚咬了一口面包,一听到这句话就含着面包愣住了。玛丽拿着叉子的手也悬在半空中。妈妈正拎着茶壶往爸爸杯子里倒水,水都差点溢出来了,才及时反应过来,赶紧放下了茶壶。“你刚刚说什么,查尔斯?”“我问劳拉想不想去镇上找份工作。”爸爸回答。“找工作?一个小姑娘?还到镇上去?”妈妈心里有些不平静了。“再说了,能找什么工作啊?”接着,她又急忙说,“不行,绝对不行,查尔斯,我可不想让劳拉去旅馆工作,人生地不熟的,多危险啊。”“谁说叫她去那儿工作了?”爸爸反驳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怎么能允许我家姑娘去旅馆工作啊!”“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她去的,”妈妈辩解道。“不过,你说,除了去旅馆,她还能做什么呢?劳拉现在年纪这么小,又不能去教书!”

劳拉也没心情再听爸爸解释什么了,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大家热热闹闹地在宅地上生活,多幸福啊!她可不想放弃这一切,到镇上去找工作。

宅地之春

去年十月份下了一场暴风雪之后,劳拉一家人就搬到了镇上,劳拉也在镇上上学了。不过后来因为又遇到了暴风雪,学校就不得不停了课。那个漫长的冬天,暴风雪似乎一刻也没有停息,每家每户都把门窗关得紧紧的,邻里之间也互相失去了消息。外面除了呼啸的狂风和白茫茫的雪花,根本听不见任何人声,也根本看不到一丝灯光。

大家都蜷缩在小小的厨房里,一边忍着寒冷和饥饿不停地拧着干草放进火炉,好让火炉一直烧着,一边还得用咖啡研磨机研磨小麦,以保证白天有足够的面粉做面包。

在那个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冬天里,大家唯一的期盼就是,冬天快点结束,暴风雨快点过去,温暖的阳光快点回来,等到了那时候,他们就可以离开镇子,回到宅地上去了。

而现在,春天终于来了。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达科塔大草原上,到处是一片温暖祥和的景象,谁能想象这里才经过狂风肆虐、漫天飞雪的冬天呢?又能回到宅地上,真是太好了!只要不是一直闷在屋子里,劳拉就心满意足啦!她感觉自己的骨头永远也晒不饱这温暖的阳光!

黎明时分,她来到泥沼旁边的井里打水。那时,红红的太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朝霞把天空涂抹得美丽无比。草地上点缀着晶莹的晨露,百灵鸟唱着悠扬的歌儿,朝着天空飞去,长腿野兔在小路旁蹦蹦跳跳,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草地,优雅地小口嚼着柔软的草尖,耳朵可爱地摆动着。

劳拉来到小棚屋里,把手里的水桶放下,又拎着牛奶桶朝草坡跑去了。母牛艾伦正啃着香甜细嫩的小草。劳拉挤奶的时候,艾伦只是安静地反刍着胃的食物。

新鲜、温热的牛奶流进泛起泡沫的牛奶桶里,散发出香甜的味道,与春天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劳拉赤脚踩在沾着露水的草地上,双脚潮湿而清凉。温暖的阳光亲吻着她的脖子,她的双颊贴在艾伦身上,感到非常温热。小牛不安地大叫着,而艾伦则温柔地哞哞回应着。

挤完牛奶,劳拉把牛奶桶拖到小棚屋里,妈妈在小牛的奶桶里倒了些新鲜温热的牛奶,然后把剩下的透过一块干净的白布倒进白锡牛奶罐子里。劳拉把牛奶罐抱到地下室,妈妈从昨天晚上的牛奶上刮下一层厚厚的奶油,把脱过脂的牛奶倒进小牛的奶桶里,由劳拉抱着给饥饿的小牛送过去。

教小牛喝奶可没那么容易,但倒是很有趣。连站都站不稳的小牛伸着红红的小脑袋,一闻到奶桶里的牛奶香味,就过来抵奶桶,还以为只有拼命抵着奶桶才能吃到奶呢。

劳拉只能尽量不让牛奶洒出来,她必须得教它喝奶,小牛原来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她用手指蘸着牛奶,让小牛用粗糙的舌头吮吸,然后轻轻地把它引向下面的牛奶桶。小牛不小心把牛奶吸进了鼻子里,扑哧扑哧打着喷嚏,奶桶里的牛奶也溅了出来。它用力抵着奶桶,劳拉差点没抓住,一些牛奶洒到小牛头上,溅了劳拉一身。

劳拉只好再一次用手指蘸着牛奶,让小牛吮吸,尽量不让牛奶从桶里洒出来,耐心地教着小牛喝奶。就这样,小牛终于把一些牛奶喝进了肚子里。

喂完牛奶,劳拉拔起拴马桩,一步一步带领艾伦和两头小牛来到了柔软清凉的新鲜草地上。她把铁桩深深地插进泥土里。现在,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天空蔚蓝无比,无边无际的草原在微风中起起伏伏。远处传来妈妈的声音:“快回来吧,劳拉,吃早饭啦!”

劳拉回到小棚屋,在水池里迅速洗了把脸,搓了搓手。水花溅了出来,洒在草地上,不过在阳光下很快就会蒸发的。她把梳子插进还扎着辫子的头发里,把上面梳了梳,又把下面梳了梳。早饭前是根本没有时间把辫子解开好好梳一下的,要等到早上的事情都忙完了,才有时间重新编辫子。

她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玛丽的旁边,视线穿过干净的红色格子桌布和闪闪发亮的碗碟,她看到妹妹卡莉和格蕾丝泛着好看光泽的小脸蛋和明亮的眼睛,看到爸爸和妈妈脸上也绽放着开心的笑容。晨风从敞开的门窗吹进来,带来阵阵芬芳。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爸爸朝这边看了看,他明白劳拉心里在想什么。“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他说。“多么美好的清晨啊!”妈妈也附和道。

吃完早饭,爸爸拉起两匹马——山姆和大卫,把它们赶到小棚屋东边的大草原上,爸爸也要在那里开垦土地,种上玉米。妈妈负责给孩子们分配家务活,劳拉最开心的是听到妈妈说:“我要去菜园里干活了。”

玛丽肯定会热心地要求承担家务活,这样一来,劳拉就可以跟妈妈一起到菜园帮忙了。一场猩红热夺去了玛丽的光明,从那以后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不过即便是在失明之前,她也不喜欢到风吹日晒的外面去。而现在,只要能待在家里做点事情,她就很开心了。她总是高兴地说:“在屋里我用手摸一摸就能代替眼睛了,要是出去的话,我可分不清锄头下面是豌豆藤还是野杂草,待在家里洗洗盘子,铺铺床,看着格蕾丝还是没问题的。”

卡莉也很自豪,因为虽然她年纪还很小,才只有十岁,但是也能帮着玛丽做些家务活了。于是,妈妈就放心地带着劳拉去菜园了。

越来越多的人从东边拥过来,在大草原的四面八方定居下来,他们在东边、南边,甚至大泥沼西部建造起了新的棚屋。每隔几天,就能看到几个陌生人驾着四轮马车经过这里,他们穿过泥沼中间狭窄的小路朝北走,来到小镇,然后返回来。妈妈说,等春天这些活儿忙完之后,才能有时间去结识他们呢,现在大家都太忙了,根本没时间互相串门。

爸爸有了一个新的开荒犁,用来犁大草原这里的土再好不过了。犁的前面有一个锋利的轮子,也就是旋转犁刀。犁地的时候,犁刀一边翻转着切开前面的土地,铁犁头一边切断下面纠缠不清的草根,犁板接着掀起一块整齐的长土块,再翻过来。每一条土块都差不多十二英尺宽,笔直得就好像是用手切开的一样。

有了这个新犁,大家都很开心。现在,干完一天活儿之后,山姆和大卫可以欢快地躺在地上打个滚儿,竖起耳朵朝着四周看一看,才开始吃草。今年春天开荒的时候,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累得精疲力竭了。晚饭的时候,爸爸都有兴致讲起笑话来了。“天啊,这个犁简直可以自动犁地。”他说,“现在有了这么多新发明,大大节约了人力啊!说不定哪天夜里,等咱们都休息的时候,那犁会自己往前犁,等早上起来一看,都犁了一两亩地啦!”

