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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7 08: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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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蔚文立平

出版社:四川数字出版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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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海潮

明月照海潮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明月照海潮作者:蔚文立平排版:Cicy出版社:四川数字出版传媒有限公司出版时间:2016-06-01本书由四川数字出版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

海文回到故城,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样,开放的浪潮已撞启内地封闭的大门,经商创业伴着灯红酒绿,人们似乎见惯不惊。沿海的经营消费理念更被视为时髦,特区的繁荣景象又在这里重现。海文在锦湖畔一幢新建的小高楼住下。他特意选在顶楼,站在窗前可以看到锦江从下面流过,在这宽阔处形成一汪清澈明亮的流水湖,映着蓝天白云,水面上游着几只野鸭子。这是早春季节,和煦的阳光里还刮着冻人的风。随着天气变暖,会有更多的野鸭子来到这条古老的河流嬉戏。河的对岸座落着早已失落的文明古国的遗迹,至今仍散放出神秘的魅力和光彩。

黄昏,一轮夕阳在江湖远处西沉,余晖把归去的大雁染成了金色,渐渐消失在天边隐隐约约连绵起伏的群山里。

海文乘电梯下楼,来到湖畔,在长椅上坐下,恨不得留住这迷人的风光,哪怕是多一分钟。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对岸林荫道上攒动的人影变得模糊。华灯初上,可以看得见对面大酒店旁两座巨大的麒麟石像,朦胧中海文猛然觉得时空颠倒了:

又见麒麟卧对面,

车织光流桥上连。

疑似三亚河入海,

原来身在锦湖畔。

海文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走进对面的大酒店。一阵歌舞声传来,一楼东大厅竟是那般熟悉。海文在后排坐下,一曲正终,一位年轻女子走来,略迟疑下便坐了下来。

海文定眼一看,心中大吃一惊,眼前女子竟似故人,如临梦景,恍如隔世。

曲声再起,海文邀其跳舞,她欣然应允。

海文悄悄打量,鹅蛋儿脸,一头碎发式新发型,丝丝及颈,参差有致,头顶上斜戴一顶无沿红帽,露出几分俏皮。“姑娘好像我过去的一位朋友。”她把头歪歪,算是作答,与故人惟妙惟肖。

可算来时间已过多年,眼前这姑娘仍似故人当年二十五六。“莫非真有转世?”海文心想。“三亚很美,那里的麒麟酒店舞厅好像这里。”

海文此时真愿意相信那些迷信的传说,怀着侥幸的心理用这话来试试,看看眼前的姑娘是否故人转世,是否也知那些往事。“是吗?”她的回答却是不置可否。

海文宁愿相信她知道,但又马上摇摇头。海文故意抱近她,她轻声说道:“请保持距离!”并无指责。海文暗喜。

几曲过后,灯光渐渐暗淡下来,海文趁她不备俯身吻她,她先是有点慌张,想推,鲜嫩的嘴唇未及躲避,接着她仰起头伸出柔软的舌头和海文缠绕在一起。

这晚他们竟也相见如故,十分快乐!

…… ……

可待海文再去,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十分懊悔!

海文回到住处,拉开窗帘,望着夜色中的远山,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变成了金鸡岭……

当年多少个夜晚隔岸相望感叹:

走到了天涯才悟出!

走到了尽头才重有!

难道这世间真有前缘后事?  第一章 山乡风情(1)

山里的夜出奇的静,月儿挂在树梢。山间泛起一层薄薄的寒雾,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东边的晒场边,座落着几间旧茅屋,屋顶已升起炊烟。那里住着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上完一天工,从地里回来,雷建已累得直不起腰。一进门,他就倒在灶前的柴堆上,可肚子饿得呱呱直叫。他起身坐在矮板凳上,擦着火柴,把点燃的草束塞进灶里,火光立即映红了他那黑红的脸庞,两道浓密的剑眉下一双深陷的眼睛目光深邃,高高隆起的鼻梁下一双紧闭的双唇显得格外坚毅。锅里正煮着红薯,没有米更没有肉,只能充饥。这样的日子已经好几年,看来还要捱下去。他顺手拿起灶台上的书翻开,那是王梦丹留给他的。可他今晚看不进去,心绪凌乱。他顺势躺在柴堆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风中飘忽不定的煤油灯和梁上丝丝烟尘,陷入了沉思。

六年前,本该升入高中的他,尽管成绩优异,深得老师和同学们的赞赏,却因为家庭出身而中断了学业。姐姐雷晴已在煤矿上班,按政策规定,最多只能一人留在父母身边,其他子女都必须上山下乡到农村去锻炼,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雷建二话没说,背起铺盖卷,踏上了崎岖的山路。

山上,成片的玉米已长得一人多高,玉米包吐出金黄的须,天花在风中摇曳,阵阵芬芳扑鼻,雷建顿时倍感清新。

他翻上一道梁望去,山坳的平地上一片片绿油油的秧苗,远处的山坡上竞相开放这各种山花,有红的、白的、黄的、紫的,还有粉红的,把整个山谷装扮得分外妖娆。雷建已走得又累又渴,汗水湿透了衣背,嗓子眼直冒火。他放下行李,来到山崖旁,捧起一口山泉喝。他此刻早已忘记了失学的烦恼,唯一的希望是天黑前早点到达他落户的那个山村。

累了,在路边歇会儿。

饿了,吃几口准备的干粮。

当老乡告诉他快到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欣喜地爬上最后一道梁,借着夕阳的余晖望去,山下十几户人家散落在四面环山的山坳里,一丛丛竹林树林掩映着茅屋,恰似画中的美丽村庄。

雷建来到村里,负责接待他的是生产队的胡队长。他中等的个儿,满脸胡子叭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敞着领口,背上补了个大补丁。他伸手接过雷建的行李,满脸笑容地连说:“欢迎!欢迎!欢迎到咱村里来!”

周围已围上大堆男女老少,七嘴八舌,说说笑笑。

山里难得来个陌生人,一下子雷建成了热点,惹得大家议论纷纷。

胡队长见天色已晚,便吩咐大家:“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吧,还要给城里来的知青安排住处呢!”

胡队长犯难了,眼下队里只有东边晒场边的茅屋,可里面堆满了粪桶、农具和肥料。“这样吧,今天时候不早了,你先到我家住下再说,明天我再叫人把晒场的房子腾出来。”

说罢不等雷建开腔,提起行李就走。

他们走过晒场,转过一片竹林来到了水井旁。这里的水井由大中小三个组成,泉水从小井涌出,那是村民们挑水吃的。里面还有几条鱼长年游来游去,时刻表明井水无毒,尽管放心饮用。溢出的井水流入中井供大家洗菜,最后流进大井洗衣服。洗粪桶等农具就在大井流到的小溪里。雷建没想到这偏僻的山村生活安排得这样井井有条。

雷建跟在胡队长后面,爬上一个小坡,来到一个土墙围成的农家院子。院子虽然破旧,却也十分舒适。一群小鸡正在啄食,那边角落是猪圈,传来“唝唝”的声音。一条黄狗见来了陌生人“汪汪”直叫。一个小女孩赶快出来,她梳着一对羊角辫,开始发育的身体因劳动锻炼而显得有些健硕,透出一股朝气。她用脚踢着狗:“叫什么?打死你!”

