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我的刑侦笔记7(同名网剧点击量破40亿!)(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24 12:3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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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书欣

出版社:海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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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我的刑侦笔记7(同名网剧点击量破40亿!)

余罪:我的刑侦笔记7(同名网剧点击量破40亿!)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余罪:我的刑侦笔记7作者:常书欣排版:蕾蕾出版社:海南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11-15ISBN:9787544368032本书由上海读客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匪窝遇险

 放浪形骸

一辆五菱面包车在深港东环路上巡逻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有着丰富的夜生活。尽管是小雨淅沥,也挡不住人声鼎沸。车穿梭在车人混行的路面上,解冰几次电话问着准确方位,终于看到目标时,他哑然失笑了。

那辆还有着安利标志的闷罐车,泊在临街的人行道上,一个街灯照不到的暗处,不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他叮嘱了司机两句,踱步下了车,看看时间,已经是晚十时了。这个时候队友紧急召唤,还以为有急事了,不过看这样子,似乎很平静嘛。

这两天他的任务是许平秋直接安排的。连他也没搞明白,许平秋为什么会派他去监视一个内部的人——经侦局的。不过监控的结果仍然让他震惊,那位内部的同行,居然和蓝湛一的情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是商业犯罪侦查领域的警察,一拨是专事网络赌博的罪犯,这其中的猫腻想想便知应该是各取所需。只是让人惊讶的是,他想不到许平秋有什么渠道,千里之外,居然能窥到隐藏这么深的一个内鬼。

很多警中前辈,都会有外行想象不出的秘辛,这一点他领教很多回了。自从参与这个案子,他甚至发现,自己重案队学习的两年,比当年在学校学到的东西实用多了。要解决这些光怪陆离的案子,单凭从教科书里学来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轻轻叩响车后厢,后厢开了门,里面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把他拉进去了。

哎呀,车里闷热了,还挤了好几个人,鼠标、曹亚杰、俞峰,还有最胖的李玫,正一把一把擦汗。拉他的是曹亚杰,大舒一口气道:“可算来了,快帮个忙。”“什么忙?”解冰有点疑惑。“去夜总会玩玩怎么样?”鼠标贱贱地一笑。听得解冰膈应了,他看看诸人,又好像不是开玩笑,沉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问向李玫,这肥姐好歹还算正派。李玫一招手介绍着,支援组的任务是跟在余罪的背后机动,这两天追踪一直是即时通信加监控,而且为防意外,所有的监控、监听记录都是实时提取走的,比如彩票房的监控,余罪会放在走过的超市里,前脚放下,后脚就有人取走了;在银行的拍摄记录,他出门时会故意系下鞋带或者在垃圾桶边扔个烟头,要取的东西随后就会留在台阶后或者垃圾桶里。

对于这个就在别人眼皮下的监视活动,李玫显得是格外兴奋,她摆弄着一堆小型储存卡,直说是特勤处提供的设备,好多都没见过,纽扣上、领带夹上、手表上,甚至皮带扣上,都能成为针孔头的探视点。“哦,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他进夜总会去了,要个接头的,带回他提取的东西?”解冰道。

大家都点头。他奇道:“这么多人,怎么想起我来了。随便一个去都行哪。”“我都去过两回了,怕面熟。鼠标更不能去,他不能露面。”曹亚杰道。“我也去过两回,打过照面了。”俞峰笑道。

鼠标也在笑着,说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进那里面得既有派头,又要风度,我们几个一个比一个猥琐,不好意思去啊,再说这里头花了钱可没地儿报销啊。”

标哥这么一说,把众人都逗乐了。解冰知道他什么货色,倒没介意,问着怎么进去、怎么接头,毕竟这里头还是比较注重隐私的,一进包厢那就是另一片天地了。李玫一问鼠标,鼠标张口即来:“这个好办,暗码给他发个短信,十分钟后,厕所里接头。”

车厢里大伙笑得直颠,解冰反倒有点脸红了……

在夜总会暧昧的灯光里,艳舞、调情、红酒再加上尺度颇大的情色游戏,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短信的声音响起来时,还是旁边的妞提醒的。余罪拿出手机来,吴勇来不知为什么倒上心,直问着:“小二……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给你打电话。”

理论上应该没有短信,因为这是新换的手机号码,余罪醉眼瞥着好奇的吴勇来,知道这家伙警惕,还防着自己呢。他一看,随手把手机递给吴勇来:“这运营商比小姐还不要脸,一天发八条短信让你办业务。”“讨厌啦!”那妞状似生气,擂了余罪一把。吴勇来笑着看了看,却是包年的什么增值业务广告,他讪讪地道了句:“还好,要价比夜总会低多了。”

几人哧声又笑,余罪抿了几口酒,摇摇晃晃地起身,要上厕所,两个保镖玩兴正浓,谁也没当回事。

余罪摇摇晃晃进去,解开裤子,对着小便池放水时,侧眼看了看已经等在这儿的人。

有点意外,居然是解冰。“这儿玩得挺嗨啊。”解冰小声道,看到余罪脸上的唇印,顿觉有点可笑。“那当然。”余罪笑道。“小心点,别太过火了。”解冰道,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感觉怪怪的。“这儿还没有咱们组织里危险,有啥担心的。”余罪轻声道。“你好像有情绪。”解冰道,感觉到了余罪似乎有点无奈。“当然有了,看现在的待遇多好,比在队里可强得不止一倍,呵呵。”余罪笑着,提上裤子,准备走了。解冰递给他一个火机,小声问着:“东西呢?”“已经给你了。”余罪顺手拿走,头也不回道。

解冰出来时,正看到了余罪揽着那穿着暴露的妞,亲亲密密地回去了。此时他手伸在兜里,才发觉口袋里多了一个火机,也不知道余罪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解冰刚出了甬道,服务生迎上来了。这位客人刚开房就上卫生间,他殷勤地问着需要什么服务。解冰笑了笑道:“突然有事了,改天再来。”说着给服务生塞了两百小费,悠然地踱步出了夜总会。

过不久,这个嵌着微型摄录的打火机,接驳到了李玫的电脑上……

 不拘一格“吴哥……我给您点上,以后得您老多多关照啊,咱新人,啥也不懂。”余罪的声音,极其下贱讨好。“好说,其实也没啥,老大让干啥,就干啥呗。”吴勇来道,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曾经是散打擂台赛的亚军。“对,让干啥就干啥……哎,也不对,那刘医生这人,我咋觉得那个,有点……”“有点妖是不是?”“啊对,不是吓人就是有点膈应人,越看越像东方不败。”“哈哈哈……”

两人会意地笑了几声,然后是吴勇来压低了声音道:“兄弟,别背后说人家坏话。不管是老板,还是老板娘,对刘医生都很倚重,大事小事他能当一半家,脾气有点怪,不过你没问题,我还头回见他夸人呢。”“那也不对呀,我怎么看着老板娘,和他、他、他……那个……”“他喜欢男人,和老板娘是姐妹相称,这是公开的事了。”“怪不得呢,老板也不怕戴绿帽,哎,我说,咱老板娘说实话,长得真不赖啊,到这夜总会,能挂头牌了。”“我靠,你满脑子装的什么东西,这也敢想?”“想想又不坏事,我就不信,你瞧见老板娘没流过口水……”“哈哈……。”