一条条切开的土块底部朝外翻在犁沟里,土块里到处是被切断的草根。赤脚踩在刚犁过的犁沟里,真是又清凉又柔软,还有一种清新的泥土味道。卡莉和格蕾丝经常跟在犁后嬉戏。劳拉也想像她们一样,不过她已经快十五岁了,这样的年纪还在田里玩耍似乎有点不像话了。而且,每天下午,她还得陪玛丽出去散步晒太阳呢。

上午的事情都忙完以后,劳拉带着玛丽来到了草原上。春日温暖的阳光里,花儿争相怒放着,白云在草地上投下一片片移动的影子。

真是奇怪啊,她们还小的时候,玛丽因为年长一些,总喜欢发号施令。现在长大了,她们却似乎变得一样大了。她们喜欢一起走到很远的地方,享受着拂面的清风和温暖的阳光,路上随手摘几朵紫罗兰和金凤花,还会摘几片野菠菜吃。野菠菜开的花很好看,卷卷的花瓣很像薰衣草,叶子的形状又很像苜蓿,茎秆细细的,有着浓浓的酸味。“野菠菜吃起来有一种春天的味道。”劳拉说。“我觉得是有点柠檬的味道,劳拉。”玛丽温柔地纠正道。每次吃野菠菜之前,玛丽总是会问劳拉:“你仔细看过了吗?上面没有虫子吧?”“怎么会有虫呢!”劳拉反驳道,“这大草原多干净啊!以前哪见过这么干净的地方!”“你最好还是仔细看看吧。”玛丽说,“我可不想把达科塔唯一的虫子吃进肚子里!”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玛丽现在那么无忧无虑,经常像这样说起笑话来。她戴着遮阳帽,神色那么安详,蓝色的眼睛清澈无比,声音也如此欢快,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失明的人。

玛丽一直这么乖。有时候劳拉都有点受不了了。不过,现在她似乎有了一些改变。有一次劳拉问她:“你知道吗?以前你总是刻意表现得很乖,”劳拉说。“有时候我都有点受不了,真想扇你一巴掌。不过,现在你没有再刻意去做什么,就已经很乖啦。”

玛丽停下了脚步。“哎呀,劳拉,好可怕啊,你现在还想扇我吗?”“不会了,不会了。”劳拉诚实地回答。“你说的是实话?不是因为我瞎了才让着我?”“不是的!真的,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的,玛丽。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盲人来看待。我,我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姐姐而感到很高兴。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不过估计也不可能了。”劳拉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一直这么乖的。”“其实也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啦。”玛丽告诉她,“我确实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乖一点,不过我的心里啊,也是会有一些反抗或者不好的想法,你要是看到了,或许就不会想像我一样了。”“我能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从你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啊。”劳拉反驳道,“你一直都那么有耐心,一点不好的想法都没有呢。”“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想扇我了,”玛丽说,“因为我一直都装作很乖的样子,其实心里未必是真的想这样,有时候只是装装样子罢了。我有时候会对自己说,看啊,我是多么乖的女孩子啊,其实有时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或者说是有点自负,就为这个,你真应该给我一巴掌。”

劳拉有点惊讶。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知道是这样的。不过,玛丽并不是这样的人。她赶紧说:“不,怎么会啊,你根本不是那样的,真不是,你本来就很乖的。”“人生必遇患难,如火星飞腾。”玛丽引用起《圣经》的话来,“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啦!”“这是什么意思?”劳拉大声问道。“我的意思是,有很多东西是我们生来就无法改变的,所以我们也并不需要总是纠结自己到底是好还是坏。”玛丽解释道。“可是,要是不去想这些,怎么能变好呢?”“我也不知道,确实不能吧。”玛丽承认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把我的意思表达得更清楚。不过——也不需要总是去想这些,怎么说呢,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只要我们一直坚信,上帝是善良的。”

劳拉停下了脚步,玛丽也停了下来,因为如果劳拉不用胳膊挽着她,她也不敢自己向前迈步的。现在,她们站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间,绵延几英里的草地上开满了绚丽的花朵,在微风中起起伏伏,朵朵白云漂浮在蔚蓝无比的天空里,可是这些玛丽都看不到。谁都知道上帝是善良的,不过劳拉觉得玛丽一定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坚信着这一点。“你是坚信的,对吗?”劳拉说。“是啊,我坚信,而且一直都坚信。”玛丽回答,“神是我的牧者,我不该有所求。是他让我躺在绿色的草地上,是他带领我到达静静的湖水边。我想这是最美的赞诗了吧。哎呀,我们怎么一直站在这儿啊,我都闻不到紫罗兰的香味了。”“只顾着说话呢,都快跑到水牛坑旁边了。”劳拉说,“咱们还是往回走吧。”

她们转过身,劳拉看到低低的草坡一直从大泥沼旁边高低不平的草地蔓延到小小的棚屋。棚屋从这个角度看起来还没有鸡笼大,只有半个倾斜的屋顶。牛棚在野草中间若隐若现。再往前看,艾伦正带着两头小牛吃草,而往东边看,爸爸正在往新犁好的地里撒上玉米种子。

趁着土地还没有变得太干,爸爸尽力把犁开的土块都打碎了。他已经把去年犁好的土地耙松,撒上了燕麦种子。现在,他肩上绑了一麻袋玉米种子,手里拿着锄头,在开垦过的田地里慢慢撒着。“爸爸在种玉米呢。”劳拉告诉玛丽,“咱们就从那边走吧,现在已经到了水牛坑旁边了。”“好的,知道了。”玛丽说。他们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用力嗅着,灿烂的紫罗兰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像蜜糖一样甜。而水牛坑,是陷在草原上面的一片圆形凹地,像是一个三四英尺深的大碟子,里面密密麻麻地盛满了几千几万只紫罗兰。花儿开得那么密,都快已经看不到叶子了。

玛丽蹲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着一片片花瓣,然后摸索到细细的花茎,轻轻摘下了几束。

当她们走过爸爸正在播种的那片地的时候,爸爸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紫罗兰香味。“玩得开心吧,孩子们?”爸爸朝她们笑了笑,但是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他用锄头锄开了一小块土地,挖了一个小洞,往洞里撒上四颗玉米种子,拿锄头锄一片土盖住,用脚踩结实,接着再去种下一个。