当她看到胡队长身后的雷建时,眼睛一亮,又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小燕,赶快把西边那间房子打扫一下,让这位城里来到知青哥哥在这儿住一宿。”“爹,那间房子多脏啊!”“那怎么办?”“我到小英那儿去住吧!”“那好啊!”

队长把雷建带进了房间。房间不算很好,但却十分整洁。花被子整齐地叠在床上,旁边的桌上,瓶里还插着一大把野菊花,散发着幽香。“来洗个热水脸!”小燕端来一盆热水,雷建有些不知所措。“城里来的?”小燕把盆放到地上,边起身边看着雷建问道。“嗯”雷建哼了一声。“不走了?”小燕明知故问。“嗯”雷建还是哼了一声,眼睛并没有看她。

胡小燕跨出门外,向厨房的胡队长问道:“爹,你明天把人家安排在哪里?”“东边晒场那边的房子”胡队长正在做晚饭。“那里可什么都没有啊?”“那怎么办?生产队就那间房子可以腾出来。”“在我家不行吗?我住西边那间屋子好了,人家城里来的条件好,就这样都委屈着啦。”“闺女,可是你自己说的呵!”“我说的就我说的!”“我来!”胡小燕看见雷建洗完端起脸盆,赶忙迎上去:“走了一天山路,再用热水洗个脚。”“不用麻烦了”

不由分说,小燕已在屋檐下放好洗脚盆。

雷建还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脚底已磨起泡。“看烫着!”小燕用木瓢舀一瓢热水,雷建赶忙提起双脚,当他再次把双脚放下去,一股暖流迅速从脚底传遍全身,渐渐地没有刚才那么痛了。“小燕”小燕妈背着一大捆猪草从外面进来。“哎,什么事?”小燕从厨房探出头来,她正在炒菜。“算了,算了,你忙吧!”“大婶”雷建刚洗完脚,从凳子上站起来。“哦,这是刚从城里来插队的知青小雷,先住下明天再说。”胡队长迎上去帮小燕妈接下大捆猪草。“山里条件差,可别见怪啊!”小燕妈说道,算是打招呼。“哪里!大婶,给你们添麻烦了。”“可别这样讲”小燕妈忙说。“吃饭了!”。小燕在厨房叫道。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雷建争着收拾洗碗,小燕妈怎么也不许:“瞧你走了一天路,早点去休息吧!”她又转身对小燕说:“小燕啊,这儿我来收拾,你带弟弟早点过去吧!”“哎”声音刚落她和小黑子已经出了门。

这一夜雷建睡得很香。  第二章 山乡风情(2)

小燕来到小英家,她们可是无话不讲的好朋友。“怎么啦,你家不是要招上门女婿吧?”小英喜欢开小燕的玩笑。“我打你,不许胡说,人家城里人才看不起我们呢。”小燕碰碰小英,示意当着小黑子别乱讲。

小英把小黑子安排在隔壁房间,然后和小燕睡在一起,说着说着悄悄话,不知什么时候小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小燕兴奋得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小燕一早就醒来,她一赶回家就说道:“……那城里来的知青还没醒啊?”“没规矩,人家比你长,你得叫哥。”这是小燕妈的声音。

小燕“哼”了声好像不愿意。

雷建听到屋外的对话醒来,穿好衣服打开门,小燕正好抱着柴禾从门口经过,叫了声:“建哥”

别过脸便跑开了。

雷建找到胡队长,坚持要搬到东边晒场边的茅屋去。胡队长只好叫人把房子腾出来,并砌上灶。大伙都来帮忙,有的打扫卫生,有的搬东西,小燕则把床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

这一天雷建过得很充实,他喜欢这里的人们,在这种淳朴的气氛中感到从未有的力量和慰籍。

第二天随着上工的哨子吹响,人们扛着锄头,挑着粪桶陆续来到地里。胡队长经过雷建门口时没有叫他。当雷建醒来,太阳已升得老高。他急忙赶往地里,小燕小英她们全笑了,不知哪位大嫂说了声“太阳都晒到屁股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队长喝到:“笑什么?人家刚从城里来,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到城里去人家还要嘲笑你们呢!”

大伙立即不出声了。“小雷,你去把旁边那块地挖出来。”队长吩咐道。

雷建不怕干活,要知道在学校他的体育课好着呢!他挥动着有力的双臂,可是没过多久,他感到手痛了起来,他伸开双手看,手掌开始起泡。队长在旁看见,问道:“怎么啦,小雷?”“手有点痛。”

队长走过来:“呵,挖地的时候不要握得太紧,力用在手臂上。没关系,慢慢地手上磨起茧就不怕了。”“小雷,你去那边挑粪吧,少装点,这儿我来。”队长说着在手掌上吐了两口唾液,拿起锄头挖了起来。

挑粪的活更不好干,雷建见生产队的女社员都装得满满的,不好意思只装半桶。可挑到半山腰两只粪桶就不听使唤,里面的粪水荡个不停,溅得满身都是,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又找不到可以同时放两只粪桶的平地,好不容易坚持到地里放下,桶没放稳又倒了不少,惹得大伙儿笑了起来。雷建的脸羞得通红。

一天下来,雷建觉得身体就像快要散架似的,浑身上下都在痛,手和肩膀火辣辣的。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一样,天不亮就起床,看不见才收工。渐渐地雷建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学会了各种农活。

山里的日子很苦,一年到干到头却填不饱肚子,更别说买衣服。村里人都穿着补了又补的旧衣服。自家养的猪也不能私自宰杀,那是计划商品,必须交给国家,自己只能分到十几斤肉票和一两百元钱,否则是犯法的。雷建问胡队长“为什么不多种些蔬菜去卖?”胡队长怨道:“快别说了,你没看到小英家种点白菜拿到城里卖,前天都被大队当做资本主义的尾巴拿来批吗?现在是越穷越光荣。”

雷建没敢再说下去,他知道说错了是要挨批斗的。

秋后的日子还算好过,可刚过完年不久就越来越紧了,农村出现“青黄不接”,稻子吃完了,地里的麦苗还是青的,全靠红薯充饥。刚吃还行,可到了后来雷建几乎咽不下去。雷建种的菜不多,又不会腌制咸菜。这不,门打开了,胡队长抱了一大捆青菜萝卜,后面还跟着小燕提了半篮子咸菜。“小雷,山里没什么好吃的,将就着下饭,光吃红薯不行。以后俺地里的菜你要什么尽管去摘。”“就是嘛,建哥,胃冒酸水了吧?”

