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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奥斯卡·王尔德

出版社：中国商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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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与玫瑰试读：

译者序 爱与伤同在

童话究竟是什么呢？

童话是一种具有浓厚幻想色彩的虚构故事，多采用夸张、拟人、象征等手法去编织奇异的情节。幻想是其基本特征，也是童话反映生活的特殊艺术手段。

说到童话，就不得不提王尔德童话。

王尔德（1854—1900）的名字是和19世纪后半期英国的唯美主义运动牢牢拴在一起的。

不管人们评价的角度和层面有多大的差异，却几乎一致

肯定王尔德童话想象奇妙、文字精美：“用散文写成的小诗”，“表现得精妙绝伦，丰富的想象给每篇故事都装饰了珠玉。作家有驾驭文字的能力，每句话都是经过熟思后写出来的，但同时又有自发的动人力量”。《

夜莺与玫瑰

美是王尔德童话竭力张扬的主题，无论是《

幸福王子

自私的巨人

我们总是可以在这些童话里看到心灵净化的过程始终伴随着痛苦和磨难，而这种富于优美诗意而又悲凉忧郁的情调，构成了王尔德独特的美学风格。

王尔德的童话的确不光是写给孩子的，它也能让成人们读后产生出去走走的感觉。当我们洋洋自得于此生此世时，它总能狠狠地在心尖上戳出几个往外渗血的窟窿。我们究其一生也成不了“幸福王子”，穷其一世也变不了“巨人”，就因为我们无论做得怎样豁达，在如此之世，也不可能达到那样的境界。

这样的童话，像极了玻璃橱窗里的水晶瓶子，本身安静，让看的人爱或厌恶。只有真的看懂了，用那时间的手抚摸它，看到了它的肌理纵横交错，裂纹隐隐约约地蔓延，向着阳光仔细端详这些痕迹，才能看到它饱含着的无比纯洁的灵魂，然而却满目忧伤。

多少人在生命里穿过，多少人可以留下痕迹，多少人满怀忧患，多少人走到了悬崖边，多少人飞到了遥远的天堂……

童话是美丽的，正如我们儿时那种不羁和懵懂。

王尔德应该是表达情感的天才吧！要不他怎么知道夜莺的鲜血可以诞出世上最美艳的玫瑰？要不他怎么知道为了追逐快乐的小矮人最后心碎时扯碎的白玫瑰飘出什么样的舞蹈？要不他怎么清楚“爱情比智慧更好，比财富更宝贵，比人类女儿的脚更漂亮”？不论怎样，王尔德应该看透了所有的迷茫，包括这个世界。“真正美的东西都是让人忧伤的”，甜蜜又苦涩，坚硬而透明，温柔且执着。

就像王尔德《玫瑰与悲伤》所写：是否我们还能掘出这掩埋已久的珍宝，它的快乐是否值得？我们永远无法学会爱之歌，因为我们分开太久。是否这已然消逝的激情往昔还能召回它的亡者？我们能否重新经历，那痛苦是否值得？我记得我们常常相见在攀着长春藤的座椅，你婉转颂唱每个美丽的字句如小鸟般圆润清丽。而你的声音中有一种颤音，一如朱雀，并且抖动，如山鸟的喉咙发出它最后的洪亮音符；而你的眼睛，绿色和灰色有如四月天当我弯下腰亲吻时却发亮如紫水晶；而你的嘴，并不微笑持续很长，很久一阵子，然后笑声才如涟漪向四处波动——在五分钟之后。你一向畏怯骤雨，一如花朵：我记得当雨开始下起你惊跳起身并奔跑。我记得我永远追不上你，也无人能够与你相比，因为你有美丽、闪亮、敏捷的小巧翅翼——在你的双足。我记得你的发——我是否将它束起？因为它总是躁乱奔放——有如交缠的金色阳光，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记得如此清楚那房间，那紫丁香花朵拍打在滴水的窗玻璃上在温暖的六月雨中；而你长袍的颜色，犹如琥珀般金黄，两朵黄缎蝴蝶结在你的双肩翩然伫立。你握着镶着法式蕾丝的手帕移向你的脸颊——是一小颗泪珠留下的斑痕？还是雨点？在你挥别的手上有着蓝色的血管；在你道别的声音中有着焦躁的呼喊，“你不过在浪费你的生命。”（啊，就是这把刀！）当我冲过花园的门槛一切都已太晚。是否我们能重新经历，那痛苦是否值得？是否这已然消逝的激情往昔还能召回它的亡者！也罢，若我必须心碎，亲爱的爱人，因为你的缘故，让它在音乐中破碎，我知道，诗人们的心都是如此碎裂。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人告诉我，在脑中这乳白小室里，竟可以同时拥有上帝的天堂与地狱。

