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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5 18: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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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彤彤

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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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传 : 生活不易,保持优雅

杨绛传 : 生活不易,保持优雅试读:

版权信息:

书名:杨绛传 : 生活不易,保持优雅

作者:赵彤彤

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9.9

ISBN:9787568053525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序

昙花一现,蜉蝣一日,百年时光,不过须臾。一个眉眼纤细的小姑娘变成了慈眉善目的女先生。她步履轻盈,不疾不徐地走着。走过民国乱世战火纷飞的硝烟时代,也走过新中国风风雨雨的特定时期。

很多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不敢去想、不敢去说是怎么熬过来的,回望其中的辛酸苦楚,恨不得再也不记得。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战胜自己,把那些苦难的日子展现在众人面前。

新中国成立之前,在黎明前那最黑暗的时期里,杨绛创作了剧本《称心如意》和《弄假成真》,这两部喜剧一上演即赢得满堂彩。战争的年代,一个柔弱女子用文字的力量去启迪人心,自此开启了创作之路。散文集《干校六记》写的是“文革”时期的劳动改造生活,杨绛用云淡风轻的笔触刻画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干校生涯,读者可以从字里行间窥探到真实的历史。长篇小说《洗澡》是以新中国成立后知识分子经历的思想改造运动为背景创作的,施蛰存曾赞其为“半部《红楼梦》加上半部《儒林外史》”, 可见该部小说之精妙绝伦。杨绛通晓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翻译《堂吉诃德》为她赢得了世界的认可。《我们仨》主要写杨绛、钱锺书和女儿钱瑗三个人的故事,纪念一家人美好而温暖的生活。《走到人生边上》写于杨绛96岁高龄时,她在问答中写出了一部人生哲学。

也许应了那句“只有经历地狱般的人生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杨绛用流过血的手指,受过伤害的心,创造出无数经典的传世佳作,翻译出古今各国的文学巨著,终于成为今天世界瞩目的著名翻译家、文学家和外国文学研究家。

杨绛的一生,对抗过硝烟、疾病、政治风暴和生离死别,从不退缩;她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却依旧平静、优雅、知足和恬淡。饮进所有悲伤痛苦,倾倒所有欢乐祝福,杨绛坦然拥抱痛苦,然后像一名魔术师一样再把它变成喜悦,活出了奇迹般的人生。在看清楚生活的真相之后,她依然热爱着整个世界,她永不畏惧、永不放弃地向前走。

杨绛的丈夫钱锺书赞其为“最贤的妻,最才的女”“绝无仅有地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这对学者伉俪是如此恩爱,他们不仅是生活中的伴侣,更是精神世界中的伴侣。学识上,他们旗鼓相当。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他们愉快地看着,愉悦地聊着,却并不外说,只在文字中以隐喻落笔,也只对彼此交心畅谈。“心有灵犀”说的就是这样的相知相处。

今时今日,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杨绛的精神仿佛是一处亘古不变的所在。伉俪情深,杨绛爱钱锺书,她用一生的时间讲了一部动人的爱情童话。走进杨绛的世界,睁开心灵之眼,可以感受到一股治愈人心的力量,迷茫的人可以找到方向,心灵将得到救赎。这位安静、优雅、博学的女性,用她高贵、生动而又深刻的灵魂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第一章  书香门第,寒素人家1 家世渊源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以家为起点。每个人行走世间,也自有其独特的风格,这是家风、家教使然。因为,一个人的家世,就是教化之源,所以,要读懂一个人,不妨先观其家世渊源。

杨氏家族世居江苏无锡,这里是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被誉为“太湖明珠”,也是历史文化名城。这里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晋时的顾恺之,明朝的徐霞客,近代的徐悲鸿、钱锺书,多少文人墨客在这片沃土上成长起来。

杨绛的曾祖父、祖父都在江浙地区做过官,家中子弟自小都要读书受教,可谓一门书香之家,代代都是读书之人。杨绛的父亲杨荫杭是一名进步学者,也是名满天下的法学家。 

杨荫杭出生于1878年,字补塘,自幼酷爱读书,少年时即文采风流,闻名乡里。1895年,盛宣怀在天津创办天津中西学堂,同年,杨荫杭考入这所学堂。学堂对所有学生免费,教学上奉行美国模式,有“东方康奈尔”的美誉。这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第一所官办大学,各方面条件非常优越,后来先后更名为北洋大学、天津大学。

1897年,学校食堂出现了一些问题,矛盾不断激化,最终引发学潮。校方对此态度强硬,决定开除带头闹事者,那些之前慷慨激昂的人却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了。杨荫杭本来没有参与这次学潮,却挺身而出承担了责任,学潮平息后,他也被开除了。从这里可以看出,年纪轻轻的杨荫杭已经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在太多人选择明哲保身的年代,他是不同的,绝非随波逐流之辈。

命运关上一扇门,却会给人留一扇窗,只管走下去,转身又是一条新的风光大路。杨荫杭是有真才实学的,不久,他再次考入另一所学堂,那就是上海的南洋公学,即赫赫有名的上海交通大学的前身。

1898年,杨荫杭因为成绩优秀被保送至日本的东京专门学校留学,这所学校就是后来的早稻田大学。留学期间,国内发生了百日维新、义和团运动等一系列事件,这些救亡图存的运动,推动了祖国的进步和人民的觉醒。杨荫杭加入了由留日学生们共同组织成立的励志会,旨在学好知识、激励志气、报效祖国。

这一时期,杨荫杭和几位同学共同创办了第一份留学生杂志——《译书汇编》,专门刊登政治、法律方面的国际名著,从孟德斯鸠的《万法精理》、卢梭的《民约论》到伯伦知理的《国法泛论》、斯宾塞的《政治哲学》等欧美政治学说,还有加藤弘之的《物竞论》、鸟谷部铣太郎的《政治学提纲》等日本著作,经翻译后逐期登载。该杂志对推动中国青年思想进步有很大意义,堪称留学界杂志的元祖。杨荫杭曾说道:“与其写些空洞无物的文章,不如翻译些外国有价值的作品。翻译也可以大有作为。”

异国求学的日子,充实而美好。假期回乡探亲的时候,杨荫杭还在无锡成立励志学会,集会宣传新知识、新思想。

也是在1898年,杨荫杭和唐须嫈结婚了,这是位温良贤淑的中国式女子,也是一位名校出身的知识女性。

唐须嫈也是无锡人,与杨荫杭同岁。她自小家中富足,父母给她找了一个女夫子,教她读书认字。长大后,她曾在上海务本女中读中学,这所学校是中国第一所由中国人创办的女子中学,现为坐落在上海市徐汇区的上海市第二中学。唐须嫈和杨荫杭的妹妹杨荫榆是同学,杨荫榆后来成为民国时期著名的女教育家,而唐须嫈在嫁给杨荫杭后就专心做一名贤妻良母,在家相夫教子,一生中共生育了8个孩子。

旧式的婚姻,受父母之命,听媒妁之言,但他们很般配。一个是留学日本的精英学生,另一个是上海名校的才女,夫妻间共同语言太多了,他们无话不谈,生活始终琴瑟和鸣。很多人都向往一见钟情的浪漫,但是古老的中国式婚姻中也有很多日久生情的美好故事。