卡莉看见了,也赶紧跑了过来,一下子把鼻子埋在了紫罗兰的花瓣里。

她本来是在照看格蕾丝的,而格蕾丝只愿意跟着爸爸在田里玩,她已经完全被那一条条蠕动的蚯蚓给吸引住了。每当爸爸把锄头插进土地里,她就好奇地盯着看有没有蚯蚓,要是看到那细细长长的虫子缩成粗粗短短的一截,然后又迅速钻进土地里,她就会咯咯地笑起来。“为什么蚯蚓断成了两截,还能伸缩着往土里钻呢,爸爸?”“它们肯定很想回到土地里面吧。”爸爸说。“为什么呢,爸爸?”格蕾丝继续问道。“它们就是很想啦。”爸爸说。“它们为什么要回到土地里面呢,爸爸?”“你为什么喜欢在脏兮兮的田里玩啊?”爸爸反问道。“到底是为什么呢,爸爸?”格蕾丝还是继续追问,“你撒了几粒玉米?”“那是玉米种子。”爸爸说,“一共四粒,一、二、三、四。”“一、二、四。”格蕾丝说,“为什么要撒四粒呢,爸爸?”“这个简单。”爸爸说。

一粒喂乌鸫,一粒喂乌鸦,

只剩下两粒,新芽破土地。

菜园里萝卜、莴苣和洋葱都长了出来,形成一小排一小排深浅各异的绿色。豌豆皱皱的小叶子从土里钻了出来。番茄细细的茎秆上,也展开了几片边缘参差不齐的新叶。“我一直留意着这菜园呢,该松松土啦!”妈妈说道。而劳拉正把手里那束紫罗兰泡在一个盛着水的杯子里,放在了餐桌上,给屋子里增添了一股芬芳。“我看黄豆芽随时都会冒出来啦,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后来,一个温暖的早晨,黄豆芽破土而出了。格蕾丝一看见,就激动地大叫着告诉了妈妈。整整一个早上,格蕾丝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黄豆芽看,怎么哄都哄不走。在光秃秃的土地上,黄豆一个接一个破裂开来,茎秆像铁弹簧一样弹了出来,而温暖的阳光下,两片裂开的豆瓣仍然牢牢地抓着一对儿小叶子不放。每当一个豆子炸开来,格蕾丝都忍不住尖叫起来。

现在玉米已经种好了,爸爸就开始准备建造小棚屋的另一半了。一天早上,他先把横梁放好,又做了一个架子,劳拉帮他架起来,沿着准绳放好,爸爸拿钉子钉了起来。然后他插上间柱,装上两扇窗户的框架。接着又加上椽木,把另一边的屋顶也盖好了。

劳拉一直在旁边给爸爸帮忙,卡莉和格蕾丝就在旁边看着,要是爸爸不小心弄掉了钉子,她俩就会跑过去捡起来。甚至连妈妈偶尔也会停下手里的活儿,到这边看一看。小棚屋渐渐变成了一座完整的房子,真是神奇啊!

建好之后,房子里面有了三个房间。新建的那半部分是两个小小的卧室,每一间都有一个窗户。现在,再也不用把床放到客厅啦!“真是一举两得啊!”妈妈说,“搬家的同时也顺便来了个春季大扫除!”

他们把所有的窗帘和被子都洗干净,挂在外面晾着。然后把新装上的两扇窗户擦得闪闪发光,挂上旧被单改成的窗帘,玛丽还用细腻的针脚在窗帘上缝了漂亮的褶边。妈妈和劳拉在新房间里搭上了床架,床架都是用新砍的木板做的,闻起来有着非常清新的树木味道。劳拉和卡莉从干草堆中间掏出最光亮的干草把褥套塞满,铺上妈妈刚熨过的暖和床单,盖上了闻起来满是草原香味的被子。

然后妈妈和劳拉把原来那一半棚屋的角角落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以后这里就当成客厅使用了。床一搬走,这里就显得很宽敞,里面只有一个炉子、几个碗橱,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古董架。等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之后,一家人都站着不停地赞叹着。“劳拉,你都不用跟我描述,我就能感觉到这屋子里多宽敞多清新多漂亮。”玛丽说。

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轻轻掀起崭新的白色窗帘。干净的木板墙和地板是温和的黄灰色。桌子上的蓝罐子里插着卡莉从草原摘来的野花和风信子,好像春天也钻进了屋子里。刷过漆的古董架摆放在角落里,又时髦又漂亮。

古董架最低一层摆放着几本书,午后的阳光洒了进来,书脊上金色的书名显得如此清晰,摆在上面一层的三只玻璃盒子也反射出好看的光泽,每一个盒子上都画着小小的花朵。再往上一层,放着一个钟表,钟面上的镀金花朵也闪耀着夺目的金光,就连黄铜钟摆也是金灿灿的,轻轻地来回摆动着。再往上,也就是架子的最上面一层,放着劳拉的白瓷珠宝盒,盒盖上放着小小的金杯子和托碟,卡莉的一条棕白色相间的小瓷狗坐在旁边,仿佛在看守着这个珠宝盒。

两间新卧室中间的门上,妈妈挂了一个木头托架,那是爸爸削出来送给妈妈的圣诞礼物,还是很久以前住在威斯康星大森林时候的事。小小的架子上每一片小小的花瓣和叶子,边缘每一根小小的藤蔓,顶上的大星星,还有一直蔓延到顶端的大藤蔓,都还像爸爸刚用折叠刀刻出来的时候一样完美。架子上还放着妈妈的陶瓷牧羊女,这是一个老古董了,比劳拉的年龄还要大。她正朝着大家微笑。

这个屋子可真漂亮啊!

需要养只猫

现在,黄绿色的玉米新芽从土地犁沟里钻了出来,像是一排排飘动的丝带。一天晚上,爸爸走在田地里观察着这些新芽,回来后看起来又累又气。“有一大半的玉米都得重新种。”爸爸说。“啊,为啥啊,爸爸?”劳拉问道。“有地鼠。”爸爸说,“不过,这地是刚开垦的,又是第一茬玉米,难免会这样。”

格蕾丝抱着他的腿。爸爸把她抱了起来,用胡茬蹭她的脸,痒得她咯咯笑个不停。她还记得那首播种的歌谣,于是就坐在爸爸膝盖上得意地唱着:

一粒喂乌鸫,一粒喂乌鸦。

只剩下两粒,新芽破土地。“这是东部人编的,”爸爸告诉她,“现在咱们来到了西部,得编一编属于咱们自己的歌谣。格蕾丝,你要不要试试看?”