唯美又现实，无辜且残酷，像是一颗孤独的支离破碎的心，在苦吟爱的高贵和美好。而所有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读懂了王尔德童话，读懂了童话中包含的爱与伤。夜莺与玫瑰1 我只要一朵红玫瑰，难道就没有办法获得吗“她说如果送她一朵红玫瑰，她便会与我共舞，”青年学生哭着说，“但我的花园里从来没有一朵红玫瑰？”

橡树上的夜莺在巢中听见了，好奇地打叶丛里往外望。“我的花园里没有红玫瑰，”青年学生眼中满含泪珠叹声说道，“唉，难道幸福就来源于这些小东西吗？我现在已经博览圣贤古书，领悟到哲学的精髓，可就因为缺少一朵红玫瑰，我的生活就这样难堪！”“这才是真正的忠情之人，”夜莺叹道，“虽然以前我没有和他说过话，但每晚我都会为他歌唱，每天将他的故事向星辰诉说。现在我终于见到了他，他的头发黑如风信子花，嘴唇红得像是玫瑰花一样，但他的脸色却被相思之情折磨得苍白如象牙，眉梢上满是忧伤的痕迹。”

青年学生又低声自语：“王子会在明天的晚宴上跳舞，我的爱人也会到那里去。我若为她献上红玫瑰，她就会一直和我跳舞到天明。我若为她献上红玫瑰，将有可能把她揽在怀里。让她的头枕在我的肩上；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掌心里。可花园里没有红玫瑰，我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看着她与我擦肩而过，如果没有她的青睐，我的心会碎掉的。”“这的确是一个忠情之人，”夜莺又说道，“我所歌唱的，他却感到痛苦；我所快乐的，他却感到悲伤。‘爱’果然是很奇妙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宝石、黄金都无法将它买到，因为它不在市场上出售，也不是商人贩卖的物品。”

青年学生说：“乐师将在舞会上演奏丝竹，我那爱人也将闻声起舞，神采飞扬，连步子都像不曾着地似的轻盈。穿着华服的少年公子们都会围着她充满艳羡，可她是不会与我共舞的，因为我没有为她采得红玫瑰。”他扑倒在草地里，双手掩面哭了起来。“他为什么哭呀？”绿色的小壁虎，竖起尾巴从他身前经过。

蝴蝶正伴着阳光飞舞，也问道：“是呀，他为什么哭呢？”

金盏花也低声探问他的邻居：“是呀，他到底为什么哭呢？”

夜莺说：“他在为一朵红玫瑰哭泣。”“实在可笑！为一朵红玫瑰？”他们炸开了锅，本就刻薄的小壁虎，更是大声冷笑。

然而只有夜莺懂得那青年学生心中的秘密，她坐在橡树枝上，琢磨着“爱情”的玄妙。忽然，她张开她那棕色的翅膀，穿过那像影子一样的树林，很快飞出花园。

青色的草地中站着一棵美丽的玫瑰树，夜莺看见了，飞了过去，在一根小枝条上停下来。

她对玫瑰树说：“可以给我一朵红玫瑰吗？我会为你唱我最婉转的歌。”

那玫瑰树摇摇头。“我的玫瑰是白色的，”他继续说道，“白得像海涛的泡沫，像山巅上的积雪，我这里没有红玫瑰。请你到日晷旁找我兄弟，或许他能满足你的要求。”

照他说的，夜莺来到日晷旁边那棵玫瑰树上。

她又问道：“可以给我一朵红玫瑰吗？我会为你唱我最醉人的歌。”