1902年,杨荫杭离开日本。回国后,他被派往译书院工作,编译了珍贵的教材——《名学教科书》,不仅为学生开宗明义,更成为当时人们争相传阅的好书,对学术的发展有进步意义。1903年,译书院因为经费不足而停办,杨荫杭从上海返回无锡老家。

回乡之后,杨荫杭和留日同学一起创办了“理化研究会”,日日研究理化知识,这期间还学习了英文。妹妹杨荫榆在这一时期受哥哥影响,日后到东京留学时选择了理化专业。不久,杨荫杭在《时报》《大陆月刊》《苏报》等几家杂志任编辑,笔耕不辍地撰稿发文,在忙碌之中还为务本女校、澄衷学校和中国公学等校的学生讲课。年轻的杨荫杭精力充沛、干劲十足。

1906年,民主革命的思潮在全国愈演愈烈,清政府宣布预备立宪。杨荫杭却在激进的思想狂潮中冷静下来,他选择离开,他不认为立宪能够解决当时中国的困境。心中要有希望,但是不能受其蒙蔽,因为希望有时候会像欲望一样蛊惑人心,当你以为得到了想要的,其实是被欺骗了,所以不要心存幻想。对于杨荫杭来说,祖国的未来笼罩在一片大雾中,一如他的未来,没有办法预知前面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能确定他要做的是什么。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闯荡天下,立不世之功勋。未来要脚踏实地地、一手一脚地去干,而不是消极地把希望寄托他人。尽人事,听天命。

杨荫杭远渡重洋,到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求学,攻读法律专业,以自己的方式寻求一条救国之路,他认为,先要了解并研究西方的民主法制,才能从中找出中国未来的去向。杨荫杭的硕士论文题为《日本商法》,论文在他离校后出版成书。文中将日本商法与欧洲各国的商法,如德国商法作了一系列的比较,指出了日本商法的特殊之处。

杨荫杭再次归国后去了北京,张謇推荐他到北京法政学堂执教。肃亲王善耆是皇室中提倡改革的一派,他听闻杨荫杭在京,并且曾经留学西洋,精通各国律法,就请他为自己授课。

辛亥革命发生之后,杨荫杭正式踏入官场,任江苏省高等审判厅厅长兼司法筹备处处长。依照北洋政府所定“本省人不能担任本省官职”的制度,他又被调到杭州,出任浙江省高等审判厅厅长。

当时各地的政权是由督军、民政长与高等审判长三权分治,朱瑞任浙江省督军、屈映光任浙江省民政长。走马上任不久,杨荫杭就接手了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恶霸杀人案。案件的主犯与当时的地方掌权人有关系,仗势欺人、横行乡里都是事实。屈映光曾经为恶霸说情,而杨荫杭却说:“杀人偿命,不能宽宥。”他坚持司法的公正与独立,将罪犯依法处以极刑。屈映光因此事而记恨于心,后来在袁世凯面前曾说杨荫杭“冥顽不灵,难与共事”。幸好杨荫杭有一个同乡,此人恰好是袁世凯的秘书长,为他说了公道话,袁世凯只是将其调往北京。

一些学识渊博的人,他们熟读诗书,精通法律条文,在手执权杖后,看上去道貌岸然,却在各种利益的诱惑下,放弃道德底线,不顾人民死活。杨荫杭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也是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勇士!立身正,正气存,这就是杨绛的父亲。“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句古训在他身上得证。杨绛从父亲身上学到了这些美好的品质,她不对当权者阿谀奉承,也不向施暴者俯首低头。

文化教养、社会担当和独立思考的自由灵魂,这是杨氏家族之本,也是杨氏家族文化传承的核心。杨绛的祖辈都是满腹诗书的忠义之士,父亲学贯中西、秉性正直,母亲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在这样的家世教化之下,后辈的学识、气度自然不凡,这才有了后世闻名海内外的杨绛,那个著名的作家、戏剧家、翻译家,那个钱锺书口中“最贤的妻,最才的女”。2 杨家有女

晚清的北京,有人还沉浸在大清盛世的余晖中不愿醒来。繁华落尽,这片土地将浴火重生,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1911年7月17日,杨绛在北京出生,就在辛亥革命爆发之前,在整个国家暗潮汹涌之际。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杨绛的一生就从此时的北京开始。

在杨绛的一生中,中华大地饱受震荡,国家和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有人持旧保守,有人进取改革,江山英才辈出,更有无数个奇女子走出闺房,留下耀世光芒。吕碧城、潘良玉、林徽因、阮玲玉、萧红和周璇等,她们有的出身名门,有的出身卑微,她们都在乱世中走出了自己的路,名动天下。在这么多民国女子中,杨绛毫不逊色,一枝独秀,不与百花争奇斗艳,独领淡泊幽香百年。 

而彼时,杨绛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个小女儿会带来怎样的殊荣。在杨绛出生前,杨家已经有了寿康、同康和闰康三个女孩,但是父亲杨荫杭还是特别喜欢这个刚刚降生的小女儿,如珠如宝地疼她。也许因为其他女儿都不在身边,也许因为这是他从国外回来之后迎来的第一个孩子,又或者因为杨绛的小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子灵气,笑眯眯的特别讨喜,总之他非常喜爱这个新来的小宝贝,还亲自抱着她哄她睡觉,给她唱清雅的日本歌。杨荫杭给这个女儿取名季康,小名就叫阿季。“季康”与“绛”谐音,这也是杨绛笔名的由来,她喜欢父亲给她取的名字。阿季特别爱笑,尽管生在那样一个时局动荡的年代,她也为家里带来了无限的欢乐。

关于阿季的出生还有件乐事,家人总是说来打趣。阿季的姐姐们都是在老家无锡出生的,南方的接生婆一次收10个铜板的接生费。到阿季出生的时候,家人听闻北方的接生婆大力而粗暴,于是就找了位日本的产科医生接生,接生费高达15两银子。大家都笑说,所有兄弟姐妹的接生费加起来也不及小阿季的。

小阿季不爱哭,偶尔哭闹时,杨父便抱着她来回踱步,口中还哼着歌哄她,后来妈妈告诉小阿季,这可是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可惜的是,这种“幸福独女生活”的时间很短,不久之后,杨父辞去公职,带着全家回南方照顾阿季的祖母。随后又前往上海避难,与阿季在上海启明女校念书的大姐、二姐会合。再后来,又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相继出生。

小阿季聪明又孝顺。有一次,小阿季看到父亲睡着了,就在旁边看书,即便要起身也是轻手轻脚的,一直到父亲醒来都没有发出声响。父亲醒来看到阿季在旁边陪他,就开心地抱着她说:“其实我喜欢有人陪着我,只是不要出声。”

阿季四岁时,父亲带着她们母女再次进京。这一次,他们租住在东城的一所老房子中,房东是地地道道的满族。阿季见到了满族女子,见她们身穿旗袍,脚蹬花盆底鞋,身形修长而亭亭玉立,阿季很是喜欢。于是,当父亲问她要不要穿这种高底的鞋子的时候,她立刻回答道:“要!”