一粒喂地鼠,两粒喂地鼠,

三粒喂地鼠,四粒没破土。“天啊,查尔斯!”妈妈打断了她,笑了起来。并不是因为这几句俏皮的话有多么好笑,而是看到格蕾丝编这首歌谣的时候爸爸给她的调皮眼色。

他刚一种上玉米种子,就被长着斑纹的地鼠发现了。田里的地鼠到处乱蹦,然后停下来用小爪子挖开细细的土壤。奇怪的是,它们似乎很清楚地知道玉米种子在哪儿埋着。

这些小东西蹦来蹦去,挖开土壤,直直地坐在地上,两只小爪子捧着玉米粒,小口小口地啃着,就这样竟然把半个玉米田都吃掉了,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地鼠是害虫啊!”爸爸说,“咱们要是有只猫就好了,要是咱家的黑猫苏珊还在,地鼠肯定早吓跑啦!”“是啊,屋子里也需要猫。”妈妈表示同意,“我看现在屋子里老鼠多的是,要是碗柜里的东西不盖着,肯定早被老鼠啃了。不过,在这个地方,去哪儿找只猫呢?”“依我看,这地方根本就没有猫。”爸爸回答,“镇上杂货店的店主们也愁着呢,威尔玛斯说要从用船从东边运过来一只。”这天晚上,劳拉睡得正香,突然就被惊醒了。卧室中间的缝隙里传来一阵喘息声,一阵咕哝声,还有什么小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她听到妈妈说:“查尔斯,怎么回事?”“我做了一个梦。”爸爸低声说,“梦到一个理发师在给我剪头发。”

妈妈也压低了声音,因为现在是半夜,大家都还在睡梦中呢。“只是个梦而已,躺下来继续睡吧,我去把被子捡上来。”“我听到理发师的剪刀咔嚓咔嚓地剪啊。”爸爸说。“好啦,躺下来继续睡吧。”妈妈打着哈欠说。“我的头发被剪掉了!”爸爸说。“以前从没见过你做个梦就这么魂不守舍的。”妈妈又打了个哈欠,“躺下来接着睡吧,翻个身就不会再梦到了。”“卡罗琳,我的头发真的被剪了!”爸爸重复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妈妈现在也有点清醒了。“我是说,”爸爸说道,“我在梦里抬起手,然后——就是这儿,我头上的这里。”“查尔斯,你的头发真的被剪了!”妈妈大叫道。劳拉听到她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我摸到了,你头上真的有块地方——”“是的,就是那儿。”爸爸说,“我抬起手——”

妈妈打断了他:“你头上真的有块地方秃了,有我手掌这么大!”“我抬起手,”爸爸继续说道,“然后抓到了什么东西——”“啊?什么东西啊?”“八成,八成是老鼠。”爸爸说。“哪去了?”妈妈叫道。“我也不知道,我使劲儿扔了出去。”爸爸说。“天啊!”妈妈有气无力地说,“肯定是老鼠,啃了你的头发做窝呢。”

过了一会儿,爸爸说:“卡罗琳,我真是想骂这个东西——”“好了好了,查尔斯。”妈妈咕哝道。“唉,真是气死了,不过我也不能为了看着老鼠不要爬到我头发上就整夜不睡觉吧!”“要是有只猫就好了。”妈妈绝望地说道。

早上起来,确实有一只死老鼠在墙边躺着,就是昨晚爸爸扔出去的位置。早饭的时候,爸爸走了出来,后脑勺上有块头皮几乎都快露了出来,头发都被老鼠啃掉了。

本来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爸爸就要去县委开会了,这最后几天头发根本不可能长出来。这个村子发展得太快了,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县,爸爸得去帮忙。作为最早的定居者,这是义不容辞的。

会议将在小镇东北部四英里左右怀特家的宅地举行。怀特夫人肯定也会出席的,所以爸爸也不能一直戴着帽子,那样多不礼貌啊。“不要紧,”妈妈安慰道,“你就实话告诉他们吧,他们家肯定也有老鼠。”“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讨论呢。”爸爸说,“算了,还是不要花时间解释了,就让他们以为我夫人帮我剪的头发就是这个样子吧!”“查尔斯,你怎么能这样啊!”妈妈大叫了一句,才反应过来爸爸是在故意逗她呢。

那天早上,他驾着四轮马车到县里开会去了,走之前告诉妈妈别等他吃午饭了。来回有十英里路要走呢,再加上开会的时间,估计是来不及的。

最后,爸爸驾车回到马厩的时候,大家正好在吃午饭。他一解开马身上的绳子,就赶紧往屋子里跑,差点和正往外跑的卡莉和格蕾丝撞个满怀。“孩子们!卡罗琳!”他大喊,“猜猜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他的手藏在口袋里,眼睛闪烁着光芒。“糖果!”卡莉和格蕾丝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比这个好!”爸爸说。“是信吗?”妈妈问。“是报纸吗?”玛丽猜道,“《前进报》之类的。”

劳拉盯着爸爸藏在口袋里的手,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但她敢肯定不是爸爸的手在动。“先让玛丽看看吧!”爸爸告诉大家。他把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手掌里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咪。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放在玛丽手里。玛丽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小猫柔软顺滑的皮毛,然后又轻轻碰了碰小猫小小的耳朵、小小的鼻子还有小小的爪子。“小猫咪!”她惊奇地叫了起来,“可真小!”“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劳拉告诉她,“胎毛是烟雾一样的灰色,脸、胸口、小爪子还有尾巴尖是白色的。小小的爪子真是可爱啊!”“本来不应该这么小就从母猫身边抱过来的,”爸爸说,“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能错过啊,不然就会被别人抱走了。怀特家的母猫是从东部运过来的,生下了五只小猫,今天卖出去了四只,一只五毛钱。”“你不会也花了五毛钱吧,爸爸?”劳拉瞪大眼睛问道。“是啊。”爸爸说。“我不会怪你的,查尔斯,这钱花得值,家里确实需要一只猫。”妈妈赶紧接过话来。“这只小猫能交给我们养吗?”玛丽试探着问了句。“当然可以。”妈妈保证,“我们要经常喂东西给它吃,仔细洗洗它的眼睛,而且还不能让它着凉。劳拉,你去找个小盒子来,再从碎布包里挑几块柔软暖和的碎布来。”

劳拉用纸板盒子给小猫做了一个又舒服又柔软的小窝,而妈妈去热了一点牛奶。大家看着妈妈把小猫放在手里喂奶喝,每次就用汤匙舀一点点。小猫小小的爪子抓着汤匙,伸着粉嫩的小嘴,一小口一小口把温暖的牛奶喝进了肚子,不过也顺着下巴流下去不少。然后大家把小猫放进窝里,玛丽温暖的手抚摸着它,小猫舒服地蜷在盒子里,渐渐进入了梦乡。“据说猫有九条命呢,所以它肯定能活很久的,你们就瞧着吧!”妈妈说。

快乐时光

爸爸说镇子发展得很快,不断有人拥过来,迅速建起一座座房屋定居下来。一天晚上,爸爸和妈妈去镇上帮忙组织了教会。很快,教堂的地基就打好了,因为没有足够的木匠,爸爸也干起了木匠活儿。

每天早上,他做完家里的一些杂活儿,用一个锡制饭盒装好午饭,再步行到镇上去。他每天早上七点钟就赶紧开始干活了,中午只稍微休息一小会儿,一直忙到下午六点半,才能回家吃晚饭。这样每周的报酬有十五块钱。

这是一段快乐的日子,菜园里的蔬菜生机勃勃,玉米和燕麦也很旺盛,小牛也已经断奶了。这样一来,脱过脂的牛奶可以拿来做白干酪,乳脂可以用来做黄油和酸奶,当然更让人开心的是,爸爸现在能赚不少钱。

劳拉在菜园里干活儿的时候,常常禁不住想起玛丽去上学的事情,两年前他们就听说过在爱荷华州有一所盲人专科学校。大家天天都想着这件事,每天晚上大家都祈祷玛丽可以去那所学校学习。失明之后,最让玛丽悲伤的就是无法再继续学习了。她那么喜欢读书,而且一直梦想着能成为一名老师。现在,这个梦想再也无法实现了。劳拉虽然不喜欢教书,但是等她年龄再大些还是必须得去当老师,好挣钱给玛丽上学。“这都没关系的,”她锄地的时候心想,“至少我可以看得见。”