那玫瑰树摇摇头。“我的玫瑰是黄色的，”他回答说，“那黄色像琥珀座上美人鱼的头发，像绽放在草地里的水仙花，你还是到那个青年学生的窗下找我兄弟吧，或许他能满足你的要求。”

夜莺又飞回到青年学生窗下那棵玫瑰树上。

她仍旧问道：“可以给我一朵红玫瑰吗？我会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那玫瑰树摇摇头。

回答说：“我的玫瑰是红颜色的，红得像白鸽的脚趾，像海底岩石下有生命的珊瑚。只是我的血脉已经被严冬冰冻，萌芽已被寒霜啮伤，我的枝干被暴风打断，今年我不能再次绽放了。”

夜莺央求道：“一朵红玫瑰就足够，我只要一朵红玫瑰，难道就没有办法获得吗？”2 用我的生命来换一朵红玫瑰，太大的代价了

那玫瑰树答道：“是有一个办法，也仅此一个，但是我不敢告诉你，因为那太可拍了。”“请说出来吧，”夜莺勇敢地说，“我不怕！”“办法说来很简单，”那玫瑰树说，“获得你需要的红玫瑰，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只有在月色里通过歌声才能使她诞生；第二，只有用你的鲜血对她进行浸染，才能将她变红。因此，你要在你的胸口插一根尖刺，为我歌唱，唱一整夜，直到将那刺插入你的心窝，你生命的血液流进我的心房。”

夜莺叹道：“用我的生命来换一朵红玫瑰，太大的代价了，所有生命都是宝贵的。有生命，我可以在茂密的森林里，看太阳驾着金色的马车，看月亮在幽深的夜空驰骋，是多么快乐的事呀！山楂花的味儿香极了，山谷里的桔梗和山坡上的野草也非常美，可‘爱’比生命还可贵，一只小鸟的心又怎能和人的心相比呢？”

忽然她张开棕色的翅膀，穿过那如同影子一般的花园，自树林里滑向天空。

那青年学生仍旧在发呆，在刚才她离去的草地上，泪珠还没有干。“尽情地高兴吧，”夜莺叫道，“你就要拥有那朵红玫瑰了。我将会在月光中用歌声来使她诞生，我需要你报答我的，仅是要你做一个忠实的情人。因为哲理虽然充满智慧，但是爱却比她更胜一筹；权力虽雄伟，爱却比她更甚。焰光的色彩是爱的翅膀，烈火的颜色是爱的躯体，她的双唇甜如蜜，她的气息香似乳。”

青年学生在草丛里抬起头来，试着倾听那声音，可是他听不懂夜莺所说的话，只知道书本上的东西。

那橡树听明白了，悲伤之情油然而生，他特别怜爱在树枝上结巢的小夜莺。他轻声说：“唱最后一首歌给我听吧，一旦你离去，我将会感到无比的寂寞。”

因此，小夜莺为橡树唱起歌来，婉转的音调就像装在银瓶里涌动的水波。

唱完，青年学生站起身，从衣袋里掏出日记簿和一支笔，向树林外走去，嘴里念道：“那夜莺的样子生得真可爱，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有情感吗？恐怕没有！她应该就像那些美术家一样，都注重表面的形式，没有诚心的内涵，肯定不会为了别人而付出。她的脑中装满的应该都是音乐，人人都知道艺术是自私的。虽然，我们总会赞赏她那醉人的歌喉，可惜那种歌声是没有价值的，不实用。”

他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小草垫上，仍在思念他的爱人，很快就睡着了。

待月亮出来，月光洒向宁静的大地，夜莺便到那棵玫瑰树上，将自己的胸口向尖刺压去。疼痛顿时传遍她的全身，鲜红的血液从她的体内流了出来。她张开双唇，开始歌唱，那夜空中美丽的月亮，也倚在云边陶醉地聆听。

