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夜》(卷一千回夜)(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0-04 00:3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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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蓁

出版社:上海市华文创意写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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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夜》(卷一千回夜)

《千回·夜》(卷一千回夜)试读:

作品简介

叶蓁,80后作者,生长于西北,迷恋武侠世界,用笔在武侠的世界中无限地探索,愿与每一位读者分享武侠奇幻世界的奇趣与梦幻,一起畅游奇幻世界的英雄成长世界,一起体验海沽石烂终不悔的爱情。《千回·夜》是一部基于古滇国神秘历史之上的奇幻小说,古滇国鼎盛一时的青铜文化崛起以及顷刻之间神秘消失的发展史,都令无数人为之着迷。作者脑洞大开地将这一系列神秘事件与上古神话相联系,展开了故事主人公的探险之旅,为读者揭开古滇国的神秘面纱,带读者徜徉在上古神话之中!

作品概言

我在此等待了千年,只为能再见你一面千次轮回的风雪夜色,都不及你回眸一笑梦中的你尚有温度,我为你蜕去龙鳞为了追随你的脚步,我甘愿用灵魂去交换千年、千回绝不后悔

第一章 雪林缘

“救命!救命啊!”正在砍柴的端木靖儿一不小心从雪坡上滑下,漫天的风雪之中根本没有地方可抓,只能任自己这么一路滑着滚着叫喊着。

天旋地转之间她似被一个软绵绵的物件托住,惊魂未定之下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银白的蓝眼雪狼,除了眉心中有一簇火焰般的红色毛发,全身上下白的刺眼,卧在雪地中与林中的积雪浑然一体,若不是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发着寒光,根本无从辨别哪是雪,哪是它。

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孩,看到这狼却毫不畏惧,狼驮着她,她不敢动,狼被卡在石头和坡上斜着生长的树木中间也动弹不得,她摒住呼吸,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此时半空中一道银色风影闪过,以迅雷之势将狼和端木靖儿一并拉起,再站起来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位身披雪白色银丝大氅,内穿一件月白长袍,发冠高束,面若碧玉,目似流星的男子,靖儿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如此飘逸洒脱不染半分凡尘,这和滇国境内那些男子完全不同,滇国人喜欢披金戴银,身佩青铜武器来显示自己国家的富足,但他不一样,没有半点金银饰物却依然透着贵气。“怎么?救了你也不言谢?”男子解开大氅披在她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暖意。

靖儿只顾看他看的出神,完全忘了道谢这码事,身上的大氅还带着他的体温,她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近的接触,不禁羞红了脸,毕意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对于男女之情似懂非懂,而且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男子,说话也有点结巴了:“谢、谢谢。谢谢公子。”“小丫头!我叫庄霁云,记住啦!”他的俊脸上挂着一丝笑,靖儿看不透这笑是什么意思。“雪去云霁,周晴千山,四水慕雪。”靖儿虽年幼但是读的书不少,日日跟着娘读书认字,今天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咦?小丫头,不错啊!”庄霁云脸上的笑彻底展开了。“我可是有名有姓的,才不是什么小丫头。我叫端木靖儿!”靖儿顽皮地扬起脸看着他,这是一张被树枝划了几道小口子的纯净的美人脸,即使脸上还有砍柴时残留的泥土印子,但是绝不影响辨别她的美貌。“哈哈!好个伶牙俐齿的端木靖儿!”庄霁云爽朗地笑了,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枝碧玉竹笛吹了起来,方才那只雪狼应声而来,乖乖地坐在他身边,他温柔地伸手去抚了抚它的头顶,那狼的毛色和眼神都绝非一般狼种,能驯服这样的神兽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庄霁云看出了靖儿的心思,嘴角上扬道:“要驯服晨风的确要花不少心思,但你若驯服了它,它此生都不会离弃主人,不像人类的心思难以揣测。”“它叫晨风?好风雅的名字。”说着,靖儿迈着小步子向晨风走去,她伸出手试图靠近它,可晨风呲起牙来面露凶像,吓得靖儿忙向后跳开,惊魂未定地看着晨风。

庄霁云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她在他怀里一下子面如丹霞,想挣脱却完全没可能扭过一个成年男子,他看着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靖儿又羞又恼,拼出混身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吱吱唔唔地说不上话来。庄霁云见状强收起笑意,又吹了声笛,晨风果然乖乖收起尖齿利牙哼唧了一声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它只听命一个主人,刚才没咬你就不错了!傻丫头!”庄霁云又忍不住笑起来。“这么说刚才是你让它救我的?”“你叫的声音那么大,把树上的雪都震下来了,我就当训练晨风了,试试它的身手。”“什么?试试?它若失手我不就成了它的腹中物了?你!”靖儿撅着嘴质问他。“啧啧!天下女子都这般刁钻蛮横么?”庄霁云蹙眉看着她,满脸的无奈。“你!你有晨风,身手又这么好,我自然是斗不过你,只是嘴上沾个便宜罢了。”靖儿失落地握了握大氅的毛边,心里却是无尽的落寞。“罢了罢了!天色不早了,可要我送你回去?”庄霁云看出她眉间的怅然,巧妙地将话题一转。

靖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将大氅脱下递还给他,慌忙说道:“不用不用,我要回去找娘了!”说完将刚才捆好的那一小捆木柴拾起,慌不择路地从庄霁云身边跑开。

还不待他伸手去拉,靖儿已跑出十多步,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白雪皑皑的林间,只剩下他手中尚有靖儿体温的大氅随风作响。他浅笑一下看看晨风,晨风讨巧地附在他脚下,他痴痴傻傻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化做一片飞鸿。

靖儿急急忙忙跑出林子,她是滇国南坤王爷端木洪的庶出女儿,因为端木王妃对生母的嫉恨,她和生母从未像王族一样生活过,甚至连府里地位高的佣人都不如,只有十一岁的她每天都要做砍柴、打扫庭院这些粗重活。除了娘和那个整天找茬欺负她的嫡兄以外,她最崇拜的男人就是父王了,如庄霁云这样的奇男子却是她生平闻所未闻的,她带着满心的欢喜脚步轻快地往王府走去,整个晋宁城里她唯一认识的路便是从林子到王府,她从未去过这两个地方以外的晋宁城。

正当她完全沉浸在与庄霁云相逢的惊喜之中时,迎面与滇国王子典宁撞个满怀。

靖儿哎呀一声被撞得向后退了十来步,典宁却定定立在原地,高傲地蹙眉理了理衣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谁走路这么横啊?”

身边侍卫立马蜂拥上来将刀半抽出鞘,面无表情地围着靖儿。典宁喝退侍卫,从人群中走向靖儿,靖儿抬头一见是太子,赶忙行礼道:“端木靖儿参见太子。”

典宁眉宇间的神色匆匆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又收回这丝喜悦,俯身扶她起来,还是那样淡淡地说:“可有撞伤了你?”