她可以看见锄头,可以看见大地上各种各样的色彩,可以看见叶子上的光斑,也可以看见豌豆藤的影子。她只需要轻轻一瞥,就能够看到绵延几英里的草地在风中起伏,可以看到远处的天际线,飞翔的鸟儿,草坡上的母牛艾伦和小牛,还有深蓝浅蓝的天空,以及夏日里大片雪白的云朵。她可以看得到这么多,可是玛丽所能看到的,只有黑暗。

她锄着地,虽然有点不敢奢望,但她还是希望玛丽今年秋天就可以去读书。爸爸赚了这么多钱。要是玛丽可以去读书,劳拉一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好好学习,等十六岁的时候就肯定能去教书了,然后就可以赚钱供玛丽读书了。

一家人都需要新衣服和鞋子穿,但是爸爸不得不把钱花费在面粉、食糖、茶叶和咸肉这些必需品上。建造另一半房子的木材也花了不少钱,还得买点煤过冬,还要交税。不过今年家里有了菜园,种了玉米和燕麦,等后年的时候,地里的东西就足够他们吃的了。

要是能再喂几只母鸡和一头猪,那样他们就能有肉吃了。现在,这里的土地已经被开垦出来了,根本没有什么猎物,所以想吃肉的话要么去买要么自己养。也许明年爸爸就能买几只母鸡和一头猪了。肯定会有定居者带过来一些的。

一天晚上,爸爸进屋的时候,满脸喜色。“卡罗琳,孩子们,你们猜怎么着?”他高兴得几乎唱了起来,“我今天在镇上看到博斯特了,他跟我传达了他夫人的话,说他家母鸡现在正在孵的这窝小鸡是准备给咱们的。”“太好了,查尔斯!”妈妈说。“等小鸡们再长大点,可以自己觅食了,他就把一窝都给咱们。”爸爸说。“天啊,查尔斯,真是好消息,博斯特太太真是太好了!”妈妈感激地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博斯特先生有没有说什么?”“他说一切都很好,只是博斯特夫人太忙了,今年春天连去趟镇上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给咱们整整一窝小鸡啊!”妈妈说,“谁还会像她这么大方啊!”“他们刚来这里那会儿,刚结婚,在暴风雪里迷了路,方圆四十里就咱们一家人,还是你接待他们的,他们不会忘了这件事的。”爸爸提醒她,“博斯特现在还常常提起来呢。”“哎呀,这都不算什么,她要送给咱们一整窝小鸡啊——整整给咱们节约了一年的时间啊。”

要是小鸡不被老鹰、地鼠或者狐狸抓走,夏天就会长大。等来年,小母鸡们就可以下蛋了,咱们就有鸡蛋孵小鸡了。再过一年,就可以炸公鸡吃,然后母鸡会越来越多,鸡群就渐渐扩大起来了。到那时候,我们不但有鸡蛋吃,等母鸡老了不能下蛋了,还可以杀了做鸡肉派呢。“要是明年春天爸爸可以买头小猪回来,”玛丽说,“过几年,咱们就可以吃到炸火腿和煎鸡蛋了。还有猪油、腊肠、排骨和奶酪!”“格蕾丝就可以烤猪尾巴了!”卡莉插了一句。“为啥我要烤猪尾巴呀?”格蕾丝想知道,“猪尾巴是什么啊?”

卡莉还能想起杀猪的场景,不过格蕾丝就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她没见过猪尾巴在壁炉前嗞嗞作响,最后烤成棕褐色的样子,没见过刚出锅的脆脆的美味多汁的小排骨,没见过蓝色大浅盘里装着的浓香四溢的腊肠饼,更没见过淋着棕红色肉汁的烤薄饼。她只记得来到达科塔土地之后的事情,她见过的只是爸爸偶尔买回来的肥肥的白色咸肉。

但是不久的未来,他们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吃了,好日子就要来临了。现在虽然活儿很多,但因为对未来有那么多的憧憬,日子也过得飞快。大家白天忙个不停,都没有时间去想爸爸了。爸爸每天晚上才回来,给大家带回镇上的消息,家里人也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他。

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大家都忍不住想要早点告诉爸爸,还怕他会不相信呢。故事是这样的:

当时,妈妈在整理床铺,劳拉和卡莉在洗早餐的盘子,大家突然听到小猫一阵尖叫,然后瞪大眼睛,窜过地板,追赶着格蕾丝用绳子拉着的一片纸。“格蕾丝,小心点!”玛丽大喊,“别伤到了小猫。”“我没有伤小猫。”格蕾丝赶紧回答。

玛丽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猫又大声尖叫了起来。“格蕾丝,别捣乱了!”妈妈从厨房喊道,“你是不是踩到小猫了?”“没有,妈妈。”格蕾丝回答。小猫还是拼命地叫着,劳拉停下手里洗着的盘子,转过身来。“格蕾丝,别捣乱了!你到底把小猫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干!”格蕾丝嚎叫道,“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大家都没见到小猫的踪影。卡莉在壁炉后面和木盒子后面都没有找到,格蕾丝掀起桌布钻到桌子底下,想看看小猫在没在下面,可是也没有。妈妈看了看古董架最底部的架子下面,劳拉则把两个房间都找遍了。

然后,大家又听到了小猫的尖叫。妈妈发现它在一扇开着的门后面。在门和墙中间,小小的猫咪正紧紧抓着一只大老鼠。这只棕色的老鼠非常大,几乎和还走不稳的小猫一样大了。老鼠在小猫爪子下面挣扎着,到处乱咬。老鼠咬到小猫的时候,小猫就大叫一声,但还是牢牢地抓着不放。小猫的腿绷得紧紧的,牙齿咬进老鼠松软的毛皮。小猫小小的腿还没什么力气,差点摔倒了。老鼠一次又一次地咬着它。

妈妈赶紧把扫帚拿了过来。“你抓住小猫,劳拉,我来对付这只老鼠!”

劳拉虽然照做了,但还是忍不住说:“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吧,妈妈!她在努力呢,这是它自己的战斗!”

劳拉抓着小猫,小猫又一使劲儿,跳到了老鼠身上,它把老鼠压在前爪下面,老鼠又咬了它一口,小猫又尖叫了一声。然后小猫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老鼠的脖子。老鼠吱吱叫了几声,就无力反抗了。这只勇敢的小猫,凭着自己的努力,咬死了一只老鼠——它生命中抓到的第一只老鼠。“真是太精彩了!”妈妈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猫鼠大战!”