她整夜地歌唱，并将刺插得更深，生命的血液渐渐溢去。

最先她歌唱的，是少男少女心里纯洁的爱情，伴随着歌声，玫瑰枝上开始冒出一苞罕见的玫瑰蕾，歌儿一首一首从未停下，花瓣便一瓣跟着一瓣地开。起先那花瓣是灰暗的，好似河上笼罩的雾气，好似晨曦交际的天色，那枝上的玫瑰蕾，就像银镜里的图像，像映照在水面的倒影。

因此那玫瑰树始终催促着夜莺往自己的身体里紧插那根刺。“靠紧一些，小夜莺呀，”那树连声说道，“不然，玫瑰还没盛开，天就亮了！”

夜莺听到，赶忙把尖刺插得更深些，歌声变得更加的响亮。她这回歌颂的是成年男女心中热烈如火的爱情，唱着唱着，玫瑰瓣渗出一层娇嫩的红晕，如新郎初吻新娘时的脸颊带着热情与羞涩。只是玫瑰的花心仍留着白色，刺还没有插到小夜莺的心房，而玫瑰的花心只有用她的心血才能彻底地染红。

玫瑰树催促着夜莺往胸口紧插那根刺。“靠紧一些，小夜莺，”那树连声叫道，“不然，黎明一来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夜莺赶紧把刺又插深一些，深入骨髓的痛顿时僵住了全身，终于那刺进入了她的心房。此时，卓绝的白色花心如东方的天色，终于变成鲜红，花的外瓣红似烈火，内心赤如绛玉。3 爱情是多么无聊的啊，远不如伦理学实用

夜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她小小的翅膀拍动着，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膜。她的歌声越唱越模糊，她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咽住似的。

她还是唱出了最后的歌声，白色的残月听见了，好像忘记了黎明，在天空中踌躇着。那朵玫瑰花凝神战栗着，在这清冷的晓风里逐瓣地开放。回音将歌声领进山坡上的暗紫色洞穴，将牧童从梦中惊醒过来。歌声流入河边的芦苇丛，苇叶又将信息传至大海。

玫瑰树叫道：“看呀，看呀，红玫瑰盛开了！”

然而夜莺再也不能回答，她躺在乱草丛中已经死去了，那尖刺仍插在她的心头。

中午时分，青年学生打开了窗户，忽然，他惊呆了。“奇怪，今天真是难得的幸运，这儿居然有朵红玫瑰！”他叫着，“这样美丽的红玫瑰，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一定有很长的拉丁名字。”他俯身下去，把红玫瑰摘下来，戴上帽子，手里拈着便向教授家跑去。

教授的女儿正坐在门前卷着一轴蓝色的绸子，一条温顺的小狗伏在她脚边。

青年学生开口说：“你曾说过，我如果能为你献上红玫瑰，你就会同我跳舞。我这里有一朵全世界最珍贵的红玫瑰，将她插在你的胸前，我们一起跳舞的时候，这朵花便会告诉你，我是多么地爱你。”

但是那女郎却皱着眉头。

她说：“我怕这花儿配不上我的衣服，大臣的侄子送了我许多珠宝首饰，每个人都知道珠宝比花草贵重得多。”

青年学生傻了，这难道就是爱情的真相？失望之情霎时充满了他整个世界。“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他怒喝道，然后随手便将红玫瑰丢在了街心，正巧被一个车轮碾过。“无情无义？”女郎说，“我告诉你，你实在是无礼，你知道你是谁吗？只不过是一个穷酸学生，我看像大臣侄子鞋上的银纽扣，你都没有。”说完就站起身走进了屋子。

青年学生懊恼地走了，自语道：“爱情是多么无聊的啊，远不如伦理学实用。它告诉人们的，全都是空中楼阁与虚无缥缈的幻想。在现实的世界中，首要的是实用，还是回到我的哲学和玄学书上吧！”

他回到房间，取出一本笨重的、布满灰尘的大书埋头细读起来。幸福王子1 世间原来会有如此快乐幸福的人呀

城中屹立着一根圆形的高柱，幸福王子的雕像就站在上面。他全身贴满了金叶，宝玉镶嵌的眼睛纯洁晶莹，身上悬挂着腰刀，刀柄上镶着一大粒闪闪发光的红玉。

这样的姿态让所有人倾慕，一位市参议员赞叹道：“他真的是玉树临风，英俊不凡啊。”他这样说，明显是为了表现自己有艺术鉴赏力，只是说完后，又怕别人骂他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又连忙补上一句：“可惜除了好看，并没什么具体用处。”