雷建笑了笑:“真不意思,让你们这么费心。”“说这干吗?你吃饭吧,我们走了。”胡队长转过身:“走,小燕。”

父女俩消失在门外。

雷建望着他们的背影,站在屋中央,眼里噙满眼泪。

天气渐渐转暖,满地青纱帐扬着花香,鸟儿欢快地穿梭其间,飞来飞去。山沟里,阳光明媚,歌声飘出,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唱出这玉铃般的声音。

转眼间,玉米渐渐成熟,村里开始听得见孩子的笑声。村民们把刚掰下的嫩玉米磨成浆,然后用玉米壳包上蒸熟,那浓浓的香气袭来,真是叫人垂涎欲滴。可是雷建不会做,只得煮着吃,他一边吃一边看着书。“砰砰”有人敲门“建哥”小燕推门进来,手里提了一篮子热气腾腾的玉米粑。“哟,这么吃受得了吗?”小燕揭开锅盖看。“还行,你尝尝,挺嫩的。”其实雷建心里早想吃她篮子里的玉米粑了。“一顿还可以,要是老像你这样吃啊,我们山里人的日子没法过。”

小燕递上一个玉米粑:“尝尝这个”

雷建顾不得客气,接过来就吃。“哦,好香!”已经咬了一大口。“别噎着,慢点!”“你也来”雷建拿起一个递过去。“我早吃过了”小燕拿来放在篮子里笑了笑“吃完我再送来”“别!别!那太麻烦了”雷建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得小燕“嘻嘻”直笑。“明我再来”小燕一转身跑出了门外,雷建突然觉得若有所失,心里真希望小燕多呆一会儿。

山里的生活比起城里要单调得多,可是有胡队长一家和乡亲们的帮助,雷建并不觉得孤独。两年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初中毕业的小燕不想再继续念书,回到山村务农,因为读下去除了浪费钱没有任何好处,知识被看作是反动的标志。小燕已经十六岁了,不仅长了一大截,而且身体发育得更加丰满,破旧的衣衫似乎遮不住青春的跃动。两个羊角辫变成了一根又长又大的独辫在身后摆动,红扑扑的脸蛋洋溢着少女的光彩,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如含秋水。干活的时候她总是尽可能地靠近雷建,虽然他们的话越来越少。  第三章 同学奇遇(1)

种红薯的季节到了,山地再适合不过,只需在疏松的箱型土壤里插上红薯藤再浇上几次水就行了。大家来到山坡上开始挖地,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特别,雷建发现休息的时候人们总是三五成群地在议论着什么,小燕却在一边,和往常不一样,没跟大家在一起说笑。挖地到时候,雷建悄悄地问道:“小燕,发生什么事了吗?”“还不是小英的事”

原来小英怀孕了好几个月,说是与外村一个大十岁的有妇之夫好上,那人在城里上班,城里有老婆孩子。“小英怎么这样糊涂?”雷建在一旁干着急。“那也是没办法,她妈长期病在床上要吃药,种点菜卖又遭批斗。多亏那人帮助。”小燕一边挖地一边回答,头都没抬。“可那人也不该乘人之危啊。”“是啊,可有什么办法?况且他们有感情。”“你怎么这么讲?”雷建有些责怪。“哼!要是我喜欢的男人我也愿意。你说呢,建哥?”小燕扭头看着雷建。“这些人也是,管人家闲事干吗?”小燕为自己的好朋友抱不平。“是啊,是啊。”雷建不知在回答那句。

天黑了,雷建回到屋里,把锄头一扔倒在床上,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不让农民种菜去卖点钱。“砰砰”门在响。“进来吧,小燕。”雷建估计是她。“大哥,要杯开水好吗?”一个清脆的声音,这声音似久违却又十分熟悉,曾经多少次在梦中萦绕。雷建本能地坐起身来定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个儿高挑的姑娘,紧身的高领红毛衣外披了件浅灰色的呢子大衣。

两人差点都叫了起来:“王梦丹”“雷建,是你!”王梦丹好像迷途遇到向导,荒漠遇到知音,惊喜得快跳了起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雷建迷惑不解。

王梦丹习惯地甩甩脑后的波浪纹长发,微微偏起那张鹅蛋形的脸,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注视着雷建,冷冷地说道:“上山下乡呗”

原来自雷建下乡后,王梦丹继续升入了高中。可是随着“特殊时期”的开展,王矿长夫妇也受到了冲击,王梦丹也不再幸运,高中毕业后也不得不上山下乡,可万万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以前的同班同学。“没看见伯父伯母?”“他们刚走”“哦”雷建应了一声,好像想起什么:“就在这儿吃饭”转身去烧火。“好啊,我正说要点开水吃干粮呢。”王梦丹微微仰起那张漂亮的脸,爽快地答应着。“坐吧,我来烧饭。”“好的”王梦丹轻轻地牵动着浅灰色大衣,以便遮住长得已有点丰满的胸部,然后在灶旁坐下,看老同学如何烧火。

借着火光,她发现他变结实了,棱角分明的脸庞已消退了稚气,没有了过去的顽皮。也许是农村的艰苦生活把他锻炼得沉默而坚定,他穿着一件旧棉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一言不发,不断向灶里加柴,不时通过竹筒吹气助火。

王梦丹不觉一阵心酸,他曾是班上最有才气的尖子生,深得老师偏爱。想起那时,每个同学都必须参加“特殊时期”运动写大字报,她实在没写的就给他提了只专不红,走白专道路。她当时并无恶意,只是作为班干部凭着一时的热情说出自己的真实的感觉,可万万没想到他最后竟真的没上成高中。她为此感到非常懊悔,一直没找到机会向他道歉。然而在刚才他们相遇一瞬间的惊喜中都冰消雪融了。他的坦然笑容告诉她,他已不计较过去那些恩恩怨怨,他变得豁达了。“哟,建哥,和谁呀?”小燕路过,有意停下。“哦,初中的同学,也到我们队插队来了。”雷建站起来:“小燕,来一起吃饭!”

王梦丹悄悄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小燕。“不了,我还要回去忙。”小燕别过脸走了。

王梦丹扒着饭,抬眼看着雷建:“她喜欢你?”“怎么会?”雷建坐下来继续吃饭。“你看不出?我们姑娘懂。”王梦丹语气平缓。

晚饭很简单,就炒了个油菜,好在这时还有大米饭。“你习惯这儿吗?”王梦丹有意提醒雷建。“有什么办法,必须去适应。”“你可别在这儿成家啊!否则休想回城哦!”王梦丹怕雷建不懂,她不知为什么心里怕雷建和别人好上。

饭吃完了,王梦丹起身收拾碗筷。“不,我来,你可没做过这些。”雷建去抢她手上的东西,王梦丹转身一挡:“谁说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个?”

雷建不忍,执意上前去拿。

王梦丹转身背对,厉声说道:“别碰我啊!”一福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雷建只好站在那儿直搓手。

王梦丹转身看见,心中好笑,忍俊不住。“好了”王梦丹洗完后擦干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过去。”雷建说道。“才八点半,还早呢!”“这儿可是农村!”“哼”王梦丹极不情愿。

王梦丹住的房间只隔几间就是,中间是生产队放农具肥料的屋子。雷建把王梦丹送到她门口:“好,明天见!”“不进去坐坐?”