两个男人的猥琐谈话,没什么正经内容,不过在这辆行进的车里,余罪对每句话都侧耳倾听,生怕有遗漏的。这些无目的的谈话,有时候能体现出很重要的情报,那是外勤监控无法得到的消息。

比如这个刘医生,好像就是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棋子,一直以来都是以私人医生的身份出现的,不过从谈话似乎能听出来,他说不定是团伙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吴勇来说了,让新人“余小二”一定要把刘医生奉承好了,连老板也要给姓刘的几分面子,特别是亲信孙东阳、袁中奇被砍之后,这个变态医生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了。“这个团伙明面上的势力看上去根本不堪一击呀!”曹亚杰道。

他在画着关系树,顶层是蓝湛一、情妇温澜,下面是孙东阳、袁中奇,再加上几名外围的保镖,看不出有什么兴风作浪的能力。鼠标看了看,也皱眉了,指摘着道:“这个生意像是个鸡肋啊。”“什么意思?”解冰问着。“黑彩我见过,这种生意是有输有赢,只有在冷号或者组合长时间不出的时候,才会大赚。平时就赚赚赔赔,盈利并不大……而蓝湛一在这个风头上还顶着浪收筹开庄,怎么看像故意的?”鼠标奇怪地说。“要是故意的,余罪就危险了,这是要把他推到枪口上。”解冰道。“那他们在争在抢的,究竟是什么?”曹亚杰奇怪了。“网赌,这才是大头……我试试能不能黑进去这个博彩网站。技术相当高啊……”俞峰眼睛不离屏幕左右,盯着解码的速度,不过失望的时候居多。据说这个服务器用了四重加密算法,已经快把俞峰的眼睛熬绿了,连第一层也没进去。

众人正讨论着,李玫冷不丁“啊……”地尖叫了一声,吓了众人一跳。鼠标被吓了个激灵,不由得应声道:“大半夜的,你别吓人好不好?”“气死我了……我的偶像,全部破灭了……气死我了……”李玫扔了耳麦,不干了。解冰凑上前一看,一下子愣了,知道肥姐看到什么了,跟着曹亚杰、鼠标,都凑过来瞧。人人的脸都像是裂开的花椒,乐歪了。

昏黄的偷拍屏幕上,是一个高个、美腿、半裸豪胸的妞,正在甩发扭腰、抬腿倾身,一个极具诱惑的动作,偷拍的地方,居然能看到她的裙底风光……哇,传说中的艳舞?

吓跑了李玫,可吸引到了其他几人。鼠标和曹亚杰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解冰笑着摇摇头,这场合,恐怕也就余罪应付得来。三人看着,李玫气着了,上来就把电脑“吧唧”关了,鼠标赶紧道:“别关啊,姐,万一还有重要的情况漏了呢?”“你是等着春光露出来吧?”李玫不悦道。“不会不会,我的政治思想认识是相当坚定的,那么贵的地方,我又去不起。”鼠标期艾道,惹得李玫要伸手,他一缩脖子,把曹亚杰推到前面了,一指老曹道,“别光说我啊,老曹看得比我还来劲。”“我是通过观看,谴责这种没节操、没底线的行为。”曹亚杰嬉皮笑脸道,回头又补充着,“是不是啊,标,这种没节操的事,应该把咱们几个都叫上来批判啊。”

鼠标一听乐了,解冰也忍俊不禁。和这帮越来越没底线的货结伴,李玫也没治了,端着电脑,坐到了一边自己看,不给他们观摩了。

追踪到午夜零点,喝得晕乎乎的那三位出来了,结伴回到了一处租住的公寓,这一组今天的任务才告结束。交班给外围的特警监控,一面整理当天的所得,一边打着哈欠回家。驻扎的地方距离市区还有十几公里,在路上的时候,鼠标靠着曹亚杰已经开始打呼噜了,曹亚杰没忍心叫他,和解冰相视看鼠标口水长流的样子笑着,他替队友们向解冰轻声道了句:“谢谢啊,解队,我们人手实在吃紧。”“这谢什么,你们比我们累多了。”解冰道。这个团队没来由地让他有点眼热,都这个时候了,李玫还在运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俞峰这个夜猫子更是两眼闪着绿光,连话也顾不上说一句。“今天和昨天,刚得到了几个存款的账户,俞峰正在试图追踪资金的流向。这个案子现在涉及我们不懂的节点越来越多,头都大了。”曹亚杰道。“那抢劫案呢?”解冰道,也觉得方向有点误差了。“肯定要办,不过我觉得,上面的胃口很大,相比涉案动辄几个亿的非法赌资,劫案里那几百万,就成小毛毛雨了。”曹亚杰道,这种战略眼光,他当过老板的,还是有的。“就怕不好消化呀。”解冰中肯地来了句,有点颓然。每每一个案子纠结的时候,都会让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还好,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快到驻扎地的时候,有人“吧唧”一拍桌子,兴奋地站起来,“咚”一声,撞车顶上了。“哎哟哟……”疼得直捂脑袋,是俞峰入迷了,引得一干人笑他傻。关键是把标哥也吓醒了,气得标哥直斥这一帮子变态。“破解了?”李玫好奇地问,对此希望不大。“没有。”俞峰诚实道一句,泼了盆凉水。

众人气一泄,不料俞峰又石破天惊来了句:“我刚才用三个用户名和网站对赌了二十分钟,一个输了一千八,一个赢了九百,一个赢了一千四。这个网站的结算只需要五秒钟左右,技术非常成熟,充值到账,平均六秒;提款不到十分钟,都进我的网银了。”“啊,别人累成这样,你在赌?”李玫气坏了,这里面几个越来越不像话了。“可以啊,还赢了。”鼠标来兴趣了。“你肯定有什么发现,对吗?”解冰眼亮了,他知道这些宅男,过人的地方就在不拘一格的思路上。“我在想,这个服务器我破解不了,况且国外的赌博网站我也没治……可是,如果我追踪到这些给赌站当代理、转账、洗码的人员,那不等于釜底抽薪了?没有这帮人,他们根本干不起来。”俞峰道。“你说的,正是深港警方在追查的事,要能找到,还费这工夫。”解冰道。“那是方法不对头,单纯以技术的方式排查可疑账户,在海量的资金流里,无异于大海捞针啊。”俞峰道。惬意地靠着车厢背,不知道有了什么发现,让他如此兴奋。“你有什么办法?”李玫看出来,这货又有歪招了。“我刚才已经说了,他们的技术非常成熟,组织结构非常严密,隐藏得也非常深,每天都用不同的账号……而且,他们的信誉相当好,应该比银行的好,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赌客把钱往赌池里充了。”俞峰兴奋道。鼠标等不及了,直催着:“有话直说,有屁就放,别一直拐弯行不行,考验大家智商呢?”“很简单嘛,咱们开上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账户,和网站对赌呀。”俞峰道。

这个提议听得解冰没来由地膈应了,这个支援组还真是不拘一格哪,把李玫和曹亚杰也吓了一跳。没看出来,俞峰的胆子,不比余罪小多少啊。“看看,吓住了吧……你们注意啊,我们赌,目标不是赌。刚才已经说了,他们提款信誉和速度都有,这些网站以时时彩、即开彩为赌注,每天开到凌晨两点,正因为是这个时间,账户又分散,所以我们无法做到实时监控。可要是有一百个账户同时在我们监控下动的话,你们想想,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俞峰道。“哇,IP追踪,好办法。”解冰听得兴奋了,如果上百个需要同时操作的账户在动,那网警再傻也能找到源头了,只要时间足够。“手再快,也得十几分钟吧,时间应该足够了。”李玫眼亮了。

几人兴奋地讨论着细节,把标哥晾一边了,气得标哥“咧咧”地发着牢骚道:“切,不就个钓鱼执法嘛,都是哥玩剩下的了。”

这条大鱼可未必好钓,几个需要商量的细节很快汇总。回到家后,史清淮和肖梦琪一听,相互一考证,也是兴奋之意很浓。连许平秋也惊动了,他看着这个计划,皱了很久的眉头,好像开始舒展了。

是夜,灯光通明,深港方面的来人刚走,又去而复返,在这里讨论到了天明……

 惹事生祸“就这些?”