小阿季每天的生活简单又快乐,在浓浓的温情中长大。父母宠爱她,她也不恃宠而骄,反而更加敬爱他们。父亲饭后喜欢吃水果,她就自告奋勇地剥皮,即使是栗子或山核桃这样不好去壳的东西,也是她来弄,阿季的手很巧,总是做得又快又好。

阿季四岁时,父亲为她选了贝满幼儿院。后来家里迁居到西城的东斜街之后,阿季又转到西单牌楼第一蒙养院上学前班,三姐也和她一起在这里上学。阿季六岁的时候从学前班毕业,进入辟才胡同女师大附属小学,还是三姐同行。

阿季小时候长得小小的一团,乖巧可爱,不仅家人喜欢,在学堂里也深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阿季的三姑母杨荫榆就在学校里当老师,有一次看到她在饭堂吃饭,饭粒掉了很多,就走过去在她耳边小声告诫,阿季立刻把掉在碗边的饭粒都吃掉了。周围的小朋友也被带动起来,都动作一致地把掉落的饭粒捡起来吃了。

女师大不只有小学部,还有大学部。因为三姑母的缘故,阿季常常被叫到大学部去,戏剧社演戏的时候,她被找去当“花神仙童”,辫子被盘到头顶,缀满鲜花。运动会的时候,阿季也和大姐姐们一起表演,在运动员身边蹦蹦跳跳。在女师大中,小阿季也算是个小名人了。年少不识愁滋味,在风雨飘摇的民国年代,也只有校园中才能这样充满欢声笑语。

1917年春,阿季发现父亲不去上班了,本来勤勉尽责、按时上班的父亲竟和朋友去山里闲逛。原来,父亲的工作出了问题,被停职了。

杨荫杭当时在京师高等检察厅任职检察长,因职责所在受命审理交通厅总长许世英涉嫌受贿一案,但是在官场上总有一些不可明说的惯例,也就是现在说的潜规则。杨荫杭却从来不屑于此,行事光明磊落,在接手这个案子后没有理会涉案人员是高官显要还是平民百姓,立刻公事公办开始审查,对传唤、询问、查证等程序都一丝不苟,依法而行,没有任何徇私之处。许世英却不是等闲之人,他在京背景深厚,曾经先后任职北京政府大理院院长、内务部总长、司法部总长等高职。从杨荫杭下令传唤许世英开始,杨家的电话就没有停过,当夜,众多上层官员来电为许世英说情,都没有得到杨荫杭的回应。天亮后,杨荫杭就得到通知,他被停职了。

原来,时任司法总长的张耀手段非常,他曾倚仗官职、地位都在杨荫杭之上而向后者施加压力,叫杨不要再继续查许世英一案。但是杨荫杭却不听张耀的指示,他反问司法总长:“许世英的道德高尚是不是总长的个人意见?能保证他绝对没有嫌疑吗?”司法总长只得无奈回答:“交情甚浅,并不能保。”虽然话是这样回的,但是这位司法总长还有后招,他见说情不成便向总统呈文,诬告杨荫杭违背职务。于是,检察长杨荫杭和检察官张汝霖两人被双双停职。虽然后来司法官惩戒委员会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所谓的“违背职务”更是子虚乌有,但是杨荫杭也不能官复原职了,只能到司法部任其他职位。

经此一事,杨荫杭心灰意冷、备受打击,他看透了北洋政府的官官相护,决定辞官回南方。对于小阿季来说,这些都是她后来才知道的,她只记得家里突然要搬走,她舍不得学堂里的小伙伴,因为走得匆忙,都没有和她们好好告别就离开了。 

回南方势在必行了,唐须嫈最后带着孩子们转了转北京的各大名胜古迹,还买了很多北方的特产准备带回去,杨荫杭把这几年攒下的书都装进箱笼,大家都有不愿意舍弃的东西。

1919年秋天的一个早上,秋风飒爽,空气沁凉,街边树叶已经开始凋落。杨荫杭带着家人离开北京。这一天,阿季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暖心一幕,用她的话说就是:“有一大堆人——不是一堆,是一大片人,谁也没有那么多人送行。”阿季非常自豪,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伟大而与众不同的。可见,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杨荫杭刚正不阿,实为真的勇士,他的作为虽然没有得到高官的认可,但是身边有更多的人看在眼里。3 举家回南

归南的路程,对于杨荫杭来说,是一段无奈的伤心之旅,他胸怀为国为民之心,本想在司法部干出一番事业,却饱受挫折。而对于阿季来说,她已经忘记了离开北京的那点惆怅,她对什么都好奇,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舟车劳顿之间,有阿季跑前跑后地吵闹着,倒也冲淡了一些父亲心中的阴郁。

在火车上,阿季看到座位扶手都包着漂亮的丝绒,还有精美的花边,一切都和平时见到的不一样,不免瞪着小眼睛惊呼:“好讲究!”她像个小男孩一样,一刻不闲地四处边玩边看,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就跑回来和父亲分享。爸爸告诉她他们现在坐的是头等舱,不一会儿她又跑回来问:“那边外国人坐的是几等车厢?”因为她看到那些黄头发外国人所在的车厢,竟然没有一排排座位,他们就像是坐在一间会客厅一样,抽着雪茄、喝着红酒,惬意得很。阿季看着惊奇,就跑回来问个究竟。父亲听了她的形容,没好气地说:“二等!”小小的阿季还听不出父亲的言外之意,对于这种外国人在中国享有特权的事情,杨荫杭向来是不屑的。

一家人从北京乘车到达天津后,在码头附近的客栈休整了两天,随后登上“新铭号”客轮从海上一路南下,驶向上海。他们一家老小人比较多,带的行李也特别多,连父亲喜爱的那只猫也一并“夹带”回南了。

船行海上,晃动得特别厉害,难免会让人晕船,但是晕船也不能阻挡阿季的好奇。阿季8岁了,和三姐住在一个舱里,两姐妹一起看了一次海上日出,金灿灿的太阳从海面升起,阿季还不知怎么去形容那种美好,只说:“好看极了!”

三天后,船到了上海码头,一家人又换乘了一艘“拖船”,继续前进。“拖船”是一种特殊的船,一艘马力大的火轮船在前行驶,后面拖着很多小船一起走。一家人同坐一艘船上真是自在多了,好像是包船游玩一样,3岁大的七妹妹刚会说话,看到四周都是船,就磕磕巴巴地说也要坐船,殊不知现在他们就坐在一艘船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离乡日近,船上的欢声笑语也更多了,小猫咪也不必藏着了,不时叫上几声,一派和乐融融。

两天后,一家人终于到了无锡。他们没有回祖宅居住,而是住在父亲提前在无锡沙巷租的一栋宅子里。这是一栋大宅子,前边已经住两家人了,父亲租了后部,房子最后一进靠近河边。因为不是特别满意,父亲还在四处相看房子。

一位亲友介绍了一栋旧宅子,在流芳声巷,于是他们就带了阿季一同去看房子。巧的是,这所房子竟然钱锺书一家正在租住,当时两家人并不认识,也不知道两家孩子长大后会在一起,也许相见就是一份缘。后来,阿季父亲几经斟酌,没有选择这栋宅子,而钱锺书家也在5年后搬走了。