雷建往里看看,房间已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上叠着丝织被面的被子,一股香气沁人心脾。“哦,改天吧。”“那好”王梦丹没好气地说,昂起那张漂亮的脸。

雷建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有事叫我好了。”“会有什么事?”王梦丹调侃地说道。“不管什么事都行!”雷建幽默地回道,王梦丹抿嘴笑了。  第四章 同学奇遇(2)

地里的活是十分沉重的,即便是对壮年男子来说也不轻松,就更别说像王梦丹这样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了。出工的时候,雷建尽可能和王梦丹在一起,遇到脏活累活便揽过来。这下小燕不乐意了,心想:“我关心你雷建,你却去关心别的女人,白疼你了。”她气得躲得远远的,再也不理雷建了,收工了,差不多都走了,小燕扛着锄头白了一眼还没干完活的雷建和王梦丹,闷闷不乐地下山去。“等等,小燕,一起走!”雷建发现小燕要走,站起身来有对王梦丹说道:“走吧,都走了,明天再干。”

雷建走过来。“有人陪你,叫我干什么?”小燕冷冰冰地说道,却站在那里等着。“小燕,你别这么说,我不帮她谁帮她,我们是同学嘛。”雷建已来到小燕跟前。“你们在学校就要好吧。”“谁说?在学校我们男女生几乎不讲话。”“真的?你骗人!”小燕掩饰不住喜悦。

王梦丹在那边把鞋里的泥土抖尽,然后慢慢地走上前:“谁说不讲话?还讲得很啦!”王梦丹一语双关,可惜小燕听不出来。“梦丹姐,以后我也来帮你。”小燕热情地对王梦丹说,王梦丹心想:“莫不是怕我和雷建单独在一起。”

没等王梦丹回答,雷建抢先说道:“好啊!……我们一起走吧!”

到了山下路口,小燕分道先回家去了。王梦丹不无讽刺地对雷建说道:“看不出来你还会对别的女孩子讨好,以前在学校可不是这样。”“你别误会,对你们我都一样。”雷建忙解释道。

王梦丹一向傲气自负,听了这话感到在他心目中自己并不特别,她“哼”了一声,忍住眼泪自个儿往前,雷建追到她面前:“到底怎么啦?梦丹!”

王梦丹用手一抹眼泪:“没什么,我想早点休息。明天见!”说罢径直往前走了。

雷建不知做错了什么,呆呆地站在那里,心想也许是小燕的态度和山村的艰苦让她感到委屈吧。

一连两三天王梦丹都不搭理雷建,她甚至和小燕有说有笑,雷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在一旁自顾儿埋头干活。

山里可栽种的水稻的地方不多,没几天的功夫全都收完了。随着天气渐渐转凉,该种的庄稼也种上了。农闲季节,地里没什么活,雷建自己的书看完了,他想起王梦丹那里有高中的课本,自从失学后一直渴望看到。他来到王梦丹门前敲门。“还敲什么门?进来就是。”屋里王梦丹早就猜出是他,雷建推开门:“梦丹,我想借两本书看看。”“什么书?有就拿!”“我想看看高中课本”“怎么你还没死心?读了书又怎么样?还不照样下乡插队。”王梦丹泄气地说。“书到用时方恨少。”雷建笑道。“现在读书有什么用?你没听天天在讲知识越多越反动吗?”

雷建接过书一本本地查看:“化学呢?”“哟!你还怪认真的。”王梦丹拉开抽屉看看,又弯腰看看桌下,从地上捡起满是灰尘的书:“瞧这些书!都快还给老师了。”“那我过去看看书”雷建接过书说道。“哟!就走了,不在这儿吃饭。”“不,不!我自己做。”“怕什么?我都不怕!一起做!”王梦丹走上前。“那我做好送来”“怎么不在这儿,也不让我过你那儿?怕是给小燕知道的吧?”王梦丹冷不防抢过雷建手中的书:“不借给你了!”“好,好!在这儿吃。”“这还差不多!”王梦丹把书还给了雷建。

王梦丹脱掉外套,紧身短袖毛衣更显出她的细腰和丰满的胸部,裁剪得体的米色下装顺着臀部和大腿优美的曲线一直垂到脚下。一条白色丝绢轻轻地系在波浪纹长发的中段上。“来帮帮忙!”她吩咐道。

雷建来到她身旁,有些局促不安。“靠近点!我不会把你吃了!先把锅给洗干净。”

雷建上前拿水瓢,与正好过来的王梦丹撞了个满怀。“你好大的胆子!”王梦丹故作厉声。“对不起!真没注意。”雷建心直跳,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似的。“我看你是存心的!”王梦丹责怪道。“梦丹,我哪敢?你相信我。”雷建不敢抬头,满脸通红。

一直到吃完饭,雷建低着头没敢讲一句话。

回到自己房间,雷建为自己的莽撞羞愧不已。可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又不觉有种异样的感觉,一股幸福涌上心头。

他打开书,初中的许多疑惑在里面都有答案,强烈的求知欲在他熄灭了很久的心里又燃起。

第二天,雷建吃过早饭便捧起书聚精会神地读起来,以至到了中午王梦丹站在他面前他还不知道。“哟,这么专心啊,饭都不做了!”

雷建抬起头,见王梦丹穿着一身红色套装,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如梦初醒:“哦,马上做,你在这儿吃。”“别了,就兴你请我吃啊?我做好了,到我那儿去吃吧!”王梦丹夺下雷建手中的书扔在灶头上:“走吧!”

来到王梦丹屋里,桌上已摆好饭菜,还有烧墨鱼,那是王矿长夫妇带来的。雷建此刻真的感到饥肠辘辘。“高中课本能看懂吗?”王梦丹把盛满饭的碗递给他。“有的地方有点难,要是有老师问问就好了。”“要是你不嫌弃我可以帮帮你。”“那太好了,我早就听说你在班上都是第一。”“可要是你在就不一定了。”

雷建立即沉默了,这话勾起了他失学的痛苦。

他们都各自埋头吃饭,良久王梦丹喃喃说道:“建,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不该讲你走白专道路,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王梦丹用手抓住雷建的胳膊。

雷建轻轻地把王梦丹的手放下:“梦丹,这不能全怪你。你知道我成份不好。”“建,你太好了。”王梦丹把头轻轻地靠在雷建的肩上。“丹,我配不上你,我不想害你。”“我不管!”“说实话我从来没敢想过和你好,我只想尽我力让你少受点苦。”

雷建知道以他的成份恐怕一辈子都没出路。“建,别那么悲观,我们还可以招工回矿里。”饭吃完了,王梦丹收拾着碗筷。

雷建站起身来摇摇头:“我过去了”没精打采地转身走了。门框还留下他那宽阔结实的肩膀,王梦丹看着油然而生一丝无奈。

雷建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他何尝不想和王梦丹好,青梅竹马时他就对她心生爱慕,而且与日俱增,幻想能和她永远在一起多好。初中毕业后,他下乡插队,王梦丹升入高中,他就把那份感情珍藏起来,当作一个梦。尽管毕业会上王梦丹给他提了批评意见,但他从来没恨过她。当他在这里遇到王梦丹时,他感到惊讶,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当他明白这一切是真的时,他发自内心地欣喜。但他很快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把这个梦打碎,让它永存心里成为今生美好的回忆。可是这个梦偏偏向他走来,他感到终究把握不住不如放弃,他多少次回避,可放弃的那份苦楚更难承受。他只有把这份情感寄托在书本里,让无尽的演算消融相思。他现在不敢奢望什么。