蓝湛一手捻着紫砂壶盖——上等的凤凰丛需要这个样子烫一会儿——他慢条斯理地,像是随意地问着。“就这些。”

回话的是吴勇来,作为蓝爷的五名保镖之一,这次事急被派到收筹的一线,他还是有自觉的,把其余两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包括吃饭、睡觉、找小姐了没有,找了几个。郭少华还好,那新来的余小二真不怎么的,花的比挣的多,昨天收的钱少了两千块,他愣说彩票房没给够,打了一通嘴官司,结果成无头案了。

听到这事,蓝爷莞尔一笑,这种人好对付,要真是个有节操的人他反而头疼了。

慢条斯理地冲了茶,他抿了口清绿的茶汤,又问:“昨天交现金,谁上去了?”“就我,他们俩在楼下等着。”吴勇来道,脑子里瞬间回忆起昨天的情形。没有存银行,而是直接驶到了位于香榭里大道的一幢写字楼里,交给刘玉明专门安置在置业大厦十七层的一个接款人。

蓝湛一没有继续问,而是瞥眼看着吴勇来,那奇也怪哉的样子,仿佛在观赏一只大猩猩一般。吴勇来猛地省得自己太草率了,赶紧事无巨细地汇报着:“我是十七点十分左右上去的,就在楼道里等了五分钟,电话联系对方,手机号对上了,我就直接把钱都交给他了。昨天的收筹不多,不到六十万,一个箱子都没装满……迅捷快修那儿没去,他们昨天没收到多少投注……回头我和郭少华、余小二就去吃晚饭了,晚饭完了,桑拿去了……后来才发现少了两千块,肯定是余小二这王八蛋干的,这家伙手脚不干净,钱都是他直接取回来放进去……”

公款少了这是大事,说明一个人的品性问题,蓝湛一没吭声,半晌制止了吴勇来继续往余小二身上泼脏水。他无动于衷地说:“今天款额比较多,交款地方下午会通知你,路上小心点。崩牙佬的事还没解决,以防他再生事端。”“是,我们小心着呢。对了,蓝爷……还让余小二收款吗?”吴勇来不确定道。“怎么可以随便怀疑自己人呢?再说,那些彩票房的小老板,也未必就是对的嘛,去吧。”蓝湛一摆摆头,大度道。吴勇来应了声,在保镖同行的带领下,离开了这幢别墅。

这个楼群叫鸿新花园,连体的别墅群。蓝爷有司机两位、保镖三位,俱是黑衣,从门前恭立到车前。这些天不太平,防范的措施明显加大了不少,吴勇来亦步亦趋出了蓝湛一家。上车时,回瞥到蓝老板在保镖的簇拥下已经上车了。

他不敢怠慢,发动着车,先行驶离了。作为下人,要有下人的自觉,老板怎么想的、要干什么,那是绝对不能偷窥和打听的,否则知道太多,倒霉得肯定更快。

车上,蓝湛一揉揉额头,看看时间刚八时,说了句“去中英街”,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现在的事情几乎都是悬着的,赌车开赛在即,而身边的隐患未除。他一直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奇怪的是,连着数日风平浪静,连崩牙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货也躲起来了,没再出来搅事。放出去的收筹手下,比平时干得还顺当。“这个崩牙佬,到底想干什么?”

他闭着眼睛,在想着可能发生的事。崩牙佬无非是施加压力,想从生意上分一杯羹,可光在车行门口砍两个人,威慑似乎还不足以拿走几成生意份额啊,这后手在哪儿呢?

不过不管在哪儿,蓝湛一已经下定决心不让他得逞了。港澳台几地他都混过,这些涉黑的人不能让他们尝到甜头,否则会像苍蝇一样,一哄而上,即便是一块肥肉也会被他们叮臭。

车驶到中英街口,过境的海关关口已经上工了,两地的交流很频繁,持证来往的旅客和打工人员,像不间断的潮水一样涌进泄出。蓝湛一下了车,在一家免税的商店里来回踱着步,像是观赏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保镖得到了指示,远远地等着,没有靠近。“先生,在等人吗?”不经意一声提醒,蓝湛一回头时,看到了一个长发、长脸、脸色阴鸷的男子,瘦削的身形,背着一个大旅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呵呵,等人,你还像以前那么准时啊。”蓝湛一笑道。“以前我好像不认识先生您啊。”对方道,面无表情地说话,就像陌生人的初遇。

当然不是不认识,而是认识很久了,蓝湛一笑着边走边道:“对,以后也不认识……不过去掉以前以后,现在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对,目标是谁?”对方道。“都在这个里面,老规矩,先付一半,另一半事成后进你的账户……里面留着电话,如果需要协助,可以打那个电话,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结果。”蓝湛一说着,随手的手包递给了来人,没有更多的废话,说完正好出商店门,那人再抬头时,蓝老板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他慢慢拉开了手包,里面是一张中年男子的照片,寸头,大脸盘。扫了眼体貌特征,又看了眼照片的背面,那上面标着地址、电话,以及这个目标的名字:

马家龙,绰号:崩牙佬。

整九时,余罪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一接,里面传来了吴勇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个王八蛋,几点了还没起床?”余罪不耐烦地嚷着:“起来了,起来了,马上就下去。”

从床上糊里糊涂地起来,宿醉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喉咙里难受,咳不出来,嘴干,连唾沫都没有,就着卫生间的水龙头喝了几口,草草漱口,披着衣服下楼。进电梯时他踌躇了一下,跟着车收筹到今天有六天了,除了点碎片式的零星东西,实质性的消息什么也没有,他想离开了。昨天做了个手脚,偷了两千块钱,以他的想法,这种手脚不干不净的马仔,大多数情况下会被揍一顿,然后开除出组织。

那样的话,他可就遂了愿了。而且回去也有交代,不是咱不干,是被人家赶出来了。

可邪了门,这个组织的宽容性还挺好,居然还能容纳得下他,继续让他去收钱。余罪没有得逞,有点悻悻然。下了楼,吴勇来和郭少华开着车早等着他了。开车的是吴勇来,不悦地骂着:“你才来几天,都摆谱当老大,让我们等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喝多了呀?!”余罪丢出一句,上车一扬手,“开车。”