要不是小猫很小就离开了妈妈,这个时候猫妈妈肯定在舔舐小猫的伤口,小猫一定也会自豪地呜呜叫着,可是现在没有机会这样了。妈妈仔细地把小猫身上被老鼠咬伤的部位清洗干净,然后拿来温热的牛奶给它喝。卡莉和格蕾丝轻轻抚摸着小猫小小的鼻子和柔软的脑袋,玛丽温暖的手抚摸着小猫的皮毛,小猫很快就蜷缩着睡着了。格蕾丝拎着死老鼠的尾巴,把死老鼠扔得远远的。然后后面大半天大家都在说,等爸爸回来,必须要讲这个神奇的故事。

爸爸回来了,他洗了洗脸梳了梳头发,坐下来准备吃晚饭。劳拉先是给爸爸汇报了今天一些家务事的情况,她告诉爸爸她给家里的几匹马、母牛艾伦和小牛们都喂了水,还挪了拴马桩。现在天气这么好,没必要再把这些牲畜们圈在马厩旁边。它们就直接躺在星空下休息,随时都可以起来吃几口草。

接着她就讲起了小猫的传奇故事。

爸爸说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故事。他看了看灰白色的小猫咪,它正竖着细细的尾巴,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走着。爸爸说:“这只小猫肯定会是整个县最厉害的猎鼠能手。”

这一天,大家都很心满意足。除了晚饭的碟子还没洗,今天已经没什么活儿了。大家吃着美味的面包黄油、炸土豆、农家干酪,还有蘸了醋和盐的莴苣叶子。

敞开的门窗外面,草原已经完全被夜幕笼罩,不过天空依然是一片灰白色,几颗星星开始眨起眼睛。风儿轻轻吹来,也搅动了屋子里的空气。草原上清新的气息混合着火炉的温暖,混合着食物、茶水、干净香皂的香味,还有新卧室木板的微弱余香,在屋子里久久弥漫着。

大家都感到非常满足,而或许其中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明天会像今天一样让人感到满足,但或许还会有些不同,就像今天会发生这样的故事一样。可是劳拉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不同,直到爸爸问他:“你想不想

到镇上工作

?”到镇上工作

一个女孩子除了到旅馆做女工,真想不出还可以到镇上做什么工作。“克兰西有个新点子。”爸爸说。克兰西先生是新商人大潮中的一员,爸爸正在帮他盖商店。“我们快把店铺盖好了,他正把他的一些布料搬进来呢。他岳母也跟着他们一起来到西部了,准备在店里做衬衫。”“做衬衫?”妈妈问道。“是啊,这附近有很多单身汉,克兰西觉得要是有人在店里做衬衫,那些没有女人帮着做缝纫活儿的单身汉就可以在这里做衬衫了,这样布料生意也会越来越好。”“确实是个好主意!”妈妈赞同道。“那当然!克兰西这个人啊,想到什么就立马去做!”爸爸说,“他已经弄了台缝纫机回来。”

妈妈来了兴趣。“缝纫机?是不是像在《洋际报》上看到的那样?怎么用的呢?”“就跟我之前想的差不多,”爸爸说,“脚踩着踏板,前后交替用力,轮子就会转动起来,针也就一上一下地缝纫了。针的下面有一个巧妙的小装置,上面缠满了线。克兰西给我们一些人看过。这个机器运行起来速度非常惊人,缝纫出的东西很整齐,你看了肯定满意。”“不知道这东西要花多少钱。”妈妈说。“一般人肯定买不起的。”爸爸说,“不过克兰西把这当做一种投资,他说以后可以把这些钱连本带利挣回来。”“是啊,肯定的。”妈妈说。劳拉知道妈妈心里肯定在想,有了这架机器,可以少做多少活啊!不过即便他们拿得出钱,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家用就买一台吧。“他是不是想叫劳拉去操作缝纫机啊?”

劳拉有点害怕。万一那价值不菲的机器出了什么故障,她可承受不起。“哎呀,不是的,怀特夫人会自己去操作的,”爸爸回答,“她希望身边有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帮忙手工缝纫呢。”

他又转头对劳拉说:“他问我有没有这样的女孩推荐,我告诉她你缝纫活儿做得不错,所以她想叫你过去帮忙。克兰西太太那边有太多衣服的订单了,自己根本忙不过来,她说要是做得好,每天会给两毛五分钱的报酬,还管午饭吃。”

劳拉迅速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这样的话,一周能挣一块五,一个月就能挣六块多了。要是做得好,怀特太太高兴的话,她可以在那边做一整个夏天。那样,她就可以赚到十五块钱了,也许还能赚到二十块,这些钱就可以拿来供玛丽上学了。

劳拉根本不喜欢到镇上去工作,她害怕与一群陌生人打交道。可是,一想到这样就能赚到十五块钱,或者十块钱五块钱,她又怎么会拒绝呢?她咽了咽口水,问妈妈:“我可以去吗?”

妈妈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想叫你去,不过好在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到镇上,爸爸也在的,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吧。”“真不想离开家,这样所有的家务活儿都要你来做了。”劳拉支支吾吾地说。

卡莉急忙说自己可以帮忙。她能自己整理床铺、打扫卫生、刷锅洗碗,还能去菜园撒种子。妈妈说,玛丽在家也能帮不少忙,而且现在牲口都拴在了外面,晚上也没有很多家务事要做了。她说:“我们会想你的,劳拉,不过家里的事我们肯定能应付好。”

第二天早晨,时间很仓促。劳拉给艾伦喂了牛奶和水,然后就赶紧洗脸刷牙,把辫子编起来。她穿上了崭新的印花棉布裙子,套上袜子和鞋子,拿一条新熨烫过的围裙把顶针卷了起来。

她匆匆忙忙吃了几口早餐,连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然后就系上遮阳软帽,赶紧和爸爸一起出发了。他们必须在七点钟之前到达镇上开始干活。

早晨的空气十分新鲜。百灵鸟在草原上唱着动听的歌儿,一大群白鹭从大泥沼上面朝着天空飞去,细长的双腿悬在身子下面,它们伸长脖子,兴奋地叫着,叫声十分短促。这样的早晨多么美好啊,周围的一切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不过爸爸和劳拉根本没时间停下来好好欣赏。他们要和太阳赛跑。

太阳毫不费力地就升起来了,爸爸和劳拉不得不飞快地往前赶,他们沿着小路往北走,一直走到主街的最南边。

小镇变化可真快,这里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地方。主街西边整个街区筑起了一座座崭新的棕色松木建筑。面前是一条木板铺成的崭新人行道。不过爸爸和劳拉没时间过到街道对面去了,他们在尘土飞扬的小道上一前一后往前赶着路。

在街道这边,草原依然覆盖了所有的空地,一直延伸到主街和第二大街转角处爸爸的马厩和办公的地方。再往前,拐角处的空地上已经建起了一座新建筑的间柱。他们继续匆匆忙忙地朝前走,走过空地,一直来到克兰西的新店铺门前。

店铺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的,隐约还能闻到木屑的清香,以及新布浆洗过的味道。在两个长长的柜台后面,沿着两边的墙摆放着两排架子,架子上成卷的布匹一直摞到天花板,里面有薄棉布、印花棉布、细亚麻布、轻质毛料、羊绒布、法兰绒布,甚至还有丝绸。

这里不卖生活用品,不卖五金器具,也不卖鞋子和器具。整个商店就只卖布料,劳拉以前还从来没见过只卖布料的商店呢。

她的右手边,有一个盖着玻璃的矮柜台,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纽扣、缝衣针和大头针。柜台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线轴。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在这些彩线上,显得非常漂亮。

缝纫机就摆在另一个柜台里面靠近窗户的地方。镍制的零件和长长的缝针闪闪发亮,漆过的木头泛着好看的光泽。一卷白线立在缝纫机上面的细轴上。劳拉怎么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去接触这样的东西。