王梦丹见雷建整天埋头读书,躲着自己,不禁心中怨恨,懒得再理他。   第五章 缘尽人去

这天,几个年轻人来到晒场边,见着王梦丹就嘘风打哨,怪声怪气,吓得王梦丹直往雷建房里跑。雷建正在看高中物理课本,他今天碰到难题了,怎么也搞不懂,想去问王梦丹,又见她没有好脸色,只得一个人在这儿冥思苦想。突然,门“砰”地一声打开了,王梦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建,不好了,外面有几个坏蛋。”王梦丹惊魂未定。

雷建往外看,果然有几个人,有的逛来逛去,有的蹲着吸烟。“妈的!”雷建顺手提起一把斧头走了出去,还没等那几人反应过来,他走到晒场边的柴堆旁,抓住最下面的一根柴棒,使劲一拉“稀里哗啦”全垮了下来,他把手里的那根往地上一立,挥起斧头一下子劈成了两半。几个人见势不妙,交换了一下眼色,赶紧跑掉。原来那几个人也是下乡插队的知青,在附近几个生产队。起初表现还不错,积极劳动,想早点回城。可两三年过去,请客送礼的、“开后门”走关系的都走了。既没关系又没钱的他们灰心了,于是自暴自弃,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寻衅闹事。

王梦丹跑出来:“没事吧?我生怕你闹出什么事来。”“没事儿!我吓吓他们而已。”雷建从容答道,用手去揩手臂上刚才被垮下的柴棒划伤流出的血。“哎呀,怎么出血了?”王梦丹赶忙上前,取下系在长发上的白丝绢给雷建扎上,心痛地问道:“还疼吗?”“干活擦破皮早习惯了。”雷建宽慰道,“哦,我正要问你几个问题。”“问吧!我知道的一定效力。”

他们走进了屋里。“为什么通过凸透镜中心的光线仍然是直线?还有交流电为什么会产生旋转磁场?”

王梦丹一下子被问住了,她以前学习的时候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这个结论:“实验证明的呗!”她惊叹他的钻研精神。

雷建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然而更令王梦丹惊奇的是雷建几天几夜废寝忘食,居然搞懂了其中的奥妙。她钦佩他的天赋。难怪不得初中同学时常听到老师对他的赞赏。他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常常能解出别人不能的难题,这叫当时也名列前茅的王梦丹多少有些嫉妒。可现在她却为他感到惋惜,她隐约感到终究有一天他遇到合适的时候定会出类拔萃。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知道的尽可能地告诉他。

小燕见王梦丹和雷建时好时坏,但她知道王梦丹更适合雷建,她在心里为建哥祝福,可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有一天和雷建在一起。

初冬来临,山里已感到寒意。王梦丹几乎成了雷建的高中老师,凭着她深厚的基础和雷建的好学,功课进展得很顺利。这天王梦丹正在给雷建讲二元一次方程,门突然打开了,两人齐回头,王矿长夫妇已来到面前。“爸!妈!”“伯父!伯母!”

两人都有些惊讶,只不过王梦丹还带着欣喜,雷建却有些胆怯。雷建紧张地站起来:“我先过去。”然后转头对王梦丹道谢:“谢谢你了!”雷建是想表明他们没做其他事,不让王矿长夫妇有误会。“唉……”王梦丹想留他,可雷建已收起书本走了出去。“丹,你过来,我问你!”王梦妈妈沉着脸。“怎么啦?妈…”王梦丹撒娇道,最后一声拖得老长。“你怎么搞的?和雷建搞到一起了。”“妈!要不是雷建,女儿还不知怎样了?”王梦丹把雷建怎样帮她干重活,保护她,照顾她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可他出身不好,丹!我们是为你前途着想啊!”王梦丹妈妈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们又没怎么样。我只是帮他辅导功课。”“没什么就好。可这样下去不行。难道你们俩想在农村呆一辈子?知青成家就回不了城,丹,你应该知道的。”“妈!雷建他不是那种人。我一个人在这儿谁来帮助我?”“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讲了。”王矿长在旁劝道。

王矿长夫妇从心里感激雷建对梦丹的帮助,可又不愿意误了女儿。

第二天,雷建不见王梦丹。小燕告诉说:“没见到梦丹姐急了吧?她爸爸妈妈接她回去了,给生产队请了假。”雷建若有所失。

突然有一天,王矿长夫妇来到雷建住处,带来许多东西,有水果.点心和罐头,雷建急的站起来:“伯父伯母,我可不敢当。”“建儿啊!你的事我们都听梦丹说了,你坐下听我们给你讲。”王梦丹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嗯”雷建顺从地坐下:“你们也坐。”

他们围坐在灶前。“建儿我们首先要感谢你照顾梦丹!”“可是……”王梦丹妈妈话锋一转,王矿长赶忙把她的话打住,生怕她说错话似的:“你们俩都要努力争取回城。”“对,你王伯伯会给你们想办法。可现在讲成份很厉害,搞不好你和梦丹两人……”话没讲完,雷建已经明白,他“霍”地站起来:“伯父伯母,我懂,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和梦丹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帮帮她干重活,她在学习上也给我帮助。我自己的事我担当起。”

王矿长站起来拍拍雷建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王梦丹妈妈说:“宋景,别讲了。建儿是个好孩子,在这么艰苦的环境还想到帮助别人和坚持学习,难能可贵啊!”

王梦丹妈妈哽咽。

王矿长夫妇走了,坐着来的那辆吉普车。“没想到建儿那么懂事。”王梦丹妈妈不无感叹。“是啊”王矿长答道,他坐在吉普车上,随着山路摇动,陷入了沉思。他早在矿里就听说过雷建这孩子聪明好学,虽然政治表现不是很积极,但也不算调皮,从不欺负梦丹和其他女孩子,只是听梦丹讲他爱在课堂接老师话开玩笑,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使得女儿这个班长不好维持课堂纪律。女儿曾向爸爸请教怎么办,自己教女儿告诉老师去处理,可女儿回来委屈地说老师并不怎么追究。原来老师对这孩子偏爱有加。王矿长今天才感到这孩子被埋没了很可惜,他甚至怀疑现在的政策,不知怎的,他觉得这几年的政策越来越不对劲。

当烦恼不被提起时会暂时忘记,可一旦提起就更加痛苦。王矿长夫妇的一席话,撩起了雷建内心的苦恼。

自从下乡插队来到山村,这里人们的纯朴,胡队长和小燕的关心照顾,特别是王梦丹的到来几乎使他忘记了失学的痛苦和对前途的忧虑,可现在如梦初醒,更加心灰意冷。他再也看不进书,他取出小提琴,琴声随着思绪飘飞,丝丝入扣,扣入他心中的怀想和忧思……夜深了,房间里仍然没有点灯。

王梦丹再也没回来,王矿长夫妇想法把女儿留在了矿里工作。他们本想也把雷建招回矿里,无奈雷建成份不好,升学就业都要受到限制。

雷建病倒了,幸亏小燕把饭菜端到床前:“建哥,别想了,还有我们呐。”

雷建默默地点点头。

自此他们都尽量回避与此相关的话题。然而每当夜深时都常常能听见雷建的琴声,琴声如诉如泣,像是向明月倾吐,要它转达。给这偏僻的小山村平添几分忧寂。只有小燕知道他的心思。