气得吴勇来有揍人的冲动,虽说哥儿几个同吃同嫖关系处得日见其好,可无端丢了公款,这事还是让大家心里有了点别扭。郭少华小声问着:“小二,那钱……”“不是我拿的。”余罪极力否认。“那是谁拿的?除了你,我们俩就没人碰钱。”郭少华道,深为余罪的无耻不齿,那些小彩票房,绝对不敢欠这种钱。“你们非说是我拿的,那就是我拿的呗。你们说,怎么着吧?”余罪耍起无赖来,他期待着和这些人发生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然后顺理成章,拍屁股走人。

又邪了,这么一耍无赖,反倒把郭少华难住了,他不吭声了。开车的吴勇来回头瞥了眼,指一指道:“小子,你别犯浑,那钱千万别动,就零头都有数,别以为蓝爷文质彬彬的好说话,收拾起人来狠着呢。”“很、很、很……很狠吗?不至于两千块剁手砍脚吧?”余罪吓了一跳,要那样的话就不划算了。“有可能。”吴勇来点点头道。“那就不是我拿的了,反正咱们仨在一块,你们敢咬我,我就咬你们俩。”余罪无赖劲又来了,气得郭少华和吴勇来直翻白眼。吴勇来却是怕惹事上身,语重心长道:“兄弟,两千块这是小事,不过这事以后千万别再发生啊……你不了解蓝爷,蓝爷是个心里做事的主儿。”“瞎吹吧,连崩牙佬都干不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就我这活儿,是别着脑袋干的。”余罪发着牢骚了。“你要这样想就错了。我跟蓝爷有四五年了,先前深港有个台湾佬,开工厂的,有的是钱,据说还和海外的竹联有关系,网上玩票的生意他最早是跟几家抢,知道最后是怎么办的吗?”吴勇来道。“什么意思?大不了杀人灭口呗。”余罪不屑道,有点心惊肉跳,敢情这事牵出旧案来了。“错,他就那么消失了,成失踪人口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勇来道。

越是这种不确定的恐怖,好像越恐怖似的。余罪和郭少华相视一眼,俱是有点惊讶,敢情没看出来,这还是个后发制人的主儿。

不知道是吓住了,还是心虚了,余罪不那么犟了,到了一处地方,吴勇来一摆头:“去,干活去。”

嗨,这想不干都不成,余罪恼气一肚子,下了车,进了彩票站,拍着桌子,嚣张道:“给钱!”

不一会儿拿着一包,上车了,“吧唧”一扔,不服气道:“今天你们数清楚啊,别少了又赖我。”“没数,直接装箱了。”吴勇来说,“反正我们不碰钱,少了找你说话。”

三个人拌着嘴,有一搭没一搭地吵着,一家一家过着,还像以往那样,收得顺风顺水。到了快中午,开车的换成余罪了,驶到北环路的时候,余罪不经意发现了一辆电单车,很熟悉的景象,他一皱眉头想起了,这辆车跟了不止一天了,肯定有问题。

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这光景不惹点事,看来离不开这个地方。他蓦地一加速,似乎要走,走了不远那电单车也加速了,冷不丁余罪一踩刹车,那辆电单车也跟着急刹,差点撞上,没撞上也罢了,余罪一挂倒挡,反而把他撞了。倒视镜里看着那家伙仰翻在地,车里两个人叱骂着还没回过神来,余罪随手抄着车上的橡胶棍拉开车门已经奔下去了。

倒在地上的见势不对,爬起来就想跑,余罪飞奔上来,“嘡”地一脚,正中后腰。那瘦小个的哥们儿“哎哟”一声,往前扑下了,余罪上前踩着,橡胶棍没头没脑抽着,边抽边骂着:“妈的,跟着我们干什么?想找死啊……说,哪儿的……不说抽死你。”

收拾这些混混那是越横越管用,几棍子猛敲,那人哭爹喊娘:“别打别打,我老大龙哥。”“虫哥也不行,跟着我们干什么?”余罪更狠了,朝着那人腿弯、腰、肘猛敲。“哎呀,我们龙哥让我护着你们,自己人!”那人哭丧着,乱护着身上,顾头不顾腚了。“去你妈的,你看你长得像人吗,谁和你是自己人?”余罪可不管他是谁,就想着把事情捅大点,最好有过路的巡警,逮进派出所去。

可不料又事与愿违了,来往的行人匆匆躲着,远远地加快步子,连停车的都没有。就是啊,老太太倒了都没人敢扶,何况这打人的,揍了几通,吴勇来和郭少华奔下来了,拉着余罪:“快走快走,你找刺激不是,让警察提溜着,还说得清吗?”“这王八蛋,跟咱们两天了,肯定心怀不轨。”余罪道,又回头抽了那人一棍,被郭少华拽着走了。

吴勇来一听上心了,回头跺了那人两脚,狠话问着:“你老大是谁?”“龙哥,我老大龙哥,别打我……”那人被揍得晕头转向,早蒙了。一听是龙哥,吴勇来又是飞起一脚,把刚准备爬起来的人踢出老远,直接晕了。他上车加着油门就跑,气急败坏道:“你真是个搅粪棍子,又惹事了。”“惹什么事了,不就揍他一顿吗?”余罪不屑道。“他是龙哥的人,你个蠢货。”吴勇来骂道。“管他们什么哥,跟着咱们没好事。”余罪生气道。又没惹成事,这地方警察速度太慢,都转过街口,愣是没听到警报的声音。“崩牙佬就叫马家龙,龙哥就是崩牙佬,这是他手下,你等着吧。”吴勇来气急道。

余罪一听,噎得眼睛直凸,这可真是一棍捅裤裆了,不出事(屎)也得蛋疼。

而且这事吴勇来不敢隐瞒,赶紧向刘玉明汇报。他提建议,连车带人都换换,特别是把小二给换了,这净捅娄子,他都怕了。余罪就在旁边听着,听得面有愤意,不过心里高兴,哪怕换个工种也行啊。这抛头露面的也没什么货色了,家里估计布网都快开始了,最好别被自己人抓回去,又得麻烦。

不料依旧是事与愿违,刘玉明在电话里叫余小二兄弟。余罪拿起电话时,传来了刘玉明妖妖的声音:“小兄弟,干得不错,继续。”

余罪像喉咙里卡了个鸡蛋一样,又给震惊了。

此时连吴勇来也像喉咙里卡了个鸡蛋,瞪着余罪,半晌才说:“真邪了啊,刘变态让我们听你的。”

就连郭少华也按捺不住了,笑得上下牙直磕巴。

继续就继续,这些事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干。余罪嚣张地进出着各彩票网点,或收钱,或结钱,中午吃完饭,又到了迅捷快修一趟。前些天那辆组装的车已经成形了,宽幅的轮胎,低矮的车身,而尹天宝和几个人在测转速,估计这辆快上正场了。

这里的现金不多,不过但凡有来,都很重视。尹天宝把一摞子标着人名、密码的卡全部锁进一个小密码箱,交到了余罪手里,叮嘱着:“路上小心啊,这是最后一笔了,马上就要开赛了。”“啊,知道了。”余罪提着箱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天是八月二十九号了,看来这最后一赌,就这几天了。他寻思着是不是把这个消息想办法传回去,这几日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对了,还有昨天,突然把现金送到一个陌生地方,那个地方,是不是个窝点呢?