克兰西先生在两位顾客面前展开一卷印花棉布,这两个人的衣服都脏兮兮的。一个又胖又壮的女人,黑色的长发松散地绾在一起,正在把几块报纸大小的印花棉布缝在一起,在缝纫机旁边的柜台上铺开。爸爸拿掉帽子,给她打了声招呼。

他说:“怀特夫人,这是我女儿,劳拉。”

怀特夫人把针从嘴里拿出来,说道:“希望你是个手脚麻利、做事利索的姑娘。你会粗缝贴边,或者做出好看结实的扣眼吗?”“会的,夫人。”劳拉说。“那好,你可以把帽子挂在那边的钉子上,我们开始吧。”怀特夫人说。

爸爸给了劳拉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就离开了。

劳拉真希望自己那种紧张担心的感觉可以快点消失。她把帽子挂起来,系上围裙,套上顶针。怀特夫人拿了几块布交给劳拉,叫她搬个板凳去缝纫机所在的窗户旁边去缝。

劳拉迅速把直背椅子往后拉了拉,这样缝纫机就能把自己遮住一些,不被街上的人看到。她埋下头开始工作,缝得很快。

怀特夫人没说什么,她正小心翼翼地把样片放在布料上,用长长的大剪刀一件一件地剪着衣服的布块。劳拉刚粗缝好一件衣服,怀特夫人就立马接过来再拿给她一件新的来缝。

过了一会儿,怀特夫人坐在了缝纫机后面,用手转动着轮子,双脚迅速地踏着下面的踏板,好让轮子一直保持转动。缝纫机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像是一只巨大的蜜蜂在脑子里嗡嗡直响。轮子飞快地转动着,看起来已经一片模糊,而缝衣针也变成了一束银光。怀特夫人胖胖的手里抓着布,在针下面迅速地往前推着。

劳拉尽快地粗缝着衣服,把缝好的放在怀特夫人左手边的那一堆里面,然后从柜台拿来另一件继续缝。怀特夫人从那堆缝好的衣服里拿出一件,在缝纫机上缝好,放到右手边。

这些衣服就按照这样的顺序缝制了出来,劳拉从柜台上拿起衣服粗缝一遍放到一堆,怀特夫人再拿起来在缝纫机上缝一遍,最后堆到另外一堆。这个流程就像男人们在草原上修铁路的时候围成的圆圈一样。不过在这儿,只有劳拉的手在一刻不停地忙活着,手里的针线迅速地沿着缝合边移动着。

她的肩膀有点酸,脖子后面也痛了起来。她感到胸口有些闷,双腿又累又沉。机器咯噔咯噔的声音不停地在脑海里作响。

突然,机器停了下来。“好啦,最后一件完成啦!”怀特夫人说道。

可是劳拉还是得把衣服拿过来,把袖口和腋下缝好,而柜台上还有一件衣服的布片等着她缝呢。“这件我来吧。”怀特夫人说着把那些布片拢了过来,“咱们必须赶一赶了。”“好的,夫人。”劳拉说。她觉得自己应该缝得再快点,可是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一个大个子男人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望。他脸上脏兮兮的,满脸红色胡茬,好像很久没有刮过了。他朝里面喊道:“克兰西,我的衣服做好了吗?”“下午就好了。”克兰西先生回答道。

大个子离开后,克兰西先生问怀特夫人,那个人的衣服什么时候可以做好。怀特夫人说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件。克兰西先生就骂了几句。

小小的劳拉坐在大大的椅子里,迅速地缝着手里的衣服。克兰西先生从那堆衣服里抓起一把,差点摔到了怀特夫人脸上。他一边喊一边骂,叫她在吃晚饭前一定得做好,要不然一定得问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慢。“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啊!”怀特夫人生气了,“无论是你还是其他棚屋里的爱尔兰人,都没有这个权利!”

劳拉没有听清克兰西先生后来又说了什么。她真的很想离开这里。不过怀特夫人叫她一起来吃晚饭。她们来到了店铺后面的厨房,克兰西也气冲冲地跟着过来了。

厨房里,又热又挤,非常嘈杂。克兰西夫人把晚饭摆在桌子上,三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互相推来推去,想把对方推下椅子。克兰西夫妇还有怀特夫人坐着一边吃一边扯着嗓子争吵着。劳拉根本不理解他们在争吵什么。她甚至分不清克兰西先生是在和他夫人吵架还是和他岳母吵架,也不知道她们是在跟克兰西吵架还是在互相争吵。

大家看起来都气冲冲的,劳拉真害怕他们会打起来。克兰西先生偶尔还大喊着“把面包拿过来!”或者“给我添点水!”之类的话,每次克兰西夫人都会照办,但同时几个人还是大吵大叫着。孩子们根本不在意这些,自顾自地互相打闹着。劳拉却坐不下去了,她根本没什么心情吃饭了,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所以她立马就回去继续干活儿了。

克兰西先生哼着小曲儿从厨房走了出来,那感觉仿佛他刚刚和自己的家人享用了一顿美味而宁静的晚餐。他高兴地问怀特夫人:“那些衣服你什么时候能做完?”“再过几个小时差不多了。”怀特夫人保证,“我们两个人都在缝呢。”

劳拉想起了妈妈说过的话:“世界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两个小时后,她们果真缝完了那四件衣服。劳拉小心翼翼地缝着衣领,要想把衣领整整齐齐地缝在衣服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怀特夫人接着就把粗缝好的衣服放在缝纫机上缝了一遍。然后还要把袖口缝在袖子上,把衣服下面的窄褶边缝好,接着再去缝前襟和袖边。做完了这些之后,还要把一粒粒小扣子缝在衣服上,最后还得做扣眼。

开扣眼也是个麻烦事。每个扣眼之间的间隔要保持一样,扣眼的大小也要相同。剪刀多用力一点点,扣眼就会太大,而哪怕差了几毫米没剪开,扣眼又会太小。

怀特夫人剪好扣眼,劳拉就赶紧用密集的针脚锁好边,她缝得非常均匀,针脚相当细密。她很讨厌做扣眼,所以她就做得飞快,这样就可以赶紧做完了。怀特夫人看到了,说道:“你做扣眼比我厉害啊!”

那四件衣服做完以后,这一天就只剩下三个小时的工作了。怀特夫人继续裁剪着布片,劳拉也不停地缝着。

劳拉从来没有一动不动地坐这么久过。她的肩膀酸痛,脖子也痛,手指被针刺得粗糙起来,眼睛又干又涩,有些模模糊糊的。有两次她都要把缝错的拆掉重新缝。最后,她看到爸爸来接自己了,兴奋得赶紧收起手里的活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们轻快地朝家里走去。忙忙碌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现在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今天你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爸爸问道,“还不错吧?”“我想是吧,”他回答,“怀特夫人夸我扣眼做得很好呢。”

玫瑰之月

整个美丽的六月里,劳拉一直都在缝衣服。大片大片粉色的野玫瑰在草原上盛开着,可是劳拉只能在早上和爸爸一起赶去镇上工作的时候匆匆瞥一眼。

早晨,柔和的天空渐渐变成清亮的蓝色,缕缕夏日的云彩在空中游荡着。微风里充斥着玫瑰花的香味,沿途路边到处能看到刚刚绽放的花朵,粉嫩的花瓣,鲜黄的花心,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张漂亮的小脸。