江水在山间流过,向着东方奔流而去。昨夜的一场大雨,水势更猛了。

雷建又失眠了,一早便爬上山头。这里三面环山。中间的山上有几棺坟,面向狭窄的峡谷,什么年代已难考证,传说葬着当年本地的“老皇太”和她的儿孙后代。她本姓莫,同姓侄儿把葬礼操办得十分隆重,也是为自家脸上贴金,连当时执政的“中原王”也送来挽联。送葬的人排了十多里,回来的还不见尾。只要说是同姓就可得到一身孝衣,乐坏了叫花子。这边过秤卖猪那边杀猪,许多人牵去又来,收了多少掉了多少也不知道。据说当年的老皇太不过是推豆腐卖的姑娘,人称“豆腐西施”因见落难而过的胡康相貌堂堂、谈吐不凡便收留了他,不想数年后他的兄弟竟在中原成就霸业,号称“中原王”。“豆腐西施”本来就能干,便运来武器帮助扩充队伍,又扶持几个莫姓侄儿做了将军,势力渐大,当地称其“老皇太”,平时有六个丫鬟服侍。

雷建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他常常来这儿凝思默想。他坐在墓碑旁,透过山谷看去,前面是一块开阔的平地,江水从前面流过,太阳开始升起。看到这景色,不禁想起过去和王梦丹相处的那些时光,转而即失,触发感伤:

日跃江面水染红,

云似烈火。

狂风袭,

任尔西东,

朝气蓬勃。

山雨呼呼惊天下,

旭日滚滚喷薄出。

却犹豫,

踽踽独徘徊,

长痛哭。

青春年,

何白度?

人生路,

荆棘丛。

岁月去,

空逝二十几春秋?

安能霜发悲少年?

何不今朝更奋斗?

愿重来,

珍惜好时光,

怎回头?

雷建吟诵着,不知过了多久,后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哟,建哥,在为谁作诗啊?”

雷建回头,是小燕。“建哥,我知道你忘不了梦丹姐,可她走了,还有我可以陪你。”小燕低下头,脸上一阵绯红。“小燕,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样?”“不,除非你走了。”小燕转身从心里飘出一句:“建哥,我喜欢你。”便跑远了。  第六章 界北新城(1)

杀声震天,炮声隆隆,人民解放军从山岗、从小路、从江边向着界北镇冲来。顿时镇里镇外红旗招展。王团长带领部队,在人民群众的欢呼声中开进了界北,只见他浓眉大眼,身上扎着武装带,腰间的皮套里别着手枪,威武地走在前面,他满面笑容,不断地向路旁的人们招手致意。“解放军万岁”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这里盛产原煤,历来为土豪劣绅、地方军阀争夺,聚敛财富的地方。王团长奉上级的命令,特来接收这里的煤矿,迅速恢复生产,并计划扩大规模,向刚刚诞生的新中国提供更多的战略物资。

王团长被任命为矿长兼党委书记。他来到煤矿,戴上安全帽到井下了解情况。看到黑亮的原煤,他爱不释手,心里充满兴奋,他比谁都清楚战争刚刚结束,新中国是多么需要这些物资啊!可当他看到井下的积水、废弃的矿井,不禁着急:“必须尽快恢复生产”王矿长像是在下命令,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旁的人事科刘科长是和王矿长一起从部队下来的营长,他赶快说道:“可是工程技术人员还没到。”“什么时候能到?”“过几天吧”“不是早打报告了吗?”王矿长停顿了一下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把懂技术的人都召集起来。”王矿长边说边向井上走去,刘科长和井下的郑队长赶快跟上。

郑队长原来是井下工人,解放前一直在矿里做工,由于好学,掌握了不少技术,大家遇到困难都向他请教,加之他善于与人相处,大家都愿意听他的。王矿长来后他又积极为恢复生产出谋划策,深得赏识,被提拔为队长。“那些有条件的矿井先生产起来!”王矿长继续说道:“人事科在人员调配上要抓紧。”“是”刘科长和郑队长几乎同时回答。

他们一行又向工棚走去,工人们集居在用竹席、垫子、茅草等搭成的棚子里,有的还拖儿带母,屋外的地上零乱地摆放着炉子和炊具。工人们一看到王矿长一行,马上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什么时候开工啊?”“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王矿长握着大家的手说道:“工友们,我们马上就开工,具体工作由郑队长负责,生活上的困难一会由人事科给你们安排,总之请大家放心。”“哦”“啊……工人们顿时雀跃。他们目前只能靠卖点原煤度日,相当艰难。

回到矿部,王矿长对刘科长说:“工人们的居住条件太差了,必须立即改善。”“是”这位随王团长从部队转业下来的部下响亮地回道,还像在部队一样。

开工的工作在紧锣密鼓中进行,郑队长正带领工人们日夜奋战。

刘科长这边,一边向上面催要工程技术人员,一边抓紧调运木料砖瓦,为工人们建宿舍作准备。

工人们听说要建宿舍,个个乐开了花,有婆娘儿女的,不计报酬,烧水做饭,送到工地上。王矿长看到大家的热情,满心欢喜。革命的理想不就是要搞建设吗?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老王,上面派的工程师来了。”人事科的宋景是王矿长刚结婚不久的妻子。“在哪里?”正在为技术问题犯难的王矿长如同感到雪中送炭,因为大部分矿井已经废弃,哪些能继续开采,在哪里开新井的问题靠郑队长他们已无法解决。“正在人事科报到。”宋景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翻领上装,梳着齐耳的短发。“好,我就去。”王矿长回道。

矿部及人事科设在矿里一座两层的楼房里。这里原来是煤矿专家、工头居住的地方。前面有一个操场,厨房、厕所、洗澡间一一应有。人事科在二楼,长椅上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梳着分头,白色衬衫外罩了一件毛线背心,可以看出不是劳动人民家庭出身。王矿长心里有丝不快。“来啦,你是新来的工程师?”他的话语有些冷淡,没有了刚才那份热情。

那人马上从长椅上站起来:“不敢!不敢!”“这样吧,你先安排住宿,回头再谈工作,反正一时半会儿谈不完。”“好!好!”那人忙声应道。

晚上王矿长叫来刘科长询问这位新来的工程师的情况。

工程师名叫雷纪海,解放前在省城念大学,虽出身不好却积极参加党的外围组织,做了不少工作。所以这次煤矿急需工程技术人员,组织上便把他从省城调来这里负责的技术工作。

刘科长走后,王矿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眼下要搞建设,没有技术人才不行。王矿长感到面临的形势不同了,必须转变观念。

第二天一早王矿长来到办公室,雷纪海已在那儿了。“你早!老雷!”“你早!王矿长!”“我们马上开个会,一会儿刘科长、郑队长他们都到,看那些矿井能恢复生产。”

人陆续到齐了,郑队长向大家介绍了各个矿井的情况,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雷纪海讲道:“昨天下午,我看了11#、15#、18#、20#、23#、26#矿井,这些井已开采多年,有情况显示储量不多了,我认为除11#、20#矿井可以继续开采外,其它矿井可以考虑放弃,转而寻找新井。”“可是那些矿井不是好好的吗?”郑队长急了。