想不通,这些不太确定的消息他都不敢往回传,家里似乎正在准备什么行动。这两日对他的跟踪和盯梢放松了,没有传消息,只是让两个尾巴咬着,估计是怕有什么意外。

期待意外的时候,偏偏一点意外也没有。顺风顺水地到了下午收工,又到了昨天那个地方,吴勇来提着两个箱子,又像昨天那样子,上楼去了。

这里是香榭里大道129号,进去的地方是置业大厦。

余罪刚看清准确的地名、路牌时,不经意回头,他突然发现郭少华在玩手机,目光游离着,人显得有点焦虑。也是个不经意的时候,郭少华也看到了他,盯着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如刺一般。

这是曾经差点勒死他的那个人,余罪对他说不上好恶,不过此时却觉得有点蹊跷。他抬抬眼皮,看着对方,郭少华似乎在掩饰什么,把目光投向了别的地方。“坏了,这家伙有问题。”余罪凭着直觉,感觉到了这个人的不寻常,他不像吴勇来那货一样,又淫又色,而且跟着蓝湛一的时间不长,不会是……余罪想到了一种最不可能的可能。

这车里的两个黑社会分子,不会都是假扮的吧?

不一会儿吴勇来下来了,吩咐着往回走。半路折向郊外,余罪问了句,吴勇来只说是刘玉明的安排,他不敢再往下问了,不过这一路驶来,眼皮子一直在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似的。

整十八时,在深港的各刑侦中队、治安队、分局,不少人莫名其妙地接到了紧急集合的通知。十五分钟内,在体育训练场馆里,秘密集结了五十余辆警车以及抽调来的各队警员两百余人。带队的不是李绰,而是局长亲自下的令,现场李绰一直就和局长在车里争执着什么。

不过已经无力挽回了,行动的命令已经下来了,这是根据一个内线提供的消息,要突袭网赌的窝点。

这时已经静静地等了三个小时,一声令下,全场警车以包围的态势从龙华、北环、清平,直奔香榭里,数十辆警车团团围住了置业大厦。在该大厦的十七层,包抄了一个还在紧张地进行作业的小公司,在场三十余名员工,全部被拘留审查,被蒙着头带走时,背后已经跟了若干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这一次行动的目标是什么,尚无官方公开发言,外界猜测纷纷,莫衷一是。

也在这个时间,一个瘦削、中等个子的男子,穿着与季节很不搭配的薄风衣,脑袋上扣着风帽,孤独地站在一家茶楼下。他不时地看着时间,二十一时三十分,他在这里已经足足等了九个小时,等待目标的出现。

出现了,在二十二时十五分出现的。他看到一个寸头、花衬、脸上带疤的男子,说说笑笑,被人前呼后拥地从茶楼里出来。他手插在口袋里,像一个闲适的过路人一样向泊车的地方走去。两方走的是两条直线,没有注意到交会点就在车前。当马家龙手伸到车门上时,冷不丁看到了侧面的来人,他下意识地要躲,沉声叱喝着:“谁?”“砰砰砰!”回答他的是三枪,枪都没伸,直接从口袋里近距离射击的。马家龙低头看看胸前的血洞,靠着车,慢慢地委顿在地,死不瞑目地瞪着眼。旁边跟来的手下早吓蒙了,抱头的、趴地上的、往车底钻的,没有人挺身出来。等有人胆大点抬头再看时,开枪的已经杳无人踪,看热闹的倒远远聚了一堆。

110指挥中心接警的时间是二十二时十六分,枪案,被枪杀的男子姓马,名家龙。

在这个时间余罪对于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他被吴勇来带到了沙河镇,距离深港市有四十多公里的一个小镇,在镇上的一家海鲜馆大快朵颐,连吃带喝三个多小时。吴勇来一直说等刘医生来,可不料一直没来,直到吴勇来接了一个电话,才给了个抱歉:“刘医生有点事,来不了了,让咱们回去。”

于是就回吧,余罪喝得稍多,不过他看郭少华有点不自在,像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事情走到这一步,连他都失去判断力了,不过心里有点打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很快就验证了,刚上那辆埃尔法商务车,郭少华就愣了下。前座一个人,后座还有两个人,走在背后的吴勇来一伸手,“噼噼啪啪”的电流声作响,郭少华痛苦地扭曲着,一眨眼就趴在车厢上了。余罪吓得一激灵,畏缩着看着笑吟吟的吴勇来,吓坏了。“把他抬上去。”吴勇来命令着,余罪照法施之,把昏厥的郭少华拖进车厢,一看吴勇来的手,赶紧道:“别别电我,吴哥……我自个儿躺着晕就行了。”“哈哈……这小子,胆子不大嘛。”吴勇来奸笑着,看样子像是念点嫖友之情。余罪的神情刚一松,却不料背后有人出手了,“噼噼啪啪”电火花的声音,余罪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人事不省了。

两人被蒙着头,扎着绑带,有人问吴勇来道:“哪个是内鬼?”“有一个人是,也可能都是,就他们俩知道送钱的地方,现在已经被警察抄了。”吴勇来道,挥了挥手,车加足了油门,飙起来了……

 生死契阔

李绰是零点到薛岗镇的,车也没换,直接开到了武警疗养院的院子里。听到车声,驻扎地的西山同行一涌而出,都显得有点慌乱地把他请进来,问的只有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行动组对外仍然是保密的,无法通过更多的正常渠道了解实时发生的事,不过外勤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寻常。进了临时指挥室,李绰坐下来就唉声叹气,肖梦琪赶紧递了杯水,他几乎是一饮而尽,那悲怆的样子几乎要气哭了,重重地一擂桌子骂了句:“这简直是犯罪,是把内线兄弟送上死路啊。”

说着,发红的两眼溢了几滴泪,众人沉默了。许平秋分开人群,和李绰坐在一起,轻声安慰几句,问事情的经过。现在就连行动组也瞎了,追踪余罪的两个特警已经折返回来了,他们监视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人,上船走了。“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毫无征兆地就动手了。”

李绰道,现在才捋清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这些天一直从账户和实体两个方向查找蓝湛一可能藏匿窝点的下落,即便是发生了马家龙对他悍然动手的事,警方也保持着一定的警惕,调查不敢太过靠近,追踪的方向大多来自内线的消息。紧接着是连续两日送钱的地点相同,金额较大,警方又在置业大厦发现了可疑的迹象。网警截获到消息,这里通过网络转账的活动确实很频繁,于是就有了今夜的突袭行动。“那结果呢?”许平秋问,他知道是个陷阱。“就是一家搞电话营销的,推销仿制纪念币的,他们的来往都是网上转账。”李绰懊丧道,这么个低级错误,偏偏没看出来。

许平秋手抚着鼻子,轻嘘了两声,对此,他无法评价了。

这还不是最让李绰惊惧的,他接着道:“……下午的时候,孙东阳、袁中奇转院,我们接到消息时,判断蓝湛一可能要有动作了。接着就收到了行动通知,是我们庞局长拍板的,我在集合现场和他争执了很久,可拦不住啊,这个案子已经经营大半年了,他急着出结果……扑错了地方也就罢了,就在我们扑错地方的时候,他们在龙华路老街盯上马家龙,马家龙晚上十点左右从茶楼出来的时候,被人近距离枪杀——三枪,有两枪打中心脏部位,开枪的距离不到六米……就那么开了三枪,大摇大摆走了……”