等到了正午,她知道,蔚蓝的天空便会飘起大片洁白的云朵。云影渐渐掠过随风舞动的草原和玫瑰。可是这些她都看不到,因为那时她在闹哄哄的厨房里。

等晚上回家的时候,玫瑰就已经凋谢了,片片花瓣散落在微风里。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那样尽情地玩耍。想想她现在拿着不错的薪水,也是很让人开心的。每到礼拜六晚上,怀特夫人就会数给她一块五毛钱,劳拉接过来,回家带给妈妈。“你不要把钱都给我,劳拉。”妈妈有次说,“你自己也留点吧。”“可是,我要钱做什么呢?”劳拉反问道,“我什么都不缺。”

她的鞋子还没有坏,袜子和内衣也好好的,身上的印花棉布裙子几乎是崭新的。整整一个礼拜,她都盼望发工资的这一天,然后她可以高高兴兴地把薪水拿给妈妈。她也常常想,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再过两年,她到了十六岁,就可以去教书了。要是自己认真努力地去学习,考个教师资格证,到一所学校当老师,就能真真正正地帮助爸爸和妈妈了。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偿还爸爸妈妈从小到大在自己身上的花费了。然后,一家人还能送玛丽去上学。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问妈妈,能不能现在就把玛丽送去上学,因为自己以后就可以挣钱支付玛丽在学校的开销了。不过她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因为害怕妈妈会说现在家里还没有这个条件。

尽管如此,有了这小小的愿望,她去镇上工作的时候就更开心了。她的薪水还是有帮助的。她知道妈妈都尽可能地存了起来,等钱存得差不多了,爸爸妈妈肯定就会送玛丽去上学。

这个小镇简直是美丽大草原的一个伤口。马厩旁到处是腐烂的干草垛和粪堆,商店前面看起来很漂亮,后面却是又粗糙又难看,草地从第二大街那里就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了,夹杂着沙砾的尘土在一幢幢房屋中间乱飞。整个镇子充斥着腐烂、尘土和烟灰,还有锅灶里的油脂味。酒馆里散发出潮湿的气息,泼洗碗水的后门处一股霉酸味。不过,只要你在镇子里多待上一会儿,就闻不到这些气味了。看着一个个陌生人从这里经过,也是很有趣的。

去年冬天,劳拉遇到的那些男孩女孩如今都不在那里了。她们都到自己家的宅地去了。零售店的店主依然留在镇上打理自己的店铺,独自一人在店铺后面的屋子里过夜,而妻子孩子们一整个夏天都在草原宅地上的小木屋里。因为法律规定,要是自己的家人不能每年在宅地上生活六个月,并连续五年,那么就不能拥有这片宅地了。而且还必须把这十公顷的草地都犁开,连续种上五年的庄稼,政府才会给他这片地的所有权。可是,依靠那片荒地根本没法糊口,所以为了留住这片地,女人和女孩们夏天在宅地小棚屋里面,男孩们犁地种庄稼,男人们出去建设城镇,想办法挣钱从东部买来食物和工具。

去小镇的次数多了,劳拉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家庭要优越很多。因为爸爸比别人早开垦了一年。他从去年就开始犁地了。现在,家里有了菜园和燕麦田,第二茬玉米长势也很喜人。干草储备可以撑过一整个冬天,爸爸还可以卖掉一些玉米和燕麦,买一些煤炭。而新来的定居者们,才开始做爸爸去年就开始做的事情。

劳拉从工作中抬起头来,就差不多可以看到整个小镇,因为几乎所有的建筑都集中在街对面两个街区以内。建筑上面立起高高矮矮的装饰墙,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两层楼房一样。

米德家的旅馆坐落在街道的尽头,而比尔兹利家的几乎就在劳拉正对面,丁汉姆的家具店靠近下个街区的正中间,他的店铺真的是两层楼。楼上的飘动的窗帘似乎就是在告诉大家,这里是真正的两层楼,并不像旁边一样是装饰墙。

这是这栋建筑与别家建筑唯一的不同。这些建筑全是用有些褪色的灰白色松木建造的,每一个建筑前面都有两扇高高大大的窗户,中间有一扇门。天气很温暖,所有的门都敞开着,每扇门前都装着用粉色纱帘钉在木头门框上面的纱门。

房子前面用木板铺成宽宽的人行道,路边有一排拴马桩。拴马桩上随时都能看见几匹马,有时候还能看见马或者牛拉的四轮货车。

有时候,劳拉咬掉衣服上的线头时,会看到一个男人从门口人行道走过,解开拴着马的缰绳,跨上马背驰骋而去。有时候,她还能听见几匹马拉着四轮货车的声音,等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抬起头,就刚好能瞥见马车从门前经过。

有一天,突然一阵奇怪的大喊声把她吓了一跳。她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从布朗家的酒馆冲了出去,身后的纱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高个子男人傲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纱门,抬起一只长腿轻蔑地朝着纱帘踢了过去。纱帘从上到下完全撕裂了,酒馆里面传来老板的抗议声。

不过,这个高个子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傲慢地转身就走,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矮个子想进去,高个子想出去,但是两个人面对面谁也不让谁。

高个子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矮个子也毫不示弱,傲气十足。酒馆老板来到了门口,不停地抱怨着撕破的纱门。不过这两个人一点也不往这边看。他们互相对视着,一个比一个趾高气扬。

突然,高个子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伸出细长的胳膊挽着矮个子粗胖的胳膊,一起走下了人行道,一边走一边一起唱了起来。

划桨吧,水手,

划桨吧!

莫管狂风和暴雨!

高个子傲慢地抬起自己的长腿,又朝霍森的纱门踹了一脚。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大喊:“哎!干什么呢?”

莫管雷鸣与呼啸!

划桨吧,水手——

他们的傲气越来越高涨,高个子迈着长腿大步向前,矮个子也骄傲地拼命迈着小短腿,想要跟上高个子的步伐。

莫管狂风和暴雨!

高个子狠狠地把脚插进比尔兹利家旅馆的纱门。比尔兹利夫人气冲冲地冲了出来。他还是满不在乎地往前走着。

莫管雷鸣与呼啸!

劳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看见高个子的长腿把巴克家杂货店的纱门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巴克先生赶紧冲出来想阻止他。两只长腿高视阔步地走了过去,然后是两只粗短腿傲慢地走了出去。

划桨吧!

高个子的脚又撕开了怀德家饲料库的纱门。怀德拉开纱门,大骂起来。

两个男人表情凝重地站在那里,直到怀德停下来喘口气。矮个子又威风凛凛地说道:“我叫泰·佩·普雷尔,我喝醉了!”

他们继续手挽手,重复着:“我叫泰·佩·普雷尔——”

然后两个人像青蛙一样一起喊:“我喝醉了!”

虽然高个子不会说自己叫泰·佩·普雷尔,但是他总是郑重其事地跟着说:“我喝醉了!”

他们走了一圈,后来又进了另一家酒馆。酒馆的纱门在他们身后砰地关上了。劳拉屏住了呼吸,不过这扇门的纱布完好无损。

劳拉笑得肚子都疼了。怀特夫人厉声说醉酒男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的时候,劳拉还是忍不住笑。“想想那些纱门值多少钱吧!”怀特夫人说。“你居然还能笑出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难以理解。”

那天晚上,劳拉想给玛丽和大家描述那两个男人的样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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