靖儿垂目摇摇头,他们是见过的,在去年的新年,新王尝羌继位的第三年,为先王服丧刚满的新年,举国同欢,所有王亲贵族都被邀入宫参席。那是靖儿第一次入宫,第一次穿樱白绫罗锦衣,梳整齐的马尾束,戴酡颜色头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双颊泛着绯红,眉眼纯净,朱唇娇艳欲滴,虽然刚满十岁,但是在一群王子贵胄之中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以往没有人见过端木王府这对被藏在后院的母女,这一出场便引得全场人艳慕,连尝羌也连连感叹端木洪享齐人之福,那是她有记忆以来最难忘的一个晚上,那天晚上的星空直到现在还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中。

也是在那天,十五岁的典宁终于见到了她,平日里他与她的嫡兄端木枫同在百里庸师傅门下学习武功,对于靖儿平日的生活他是有几分了解的,所以他在书院里公然戏弄端木枫很多次,除了是年少时贪玩心作祟,他就是看不惯端木枫那副仗势欺人的样子。也为了给一个他从未谋面过的女子出一口恶气。他甚至暗下决心,待自己束发之年便向父王要了靖儿,他就是想把那个被困在后院的女孩拉出院墙,过另一种生活。

而这一次见面,他完全沦陷了,靖儿的眼神那样清澈灵动,她的话不多,只是坐在她娘身边怯懦地夹几口自己爱吃的菜,叫人心生怜爱,一个如此妙的女子竟被困在自己家中整整十年,其他王公贵族的同龄女儿都那样活泼动人,在席间甚至串桌子找伙伴们玩耍,而她,只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脸上连悲喜都没有。

今日在街上撞到她更验证了平日里端木枫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原来靖儿每天就是以这副面目示人!他的心跟着痛了一下,怜爱地看着靖儿道:“靖儿,快起来。你确定没有撞伤你?”

靖儿依旧低眉摇头,典宁不甘心地继续追问:“你没事?身为端木王爷的千金,你居然甘心过这种生活?”

这话显然问惊了她,她咬着嘴唇不敢答话,在她心中那个王宫里的所有人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连想都不敢去想,她被逼问得连连摇头后退,始终不敢看典宁一眼。“算了!你走吧!”典宁很难理解靖儿的处境,从小到大他是整个滇王朝的掌上明珠,没人敢给他半点脸色看,他也不曾惧怕过什么人,所以他完全不可能知道靖儿此时的想法。

靖儿赶忙拾起柴火往王府跑,典宁的一句话在她心湖里激起千层浪,难道往后半生她都要如此过吗?

第二章 最是少女梦美时

“靖儿!死丫头!快去把院子打扫干净,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端木长老府内的安静忽然被这刺耳的声音打破,那声音字字铿锵,循声望去,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端木王妃颜苗身穿一件金丝滚边的对开长褂,高高束起的发髻上的黄金簪子随着她地动山摇的步伐相互敲击着发出叮叮铛铛的响声,步履之下粗壮的小腿上戴着三副黄金脚钏,她喘着粗气一路往后院奔去,边走嘴里边咕哝着:“死丫头,藏在哪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连她身后的丫鬟都和她一副面孔。

府内后院仅有的三个侍从见她一路风风火火而来,赶忙叫二夫人从屋内出来,面容娇好、身材纤弱衣着朴素的二夫人玉容惶恐地从屋里走出来,和满头大汗的颜苗迎面碰上,玉容赶忙跪下行礼:“玉容见过夫人。”而后一直跪在地下不敢抬头。

颜苗看到她便有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冲上去一脚将她踢倒,撩起金丝边内袍袖子,圆鼓鼓的手腕上套着的五副黄金手钏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恶毒地指着被踢倒在地的二夫人道:“你以为你长的好,你生的女儿就能享受官家待遇?能让她活着已经是我的恩赐,赶快把她给我叫出来!”“夫人说的是,”玉容爬起来继续跪着答话“靖儿能活下来全靠夫人恩赏,靖儿年幼,若有什么不是之处是我教导不当,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气坏了身子。”“你教导?你恐怕只会教她些妖媚招术!”颜苗想起王爷最后一次和自己亲近已是一年多以前,他喘着粗气,像交差似的草草了事之后便悻悻然而去,再看看眼前这常年承王爷恩宠的玉容,心里更是恨。

她走到玉容面前,用胡萝卜般粗细的指头托起玉容的下巴,脸上的汗粒子甚至滴到了玉容脸上,玉容默默流泪,不施粉黛的她面色绯红,唇若樱桃,目似珍珠。“啪”一巴掌清脆地落在她脸上,她闭起眼睛,眼泪顺着陶瓷般肌肤扑簌簌落下。“我就恨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死不死的让人看了心烦!”颜苗顺势把她推倒,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丫鬟,两个膀大腰圆的丫鬟走到玉容面前,对她拳脚相加。院子里的三个仆人见这惨相只有哭的份儿,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颜苗是前滇王的女儿,身份尊贵,端木长老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全因是娶了她,全府上下自然是谁都不敢开罪她的。而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便是玉容母女二人,以往她待府上人只是有些淡薄,从不见对谁特别恩宠,倒也不见她如此跋扈,自从玉容生下靖儿之后,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便是常有的事,早前后院是有十多个仆人的,可是都因为受不了大夫人的跋扈,各自请命去领了别的差事,如今剩下的这三个已经算是胆子大又忠心的了。“住手!别打我娘!”靖儿稚气未脱的声音从院门传来,她脸上还有泥土印子,赶忙放下柴火捆,跑进院子,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挡在玉容面前,对那两个丫鬟吼道:“你们是要打死娘吗?娘到底做错了什么?”

颜苗见她来了,撤下了两个丫鬟,一把拎起她的耳朵,五官拧在一起,咬牙切齿地说:“死丫头,跑到哪去野了?跟我走!”

玉容拼死从地上爬起来,哭喊道:“夫人,夫人,我求你饶了靖儿吧,让我替她受罚,不要带走我的靖儿啊。夫人,我求你了、求你了!”边哭边喊边雨点般地磕头。

颜苗冷笑着看着她们母女,拧着靖儿的耳朵的手又来回转了几圈,靖儿疼的直咬牙,小手在脸上划拉着擦眼泪,无辜的眼神望着玉容抽泣道:“靖儿不哭,靖儿不哭。”玉容哭撕心裂肺,额头上已沁出了鲜血。

颜苗的两个丫鬟似乎也有些动容,其中一个上前去俯在她耳边低声说:“夫人,不如留下靖儿照顾她,免得到时惊动王爷,又给夫人添烦心事。”

她微微点了点头,将靖儿提到面前说道:“看到你就吃不下饭,赶紧滚回去!”

说罢一把将靖儿扔回去,玉容撑起身子扑过去接靖儿,抱在怀里,额头上已经鲜血直流,还继续磕头对颜夫人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颜苗冷淡地转过身去:“天黑之前把王府打扫干净,明天王爷出征回来,别让我看到你们母女两这副半死不活的嘴脸!”“是,夫人。”玉容哭的肝肠寸断,头贴在地上虔诚地回答。

一行人这才罢手离去,三个仆人将玉容扶回屋内,玉容抱着靖儿边哭边说:“靖儿啊,娘对不起你。娘只盼你能快快长大,嫁往田野间,再也不要像娘这样,一入王府便已经死去了。”“娘不是好好地活着吗?娘,靖儿不让娘死,靖儿要快快长大,孝敬娘,保护娘。”靖儿纯真的瞳孔里没有半点杂质,玉容紧紧地抱着她,这就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是她往后半生所有的依赖。“娘,靖儿要去打扫了,您好好休息,靖儿很快就回来。”说完便小跑着出了屋子。