一位聪明的母亲，对那哭着要月亮的孩子说：“你为什么不能像幸福王子那样呢？他连做梦都不会哭着向别人要东西。”

一位失意的人呆看着雕像喃喃自语：“世间原来会有如此快乐幸福的人呀！”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穿着华丽的小红袄，戴着洁净的白色围巾从教堂里走出来，其中一个孩子说：“他看起来像安琪儿。”

老师说：“你没有见过安琪儿，怎么知道他像安琪儿？”

孩子们回答：“我们当然见过，但是是在梦里。”“梦是不能随便做的。”老师紧皱眉头，神情肃然。

一天夜里，一只小燕子从城外飞了进来。六个星期前他的伙伴们已经去了埃及，但是因为他爱上美丽的芦苇，耽误了行程，所以落在最后面。

小燕子与芦苇第一次见面是在早春时节，那时他正追逐着一只黄蛾。当他从河边飞过的时候，被芦苇纤弱的细腰，点燃了心中爱情的火焰，他忍不住停下来与她攀谈。“我可以爱你吗？”小燕子激动得想马上飞到芦苇的身边。

芦苇红着脸，深深地弯了一下腰，点了点头。

从此小燕子便绕着她飞来飞去，向她表示自己浓烈的爱意。他的翅膀拍打着水面，水中泛起了一圈圈银色的涟漪，整个夏天都没有停止过。“这样的恋爱真是可笑，她没有钱，亲戚还那么多。”别的燕子嘲笑他说。的确，那条河里长满了成片的芦苇，密密麻麻的。不过小燕子却不去理这些闲言碎语，仍然天天待在芦苇的身边。

到了秋天，其他的燕子都飞向埃及准备过冬去了。他们飞走后，只剩小燕子孤独一人，久而久之，他也开始对意中人产生了厌倦。“她不会跟我说话，整天跟风在一起嬉戏，也许是个风流女子。”每当微风拂过，芦苇便行起最动人的屈膝礼，与风儿交融在一起，是那样温情，让人嫉妒。他又继续说道：“也许她是一个很顾家的女人，而我喜欢旅行，我的妻子应该是可以追随着我的脚步，与我一起浪迹天涯的。”“你能同我一起走吗？”小燕子最后问她。

芦苇摇摇头，拒绝了小燕子。她对自己的家有着深深眷念，是绝不会离家出走的。“原来你一直在玩弄我，”小燕子大叫，“我要到金字塔那边去了，再见！”他飞走了。飞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小燕子来到了一座城市里。“我要到哪儿去投宿呢？城里要是能有给我预备妥当的地方该多好呀！”他迷茫起来，随后他看见了高柱上的雕像。“就住在这里吧，这个地方空气新鲜，我很喜欢。”他心想，于是在幸福王子的脚边栖息下来。“我有一间金子筑成的卧室。”小燕子向四周望去，轻轻地自言自语，准备睡觉了，只是他刚刚把头藏在柔软的翅膀下，就有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身上。“咦？”他叫了起来：“天上没有乌云，星星也在眨着眼睛，怎么会下雨呢？欧洲的天气真是古怪，我记得芦苇也特别喜欢雨滴，但是我想那只是她的自私罢了。”

这时又有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郁闷地说：“若是不能遮雨，这雕像还能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去找一个烟囱吧！”他决心飞走了。

只是还没等展开翅膀，又落下了第三滴“水”。他抬头望去——呀，吓了一跳！只见那雕像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那金色的面颊滑落下来。月光照在雕像的脸上，是那么美丽！小燕子心里泛起了波澜，一股莫名的同情心油然而生。2 虽然我的心是用铅做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地流下泪来“你是谁呀？”小燕子问道。“我是幸福王子。”雕像回答。“你为什么哭呢？把我的身体都打湿了。”小燕子说。