说着,李绰是一种恨不得拔枪杀人的表情。深港这里临海,又是边境城市,因为会聚了境内外不少黑恶分子,内地谈虎色变的枪案在这里并不稀罕,可像这样堂而皇之杀人的事,也并不多见。“那就是你们的内线危险了。”许平秋淡淡地给了个判断,眉头皱紧了。“已经失去联系几个小时了。”李绰道。“蓝湛一人呢?”许平秋问。“带着两位病人,中午就出境了。”李绰道。

在场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情节已经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故事框架:主人公带着病人出境,然后马家龙遭枪杀死亡,再然后有一个内线莫名其妙地失踪,这些故事,将不再能和主人公有什么关联了,因为他已经有很多不在场的证明了。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仍然是那位气宇轩昂、背景清白的商界名人。“怎么办?许处长,我们的内线一暴露,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李绰期待地看着许平秋。许平秋迷茫地抬着眼,掏着烟,慢条斯理地点上,抽了口。不知道是心有所系,还是情绪不宁,被烟呛住了,他剧烈地咳嗽着,半晌才缓过这口气,看着一干盯着他的人道了句:“等等吧,兴许还有转机。”

谁都知道这是敷衍之词,谁都知道大势已去,还能有什么转机。

一瞬间许平秋像苍老了很多岁,他慢慢地踱步离开,谁也没有理会。上得楼来,轻轻地敲响了特勤处那位的房门,进去时,他看到了,这位在保密部门待了二十年的老人也方寸大乱了,正在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等着面前那个小方盒子的信号。“没有信号?”许平秋问。“还没有。如果遇到危险,他完全有机会触发信号。”对方道。“如果没有触发,那说明什么?”许平秋问。“说明了,在根本没防备的情况下受制了。”特勤处来人,平静的声音有点颤抖。

两人相顾间,都是茫然无措。

轰轰的马达声和海浪的声音夹杂在一块,在又一次浪花飞溅到船身上时,余罪动了动,感觉到了冰凉。意识恢复的一刹那,他歪着头,艰难地动了动。一醒一激灵要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缚在船舱板的楔子上,就像拴了条狗。等恢复神志,再看郭少华已经被打得不像人样了,余罪干脆一侧头,又开始装死了。

三个人,吴勇来、刘通和王绍阳,都是一起给蓝湛一当差的保镖,成品字形围看着被绑的两位。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下世界里,不要期待还有温情的存在,前一刻把酒言欢,后一刻持刀相向,都是非常正常的。

只是这个人并不是地下世界的人,落到这步境地,只能让他长叹一口气,颓然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听着如怒如怨的涛声,心如死灰。“醒了没有?”有人在船舱下问。“刘哥,醒了,您的药真管用。说让他们醒,他们就醒。”保镖刘通恭维着。船舱里出来了那个妖妖的刘医生,他莫名地笑了笑,又看上了那位还趴着的,抬头一示意,刘通要表现了,上前“叭唧”就是一脚。“哎哟喂。”那人吃疼坐起来了。刘勇骂着:“还装死?”“我没装,我都以为我死了。”余罪说着话,压制着心里的恐惧。

这好像是个笑话,逗得刘玉明哈哈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看着余罪问着:“小二,好玩不?”“又要玩死去活来那一招,别玩我,玩他吧。”余罪紧张了,示意着郭少华。郭少华听到了,侧头“呸”一口,呸了余罪一脸。哎哟,这可是我的绝招啊,余罪当仁不让,“呸”声回敬了一口,恶声恶气地骂着:“妈逼的,上次差点勒死老子,你也有今天,活该。”

两人杠上了,其他人在看笑话,刘玉明笑着指点着:“就喜欢小二兄弟这样子,真好玩。”不过他刚走近点,郭少华却是挣扎着,想来个绝地反击似的,不过哪还是变态医生的对手。他轻飘飘的一脚,脚尖直踢在郭少华的软肋部位,郭少华一下疼得原地打滚,身体痛苦地扭曲着。

那有痛喊不出来,净张嘴吸凉气的样子,吓得余罪瞠目结舌。这个东方不败看来不光人变态,手脚功夫也变态,怨不得他连保镖们都不放在眼里。等那人蹲下来,审视他时,余罪紧张道:“老大,我坦白,你们给我个痛快得了。”“坦白什么?”刘玉明好奇地问。“昨天,我偷了两千块,还没花呢,就放在住处床底……是我偷的,不是老郭偷的……”余罪惶恐道。他心思飞快地转着,这肯定不是两千块的事,可把这种小事乱掺和起来,那自己的形象就要朝猥琐方向发展,最好发展到人家不屑收拾你个毛贼,那就正中他下怀了。

果不其然,刘玉明哈哈笑着,一指余罪道:“看看,这小子多老实……不像有些人,吃里爬外。对了,小二,下午好像还打架了?”“是是是,打了,那个王八蛋一直跟在车后面,我一想他就有问题,下车就揍了他一顿。”余罪道。现在看来,对于蓝湛一和崩牙佬两人的强弱之势,先前的判断是正好相反了。“不错,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不过你又打架,又偷东西,实在对组织不利呀。经组织研究决定,准备把你扔进海里喂鱼。你有什么遗言,留下来吧。”刘玉明道,惹得那几个人吃吃地笑着,感觉逗这个小马仔挺好玩的。

余罪脸上一副痛不欲生、欲哭无泪的表情,还一个劲儿痛彻心扉地哀求:“老大,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吗?”“好啊,什么愿望?”刘玉明问。“给我找个妞,让我精尽人亡,快活死行不?”余罪提了无耻要求,刘玉明“切”了声不答应,余罪赶紧又说,“那不行你给打一针,等我晕了再扔海里,我怕呛水。”

几个保镖听得笑弯了腰。刘玉明笑着坐舱板上了,那笑声既尖且细,听得人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越是这样,余罪的心越往肚子里放,他估计自己是陪绑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知道绝对不是自己露了马脚,否则这些人会恨不得剥了你的皮,哪还有心情和你开这个玩笑。

乐呵了半晌,刘玉明被逗得实在不轻,等听到马达的声音时,他顾不上开玩笑,直招呼着保镖们接人,是辆摩托艇,不知道接的是谁。余罪估计是正主要来了,趁着保镖不注意的工夫,他打量着委顿在身边不远的郭少华,他小声问着:“哎,老郭,你是警察?”“是,怎么了?”郭少华淡淡道。此时余罪注意到不同之处了,自己是象征性地给打了个扎带,而郭少华是用细渔网绳子勒的,胳膊腿已经肿了,就不往海里扔,多勒几小时,这四肢都得坏死。“不怎么,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个警察。”余罪道。“你还是当混混吧,当警察死得快。”郭少华有气无力道。“他们不会连我也做了吧?”余罪不确定地问了句。“不会。”郭少华勉强地笑了笑,又补充一句,“不过会让你做了我。”“咝……”余罪吓得全身抖如筛糠,就胆大包天,也不敢杀人哪。看余罪吓成这样,郭少华却是哈哈大笑,像是在嘲讽余罪是个囊草包。