丫鬟送上午饭,扶起玉容:“二夫人,他们又给我们断了伙食,现在院里只剩下两碗米,只能吃稀饭了。”“莲儿,这些年也苦了你们三人,跟着我受尽欺凌,不如你带着香儿和晴儿也另寻别的差事吧,王府这么大,差事是不用愁的,何必跟着我在这受苦呢?”“莲儿不走,莲儿的命是二夫人救的,再苦莲儿也不怕。”莲儿也就十五六岁,生得俊俏,是玉容没进府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天她正被拉去奴隶集市,玉容本是农户之女,虽不大富大贵,但是吃喝富足,那天去祭祀广场观集,看到莲儿生的清秀俊美,便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了她。可是后来玉容的村中遇上了震灾和瘟疫,家道中落,只得逃荒至晋城,辗转中与莲儿都沦为贱奴,被端木王府的人买进府做奴隶。“那,你们呢?”玉容转身问了问香儿和晴儿。“二夫人,二夫人往日待我们仁厚,就连老爷赏赐的毛皮也肯分给我们用,我们不走,我们要伺候二夫人和二小姐。”“可是夫人跋扈,我怕长此以往我们后院会……”“二夫人,我们一定会留在夫人和小姐身边,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夫人不要赶我们走啊。”三人齐齐跪在玉容面前央求道。

玉容无奈,只得提筷吃了两口菜,喝了点米汤,而后对她们说道:“我去休息了,你们也赶紧去吃饭吧,这里的收下去留给靖儿吧。”

她长叹一口气,独自回屋休息了。记忆里年少时在田野间的快乐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如果可以,她情愿留在乡间田野过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随便嫁一村夫倒也未必会比现在的境遇更差。

夜如泼墨,星光璀璨,虫鸣蛙语之时,靖儿才将整个王府打扫干净,拖着酸痛的幼小身躯回到后院时,只有莲儿掌了灯等她,她匆匆吃了些东西便叫莲儿退下,自己悄悄爬上了屋顶,这里是唯一她可以安静独处的地方,她静静地坐在房顶,对于娘说过的话,她有些懵懂,大概就是娘不希望自己再嫁给像爹爹这样有权势的男人。

她很想去看看祭祀广场上的巫族祭祀舞蹈,甚至想去寻找那个古老传说中的神龙乌戌,传说中它有天生极善和极恶的两股神力,最后因为不能克制恶的神力而被上古女神瑶姬用潮汐罗盘封印在滇池底部,真的有那神龙吗?

还有今天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奇男子庄霁云,怎么今天连个信物也未曾留下呢!这茫茫人海以后还会遇到他吗?还有典宁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第三章 神龙乌戌

次日一早,祭祀广场上人声鼎沸,远征的胜利号角响彻全国,举国欢腾,在滇国巫族地位最高的女祭司梦瑶手握黄金雕花瓶,端坐在祭祀鼓坛上层,她是神女瑶姬之后,滇国国事级的祭祀都由她主持,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次与宿敌昆明人部落的大战整整持续了三个月才得以胜利,除了滇王尝羌带领的将士骁勇善战,全国上下都认为是巫族的活人祭祀感动了神灵,得以庇佑胜利。此次被选作祭天的便是昆明人部落的一个首领,祭祀台两边整齐的摆放着十二个青铜大鼓,台中间是一个一丈高的青铜猎头柱,上面赫然用青铜锁链锁着一个梳妆整齐的男子,那男子的面容十分憔悴,神色绝望。

梦瑶端坐在祭祀台后面的青铜鼓台上,嘴里念叨着:“感念上祖瑶姬之神力,护我滇国子民千秋安宁,万代昌盛。”而后起身在青铜丈鼓上跳起巫族祭祀舞,身后的一群男女祭司也跟着起舞,一段舞罢,梦瑶抬起左手将手中黄金雕花瓶递给一个执剑吏,执剑吏接过瓶子向梦瑶行了一礼后走向猎头柱,将小瓶里的圣水洒在剑上,手脚麻利地一剑抹了猎头柱上的男子,鲜血“呲”地一声喷涌开来,人们齐齐下跪,梦瑶口中继续念着古老而神秘的咒语。

随着暮色降临,祭祀活动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将士与亲人团聚的时刻,有的人等到的是荣耀而归的士兵,有的人等来的却是一把白骨和几吊抚恤金,欢笑与泪水在这里同时上演。而带领这次出征的尝羌此时已甚感疲惫,他将接下来的欢庆典礼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长老端木洪和太子典宁之后便回宫了。

祭祀广场上火把通明,再次响起号角,这次胜利也是滇国内部势力逐渐替换的开始,尝羌继位不久,朝中势力动荡,端木洪得到尝羌的授意趁此次出征将反尝羌的势力打散,帮助尝羌稳固朝中政权的同时也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可谓是名利双收的一役。

热闹的祭祀广场上汇聚着几乎整个滇国最有名望的部族和参军将士的家人,可是端木靖儿没有出现在这里,在王府里的玉容和靖儿的生活依旧如常,靖儿还是干了一整天活,直到此时她才悄悄地爬上屋顶遥望祭祀广场上的火光,她似乎能听到来自广场的欢腾,她是多么向往能去参加这滇国最大的祭祀活动,多么想看看瑶姬的后人拥有着怎样的神力才得以受到如此的尊崇?

正在她发呆的当儿,后院里突然亮起了火把,要知道入夜以后后院是从来不准点火把的,她吓的一屁股从屋顶滚了下来,她甚至听到了屋顶的瓦片稀里哗啦响,氐羌族的住房是杆栏式的双层屋,最下层堆着草垛,中间是靖儿的住处,屋顶是尖塔式的斜坡,若是这么摔下来可非同小可,她听到耳边的风呼呼作响,玉容在屋下惊慌地唤她的名字。

她眼前一黑,心想这次肯定非死即残了,可是当她慢慢睁开眼睛时,她不但没落在地上,反而看到了父王的脸在火把的映衬下慈祥地笑着。这是她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父王这样抱着,原来父王的臂弯如此温暖强壮,一阵暖流自父王的手臂直直传到她的心里。“靖儿何时变得如此顽皮?”端木洪温柔地看着玉容,将靖儿放下后爱抚地摸着她的头。“是玉容教导无方,靖儿顽劣,吓着王爷了。”玉容俯身细语道。“哈哈!滇国儿女自当骁勇,我端木洪的女儿更该如此!”端木洪一边豪爽地笑着一边将玉容和靖儿再次搂进怀里。“容儿就是本王的心头肉,我们的女儿我自当宠着,只怕过几年嫁了人,本王就没机会再宠她了。”端木洪拥着母女二人进了暖阁。

莲儿掌了灯之后便去前院的厨房准备宵夜给王爷,端木洪拉起玉容的手,玉容昨日受的伤正在疼痛当儿上,她微微皱眉将手缩了回来,端木洪又拉过她的手去看,掀起衣袖满胳膊青紫的淤青块儿,他暴怒地低吼:“这是夫人打的?”