对于临河的这栋宅子虽然不太满意,但是相看了之后又觉得没见着更好的,索性就住在这里了。阿季却觉得这里真是太有趣了,不用出家门,就能看见河了,河上还有大小船只来来往往,这在北京是难以想象的。

父亲喜欢吃虾,尤其喜欢吃“炝虾”。需选用最鲜活的虾,洗净后撒上葱姜,倒上酱油,然后把碗扣上,一会儿就可以吃了。鲜嫩入味,家里人都很爱吃,唯独阿季不吃,她害怕吃活的虾。也许因为吃了活虾,家里很多人都病了,而阿季没事。经过治疗之后,大家都好了,唯独家里的顶梁柱杨荫杭没见好,反而愈加严重,高烧不退。医生诊断为伤寒,这种病在如今是很好治疗的,但是在当时,连西医化验都要把血尿从无锡送到上海,一个星期才能等到结果,治疗非常棘手。父亲更相信西医,中药都是母亲亲手将中药面塞到胶囊中伪装成西药给父亲吃的。可中药、西药都吃了也不见效,父亲开始说胡话了。

民间有一种老法子,用“叫魂”的方式救人,迷信的人认为人生病是因为灵魂离开了躯体,只要把魂叫回来,人就好了。父亲、母亲都受过教育,不信此道,但母亲觉得既然是亲人的好意就依言照办吧,总没有坏处的,起码也能更安心一些。

夜半三更,阿季和三姐一起在厨房为父亲“叫魂”,阿季高声喊:“爸爸!转来吧!”三姐就在旁边轻轻地回应:“喔,来了。”阿季继续呼唤父亲,也许因为希望父亲好起来的想法越来越强烈,阿季在连声呼唤之中越来越投入感情,这已经不单单是一种仪式了,更是女儿对父亲深深的爱。

阿季记得,来看父亲的亲友们都唉声叹气地说:“要紧人呀!”在无锡方言中这是指养家糊口的人。杨荫杭的父亲过世得很早,他们兄弟姐妹六人中,大哥在念军校时不幸试炮身亡,大姐在出嫁不久就病逝了,留学美国的小弟也在回国不久病逝,所以排行老三的杨荫杭就成了家中的顶梁柱。他要承担起老大的责任,不但要照顾好自己的小家,还要照顾好寡嫂和两个侄子。一大家子的开销,都是由杨荫杭一力承担。这么多人都依靠他,实难想象如果家里失去了顶梁柱,这么大一家子人以后要怎么办。

后来父亲的老朋友华实甫先生来了,他也是一位有名的中医,于是母亲恳请他一定要帮父亲开一个方子试试。当时本地的医生已经不给父亲开方子了,而母亲从未放弃过父亲。华先生开的中药中有珍珠粉,母亲把嫁妆中的珍珠都磨成了粉末给父亲入药吃。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父亲终于挺过去了!熬过那最危险的一夜,父亲的身体开始慢慢转好,全家人放下了悬着的心,奉华先生为救命恩人。

无论父亲是如何战胜病魔的,阿季都觉得母亲当居首功,是母亲的永不放弃让父亲重获健康,是母亲无微不至的护理让父亲好了起来。阿季始终记得母亲给父亲做鸡汤时,认真地给鸡汤撇去浮油的样子,浓浓的鸡汤是母亲对父亲的爱。

言传不如身教,阿季在母亲的影响下,日后也成长为如母亲一般的好女子。父亲缠绵病榻半年多,都是母亲一力持家,应付巨额医药费,还要统筹规划全家的开销,生活虽然拮据了些,毕竟家大业大,在父亲老朋友的帮助下渡过了难关。

经此一事,小阿季险些失去了父亲,但是她更懂得了亲情的珍贵。稚龄少女,不谙世事,经历一场变故后,反而懂事了一些。4 童年纪事

阿季回南后在沙巷口大王庙小学念书,那里离家很近。因为父亲突然病重,家里无暇照顾孩子们,所以就近找了一所学校。阿季和大弟、小弟每天一起去学校,学校只有一间大课堂,可以容纳近百人,老师却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校长本人。校长性情温和,对学生很和睦。另一个孙老师比较严厉,总是拿着教鞭,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敲打课桌,以示震慑,如果有哪个淘气包犯错了,也会挨上那么几鞭子。

晚年的时候,阿季回忆这一段在大王庙读书的日子,总觉得当时情景历历在目,但是学了什么却完全不记得。比如每天课前做早操的时候,有一个高个子学生会站在最前边喊口令,偏偏他有点口音,喊什么都带“儿”的尾音,非常有趣。校长的儿子也在学校里,他淘气,总犯错,校长气急了就拽下裤子打他的屁股,孙老师便会上前劝阻。

大王庙小学虽然离家很近,但是教学质量不高,阿季知道父亲对她寄予很大希望,一定希望她去念启明女校,于是在父亲病好之后,就自己提出要去启明念书。母亲问阿季:“你打定主意了?”阿季说:“打定了。”“你是愿意去?”阿季说着“愿意”的同时,却流了满脸的泪。经过这一场病难,阿季对父母、对这个家更加依恋了,阿季做什么都希望父亲开心。

1920年2月,阿季和大姐、三姐一同上路,身上带着母亲给她的一块银圆和大姐送她的细麻纱手绢。阿季还记得离开家时的眷恋,母亲的嘱托拉长了分别的脚步。人总要长大的,也总要离开家。怀着对新生活的好奇,她踏上了前往启明女校的道路。

启明女校的前身是一所教会学校,由法国天主教会为非教徒建立的女子私塾,就在上海徐家汇圣母院内,是上海有名的洋学堂。阿季的父亲有过多年留学生涯,见多识广,一般学校是瞧不上的,所以从第一个女儿寿康上学开始,他就为子女留心寻找最好的学校,几番斟酌后才选择的这里。阿季的大姐、二姐、堂姐还有二姑妈都曾在这里念书,如今又加上她和三姐。

法国人办的洋学堂,自然与当时中国的普通学校不同。阿季从踏入启明女校的那一刻开始,小眼睛就转得停不下来了,入目都是她从没见过的东西,阿季觉得这里“好神奇,好气派”,张大了嘴巴,看得目不暇接。

一条花砖长廊,廊柱、栏杆都十分精美,流露出一种法式的优雅,廊下是碎石子路,路面很宽。长廊的一侧是碧绿的草坪,像一块绿色的地毯,另一侧是一排教室。阿季走进一间英语自习室,发现这里真的很大,仅这一间就和整个大王庙小学差不多大了,桌椅整齐,窗明几净,墙壁洁白无瑕。教室后边还有一片空地,摆着秋千、跷跷板等设施。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清香,阿季望去,看到了一座花团锦簇的花园,前夜好像下雨了,花圃里的鲜花经过夜雨的滋润,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出阵阵香气。整座学校处处是美景,三三两两的美丽学姐抱书走过,更是校园独特而美丽的风景。

阿季就在这座法国花园一般的洋学堂入学了。启明的教师大多是修女,被称为“姆姆”。初见修女,阿季觉得她们好神秘,黑衣黑帽,圣洁又端庄的样子。校长是法国人礼姆姆,花白的头发,精神矍铄,为学校的事情忙个不停,还偶尔兼教法文课,但是她只给大班的学生讲,小班学生就由阿季的大姐来教。