幸福王子回答：“在以前我还活着的时候，有一颗人类的心，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眼泪。我居住在无忧宫里，无忧宫从来没有过忧愁、哀伤与烦恼。白天我会与同伴在花园里玩，晚上我们便在大厅里跳舞。花园四周有高高的围墙，我从来没有好奇过外面的世界。我身边的一切便是美丽的化身，我的臣子们叫我幸福王子。如果快乐是幸福，那我的确是幸福的。我就这样快乐地生活，直到死亡。现在我死了，人们把我放在这高高的圆柱上，让我看见城里面的一切丑恶与肮脏，虽然我的心是用铅做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地流下泪来。”“怎么，他不是纯金做的？”小燕子心想。但是他很有礼貌，并没有去询问对方的秘密。

幸福王子又用音乐一样委婉的声音说：“在很远很远的那条小街上，住着一户穷人，他们家的窗子被冷风吹开了，我看到一位沧桑的妇人，坐在那破旧的木桌边，面黄肌瘦。她是个缝衣服的裁缝，一双生满老茧的手全被针刺破了，却还在为一件华丽的衣服绣着娇艳的花朵。那件衣服是给女王身边最美的女官缝制的，她想在皇家的舞会上大放异彩。妇人的小孩病了，睡在屋角旁的那张小床上，全身发热，想吃个甘甜可口的橘子。但是他的母亲除了给他喝些不干净的河水，穷得什么都没有，那孩子正大声地哭泣。燕子，燕子，小燕子！我的脚被钉死在这圆柱之上，一步都不能挪动，你可以帮我把我刀柄上的那颗红玉拿去给她吗？”

小燕子说：“我的朋友们都在美丽的尼罗河上，与大朵的莲花聊着知心话，不久他们还要去国王的坟墓里投宿。国王静静地沉睡在那彩色的棺材里，身上包裹着黄布，遍身都涂着香料，颈上还挂着淡绿色的玉珠，一双干枯的手犹如两片枯黄的树叶。他们都在埃及等着我，我必须去与他们会合。”“燕子，燕子，小燕子！”幸福王子又说，“你就不能在这儿住一晚，替我当回使者吗？那个孩子如此饥渴，他的母亲会多么难过啊！”“我不喜欢小孩子，”小燕子说，“去年夏天我在河边休息，磨房老板那两个撒野的小孩，经常丢石子打我。我便飞得极快，然后逃走。我的祖辈都非常善于飞翔，但是用石子打我实在是一种无礼的行为呀！”

幸福王子露出悲伤的神情，小燕子也很难过，他转而心软了：“虽然这里很冷，但我还是同你住一晚吧，当一回你的使者！”

王子说：“谢谢你，小燕子！”

小燕子把王子刀柄上那大颗红玉取了下来，嘴里衔着从屋顶上飞去。他飞过教堂尖塔，见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的天使亭亭玉立。他又飞过了王宫，跳舞的乐声飞扬而来。

一个美丽少女挽着她的情郎来到了露台上，男子对少女说：“夜空的星星多可爱呀，爱情的诱惑实在是让人难以抗拒！”

少女答道：“我希望到舞会时衣服就可以做好，我已经让人绣上艳丽的花朵，但那些裁缝都是懒虫，不见得能按时完工。”

他又从河上飞过，见到船桅的尖上挂着很多灯笼。穿过犹太街，见到一些老犹太人在那儿正做买卖，用铜制的天平称银两。最后到了穷人的家里，他朝里面望去，那孩子在床头翻来覆去，正可怜地呻吟着。母亲则因为过度劳累，早已昏昏入睡。他从窗子跳进屋内，把红玉放在桌上那妇人的顶针旁边，又绕着床头飞舞，用翅膀扇着孩子发烧的额头。“好凉快呀，我一定快好了！”那孩子恍惚地说着，很快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小燕子飞回到幸福王子那儿，告诉他自己当使者的经过。“奇怪，虽然天气很冷，可我这时候却觉得特别温暖。”他感慨道。“当然，”幸福王子说，“那是因为你做了一件好事。”3 但我不能再挖你的眼睛了，否则你不是完全瞎了吗