玉容将衣袖放下来遮住胳膊上的淤青块,幽幽地说道:“王爷,夫人心高气傲,自容儿进府后又患上怪症,夫人心中自是有怨气,若她将这一切归咎于我,容儿也毫无怨怼之心,容儿只愿靖儿能平安长大。”玉容坐在端木洪旁边,一瀑乌黑的长发似瀑布般泼洒而下。“多年来我与她的情缘缠绕不清,却委屈了你这么多年忍气吞声,难为了你。”端木洪心痛地揉了揉玉容的手臂,内心却翻山倒海般不是滋味,他想起当年的颜苗艳冠群芳,又是老滇王庶出的女儿,想娶她的王公将相简直能挤爆王宫,可她却偏看中了当时只是一介武将的自己,将她娶回府后他的仕途一路顺畅,是她改变了他的命运,可是她的怪病来势汹汹,全国大大小小的医官和野医看了个遍也毫无起色,后来她自己自暴自弃地过活,也越发跋扈蛮横了。端木洪始终觉得她是因为嫉妒玉容才至如此,可毕竟夫妻一场,对她还是心存敬重的。

莲儿端着炭火羊肉进来,整个屋子瞬间被羊肉香味儿熏得香喷喷的,端木洪笑指那盆热气腾腾的羊肉对玉容说:“本王在外征战这三个月以来,心里一直记挂着你这儿的炭火羊肉呢!”他不再纠结在那些过往之中,而是踏踏实实地享受眼前这位他真心爱着的女人为他带来的宁静与快乐。

靖儿看出父王今天心情很好,乖巧地夹了一块嫩羊肉给父王,端木洪眉眼俱笑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并将羊腿肉分给她们,要知道这可是宠爱和牵挂的象征,靖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炭火烧的正旺,羊肉滋滋啦啦的喷着香气,靖儿鼓足了勇气问他:“父王,靖儿想听神女瑶姬降服乌戌的故事,父王能讲给我听吗?”靖儿懦懦地看着端木洪,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期待答案。

端木洪温柔地看着靖儿天真的眼睛,又将眼睛移向远方,似乎在探究那些遥远而神秘的传说。

神龙蚣蝮之子乌戌天生神力,聪颖不凡,父母对他宠爱有嘉,悉心将龙族御水术和幻化术传授于他,可乌戌却始终克制不了自己体内的极善与极恶的两股神力,偏偏造化弄人又与凡人冰绮相爱,龙族为此大动干戈,将乌戌逐出龙族,但是天神并没有因此放过乌戌,派天女瑶姬将乌戌夫妻二人关进千年冰牢,冰绮肉体凡胎,熬不过几天便香消玉殒,乌戌震怒之下摧毁千年冰牢,将爱妻葬于滇池附近。

而天界却因惧怕乌戌的力量,命瑶姬将乌戌收服,其实凭瑶姬的神力,想要收服他实非易事,若不是乌戌万念俱灰之下束手就擒,恐怕瑶姬也力所不及,乌戌之所以甘愿被潮汐罗盘封印在滇池底部全是因为他想生生世世守护着爱妻冰绮,想在千年的轮回之中再见冰绮一次,瑶姬知道滇池所属的部族一直以来都信奉神龙一族,因此将乌戌封印在滇池底,并将自己的后人留在滇池,用以祭祀和守护乌戌,同时将千年蓝铁留在人间,传说只要能找到千年蓝铁打造圣剑并将乌戌体内的极恶神力拔除的人就会给世人带来和平昌盛。

天女瑶姬用心良苦也是希望人间少一点杀戮而天界多一位一心向善的神龙,只是这世间沧海桑田变幻无常,能寻到千年蓝铁已是万难,更何况拔除乌戌体内恶力,多少年来为此赴死的人难以计数,简直比翻越天险高黎贡山还要难!

端木洪将视线转回到这冷清的屋内,眼前的两个女子让他觉得刚才一番神游都永远是神话,散落于人间的千年蓝铁,还有被封池底的乌戌,也曾是他年轻时试图追逐的神秘国度,可是却以失败告终。他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但是他内心里却一直在期盼能亲眼看到神龙乌戌被解救的那一天。

靖儿听得入迷,连连惊叹道:“原来神龙乌戌也有身不由己之时,父王,若有机会靖儿也想学武功,靖儿也想像父王和长兄那样,这样就能够保护娘了。”

端木洪伸手抚摸靖儿的头,浑厚的声音坚定有力:“靖儿想学武功,父王一定教你,一定会把靖儿教得比大滇国最强的勇士还要骁勇,好不好?”

靖儿回复了一个十一岁女孩该有的活泼模样,赶忙拿出自己做的小木人儿拿给端木洪,她指着手中的三个小木人儿对端木洪说:“这个高大帅气的是父王,这个明艳美丽的是娘,这个小人儿是靖儿。”

端木洪很是受用,笑着对玉容说:“难得你把靖儿教的如此精灵可爱!这小木人儿她倒做的惟妙惟肖。”

玉容从来没见过靖儿如此活泼明艳,她本不想让靖儿习武,但是看到王爷从未有过的释然和靖儿的神采飞扬她只是甜甜地笑着。如今颜夫人娘家的势力在朝中渐渐颓去,看来她和靖儿的好日子不远了,想到这儿,她满眼柔情地看着正在玩闹的父女俩,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暖在她心里发酵,她剪烛细看这多年来她内心所盼的画面,生怕不仔细一点这画面就会消失不见了。

第四章 命运妒火

一个青铜花瓶被狠狠地摔出暖阁,不偏不倚地落在端木王爷面前,王爷一惊,向后踉跄了几步,吼道:“谁这么大胆?”想也知道,整座王府里唯有颜苗有这火气,他顿了顿,悠悠叹了口气,走进暖阁。

颜夫人正如火山爆发般疯狂地摔砸屋子里每个能被她目光触及到的物件,满屋子的侍从跪了一地,没人敢上前去劝。端木洪蹙眉道:“夫人这是所为何事?”

颜夫人正摔的过瘾,陡然听到夫君的声音,浑厚的肩膀略微抖了一下,带的混身赘肉跟着齐齐颤动,忽地转身又带的从头到脚的黄金首饰跟着响,满面的油光似能倒映出她扭曲的表情,她摔了手里的琉璃翡翠瓶,解恨地说道:“王爷还会在乎我所为何事?为何不留在那贱人屋内?”“夫人,何必这么大火气。”“王爷见笑了!”颜苗没好气地说道。“堂堂前国主之女,何至于要去和一个妾室计较?”“呵呵!”颜苗冷笑了一声道:“计较?王爷还以为我计较的是地位?”“不然呢?”端木洪是真的搞不懂她每天将自己逼入这样的死角是为了什么,在男人眼里,一个女人失去了容貌也就自然失去了拥有宠爱的权力,他怎么会懂颜春花到底在计较些什么呢!“哈哈哈哈!”颜苗惊悚地大笑起来,什么仪态什么娇柔,要不是爱她爱到走火入魔或是鬼遮住眼睛的话,任哪个男人看了她都只想远远躲开,若谈风月,只怕混身寒毛倒竖自己也忍不住要吐惨一回。

端木洪喝了一声:“够了!你疯够了没有?”“我是疯,那又怎样?王爷你别忘了,只有我颜苗是这端木王府的正室夫人,就算王爷再容不下我也好,即便我死,玉容也不配这尊号。”“当初那个知书答理、大方洒脱的颜苗郡主到哪里去了?”端木洪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陌生而凉薄。“当初的郡主早已死了!你走吧!”颜苗转身扶在红木雕花八仙桌上,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在她脸上留下弯曲的印迹。

端木洪本是心中有所牵挂才来前院看她,想不到她变得如此蛮横跋扈,也不知平日里玉容母女是如何度日的?他边思忖着边从暖阁走下来,往长子端木枫的屋围走去。

颜苗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架一样瘫在地上,她想起当初执意要嫁端木洪时的自己,那时候的她贵为郡主却高傲地拒绝了所有王公贵族而选择了端木洪,可嫁过来又如何呢?尽管她为端木洪牺牲了一切,但这又如何呢?他还可能再爱这样的她吗?想到此处,她不禁伤心欲绝,哭的肝肠寸断。

端木枫正在院里练剑,一招一式煞有气势。他是前院唯一能给端木洪以安慰的了。他走进屋围,语气沉稳地唤了一声阿枫。

端木枫见到父王,将手中青铜短剑一收,忙过来给父王请安,这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十五岁少年的脸,端木洪抬袖擦去他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慈爱地说:“阿枫如今长进了!”“父王,儿子已将师傅传授的剑法烂熟于心,儿子无时不在提醒自己,父王曾说过若儿子将百里师傅教的剑法全部学会,便会亲自教儿子武功了。”“父王正为此事而来。”端木洪将应允教靖儿武功的事情告诉端木枫,却没料到端木枫立马噘起嘴低头双手揉搓着衣角道:“父王,儿子不要和靖儿一起学武功,儿子不要父王教那贱种武功!”