相比其他同学,阿季很幸运,阿季的大姐寿康已经是这里的老师了,她是以启明女校的中文第一名、法文第一名的好成绩毕业的,当时一位法国考官非常欣赏她,还奖赏给她一块浪琴的金表。毕业后,大姐就留在学校教书,同时还兼任礼姆姆的助手。

阿季上学较早,但是之前的学校都是走读,每天都是回家的,寄宿学校就不同了。阿季和大姐、三姐一个房间,每天能和姐姐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也能一起回寝室睡觉,但是姐姐们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生活上阿季还是要学着自己动手。阿季很聪明,动手能力也强,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阿季爱整齐,刚开始她的床帐都是姐姐帮忙整理,后来就自己拾掇帐子。她个子比较矮,收拾的时候要搬个凳子,小小的一团在床上、床下、床头、床尾来回整理,一丝不苟,势必要把自己的床帐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她也喜欢大家夸她的帐子整齐。

对于阿季来说,梳头发也是个难题,学校要求不能散发,刘海也要编入辫子或者发髻中。在家的时候母亲给她梳,刚到启明的时候姐姐给她梳,后来聪明的阿季就自己研究着自己梳,把两只手加上牙齿都用上了,9岁的小姑娘也能自己给自己梳头了。

每到星期日的时候,就有姆姆带着小班学生去郊外游玩,有时候也去一些私人花园,要求大家都要穿校服、戴校徽,在外期间一定要听从姆姆的话,不准“跑路”。

有一次,珍姆姆带阿季她们去一个私家花园,突然有两个小孩子跑过来,说同伴陷在泥潭里了。这些淘气鬼,遇到事情总喜欢来找阿季,因为她比她们班次高却不比她们大,所以被拥戴为“大王”。珍姆姆听了认为那个小泥潭没什么危险,就拦着没让她去。结果她一着急,就算顶撞了姆姆也要去,急急忙忙地跑去帮忙了。到那里一看,那个小伙伴也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就是鞋袜都是泥。鞋子可以拿到水房去冲洗一下,袜子怎么办呢?阿季灵机一动,想起早上看到有个同学是穿两双袜子的,就让那个同学借落难的同学一双,总算可以勉强归队了。后来珍姆姆训诫了她们几句,这件事就过去了。从这事就可以看出,阿季从小就是个善良、聪明、有主见的人。

懵懂之间,时光流转,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一生之中最让人念念不忘的,还是那段青涩年华,再没有什么时候能这样无忧无虑、纯净美好。

阿季在这里也交到了一个贴心好友,小女孩名叫朱书清,年龄比阿季大一岁,她们是同班同学,又都是优等生,兴趣相投的两个小姑娘就整天一起上课、一起玩。

启明的淘气鬼很多,阿季学习好,很多姆姆都特别偏爱她,但是她仍然属于淘气鬼一帮里的。这些小鬼头聚在一起常常议论和猜测一些有的没的事,比如:姆姆们的修女装束到底是戴着几顶帽子?穿了几条裙子?一次集体外出的时候,阿季终于有机会和姆姆一起睡觉了,她兴奋地一直睡不着,直等姆姆回屋子。姆姆回来了!只见她先摘掉黑帽子,然后里边是雪白的衬帽,最后是一顶黑色的小帽子。到裙子了,姆姆先是脱掉最外层的黑衣黑裙,再脱掉一条黑衬裙,然后脱掉雪白的衬衣衬裙,最后里边是一套黑衣黑裤。这个好奇宝宝最终确定,原来修女的帽子是三顶,裙子共有三条。 

校长礼姆姆有一个口头禅:“Ah,pauver petite!”意思是说:“啊,我的小可怜儿。”阿季她们几个小淘气,常常在背后偷偷学着礼姆姆的口气跟着说,小团子一般的小姑娘装得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多年后,阿季依然记忆犹新,偶然讲给丈夫钱锺书听,还被他写到了《围城》里边儿,可见艺术真的离不开生活。

每个人的童年都是在肆意玩耍中度过的,其他的事情都会在岁月中被淡忘,唯有玩耍时的那种不谙世事的快乐会长留心间,那是单纯的、极致的快乐。小阿季黄金般的孩提时代的点点滴滴,汇聚成尘封的记忆,再次想起的时候,总会让她感觉绚烂多彩。第二章  金风玉露,锦瑟年华1 仙童静好

启明女校每个月都会放假一天,本地的学生可以跟家长回家,这一天被叫作“月头礼拜”。阿季年少离家,虽然大姐和三姐都在,没有感到特别孤单,但是每到这一天,看着别人都被父母接回家,她就非常想念父亲和母亲。姆姆心疼那些留校的孩子,会做些西式的小点心给她们吃,点心美味可口,但是阿季还是很想念母亲做的吃食,那食物里有妈妈的味道。

这样过了几个月,有一次放假,姐姐突然对她说可以去申报馆看父亲了,阿季高兴得一直笑。阿季和姐姐坐上电车,来到父亲工作的地方。古灵精怪的阿季放轻了脚步,偷偷走到父亲身边。父亲手里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察觉到旁边有人的时候,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阿季大大的笑脸,立刻展颜而笑。

父亲的病已经全好了,但是瘦了一些。阿季很高兴,就一直傻笑着盯着父亲看。中午的时候,父亲带她们姐妹去附近的西餐馆吃饭,这是阿季第一次吃西餐,她只顾着学习怎么用刀叉,连菜的味道都忘记了。

暑假的时候,姐姐带着阿季回无锡老家。等到再开学的时候,妈妈和妹妹就一起来上海了。杨家人正式迁居上海,一家人又到一处了。往后的“月头礼拜”,阿季和姐姐也可以回家了。

1923年的夏天,阿季与大姐、三姐一同回老家无锡过暑假。这一时期,阿季的父亲杨荫杭重执旧业,继续做律师,但是他不喜欢上海,于是带领着一家迁居苏州,而祖母等人安土重迁,还是留在无锡老家。

这个夏天发生的一件糗事让阿季太难忘了,她曾经和三姐一起掉入一摊臭水中。

放暑假回家的那天,大姐找来三辆黄包车,三姐妹要赶往徐家汇火车站坐车回家,一辆车专门用来放行李,一辆车载着大姐和部分行李,最后一辆车载着三姐和阿季。因为要赶火车,大姐吩咐车夫尽量快些。

在一段狭窄的乡道上,阿季和三姐所乘的那辆黄包车突然失衡,右边轮子偏向路旁的沟里,整个车就这样翻了,两个女孩就这样飞出去了。等这惊魂动魄的一瞬过去,阿季高兴地发现自己没受伤,然后让人懊恼的是,她们掉进一摊臭水稀泥中。

车夫连声道歉,然后拉着两个满身臭水的姑娘继续赶往火车站。到了车站后,两名热心的员工给她们找来两个小脸盆,没有热水只有冷水,她们只能粗略收拾一下,从箱笼里找出一套衣服换上,因为火车马上就来了。两个臭姑娘带着一股浓浓的刺激性气味冲上火车,拥挤的火车上她俩的周围却异常宽敞,众人都捂着鼻子躲着她俩。