王矿长最后讲道:“我们不能轻易放弃任何矿井,要尽最大努力开采,争取多出原煤,支援国家建设。”“可是”雷纪海欲言又止。

不久雷纪海的妻子林慧芝也来到了矿上,他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共同的进步理想把他们结合在一起。

矿井的生产恢复得很顺利,一车车乌黑的原煤拉了上来,连雷纪海也不得不佩服王矿长和郑队长他们的干劲,深受鼓舞。

可是没多久除11#、20#外其它矿井的产量开始锐减,王矿长急忙找来雷纪海:“老雷,你说该怎么办?”“我看了,后山可能有更大的储量,我们可以在那边想办法。”“好,老雷,你在技术上负责,我马上布置下去。”

不久,后山果然发现储量巨大的煤矿,王矿长几乎高兴得睡不着觉。在新矿区建设的动员大会上,王矿长讲了当前的任务,最后大声说道:“同志们,我们都要转变观念,这里和我从部队下来的同志不少,有句话说得好啊‘不管白猫还是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全场一怔,接着掌声雷动。   第七章 界北新城(2)

新矿区的建设开始了。工人们起早贪黑,往往是天不亮就下井,天黑了才上来,可全家老小靠一人工资生活仍然十分艰苦。王矿长把家属们组织起来搞服务工作,开商店、办食堂,还有洗澡堂、幼儿园……既为矿区建设出力,又为井下工人解决了后顾之忧,使他们的生活大为改善。一时间,矿区上下热情高涨,人们见面问候“吃饭没有?”改成了“你在哪里上班?”“你们那儿有多少人?”

当一车车原煤从井下运出来,王矿长、李科长、郑队长、雷纪海来到现场,看到这被称为黑色金子的煤炭,王矿长高兴得拍着雷纪海的肩膀:“老雷,这可是我们自己开采的煤啊!”“是啊,你操了不少心。”“也有你的功劳哦。”“大家比我辛苦。”“是啊,生产第一线的同志最辛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哦,李科长,新宿舍怎么样啦?”王矿长问道。“马上又有两栋建好”“好,必须让所有的的工人都住上像样的房子。另外,你看看工人们这么艰苦,得给他们丰富一下业余生活,平时开办文化补习班,将来我们还要实现机械化自动化,没文化不行啊。周末搞点文娱活动,组织个文艺宣传队。我们那时打仗,再苦再累,文艺宣传队一来,马上就精神了。”“是的”李科长赞同道。

王矿长的妻子宋景和雷纪海的妻子立即负责起这项工作,她们亲自办扫盲班,周末组织文艺汇演。矿部操场上,一到周末,搭台的搭台,占位子的占位子,大人小孩高兴得不得了。王矿长一人在二楼望去,那热烈的气氛叫他高兴,什么时候工人们有过这样的主人翁精神!?他爱这里的一切,他发誓一定要把这里建得更好,要有俱乐部、学校、医院……一切应有尽有。

王矿长带领大家日夜奋战,硬是建成了一口口矿井。

成千上万吨煤不断运往各地,矿区也矗立起一幢幢楼房,办公楼、宿舍、医院、商店、食堂、俱乐部、电影院、幼儿园……一个接一个地拔地而起,俨然要建成一座现代化城市。

这年王矿长的女儿王梦丹和雷纪海的儿子开始上学,学校在二三里外的一面山坡上,那是为了方便生产第一线的工人子弟,王矿长亲自选定的地址。

王梦丹和雷建被编在一个班,他们都住在矿部,但王矿长夫妇却不愿意女儿总和雷建一道上学,尽量回避着。一来怕雷建欺负女儿,二来也不太喜欢雷纪海的出身。虽然雷纪海的工作不错,但政治上并不完全信任他。小心谨慎的雷纪海似乎看出了什么,干脆叫儿子每天临近上课才去学校,避开王梦丹。雷建也挺知趣,每当王梦丹路过门口便悄悄地转身避开。雷纪海见状对林慧芝笑道:“这孩子还真懂事。”

林慧芝笑道:“这样挺好,我们可得罪不起王矿长他家啊。”

第一学期下来,王梦丹就戴上了红领巾,考了双百分。王矿长高兴得眉飞色舞,见了雷纪海就问:“老雷啊,我家梦丹考了双百分,你家建儿怎样?”“哎,我家臭小子那能和梦丹比,就七八十分。”“不能这样讲,男孩懂事得晚些。”王矿长亲切地拍着雷纪海的肩膀。

转眼春天来临,满山遍野桃李芬芳,而那雨后的梨花更是迷人。

新学期又开始了,王梦丹被老师同学选为班长,还要负责维护课堂纪律。雷建虽不算调皮,却很贪玩,即便是在课堂也是这样,以至经常回答不起老师的提问。这叫王梦丹很伤脑筋,他不像那些调皮的男生好去管,只能在心里瞧不起他,王梦丹批评他上课不专心,他也从不顶嘴,叫王梦丹真没好气!不过王梦丹不恨他,他从不会像其他男生那样调皮,欺负女生,把扫帚之类的放在门上等女生推门进来砸住头,或是把毛毛虫之类的放在女生的文具盒里吓她们。他偶尔也恶作剧,却只是对男生,比如上课前叫全体起立后拖掉别人身后的板凳,等别人坐下后跌个大跟斗,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雷建因此挨了老师的批评,并罚站。倒是受过那些男生欺负的女生悄悄地为他鼓掌,好几次连王梦丹都忍不住高兴。

直到小学五年级下期,王梦丹发现坐在邻桌的雷建好像变了,他比以前专心了,上课也很少玩小动作了,如果王梦丹发现批评,他马上就会收起,不像过去那样不理不睬令她生气。课堂上他开始举手发言,虽然不多,但总能在大家都答不上来的时候说出正确答案,令老师同学吃惊。第一次考试下来,雷建得了第一名,王梦丹屈居第二。这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在大家的猜想中。王梦丹又气又佩服,却见他埋头看书,并不在乎和理会大家的的态度。

一向名列第一的王梦丹回到家里便使起性子。“怎么啦,梦丹?”“这次考试给雷建得了第一”“哦”一旁的王矿长停止手里的活,他正在收拾桌子:“他以前不是一般吗?怎么一下子就超过我聪明的女儿了?”“谁知道?”王梦丹一屁股坐在椅上。“你快别说了,看女儿急得。”宋景忙走过来坐下抚摸着女儿的头:“肯定是他爸爸在辅导他,我们梦丹可是靠自己,啊?!”“你是班长,经常帮助同学,同学有进步,也有你的功劳,你该高兴!”王矿长在一旁说道。“就是,他现在上课专心多了。”王梦丹嘟着嘴说道。“这就对了,我的宝贝女儿!”王矿长爽朗地笑了。

金秋时节,秋高气爽,人们在欢声笑语中迎来了国庆节,矿里各单位都忙着排练文艺节目,参加国庆汇演,学校也不例外,漂亮可爱的王梦丹当然成了主角。演出那天矿部大礼堂人山人海,化了装的演出者台前台后忙个不停。