端木洪惊道:“阿枫,是谁教你这样叫靖儿的?”

他低着头将脚底下的小石子一个个踢开,嘴里低声嘀咕道:“反正我就是不要和她一起学武功。”

端木洪微怒道:“父王决定的事容不得你反对。”

端木枫哭着跑出院门,端木洪长叹了一口气,往颜苗的屋子看了一眼,无奈地离去。

端木枫边哭边跑,往日里端木枫在市井里经常集结一些三教九流的小混混到处欺负人,他毕竟是个孩子,这一气便只想着找那些所谓“朋友”们。

小混混们三五成群地闻风赶来,端木枫站在人群中央喊道:“谁帮我解决了那个小贱种,我赏金一盒!”

这话一出,那些平日里本就是为了钱无所不为的小混混们一下子就沸腾了,要知道这一盒黄金可足够一个赌鬼赌一年了!若是真的回家过日子,三五年可不成问题。

整个晋宁市集四处窜着这些亡命徒,端木枫着人去给靖儿传话说在书院学武功,靖儿穿上玉容给她新做的红色短褂和红色马裤,脖子上戴着随玉容陪嫁过来的木兰花坠子,手捧着新铸的青铜短剑兴高采烈地往王府外跑去,可是书院在哪里?她根本不知道!正在她左右张望不知所措的时候,两个少年走过来和她搭讪:“小妹,要去哪里啊?”“我,”靖儿上下打量他们一番,见他们生的贼眉鼠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我不去哪。”她正要转身回王府,却被人在脖颈后面重重打了一记,而后被一个黑布套遮住了眼,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那两个混混抬着这大布袋径直往山上跑去,一路着急摸慌再加上抬着这布袋的份量,一直到实在跑不动的时候才将靖儿放在地上,二人坐在地上大喘气了一会儿,互相使了个眼色,极其猥琐地将布袋解开,靖儿一身红衣映衬她一张娇好的脸,但是她毕竟只有十一岁,身形还是一个孩子,那二人竟真的扯开她的衣领四处摸索,靖儿昏沉中醒来,朦胧中感到有无数只手在她身上摸索,她本能地挣扎,却越想使劲越是四肢无力,更何况对方是两个成年男子。

其中一个男子正要将她的裤子脱下的时候,山林里突然传来一声狼吼,那声音震耳欲聋,绝非寻常的狼叫,二人吓的瘫坐在地上四处搜寻,只听山林中“嗖嗖”几声,一双莹如碧玉的眼睛正穿过丛林凝视着他们,二人吓的直哆嗦,结结巴巴地念叨:“莫不是这丫头真会妖术?”“我看也是邪性,我们快跑吧!”二人夹着半脱下来的裤子,边跑边提,一步三个跟头地跌跌撞撞鼠窜而逃。

靖儿慢慢苏醒,惊惧地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掉一半,眼泪哗哗流下来,她羞愧难当,一心只想了结了自己,双手颤抖地裹起衣服边跑边哭,一阵乱窜之中只见眼前一片清明湖水,她想也没想便飞身跃下,任自己沉进无底的湖中……

第五章 萋然醉

靖儿失踪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在整个晋宁传播开来,端木王府更像是滚开的油锅里加了几滴水似的炸开,急火攻心的端木洪派出了府上所有的手下四处追查靖儿的下落,放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要找到靖儿。

这消息传到王宫中,典宁向尝羌回明情况之后便增派人手四处寻找,尝羌疑心为何一个只谋面一次的姑娘能让典宁如此上心,但是人命关天,尝羌只得将这事先搁一搁,一切只待寻到靖儿之后再定夺。

相对于端木洪的愤怒悲痛,玉容是已经彻底地断了念想,若靖儿能平安回来便罢,若真遭遇什么不测,她必会随靖儿同去。事发已有三日,她日夜不休,只在屋中抚琴,那琴声伴着念诵凄婉如诉:“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靖儿,你何时回来见娘啊?”她眼中无泪,神形空洞,四肢冰冷,似一座冰雕般枯坐庭前。

玉容的琴音绕梁不绝,听者心碎,闻者魂断,闯下大祸的端木枫在前庭的屋围里脸色惨白地坐着,他从未见过父王如此震怒,若是有朝一日查出事情真相,恐怕要被父王活活打死,他越想越怕,又被后院传来的琴音吓得直抖,一骨碌爬进被窝用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好似无论在哪都能看到靖儿混身鲜血、衣衫篓缕地找他索命,这种惊惧的程度远远地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裹着被子尖叫着跑到颜苗屋中,颜苗正被那琴音扰得心烦意乱,却不料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下求救:“娘,救救儿子,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

颜苗疑惑地看着他道:“阿枫?所为何事?”“娘,靖儿,靖儿,是儿子的错,儿子错了。”端木枫声泪俱下,混身寒凉颤抖不停。

颜苗一听“靖儿”二字,神色立马紧张起来,赶忙起身关了房门,待她将端木枫扶起的时候,从他的神色和颤抖的程度立即判断出此事非同小可。端木枫抽泣着将谋害靖儿之事合盘托出。“阿枫,昔日里那些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是谁让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颜苗气得使出混身力气狠狠地抽了端木枫一顿耳光,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铁青铁青的。“娘,若不是因为她们母女二人,娘也不会日日以泪洗面,儿子只是想替娘出口气。儿子知道错了。”“你是要继承王爷爵位的人,岂能心无仁念!日后如何帮王爷分忧?”颜苗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平日的跋扈无理最终害的却是自己的儿子。“娘,救救儿子吧,儿子以后不敢了,儿子一定会精进争气,为父王分忧。”“你且回去吧,此事娘会处理。但若日后还是如此荒诞无理,娘再也不会护着你!”