阿季的三姑是杨荫榆,父亲常常笑称她是“大教育家”。暑假的时候,父亲让她为阿季和三姐选新学校。起初她定了苏州景海女校,但是很快又转念选了振华女校。很久之后,阿季才知道父亲让她们离开启明的真正缘由。大姐毕业后成为天主教信徒,没有经过父亲的同意就私自受了洗礼,更是不顾家人的意见要当一名修女。而二姐也信奉天主教,即使在重病去世前夕,也强烈要求受洗。父亲对于教会学校的教学质量十分认可,也不反对别人信仰宗教,但却不愿宗教思想对孩子影响太深,若是抛弃自我而沉迷其中就不好了。

开学报到时,阿季对振华女校的第一印象很差,因为这里的环境和启明女校相比只能用破破烂烂来形容。小小年纪的阿季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转校,直到后来,阿季在这里学习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体会到这里确实是一座非常好的学校。

阿季和三姐到这里报名的第一天,学校给两姐妹单独安排了入学考试,因为其他人已经开学了。考试只有一门国文,阿季看了一下,考题是《论女子解放》。阿季在启明念书的时候读过孔孟之道的古文,作文也写过,但是这等新颖的题目却是从未见过的。阿季想来想去就低声问三姐:“解放是什么?是不是就是放脚?”三姐一边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能说话,一边又点了一下头。阿季就从放脚开始写,后面又搜肠刮肚地写了写女子扎耳眼。随后,两姐妹都被录取了。 

入校后,学生都要进行体检,三姐竟得了沙眼,每天需要到医院治疗,也不能住校了。三姐上课没几天却因病停学,阿季只好一人入校。振华的条件不比启明,校舍破旧了一些。住进了宿舍,阿季晚上睡觉时总会听到对面床上同学的磨牙声,好多天都不能适应。教室也有些简陋,班上只有8个同学,因为房梁破旧,时有飞尘落下,有人打趣儿说,这是8个馄饨在碗里,上面撒的是胡椒面。

阿季的个子还是小小的,不像中学生,坐在前排好像小学生,因为不长个儿,总是被戏称为“老部长”。阿季也没有不高兴,脸上总是挂着笑,和小朋友们都相处得很好。

校长王季玉先生很有学问,特别喜欢阿季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阿季也很喜欢听她讲课。王老师耳朵不好,常戴一个助听器,阿季看着好玩,就调皮地把铅笔塞到耳朵上。王老师看到了哭笑不得,点着她的脑袋说她:“憨大。”即方言中傻瓜的意思,引得笑声满堂。

阿季虽然还是很淘气,但是却越来越爱看书。马老师教了一段《道德经》,她就全背下来。放学回家,父亲有时候也会考较孩子们的学业,父亲教了阿季一篇《左传》,阿季就自己通读了整部《左传》。阿季即便是生病不上课的时候,也是自己读书。父亲看她手不释卷,就问她:“如果不让你看书会怎么样?”阿季回答:“不好过。”父亲又问她:“一星期不让你看书会怎么样?”阿季瞪大眼睛说:“那一星期都白活了。”父亲听到后就笑着说,他也是一样的。

爱读书的人,书香润身,终有所成。就像女作家毕淑敏曾经说过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走,书要一页一页地读。清风朗月水滴石穿,一年几年一辈子地读下去。书就像微波,从内到外震荡着我们的心,徐徐地加热,精神分子的结构就改变了、成熟了,书的效力就凸显出来了。”

阿季作业中曾经写过一篇《斋居书怀》,老师给出了“仙童静好”的评语,还被选登在校刊上。

振华虽然校内环境设施不完善,但是王季玉先生请来了很多名师,还采用了很多最新版本的教科书,所以教学质量是一流的。季玉先生提倡务实、劳作,所以这里学风淳朴,即便是家里的娇小姐,到了这里也要自己动手,改掉那些奢靡习气。由于学校不大,师生之间很是亲近。

岁月悠悠,阿季在这里成长着。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还将生活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更热心地为其他同学排忧解难。在启明和振华的学习生活中,阿季不仅学到了很多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会了如何独立自主地生活,自强、自立的坚韧品格在阿季身上初显。2 振华少女

阿季16岁了。北伐战争胜利之后,学生运动兴起,经常有学生组织游行。有一次,学生会组织学生上街向行人宣传,阿季也被推选去做演讲。阿季不愿意去,她本来就个子很矮,站到街上定会被人嘲笑,而且那时候的治安很不好,万一有不轨之人借机会揩油,女孩子是容易吃亏的,她就想找个理由不去。在当时的情况下,学生只要说自己家里长辈不同意,就可以不去参加这些集会、演讲、游行等,于是阿季就去求父亲,谁知父亲一口回绝了。

父亲严肃地说:“你不肯,就别去,不用借爸爸来挡。你有理由,就可以去说,去不去就在你自己。”父亲又给阿季讲了一件自己从前的事情,让她听过之后自己决断。

从前杨荫杭在江苏任职审判厅厅长的时候,有一位张系军阀到上海,一些人为了迎合奉承这个大人物,就联名登报欢迎,杨荫杭竟然惊奇地在这份名单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原来是有人擅自做主将他的名字填上了。既然已经见报,别人都认定了,以为此事也只能如此了。谁知道杨荫杭不是曲意逢迎之辈,更不会忍气吞声,他立刻登报否认,公开言明自己并没有欢迎之意。他的举措让各界名流哗然,时人都笑他冥顽不化、不识时务,他却不在意,认为自己决不为了利益而损害名节。他只说了一句:“名与器不可以假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名号与车服仪制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和尊严。

杨荫杭不仅讲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还告诉阿季,林肯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Dare to say no!”翻译过来就是“敢说不!”父亲问阿季:“你敢吗?”阿季想了很多,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第二天,阿季一到学校就勇敢地亮明观点:“我不赞成,我不去。”后来,那些去做宣传的同学中,有人得到国民党高官的青睐,被请去游园吃饭,让校长等人受惊不小,生怕还有下文。这些事实也证明阿季的抉择是非常正确的。自此,阿季更加懂得要独立思考,勇于提出不同意见,不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人。

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言传身教是非常重要的。杨荫杭喜欢做律师,他曾经说过,只有律师和医生这两个职业最好,他做不了医生就做律师。选择一种职业,也就是选择一种生活。从杨荫杭的经历和他的选择来看,他追求的不是体面、有钱的生活,也不是胜诉后的快感,他追求的是司法公正,他更希望伸张正义。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杨荫杭的愿望更容易实现,但是在黑暗的旧社会,做一名正直的律师是很不容易的。不管他的律师生涯如何,他教会了阿季,人一定要坚持原则,坚持独立思考,不随波逐流。

在振华女校中,阿季的学习成绩很好,她用五年的时间修完了六年的课程,每年都名列前茅。1928年,阿季以第一名的成绩被东吴大学免试录取。虽然刚到振华女校的时候,她觉得这里的条件太差了,但是慢慢地就体会到了这里的好处,尤其是多年之后,当她提起这段时光,感触颇多。