小燕子开始思索起来，随即睡着了。

天亮后，他飞到河里洗澡，一位动物学教授从桥上路过，看见他后非常吃惊：“真是怪事啊，冬天竟然还有燕子！”他把这事写成一封长信，寄给了本地报社。“今晚我要到埃及去了。”小燕子心想，他非常渴望完成自己的梦想。于是他游览了许多公共纪念碑，还在教堂尖塔上坐了很久，准备晚上告别幸福王子。无论他到什么地方，都有一只麻雀儿唧唧地叫着：“多么出众的客人呀！”小燕子玩得非常愉快。

月儿悄悄爬上天空，他飞回幸福王子身边说：“你在埃及有什么事需要我代办的吗？我就要起程了。”“燕子，燕子，小燕子！”幸福王子说，“你不能再同我住一晚吗？”

小燕子回答：“埃及有人等着我呢，明天我的朋友就要飞往第二瀑布，那里特别漂亮。肥壮的河马睡在芦苇丛中。威武的斗芒神坐在花岗石宝座上，整夜守望星辰，每当晨星出来，就会愉快地欢声鸣叫，然后就再也不做声了。正午时分，会有黄色的狮子跑到河边饮水，他们的眼睛就像绿玉，吼声像瀑布一样响亮。”“燕子，燕子，小燕子！”幸福王子说，“城市的那头有一个年轻人，他靠在一张铺满稿纸的桌上，桌上放着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枯萎的紫罗兰。他的头发泛黄像波纹，生着一双梦幻似的大眼睛，嘴唇犹如石榴一样红。他正准备为戏院导演完成一部戏剧，但是天气太冷了，火炉里没有火，人又饿得憔悴不堪，他什么也写不下去。”

生就一副好心肠的燕子说：“那我再同你住一晚吧，要我也给他送一块红玉去吗？”“唉，可惜我没有红玉了！”幸福王子说，“我只剩下一双青玉制成的眼睛，那是一千年前从印度那儿采来的，你挖一颗送给他吧。他可以卖给珠宝商换来食物与木炭，完成他的剧本。”“亲爱的王子，这事我不能做。”小燕子说道，之后他就哭了起来。“燕子，燕子，小燕子，”幸福王子说，“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于是，小燕子挖出幸福王子的一颗眼珠，往青年的住所飞去。那房子的屋顶有一个破洞，他从那儿钻进了屋里。

年轻人趴在桌子上，没有听见小鸟进来的声音，当他抬起头时，漂亮的青玉已经放在枯萎的紫罗兰花束上。他惊叫起来：“才华终究不会被埋没，金子总有闪亮的一天，这必定是哪个赏识我的人送来的，现在终于可以完成我的戏剧了。”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色彩。

第二天，小燕子飞到码头边，坐在一艘大船的桅杆上，只见船夫用绳子把柜子拖出船舱，每拖出一个，他们就同呼：“哎哟！哎哟！”“我真的要到埃及去了。”小燕子这样想着，但没有谁关心他，当月亮再次爬上树梢，他飞回幸福王子那儿。“我来同你道别了。”小燕子说。“燕子，燕子，小燕子！”幸福王子说，“你不能再同我住一晚吗？”“冬天已经来临，这儿马上就要下雪了，”小燕子答道，“不过埃及却依旧温暖如春，太阳照在绿油油的棕榈树上，鳄鱼睡在淤泥里打滚。我的同伴正在太阳神庙里筑巢，淡红、雪白的鸽子望着他们，互相咕咕咕地叫着。亲爱的王子，我一定要离开你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明年的春天我会给你带两颗漂亮的美玉，补偿你送给别人的损失，那玉比玫瑰还要红，比大海还要青。”

幸福王子说：“下面那条街上站着一位卖火柴的小姑娘，她不小心把火柴丢到水里打湿了。如果没有钱拿回家，她的父亲就会狠狠地用鞭子抽她。她没有鞋袜穿，小小的脑袋连一顶遮风挡雨的帽子也没有。你把我另一只眼睛挖去给她，这样她父亲就不会再抽她了。”