端木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颜苗看着自己的儿子心生惊怖,若想将儿子扶回正道,须是她先正己身才是。她披上一件并不奢华的獭兔毛皮篓走出前院,只带了一个新进的丫鬟提灯跟着。眼下已临近新年,屋外飞起鹅毛雪花,她伸手接住几片,心里念道:“这样的雪景,怕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手中的雪花随她呼出的热气渐渐化开,在掌心中汇成几滴小水珠子被她轻轻甩了出去。

莲儿见颜苗来了,小心翼翼地俯身行礼。

颜苗扬手屏退她和身后的丫鬟,径直上了暖阁,玉容见她,略有些意外,停手起身向她请安,颜苗已太久没有试过心平气和地和什么人说过话了,看到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十岁的玉容,她觉得多年的争斗似乎都只是在和自己对峙,玉容从未真正和她斗过,却轻而易举地夺走了王爷的所有宠爱,她锁眉坐下,玉容静静地立着,低头不语。“多年来你可恨我?”颜苗清冷地问。“玉容从未恨过什么人,在这王府里玉容与靖儿为伴,只盼有朝一日靖儿嫁与良人,此生便是了结了。”玉容语之萋萋,只怕她自己也从未想过能有一天和颜苗如此平静地对话。“且不说靖儿,玉容,今日我来是想给你讲个故事。”颜苗往日里生猛的气势如今竟化做一种威严,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她只那样坐着便叫玉容无从违逆,只有静静听着的份儿。

那是同样的一个寒冬,天空中飘的雪比今日更甚,先王就是在这样一个风雪天将颜苗的母亲姜氏迎进宫,姜氏容貌倾城,很快便宠冠六宫,地位扶摇直上,而先王却不知道姜氏入宫前便与端木洪的父亲端木楚两情相悦,姜氏入宫后端木楚万念俱灰,归隐田间。

至死,姜氏都不曾再见端木楚一面,在临终前为颜苗指定了与端木洪的亲事,当日的颜苗艳胜惊鸿,心高气傲,若不是母亲临终前的托付,是绝瞧不上地位低微的端木洪的。她亲自见过端木洪后却被他的才情吸引,决意非君不嫁。可是前朝政事哪似后宫这般一荣一损都凭着君王的宠爱,要想让端木洪仕途通畅,不仅朝堂之上要有贵人相助,就连后宫也得找对靠山。

多年的夫妻生活相处下来,颜苗越发对他痴心,带着母亲的终托,颜苗拼尽全力为端木洪牵线铺路,那年,是端木洪第一次挂主帅出征,这一战关乎荣辱,多年的铺垫成败在此一举,出征前,颜苗日日夜夜虔诚祈祷,最后,她想到了梦瑶,这个瑶姬后人在滇国上下众人心中是无所不能的。

几番祈求之下,梦瑶终于答应帮她,但是条件却是要用她最宝贵的东西换端木洪一举成名,梦瑶为她卜了一卦,卦相中早已预示朝权即将更替,旧朝势力很快会被新王瓦解,这也就意味着颜苗最宝贵的东西不是眼下看来一脉相承的权势,而是,她自己!“新王得政后必会铲除旧朝势力,而端木洪依附于谁,将决定他后半生的仕途,可是,若他的前途要用你的容貌去换,你也甘愿?”梦瑶是瑶姬后人,凡人若有求于她,必得拿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换她因泄露天机而折损的阳寿,所以若不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当事人又诚心十足,她是决不会插手的。

颜苗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梦瑶拨弄了一下暖炉中的炭火,冷笑道:“你是在赌。”她放下手中炭钩,轻轻地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炭灰沫子,“女人就如这盆炭火,暖时男人围着你取暖,若烧成了炭灰,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颜苗从桌上拿起一杯水浇在炉火上,扬起下巴说道:“燃尽一生而灰飞烟灭,这是炭的命运,倘若被水浇灭了,这盆炭也便再无可用之处。”“好一个烈火性子的郡主。”梦瑶无奈地摇摇头,取了两个锦囊给颜苗,“绿色的你化水服下,红色的端木将军服下,定如你愿。”

打那以后端木洪的地位一路直升,在征战中又与当时还是王爷的尝羌结为莫逆之交,这在外人看来是端木洪仰仗着颜苗族中势力攀附而上,可是颜苗却为此吃尽苦头,先是头痛欲裂,自己都把自己的头发扯掉大半,问遍名医也无济于事,后来便是如同吹气一样发胖,即便三五日滴水不进也于事无补,但是她的内心未曾后悔过,端木洪因她的“怪病”也着实曾揪心过好一阵子,日夜守护相伴的日子让她丝毫不觉得内心苦楚。

而这心疼都随着端木洪位及王爷,又纳了美艳绝伦的玉容戛然而止,从此以后,颜苗每日都在怨恨和痛苦中度过,是的,梦瑶曾提醒过他,男人的爱如同寒日取暖,一但炭火燃尽又正逢春日来临,谁还会再偎着那盆已经燃尽的炭火打转呢?“故事讲到此,我想你该很明白为何我如此恨你?”颜苗最终还是忍不住眼泪决堤,每每忆起她从梦瑶手中接过锦囊的那一日,她便像回到了上一世一样神思游离。

玉容似是听明白了她的来意,寒着脸问她:“夫人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我自不是向你来表明我对王爷的心意,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的靖儿,是我杀的!”颜苗说这话时双手背在身后互掐,指甲陷进肉里将皮肤划破,鲜血汩汩直流,染红了半边衣袖。

玉容听后一股急火直攻心脏,加上一连几日没吃过东西,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正逢此时,端木洪推开了房门,他站在门口犹如一座冰山,那表情绝望、狰狞、悲苦、无助。“夫人!”他的喉咙里像卡着一颗金珠,一字一句都重若千斤,“为何你如此痴傻?为何你变得如此狠辣?”“一切皆因我此生所有的爱都错付与你,是我傻,用我的一切赌你不会弃我,是我恨,唯有除去靖儿才能让她和我一样痛苦。”颜苗的话让端木洪深信不已。“颜苗,你我二人从此,夫妻情断。”端木洪始终没有看颜苗一眼,如山一样沉重的脚步停在玉容身边,抱起她,转身离开,走到房门时顿了顿道:“从此以后不许你出庭院半步!”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苗由两个侍卫带回,随后前庭便被落了锁,大雪覆盖了庭院里的几串脚印和从她衣袖上滴下的一串殷红血迹,天空中没有半丝星光……

第六章 梦醒时已非今世

雪越下越大,连续三天都没有要停的迹象,这给各路派出寻找靖儿的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一方面这雪下的实在有点邪门,另一方面越久找不到靖儿的下落,传言便一天胜过一天传的喧嚣尘上,再加上玉容自那天之后一病不起,神志恍惚,靖儿失踪这件事便被越传越邪。

端木洪把这股火发泄在颜苗身上,已被幽禁的颜苗自知此后半生必定凄苦,一个男人的薄情她体验的再彻底不过。看着眼前这个曾令她爱得如痴如醉牺牲一切的男人,如今她唯一能想到有什么可感激他的,便是这样的天气里他依然赐她一盆炉火,不至于让她冻死在自己屋里。“阿枫今后会由我亲自抚养,多年的夫妻情份,如今我竟不知道该不该恨你。”端木洪坐在那里,大雪折射进屋子的光正好斜落在他肩上,缩在角落里的颜苗只能透过光看到他的剪影,但即便只是这样的剪影也重重地锁着愁云。“王爷如今还能赐一盆炉火给妾身,妾身感激不尽。此生已尽,枉谈爱恨,王爷,今生颜苗不能再服侍您,王爷珍重。”

这是颜苗最后一次看到端木洪,打这以后,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风雪,奇怪的是,她的身形日渐消瘦,以往的怪病竟渐有消退之象,她心若死灰,这院墙圈住了她的天空,于她而言,此时传召医官仿若一个笑话。

靖儿当日奋身一投,正是落进了抚仙湖,湖底因封印着神龙乌戌,千百年来无人敢踏足,却偏被靖儿闯了进来,待她再睁开眼时已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这是一处她从未见过的纯净天地,屋子里没有金雕玉器,取而代之的是珍珠蚌贝做成的各样摆件,这些在滇国珍贵无比的东西只有在青铜贮贝器里才能看得到,而这些贮贝器是王族封赏时鉴别地位高低的珍贵玩意儿,地位高的会被赏到三层甚至四层的贮贝器,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她也只是在父王被封赏的时候见到过一次而已。

然而眼前这地方居然这么奢侈?她在屋内仔细地观察搜索,连床铺下面都钻进去敲敲打打了好一会儿,这里没有她想的那些所谓机关暗道,那这是什么地方?她刚从被绑架的惊惧中回神过来,却又陷入了另一种恐惧。

此时房门“吱攸”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白色丝锦外裙,内套红色齐胸长裙的侍女意外地看着她道:“姑娘,你醒了?”靖儿疑惑地看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侍女开心地向身后的丫鬟传话道:“快去通传少爷,端木姑娘醒了!”