振华虽然条件不好、学生少,但是师生挤在一起,像一个大家庭。振华有很多优秀的老师,教学水平非常高。阿季后来常常后悔自己年少无知,没能跟这些好老师多学一些。振华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让她学会了很多生活的本领。最重要的是,这里离阿季的家很近,于是她在课余又有很多时间能与家人亲近。

父亲带着一家人定居于苏州庙堂巷,房子很大,花园中有很多花草、果木,孩子们常在院子里疯玩。大姐和二姐住校时间比较长,受教会学校影响很多,亲缘不深,而阿季却因在振华女中念书,在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陪伴下长大,建立了很强的家庭观念。阿季的记忆深处总有这样一幅美好画面:一家子人围绕在一起,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齐聚一堂。

年少时期的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父亲学识渊博、刚正不阿,母亲温柔贤淑、善良敦厚,阿季从父亲和母亲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而父母恩爱更是最好的家庭教育,对她日后立人立世也有很大影响。家永远是最温暖的地方,是心灵的栖息地。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才能获得爱的力量。

1928年,阿季要念大学了,她同时被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和苏州东吴大学录取了,这个喜讯让全家开心不已。

念大学是很多人的人生转折点,离开家去求学,自此以后,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去认识和探索未知的世界。几乎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些,学会一个人面对一切,学会如何跟他人相处,学会怎么和这个世界相处,去成长、去蜕变。

阿季是几个孩子中第一个上大学的,所以父母和几位长辈都来关心,纷纷提出建议。大家都觉得在女校念书太保守闭塞,而在东吴大学,男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念书,思想会更为活跃,还可以多交一些朋友。于是父亲决定让阿季去读东吴大学。

东吴大学是苏州大学的前身,成立于1900年,是一所由教会出资创办的大学,也是第一家创办学报的大学,师资力量强大,环境很好。金秋时节,阿季入学了。

阿季从小淘气、爱玩,但是长大后,在面对男生的时候却又变得腼腆了。“最是看君倚淑姊,鬓似初乱颊初红”这句诗,就是阿季入学后,一位同学描写她的。老同学费孝通拿给她看,说即使是挑剔的女孩子也喜欢她。这里的“淑姊”指的是沈淑,是阿季原来在振华女校的同学,到东吴大学入学后,她们住在同一间宿舍。

阿季长得还是很娇小,梳个娃娃头,皮肤白里透红,在东吴大学,被同学称为“洋囡囡”,一方面因为她像个洋娃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姓杨。阿季刚开始觉得不自在,后来见同学们并无恶意,也就接受了。阿季很快适应了东吴大学的生活,她不太参与闲谈,也没有接受过哪个男孩子的示好。男同学们都夸她有“五好”:相貌好、年龄小、功课好、身体好、家境好。 

阿季从一个懵懂的女孩,一日一日地蜕变成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姑娘。花儿般的少女,在青春里洋溢着成长的芬芳。命运的罗盘开始转动,精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3 东吴大学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有一些朋友,在那些无法复制的时光中,在那些已经消失的岁月中,给了你平凡的快乐,那些快乐会在记忆中扎根,成为宝贵的财富。

周芬是阿季在东吴大学认识的朋友,和启明的朱书清、振华的蒋恩钿一样,都是她非常要好的朋友。周芬毕业于苏州女中,成绩优秀,擅长演讲,与阿季不同的是,她的个子很高挑。两个小姑娘志同道合,非常投缘,一高一矮凑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东吴大学比较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课外活动很多,内容也五花八门。阿季参加过排球队,和队友们一起训练、一起打比赛。在一次和临校的比赛中,阿季还打出过漂亮的一球,赢得关键的一分,当时全场都为她鼓掌欢呼,那个场景让阿季记了好多年,后来每当看到电视上有排球赛的时候就会想起。 

有段时间,阿季迷上了音乐,好友周芬擅长吹笙,阿季和沈淑就各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九节紫竹箫,三个人常常一起合奏,曾经参加过东吴大学民乐队组织的大型演出。阿季很聪明,学什么会什么,后来还自学了月琴。

有一次,阿季发现父亲竟然会唱昆曲,也要学。父亲原本只是业余研究着,见阿季想学,于是请了一位拍曲先生。一大家子人,感兴趣的就都凑上来一起听了一节课,结果先生来上第二课的时候,大家都忘光了,唯独阿季,先生讲的都记得。阿季学得快,父亲也十分高兴。

东吴大学有外国籍的学生,陶乐珊·斯奈尔是一位美国姑娘,与阿季同岁。两个小姑娘都是爱玩爱笑的性格,上课常常坐在一起,脾性相投,渐渐地就成了好朋友。有一次上课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玩小球被老师发现了,就点名阿季回答问题,偏偏阿季全都答上了,老师的火也没发出来。陶乐珊的父亲是一名外科医生,陶乐珊曾经带着阿季到医院一起去看父亲为病人做手术,两个小姑娘偷偷换上护士服,混进手术室观摩。幸好都是胆子大的,但是阿季回家后有半个月都不想吃肉。

东吴大学有两个专业是全国闻名的:医学预科和法学预科。考入医学预科的学生,毕业合格后可以直接进入北京协和医学院,而从法学预科毕业的可以直升东吴大学上海校区读法学。

阿季起初想学护士,但是父亲说做医生更好一些。可阿季想起来和陶乐珊去医院看手术的事,觉得不成。那么,就去学法科?但父亲因为自己对律师行当太熟悉,认为阿季的性格也不适合做一个女律师,最终作罢。父亲对阿季说,要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做,喜欢什么就学习什么。阿季有一个开明的好父亲,不将任何思想强加在女儿身上,他是真的爱护阿季,并且给了女儿足够的自由与尊重。

阿季经过独立认真的思考,觉得自己最喜欢的是文学,但是当时东吴大学并没有这一科,所以她只能课余泡在图书馆书库中找乐趣。即使是回家了,她也坚持夜读,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都有涉猎,经典书籍都被她翻了个遍。那时候,读书就是她最爱做的事情。 

阿季的男生朋友不多,费孝通是她在振华念书时的同班同学,因此较为熟悉。到东吴大学之后两人也常常来往,讨论学业上的问题。费孝通也爱读书,常常介绍西方的新书给阿季。

阿季的悟性很高,不是死读书、硬读书的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考前突击,上课也边玩边听。对她来说,念书是很轻松的事情,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她就是那种学霸型的女生。大学三年的成绩,她每年都是一等。因为她的中英文都非常好,被同学们称为班上的“笔杆子”。

一次考试中,有一道题目问的是《枯树赋》的作者,很多同学都没有答出来,因为教材中没有,唯有阿季答对了,她曾经在父亲书橱中读到过。可见,读书者经过日积月累的积淀,必然会知常人所不知,成为人中翘楚。

女孩子长大了,都是爱打扮的,偏偏阿季没有这根弦儿。在当时,有很多女同学早上出门前都要打扮很久,餐后也要再洗洗脸、补补粉。可是阿季呢,每天除去日常清洁,根本都不多照镜子。更让人慨叹的是,常常和阿季在一起的好朋友们,也都是一个性子,果然是人以群分啊。阿季、周芬和沈淑三人还曾经一起约定,在别的女孩子装扮的时候,她们就练字。她们从1930年开始坚持,三姐妹的字都写得非常好。