笑声间,有个披深色风衣的人踱步而来,刘玉明一旁护着,众保镖背后跟着,看身形就是蓝湛一。余罪痴痴地盯着。蓝湛一一脸凝重,踱步去了船身的中央,看也没看余罪一眼,直上前,脚尖掂掂郭少华的脸。郭少华抬眼看看,不屑地“呸”了口。“很好,铁骨铮铮的条子,令人钦佩……你就叫郭少华吗?”蓝湛一问。“你不配问老子姓名。”郭少华轻声道。

对他的回答是几个保镖的施虐,他被人拖起来,用戴着钢手套的拳头,在脸上、头上,“噼噼啪啪”一阵痛殴。脸霎时成了一片鲜红的颜色。

这场面似乎连蓝湛一也看不下去了,他示意停时,那人一放手,郭少华又瘫倒在地。蓝湛一远远地站着,他似乎看不明白支撑着这种人的精神支柱是什么,他轻蔑道:“你们可真不怎么高明啊,这段时间一直有人追查账户,我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刚试了下水,你们自己就跳进来了……呵呵。”

闻听此言,余罪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那账户的信息,明明是他传出去的,肯定是行动组网上追踪和试图攻击网赌站点引起人家警觉,然后郭少华又把“窝点”的消息报回去了……这要深究一下,老子也是这个待遇了,余罪心里惶恐地看着血泊中的郭少华,只盼着这家伙牙关紧点,别他妈最后一刻也了。

这个时候,郭少华蓦地眼睛一亮,他似乎有意地朝余罪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命悬一线的时刻,思维总是如此清晰,能接触到账户,只有存款的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想到此处他突然间笑了,笑着对着蓝湛一说着:“对你的追查从来就没停过,四年前,台湾籍商人林耀荣,你们也是这么做了的,是吗?”“你会见到他的,自己去问他吧。”蓝湛一不置可否道,此时站到了绝对控制的位置,他戏谑道,“其实我从开始就怀疑你,半年前在健身房,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架,那是故意让我看到你的身手吧……公司招聘司机你正好应聘去了,这个巧合你不觉得有点弱智了吗?你露的马脚太多了,我还以为你是崩牙佬的人,不过后来发现,你比崩牙佬还坏。”“坏人总觉得别人比他都坏……蓝湛一,你真敢杀一个警察吗?”牵动伤口的郭少华艰难地说,似乎不为所动。“呵呵,我真不相信有人不怕死。”蓝湛一狞笑道。“你不相信的事多了,你也快死了。”郭少华道。“诅咒我的人多了,大部分都变成鬼了。作为对警察的尊重,我会留给你个全尸,到了下面别恨我,是你自己走错了路啊。”蓝湛一惋惜道。“哈哈……懒得恨你,老子在下面等着你来做伴,哈哈……哈哈……”

郭少华笑着,他放声地大笑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笑着,此时全身的血色让他的笑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豪气,让一切宵小在这血色中显得无所适从。他这个样子,令其他人都看着老板,似乎对于杀一个警察,不敢下手。“你们办吧。”蓝湛一道了句,转身而走,他似乎不愿看到那个场面。

刘玉明一招手,几个保镖虎视眈眈地围着余罪上来了,有人把他扯了起来,有人把腕上的带子划了,然后刘通威胁着道:“去,把他扔海里。”“啊?”余罪吓得失声了,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要交投名状的一刻,而且交的是自己人。“啊什么啊?要么你把他扔下去……要么我们把你俩扔下去。”吴勇来催着,这茫茫海面上,被缚着手脚扔进海里,那简直就是十死无生。“吴哥,好歹他也是咱们兄弟,这……这怎么下得了手啊。”余罪难受道。“废你妈什么话,快点。你和警察是兄弟啊?”一个保镖回答,一脚把余罪踹到了郭少华身边。

余罪踉跄着,半蹲在郭少华的身边。昏黄的桅灯下,他身侧躺着的地方,全是血色,看着他的嘴唇似乎还在翕合着。余罪侧了侧身子靠前,他听到了喃喃的声音。他仔细辨认着,那声音是如此熟悉,就像是天籁,在吸引着他。

……轻哼的声音,从喉咙里哼出来,断续的曲调……是那曲……是:“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

是校歌,是警察之歌,是那首熟悉的旋律,是一首鲜血淋漓的旋律,余罪辨清的那一刻,突然间泪如泉涌。而哼哼着的郭少华,在这一刻,却绽放出幸福的笑容,他在余罪的泪光中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看到了最后的希望,尽管那不是救命的稻草。“我……我不来……我来不了……我来不了……”

余罪一刹那无法抑制,痛哭着,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如此锥心之痛,痛得像要把整个人撕裂一般。“真你妈。”吴勇来上来就踹了一脚。

此时委顿在地上的郭少华用尽着全身的力气吼着:“吴勇来,你个王八蛋……有种你亲手灭了我。”“去你妈的。”吴勇来踹了一脚,拎着余罪。刚拎起来,余罪又趴下了,害怕似的钻到了另一保镖王绍阳的背后。三个人拽他时,他搂着王绍阳哀求着:“大哥,我不敢杀人啊。”王绍阳刚挣脱,他又抱着刘通,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大哥,我真下不了手哪。”“算了,把这狗东西扔下去。”吴勇来提议着。三个大汉拎着余罪,要来个抛物线动作,这时候余罪才急了:“别杀我,别杀我,我干……我干。”

其实这个事必须有人来干,但那三个混成精的保镖不逼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亲手去干。刘玉明送走了蓝老板,他没有上前,只是看戏一般,观看着这出悲剧,假如将来有人知道是个不知名的小混混杀了个警察,该多么有戏剧性啊。“老郭,别恨我,我也是没办法。”

余罪又被扔到了郭少华面前时,他难受道。伸手想抚抚那满是血污的脸,手颤着,僵在空中。“来吧,给个痛快。”郭少华虚弱地眨眨眼,像是在传递着什么。

余罪把他扶起来,拖着,拖到了船舷边上,靠着船舷站定时,郭少华冷笑着斥骂那几个人:“就这么大胆子,亲自动手都不敢,逼个新人?”“甭废话,小二,快点。”后面有人斥着。

余罪像是在蓄着力气,面对面看着郭少华一眼,他哭着道:“老郭,兄弟对不起了。”“来吧,兄弟,我勒你一次,你扔我一次,咱们扯平了,我做鬼也怨不着你。”郭少华吼了声。

余罪一咬牙,一矮身,抱着郭少华的腿,一使劲,郭少华像抛出去的石块,翻过了船舷,“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溅起了一阵浪花。黑漆漆的海面,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吴勇来奔到船舷边看了看,深暗色的海面上,只能看到渔船划出的两道波浪。“我操,这家伙上道了。”刘通小声嘀咕了句。还是新人愣,真把警察给做了。“又多了一个亡命徒啊。”王绍阳道,有点兔死狐悲,毕竟半年多的兄弟了。

而坐在船舷边上的“余小二”,像被吓走了三魂六魄,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有人看见,那被抹去的泪已经湿了衣襟,刚抹去,又盈满了眼睛。“打扫一下船面……天亮回航,蓝爷要在港市待上几天,这段时间你们哪儿也不要去,乡下待着吧……”刘玉明慢吞吞上来了,安排着保镖们的活儿。他踱步到余罪面前时,凝视了良久。半晌,余罪回头看他,他突然发现这个胆子向来不大的小贼,眼睛里多了一样东西,好像是愤怒,好像是狠厉,又好像是他说不清的什么东西。