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是谁?看她的衣着打扮清丽,言语之中又透着几分气势,看来她是这里侍女的头儿,靖儿满心疑惑地看着她,心里不断猜度着她口中的少爷是谁?这是哪里?

不一会儿,一道雪白的闪电窜进屋子,她定睛一看,竟是晨风!这是庄霁云府中?她刚想后退几步避开晨风,可是哪里躲得过晨风的身手,奇怪的是,晨风不像上次那样对她呲牙彪悍了,反而异常温顺地舔了舔她的手,舔得她痒酥酥的。她喜出望外,试探性地想摸摸它的额头,她先是伸出食指去碰触它的鼻尖,晨风哼了一下,用头蹭她的腿,她又伸出手掌轻轻地按在晨风的两耳之间,晨风撒娇地“嗷唔”了一声,乖乖地趴在她身边。

她正奇怪为什么晨风会变得这么乖,偏巧传来笛声,庄霁云随这清逸的笛声而至,立于门外的他如同芝兰玉树,夜风将他的发带轻轻吹送,他只那样不经意一笑,便能让人忘却这世间还有时间的流动,所有的美好都似乎能为他而停留。“你可知道你昏睡了多久?”他将碧玉竹笛收进袖袋中,挑眉问她。

靖儿惶惶地摇头,假借着抚摸晨风而回避这个问题,她是不想再回忆起那一幕,不想记起自己是为何跳进湖中打算了结自己,尤其在庄霁云面前,这令她显得更加卑微。“那日在林中,是晨风先嗅到了你的气味,它本要追上去吃了那两个杂碎,但是我一心想着救你要紧,不过你命好,是我师尊救了你,至于那两个杂碎,早就成了晨风的腹中物了!”庄霁云自豪地看着晨风,晨风更是神气活现地仰脖哼哼着。

靖儿算是解了口气,一来此事不能再在坊间散播,总算保住了名节,二来那二人卑劣,这也算是罪有应得。只是她心里还是有疑问,这两个人究竟为何要绑她?

庄霁云看出她的心思,继续说道:“是你嫡兄雇凶杀你,后来你嫡母把一切承担下来,你父王虽然心里知道真相是如何,但是估计碍于膝下再无别的子嗣,只将你嫡母幽禁府中,端木枫由他亲自调教。这是你心底里想知道的答案吗?”“我娘呢?我娘如何了?”靖儿含泪问道。“我一直在留意端木王府的消息,二夫人病的很重,整日浑浑噩噩,即便清醒时也是呓语不断,你要去见她一眼吗?”庄霁云的语调低了下来,靖儿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丝不祥。“娘,我要回去看娘。我要回去!”靖儿焦急地央求庄霁云。“家自然是要回的,只是回去之前我有两件事必须要让你知道。”庄霁云拈起桌上的正煮的温热的果茶轻轻泯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你当日跳进的是封印师尊的抚仙湖,救你的也是师尊,其实当日你已经断气,若不是师尊用了曾给师母用的龙珠为你续命,恐怕你是醒不过来的。现在距你当日一跳已有半年之久,滇国上下包括太子典宁都在广派人手追查你的下落,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呃,简单地说,你现在非人非仙,凡人的心脏已经被换成了龙珠,若龙珠离体,你,必死。”

靖儿被吓的不轻,怎么一睁眼竟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整个晋宁城里已经把你失踪的事情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说你会妖术,呃,说实在的,你现在的确,不,不,不是人了……”庄霁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小瓷杯,目光落在靖儿被吓的惨白的脸上。“娘是我的全部,不管世人怎么看我,我都要回去陪着娘!”靖儿的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滴在自己手上,却不像以前那样滚烫,竟是凉的!“其实,这龙珠在你体内也并不都是坏处,除了你的体温低于常人以外,你当然也有了点初级的仙术,比如飞檐走壁什么的,还有就是,你要定期泡药汤,龙珠在你体内时日尚短,又属极寒之物,所以必得用热性的汤药定期为你驱寒。”

谁料到还未等庄霁云话音落下,靖儿竟已冲出屋子,在房顶上跳来窜去,由于是第一次驾驭新技能,她一路又跌又撞的样子甚是狼狈。

庄霁云边看边笑,起身去接住正要跌下房顶的靖儿,还好,她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还好,在将要落下的时候他接住了她,上一次差点从屋顶跌落是父王接住了她,这一次又如从前那样摔下,却已恍若隔世。“你倒想得开!明知道自己都不是人了,却也不伤心?”庄霁云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竟一下子有些脸红,故意将话题岔开。“我,我还会长大吗?”靖儿将脸轻轻地附在他怀里,问了这个连她自己也似懂非懂的问题。“当然会,龙珠可是神物,你不仅会长大,而且还会比寻常姑娘更剔透晶莹,青春也会比一般女子长上很多,怕是等你想老的时候都还老不了!”庄霁云稳稳地落在地上,一向沉稳的他竟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靖儿放在地下,自己弹出几步远,脸红着问:“不是要回王府吗?”

靖儿被他这样逗的咯咯咯乐起来:“是!我要回去看娘!”

庄霁云拉着她一边学习如何飞走的更熟练,一边向端木王府的方向飞走而去。

第七章 何处话凄凉

庄霁云带着靖儿翩然飞跃在晋宁城的各个屋顶时,人群已经骚动起来,直到他们停在端木王府门前,人们围上来看着这两个衣着奇怪的外族人,纷纷猜测他们是何人,怎么会站在端木王府门外?

靖儿往日即便出门也是污衣垢面,没人能认出她来很正常,可是庄霁云却是第一次在晋宁城露面,他往那一站,人们啧啧称赞,这样清逸出尘、与众不同的男子,在滇国上下都是见所未见的。

王府门外的卫兵抽刀拦在二人面前,庄霁云没理会这副假阵仗,目光在卫兵脸上略扫过一下,转头问靖儿:“不是要看你娘吗?怎么他们不认识你?”

这一句话在人群中引起了骚乱,“原来是端木靖儿回来了!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她果然是妖女啊!”“妖、妖女回城了!”人们不知所以地聚在这里,又慌乱地四散奔逃,庄霁云觉得这场面简直滑稽至极,莫名奇妙地问靖儿:“他们疯了吗?”

靖儿顾不上管那些四散奔逃的人群和街上如临大敌般收拾起摊当慌忙逃跑的商贩们,扬起眉对卫兵说:“请二位通传父王,说靖儿回来了!”

卫兵上下打量她一番,将信将疑地互相递了个眼色,留下一人,另一人小跑着进了门。

庄霁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打量她一番,靖儿忽然出手在他眼前扫了一下,庄霁云本能地向后一躲,从鼻子里“切”了一声:“也不知道你这十多年是怎么混的,这街上百姓不认得你,连自家门口的侍卫都不认得你,若不是我一直留心着端木王府的消息,连我也不敢相信你竟是王爷的女儿!哎……”“你!”靖儿对这个有时候体贴入微,有时候却能把她气得跳脚的庄霁云是束手无策,真搞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正在靖儿欲伸手去打庄霁云的时候,王府厚重的门慢慢打开,随着门缝逐渐扩大,映入她眼帘的是端木洪那张仿若一夜之间老去的面容,才只半年光景,父王的双鬓竟染了霜,额头也多了几道下陷的轨迹,门还未全开,靖儿的眼泪已经如断线的珍珠落下,连一向强健的父王都苍老了这么多,何况平日里一向身体孱弱的娘!