王矿长坐在前排,看到打扮得像花儿一样的女儿经过前台,高兴得合不拢嘴。

晚会十分热闹丰富,有唱歌、跳舞还有小品、诗朗诵,最后是王梦丹带领刚系上红领巾的同学宣誓,这次雷建终于被批准加入少先队了。

王矿长也高兴地鼓起掌来。

期末考试王梦丹又获得了第一,回到家里王矿长鼓励道:“看我们的宝贝女儿还是第一”

但是王梦丹知道雷建已不在自己之下,课堂上老师提的难题往往只有雷建能回答,她从心底里佩服:“可我平时赶不上雷建。”“呵,难得我女儿有这么谦虚,真正的可贵,比得第一更可贵。”王矿长赞道。“这说明你比第一名更进步了。”宋景在旁附和道。

小学最后一年,王梦丹和雷建几乎不分上下,尽管王梦丹得第一名的时候多些,但每当遇到新知识、难度大的考试时,雷建都总是脱颖而出,让王梦丹心里爱慕不已。

然而文艺表演时,雷建却是默默无闻。王梦丹要求他积极参加,希望和他同台演出,雷建都躲开了,叫她好气。

台上王梦丹婀娜多姿,银铃般的声音令全校师生惊异。台下的雷建看着看着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幻想……他喜欢王梦丹,向往永远和她在一起,天天看到她的美丽、听到她的声音。

小学终于毕业了,王梦丹和雷建升入初中后不再编在一个班。学校是为了让每个班都有优生。王梦丹雷建怅然若失。但是他们仍然经常听到对方的名字,一个活跃,出众,多才多艺,一个聪明,俏皮,出类拔萃。有时在一起上课,总是期望着对方的目光,可目光碰到一起又赶快离开。即便如此他们也会兴奋好久。

升入初中二年级,学校调班,王梦丹和雷建又被编在一个班,王梦丹整整高兴了几天。可当她看到雷建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不觉心中好气。

一天老师评讲优秀作文,当然又是王梦丹的:

…… ……忘不了那满山桃花相映,更忘不了那一树树梨花似锦。”

老师停下问道:“大家觉得这篇抒情文章好在哪里?”

下面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老师期待着。冷不丁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惊险!”

同学们“哄”一下笑了起来,老师也忍不住笑了。

王梦丹向雷建那边看去,却见他无事一样,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禁心生爱慕。

不久史无前例的“特殊时期”开始了,王梦丹成了第一批红卫兵,她凭着朴素的阶级感情积极写大字报,批判“封资修”,把雷建说成是走“白专”道路的典型,誓死要做“又红又专”的接班人。

这年初中毕业,雷建因家庭出身不好,又被说成是走“白专”道路,没能升入高中。同学老师都很惋惜。王梦丹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头顶“轰”的一声,她不敢相信会是这样,她后悔自己冲动热情做的事,她真想立刻去见他,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晚了。王梦丹没精打采,不知怎样回到了家。

整个假期王梦丹再也没看见雷建的影子。先是以为他在躲着自己,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已经上山下乡当“知青”去了。王梦丹想,他一定在赌她的气。“特殊时期”运动越来越疯狂,发展到公开武斗,王矿长也遭到了批斗,“靠边站”,矿区的生产没人管,几乎停了下来。

王梦丹受到冷漠,她更加怀念起以前的同学雷建,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从来不伤害别人…… ……   第八章 情远渺茫

高中毕业,王梦丹也不得不上山下乡,没想到冤家路窄又遇到雷建。幸好有雷建的照顾,那几年才挺过来。王矿长恢复工作后,宋景整天嚷着把女儿招回矿里上班,可没想到梦丹闹着坚持要和雷建一起回来,王矿长夫妇知道这几年他们受批斗时多亏雷建给梦丹的照顾,所以要了招工两个指标,无奈公社以雷建成份不好不放人,梦丹整天在家跟他们生闷气。

宋景走进屋:“梦丹,听话,这次不行我和你爸以后再想办法,你先回来再说。”“不!我要和雷建一起回来!”“雷建成份不好,我们也没法,这是政策,你懂吗?再说你们要在一起以后孩子成份从他,也是没有前途的,你知道吗?”

王梦丹低下头,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王梦丹被安排在宋景主管的宣传科,这对王梦丹来说再适合不过了,她能歌善舞,又有组织能力。可是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宋景看出女儿的心思还在雷建那儿,当她遇见郑海峰的时候总是问寒问暖,叫他有空常来家玩。她希望女儿解脱出来,尽管她对雷建那孩子的印象也不错。

郑海峰是郑队长的儿子,比王梦丹大几岁,运气好,没赶上上山下乡,在矿里上班。他在郑队长手下当工人,积极肯干,深得大家的好评。这天他到矿部办事路过宣传科被宋景叫做:“海峰,干什么来了?”“宋阿姨,我来送报表。”“快进来坐!”宋景忙转身招呼身后的王梦丹:“梦丹,给海峰泡杯茶来!”

王梦丹无法拒绝,倒好水把杯子放在郑海峰面前。“别!别!”郑海峰刚坐下又忙站起,不知所措。“坐!坐!海峰。”宋景招呼道。“妈,我出去办点事。”王梦丹边说边走。“那快回啊!”宋景无奈。“海峰听说你在下面干得不错啊?!”“哎,爸爸要求严,看得很紧。”“好啊,先在基层锻炼,以后叫你王伯伯把你调上来。”

郑海峰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点头。“宋阿姨,我得走了,不然一会爸爸又要讲了。”海峰起身。“好,有空到我家去看看你王伯伯,他很关心你啊,啊?”“好,我一定去。”海峰转身告辞。

晚上,宋景见到王矿长不停地夸郑海峰,惹得王梦丹不耐烦:“妈,你真……”“好就是好嘛!”宋景转身对王矿长说:“海峰这孩子能吃苦耐劳,积极肯干,值得培养,矿里需要这样的人。”“我就是喜欢雷建,他称我心。”王梦丹赌气地说道。“梦丹,妈不是说建儿不好,是你们这种情况不可能。”

王梦丹转身躲进房里,不出来了。

话说郑海峰那天从矿部回来,下班后到家把在矿部遇到宋阿姨的情况一一告诉了郑队长,郑队长高兴地拍拍郑海峰:“小子,选个周末买点东西去看你王伯伯宋阿姨,还有梦丹,追上她可是你的造化。”

郑海峰在矿井当工人虽然很艰苦,但工资和补贴高,这时比干部吃香。加之其父郑队长出身工人,成份好,正在推荐去上大学。这时大学已废除考试选拔,采取群众和所在单位推荐。

郑海峰的名字已报到矿部,宋景对王矿长说:“我看海峰这孩子不错,应该批准。”“推荐一线的工人上大学,符合现在的政策。”王矿长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况且海峰的学习也过得去。”

他停留一会儿:“宋景啊,我在想,像梦丹还有建儿学业那么好,难道就没机会上大学吗?”“梦丹不在一线工作还可以想办法,建儿出身不好恐怕没办法。”“哎,这些年来的政策我也看不懂啊!”王矿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坐回到沙发上:“我总觉得建儿这孩子不错,学业优秀,那么艰苦的环境里还坚持学习,又能吃苦,独立能力强,会照顾梦丹,海峰不能比啊!”“可他成份不好,女儿跟他肯定没有前途。”“听说首长又受到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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