不过他不在意,干这事总要有一段心理适应的过程,他笑了笑,拍拍余罪的肩膀道:“小子,你走狗屎运了,彩票收筹的生意,盈利你拿三成……以后归你负责了,不用偷零花钱了。”

幽幽地说了句,他摇曳着进仓里了,余罪吁了一口气,回望着那黑漆漆的海面,他似乎还在追寻着,那哼着校歌的声音,似乎在风中,似乎在夜空中,似乎在某个他看不到的地方,轻吟着,在向他召唤。

那一刻,余罪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那一刻,他眼眸中是无尽的黑暗,只余下风声如吼,涛声如怒。

 一时煊赫

叮当的响声间,一堆东西摆在证物盘上,手机、钥匙、钱包、首饰,放在许平秋和肖梦琪的面前,李绰和一名深港刑事侦查局的同行相视了一眼,他道了句:“就是这些。”“当场致命?”许平秋面无表情地问。“对。”李绰点头道。

许平秋像是仍有怀疑一般,踱步到了法医台前,轻轻地揭开了白布。白布后掩着的一具尸体,宽脸、阔额,有一道从脸颊直达额际的疤痕。

这曾经是一个声名赫赫的黑道大佬,监狱几进几出,火拼九死一生,风光了十几年,很多后来者已经把他传为了神话,到末了仍然没有逃出横尸街头的命运。这种人许平秋见过的多了,可仍然忍不住有那么多的感慨。

李绰和那位同行没吭声,静静地伫立着,新的命令已经下来了,直接是省厅下的命令,庞局长被调到省厅接受质询以及诫勉谈话。奇怪的是,命令把西山来的这位许处长推上了风口浪尖,后续的行动,他是总指挥。

等了半晌,李绰示意了法医一眼,那位法医捻着证物盘的弹头道:“一共从他身上提取到了两枚弹头,第三枚洞穿了肺叶,是在车上提取的,三枪全部击中要害,而且这种弹头是一种钨钢弹头,特制的。弹道检验嫌疑人使用的P228手枪,双动型、牢固、短枪管、击发速度快、精准度高,是国外不少现役部队的制式用枪。”

检验传达出了一个信息,这种造价昂贵的枪械,绝对不会是普通的黑帮分子能够拥有的,如果在深港还有拥有这种能力的涉黑人物,那只会让在场的警察后脊一阵发麻。“黑金、杀手,典型的黑社会啊。”许平秋感叹了句,没有多说,轻轻盖上了白单,又一个枭雄的时代结束了。他踱着步,李绰跟在背后轻声问着:“许处长,我们已经接到了通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们监测到什么情况?”许平秋问。“蓝湛一未归,他的几名保镖暂时去向不明,我们队在社会上有些线人,现在传得很凶,都传说是蓝爷把崩牙佬灭了,和蓝湛一有关联的势力,正抓紧时间抢占崩牙佬的地盘……这两天,110和各分局接到的殴斗、伤害案子,足有二十几例。”李绰道,一个枭雄人物的没落,身后只会是一场乱战,抢到手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那就让他们把格局划清点,看看这个蓝爷究竟还有多大神通。”许平秋道。“可我们的案子全部僵住了,还有3号……我们……”另一同行,说着有点哽咽,省得有人在场,又紧急刹住车了。

许平秋停下来了,回头时,看到了深港这两位同行血红的眼睛、仇视的眼光,他轻轻地给两人整了整衣领道:“仇恨只会蒙蔽你的眼睛,误导你的判断。他们越是丧心病狂,越显得他们异常恐惧,相信我,这将是他们最后的疯狂了……一定要约束下面的兄弟,谁也不准妄动,我们身上的警服已经蒙尘,不能让我们头上的警徽,因为我们的愚蠢盲动而再次蒙羞。”

他轻轻地说着,这话仿佛有千钧之力,让两位血气方刚的属下,有点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转身走了,带着自己的队伍。两位领队此时也是心潮起伏,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劫车案会发展到今天,会有如此深的涉黑背景,每每看到线索已经浮出水面,转眼间又云里雾里。这些也许可以不担心,可在那危险的境地,毕竟还有着自己的同志哪。

下楼时,许平秋无意间往后瞥时,他看到了史清淮的眼神,有点暗淡,看到了肖梦琪的表情,有点难堪。那两位同行先走了,他才出声道:“你们得打起精神来,否则怎么鼓励下面?”“是。”史清淮道。肖梦琪连应声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许平秋问着她:“你还在担心他?”“嗯。”肖梦琪点点头,鼻子一酸,差点流泪。她调整着情绪道:“许处长,应该把他尽快召回来,再有什么意外,我们可承受不起了,万一他……我……”

几滴泪还是忍不住溢出眼眶了,许平秋接着道:“你是指牺牲?”

肖梦琪重重点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让她恐惧的事,一下子失声了,她掩着嘴,抹着泪。“你虽然是学警察心理学的,可你还没有读懂警察这个职业,这个职业本身就意味着牺牲,一个警察的青春年华、家庭幸福、欢乐休闲,甚至他最宝贵的生命,都可能成为牺牲的内容。没有牺牲,哪来的平安天下。”许平秋面无表情地说着,仿佛根本没有感情、没有惋惜,转身上车。两人随后上车的时候,心潮难平的老许又补充道,“而且,这种牺牲,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车平稳地驶出签证中心时,静默的车里,许平秋悄无声息地抹去了在眼角蓄着的一滴老泪……“就是他!”

余罪在车窗后,一指一个从游戏厅里出来的人,瘦个、光头、眼睛特别小,眯成了一条线,那天揍这货的时候,他记得格外清楚。

余罪一说话,车厢里几个地下工作者凑到他身边,等着下令。这都是尹天宝车行豢养的烂仔,染发的、脖子上刺青的、耳朵穿环的,出去绝对能震倒一片。“上。”余罪一摆头。这两天,痛打落水狗,已经追砍了多个崩牙佬的手下了。现在,他是蓝爷组织负责肃清的总指挥。

车门洞开,“哗”地出来四五个人,尺长的短钢管、西瓜刀,从腰里、背后抽出来,嗷嗷叫着追砍那位崩牙佬的原手下。那人见势不对,拔腿就跑,没跑多远就被一棍子敲到了肩上,他一声惨呼,踉跄摔倒在地,围上来的众痞棍打脚跺,打得这个丧家之犬哭爹喊娘、满地乱滚。

一触即散,这些人打得相当有章法,伤人不杀人,见血不要命,一番施虐,呼哨一声,转眼这些人四散开来,进胡同的、跑商店的、上公交的,眨眼溜得一个不剩。只余下那被打的躺在地上,抽搐着喘气,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这里是沙河地,深港拆迁一半的地方,数十万的外来人口把这里变成了相对混乱的环境。人情已经冷漠到没有人敢管这些闲事,都远远地躲着,远远地看上一眼那被打得不像人样的,加快步幅跑了。

余罪此时却叼着烟,不远处踱步上来,拣着干净的地方站住了,蹲下来,看着喘着气、脑门子流血的小眼兄弟,他出声问着:“需要给你叫救护车吗?”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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