端木洪从门里走出来的那一瞬,眼眶瞬间便红了,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靖儿面前,简直不敢相信时隔半年,女儿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这半年间关于靖儿的消息从未间断过,端木洪去认过十三次尸,进过六所妓馆,斩过十四个人口拐子,这半年可谓是被折腾的精疲力竭,日日等天天盼,绝望之中尚存一丝希望,希望之中又满溢着绝望。只是从没想过有一日靖儿竟能好端端地回来!“父王,靖儿不孝,让父王担忧,靖儿回来晚了!”靖儿跪在端木洪面前,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似要把这半年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般。

端木洪赶忙扶起她,拍拍她的肩膀,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庄霁云,庄霁云彬彬有礼地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端木洪带着感恩的神情将他和靖儿迎进府中。

靖儿一心挂念着母亲,进府后便直奔后院而去。

玉容正痴痴傻傻地坐在窗下,口中碎碎念着靖儿的名字,一头本如泼墨般的黑发竟已白了大半,靖儿的心脏处好像有两个绳结拧在了一起,但又完全不同于以往那种心痛的感觉,这感觉提醒着她,此时她心房里跳动的已经不是心脏,而是一颗至寒至阴的龙珠。“娘!靖儿回来了,靖儿回来了!”她飞一样扑到玉容怀里,玉容痴呆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从她的瞳孔变化里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她不认得靖儿了,她已经失了心智。

庄霁云自打进屋来便一言不发独自坐在角落里,看到靖儿几乎要崩溃的样子,他的眉头锁在一起,闭上眼睛打起坐来。端木洪看他异于常人,也没去打扰他,毕竟世外高人的行为是平常人看不懂的。

靖儿哭成了个泪人儿,玉容的眼睛突然转了一下,摸了摸靖儿的头,虚弱地叫了一声:“靖儿?”“娘!娘你认得我了?靖儿回来了,靖儿好好地活着,娘,靖儿错了,靖儿不该离开这么久,娘,靖儿来陪你了,娘!”靖儿的抽泣根本停不下来,面对病得痴痴癫癫的玉容和自己体内这颗不知道痛的“心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靖儿,娘终于把你盼回来了!”玉容竟一下子变得清醒了。端木洪喜出望外,赶忙召人去请医官。“靖儿,这一去半年有余,可有受什么委屈?”玉容清醒如常,像是从来没有病过一样。“娘,靖儿一切都好,只是一时贪玩才在外逗留,如今既然回来就会陪着娘,再也不走了。”“傻孩子,哪有姑娘家陪着娘过一辈子的?娘现在过的很好,靖儿,王府不是你最终的归宿,你要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懂吗?”“娘,我不要走!”靖儿倔强地赖在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仍能嗅到娘身上特有的气味,温暖清香的太阳晒过衣衫的味道,从小闻到大的熟悉味道。“孩子,走吧,娘会一直庇佑你,走吧!”玉容狠狠地抱了抱靖儿,亲吻了她的额头之后又奋力推开了她,而后便一头倒在地上,气绝而去。

不管靖儿怎么推怎么叫,玉容一动不动地躺着,再无回答。靖儿的瞳孔散着紫光,回头去摇庄霁云,嘴里不断喊叫着:“把我的龙珠取出来!我要娘活下去,把我的龙珠取出来!”

仿佛正在闭气打坐的庄霁云被这么地动山摇地晃醒,三魂七魄都没有回归原位,双眼迷蒙地看着急疯了的靖儿,听到她要把龙珠取出来,他起身捂住她的嘴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当这龙珠是谁都受得起的?连师尊都不曾想到龙珠能附在你体内,你以为任是什么人都能取出来的吗?”“我不管!我要救娘,娘不该死的,她那么与世无争,为什么要让她死去?”靖儿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用尽全身力气抽打自己的胸膛,她恨自己这颗心脏不能跳动也不会痛,娘去了,她却只感觉到心里的两个绳结拧在一起。

庄霁云无奈之下用力点了她的哑穴,靖儿气得不断抽他巴掌,他也不躲,任她发了疯一样发泄。

端木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正捉摸着靖儿说的话是怎么回事,端木枫却带着大队人马闯进后院,用剑指着靖儿说道:“父王,她不是靖儿,她是妖女!来呀!速速将妖女拿下!”

侍卫应声将庄霁云和靖儿围住 ,端木洪大喝一声“退下!”卫兵们向后撤了两步,端木洪冲儿子吼了一句:“你这是要干什么!还不退下!”“父王!这妖女不是靖儿,靖儿已经死了!现在她又害死了二娘,父王不要被她骗了啊!”端木枫说的煞有介事,端木洪蹙眉想了想,联想起刚才靖儿说的话,阿枫说的似乎又有些道理,但是她并没有要害玉容的意思,刚才也一直在叫着要救玉容。他挥手大喝一声:“我是王爷还是你是王爷?我说退下,你们都聋了吗?退下!”

这时,端木洪的侍卫又将端木枫的侍卫团团围住,父子二人相持不下,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好一个不孝子!连父亲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不知道我这个太子的话你听是不听?”人群外传来一个富有磁性浑厚的声音,循声望去,典宁穿一件月蓝锦袍立于阶上,王府外已被典宁的人马重重围住,他翩然抬级而下,鄙夷地冲端木枫笑了笑:“一个自小就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今日却成了大孝子?可笑!”

满院子的人跪了一地,齐齐行礼,典宁挥手:“除了端木枫以外,其他人平身。”

典宁和端木枫的梁子早早便结下了,靖儿失踪后的这半年里,典宁就没有让端木枫好过过,尝羌心里自是知道典宁为何这么做,但他知道典宁不是任意妄为的人,性情非常稳定,又念在端木枫是端木王府的独子,所以一直睁一眼闭一眼,不去过问孩子们之间的恩怨。

端木枫哪肯服服帖帖地跪在那里,连奴才们都起身了,他却跪在那里,这是摆明了在羞辱他,他提高了嗓子吼道:“太子竟偏袒一个妖女!动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靖儿被点了哑穴,庄霁云又懒得理这些恩怨,趁着他们斗嘴的工夫定心回神,将刚才被靖儿摇晃的还未归位的三魂七魄一一唤回,准备伺机带靖儿逃出去。“大胆!你活够了是不是?”端木洪飞身上去扇了端木枫一记耳光,又回身跪在地上向典宁赔罪。“端木王爷请平身,罪不在你,至于那些根本不配做人的东西的乱吠,我自不会听进去。”典宁懒得再和端木枫纠缠,迫不及待地走到靖儿面前,仔细端详着她。

她的眼神如此冷漠,透着一股寒意,可是她的神情却不曾变得陌生,依然那样纯净,他托起她的下巴,靖儿的目光越过他的手臂落到他的脸上,典宁不知道她被点了穴,以为她不反抗就是对他的认可。“她是靖儿!谁敢再诟病于她,我定不饶恕!”典宁将手放下,含笑看着靖儿。

典宁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庄霁云,他眉宇间流淌着亦正亦邪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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