阿季在东吴大学的时候没有谈恋爱。也许是性格使然,她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曾经有个男同学装作喝醉了,当面给她一封信,她却回答说:“你是不是喝醉了?信还给你吧。”男生只好无奈地收回信。 

1930年,阿季的好姐妹蒋恩钿来信,劝说阿季转到清华大学去念书。较之蒋恩钿,阿季还真是运气不佳。当年阿季在振华女校成绩优秀,用五年时间就修完了六年的课程,提早一年毕业,进了东吴大学,而后一年毕业的蒋恩钿,则幸运地赶上了清华大学来上海招生。如果阿季不是提早毕业,就也能考清华了。蒋恩钿说动了阿季,于是暑假期间,阿季就报考了清华,当时已经领到了准考证。可惜事与愿违,平地生波。

阿季的弟弟宝昌得了脑膜炎,加上本就患有肺结核,突然病重了,阿季和母亲、姐姐们轮班照顾弟弟,最后弟弟还是去了。弟弟去世的那一天,正好是清华大学招生考试的日子,阿季又错过了一次上清华的机会。

也是在这一年,阿季在振华女校的恩师王季玉校长,为她申请到了宝贵的留学名额,是美国非常有名的女校卫斯理大学,只要申请到奖学金就不需要自己交学费,只需个人出路费和生活费。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父亲和母亲都同意了,但阿季再三考虑,还是没有去。一则,她不想家里再增加经济负担,父亲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人不易,阿季心疼父亲太辛苦;二则,到卫斯理是学习政治学,不如在国内学自己喜欢的文学。

最后,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亲:不出国,去清华大学学文学,即便现在去不了,以后也希望能去看看。

年轻的心,一往无前,要学文学,便投身文学。今天的人很少有这种气魄了,瞻前顾后、得一想二的人多。阿季在父亲的影响下,很小便开始自己做决断,是个心性坚毅的人。4 清华初遇

历史的巨轮在前进,不会因谁而停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中,无数人立志救亡图存,为中华之复兴而挥洒青春和热血,象牙塔中也不例外。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军开始侵略中国,东北沦陷了。因为国民党政府实行不抵抗政策,学生纷纷去南京请愿,东吴大学也有很多学生在蒋纬国的带领下前往。阿季不愿意掺和政治,就没有去。恰逢华北地区遭受水灾,阿季便号召大家为受灾群众捐款捐物,领头写了信,又和同学们一起买了棉花和布匹,为灾区人民做衣服。

东吴大学是一所比较淡化政治的民办大学,但还是很难不卷入政治热潮的漩涡中。

1931年底,阿季要上大学四年级了,时局却越来越不稳定,学生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有闹学潮的,有罢考的。政府出面接手学校,强势地隔离了学校,不准学生上课、上图书馆,也不准离校……学校内还有人专门巡查,电话线都扯断了,完全杜绝了学生与外界联系。

阿季的恩师王季玉先生得知东吴大学的情况后,立刻通知阿季的家人,让阿季的母亲赶快想办法把阿季接回家。当时虽然已经不准学生离校,但是家长还是可以进去看孩子的,阿季见了母亲,万分高兴,但是却不愿意丢下好友周芬,而且出门的时候,她也可能被门卫拦下来。

阿季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两个人把书册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让母亲坐黄包车一起带走。而她们两个人什么都不拿,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溜出去,那个时间有很多学生遛弯的,应该没人注意。因为人和东西分批走,所以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两个小姑娘算是成功地逃离了。她们走后,学校就戒严了,再没人成功跑出来。

自此,阿季就离开了这所大学。

1932年,阿季看东吴大学一直没有开课,为了不耽误学业,就想到其他大学借读。年初的时候,好友孙令衔帮着把借读的事情联系好了,阿季就与父亲说要北上。

时局动荡,父亲不放心女孩子远走,就提出让她约上男女同学各三人同行才可。阿季果然成功约上好友一起走,女生有周芬和张令仪,男生有孙令衔、沈福彭和徐献瑜。不过,张令仪在最后时刻改变了主意,不去了。

1932年2月,阿季和好友一行五人出发,先由苏州坐火车到南京,再坐船渡过长江,然后继续坐火车到北平。2月27日晚,几个人终于到了,老友费孝通已经在火车站等他们了。

踏过未名湖畔,阿季借住在燕京大学女生宿舍,他们五人还需要通过考试才能正式入学。考试之后,阿季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好朋友蒋恩钿,孙令衔也要去清华,因为他有一位表兄在那儿念书,于是二人结伴同行。到了清华,孙令衔去找他的表兄,阿季就到女生宿舍古月堂去找蒋恩钿,两个姑娘见面后高兴极了。蒋恩钿得知阿季要借读燕京大学后,就问为什么不来清华借读,阿季说借读的事情都是孙令衔帮着几个同学一起办的。蒋恩钿还是不放弃,一直游说阿季来和她一起念清华。阿季一直是想上清华的,但是无可奈何两度失之交臂,所以对蒋恩钿说的她也很动心。

晚上,孙令衔来古月堂找阿季同回燕京大学,阿季见到了孙令衔的表兄钱锺书。“这是杨季康。这是钱锺书。”孙令衔简单地为双方作了介绍。未曾想,惊鸿一瞥,两心相吸,竟一世相随,也许这就是缘分来了。

多年后,钱锺书曾经写过一首诗,记下他第一次见到阿季时的感受:“缬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不知靧洗儿时面,曾取红花和雪无。”阿季面色红润,笑靥如花,一见面就虏获了才子的心。阿季也在文章中写过对钱锺书的第一印象:“初次见到他,只见他身穿青布大褂,脚踏毛底布鞋,戴一副老式眼镜,满身儒雅气质。”

古月堂前,不知有多少才子佳人成就了好姻缘,这里也是杨绛与钱锺书的故事开始的地方,多年以后他们依然会时常想起此时、此景。

燕京大学的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一起北上的五个人全部都通过了考试。阿季在蒋恩钿的劝说下转而借读清华,其余四个人都就读燕大了。阿季邀约周芬一起北上,自己却念了清华,将她一个女生留在燕京大学,始终觉得过意不去,但是好在周芬不计较,她学习刻苦,性格也很好,在燕京大学过得很开心。

在蒋恩钿的全程帮助下,阿季办理好了借读清华的手续,阿季顺利地开始了在清华的学习生活。

自从那天晚上在古月堂前匆匆相见,钱锺书和阿季就对彼此念念不忘,不约而同地打听对方,打听的对象也只有孙令衔了。孙令衔听钱锺书打听阿季,就明白这是上心了,但是孙令衔的至交好友费孝通也喜欢阿季,所以在钱锺书问起阿季的时候,就说她有男朋友了,男朋友指的就是费孝通。当阿季跟他问起钱锺书的时候,他也说钱锺书已经订婚了。 

其实孙令衔说的,也不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因为钱锺书确实有一叶姓未婚妻,是家中长辈做主的,只是他本人不同意。而费孝通呢,他喜欢阿季是一厢情愿的事,阿季一直只当他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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