小燕子说：“我可以再同你住一晚，但我不能再挖你的眼睛，否则你不是完全瞎了吗？”4 你现在完全瞎了，我要永远同你住在一起“燕子，燕子，小燕子！”幸福王子说，“你就照我的吩咐去做吧！”

于是，小燕子流着眼泪挖掉幸福王子的另一只眼睛，飞了出去。他从卖火柴的小姑娘身边掠过，轻轻地把宝玉放在她手心，那小姑娘叫着：“多美的一块玻璃呀！”一路笑着往家里跑去。

小燕子飞回幸福王子身边，说：“你现在完全瞎了，我要永远同你住在一起。”

可怜的幸福王子说：“不，小燕子呀，你还是得赶紧去埃及。”“我要永远同你住在一起。”小燕子说着，就在王子脚下睡着了。

第二天，他整日坐在幸福王子的肩上，给他讲述异乡的见闻：譬如那赤色的仙鹤，成群列队地站在尼罗河畔，用细长的嘴捕捉金鱼；譬如那狮首人身的怪物，住在沙漠里，通晓世事，寿与天齐；譬如那经营买卖的人，慢慢地跟在骆驼身边，手里拿着琥珀珠；譬如那月山之王，黑如沉檀，崇拜大水晶；譬如那睡在棕榈树干里的大绿蛇，二十个和尚喂它蜜糕；还有那小人国的矮人，能在大湖中漂游，坐在平坦的大树叶上，同蝴蝶发生争斗。“亲爱的小燕子呀，”幸福王子说，“这都是奇闻逸事，人世间的苦难才最是让人惊心动魄的，没有什么比贫穷更不可思议的了。你去城里转一圈，再告诉我发现些什么吧！”

于是小燕子飞去城市的上空，看见富人在华丽的房屋中吃喝玩乐，而乞丐却坐在门外忍受饥寒。他飞进黑巷里，看见孩子苍白如纸的面颊，因为饥饿而模糊扭曲。还有肮脏的桥洞下面，两个孩子睡在那儿，颤抖着抱成一团，想要温暖彼此。“好饿呀！”他们嘶哑着说。

这时城市的管理者来了，对他们吼道：“你们不能睡在这儿！”于是他们又彷徨在寒冷的街道中。

小燕子回去，把看见的一切都告诉了幸福王子。

幸福王子说：“我身上贴满着金叶，你一张张撕下来，把它拿去送给穷人吧，世上的人都以为钱最能使他们幸福。”

小燕子把金叶一张张撕下来，最后幸福王子变成一个灰暗难看的人。他把金叶一张张送给穷人，孩子的脸变得更加红润，笑着闹着在街上玩耍。他们叫着：“我们现在有面包吃了！”

冷风呼啸，雪花漫天，寒冷的冬天终于来了。天地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地上结着厚厚的冰，街道犹如蜡烛做成的一样。长长的冰条就像水晶刀，挂在屋檐上。人们穿着厚厚的皮衣，孩子们戴着大红帽在冰上滑行。

可怜的小燕子不能离开幸福王子，他爱对方胜过自己的生命。由于没有了食物，只能趁烘面包的人不留心，在门外衔一些面包屑充饥，然后不停地拍打翅膀取暖。后来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仅仅只有一次飞到幸福王子肩上的力气。“再会了，亲爱的王子！”他低声地对幸福王子说，“你能让我亲吻你的手吗？”“你终于要去埃及了吗？我真高兴，你在这儿住了那么长时间。”幸福王子说，“你吻我的嘴唇吧，因为我爱你！”

小燕子说：“我不是去埃及，而是奔向‘死亡’，死是睡的兄弟，不是吗？”小燕子吻了幸福王子的嘴唇，随即倒在他的脚下停止了呼吸。

这时候雕像里面发出怪怪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似的，原来是幸福王子那颗铅做的心碎裂成了两半，这真是一场可怕的冰啊！

第二天早晨，市参议员陪同市长在街上散步，他们抬头望向雕像。“哎呀，幸福王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子，太狼狈了！”市长说。“的确狼狈！”市参议员也这样叫着，他素来喜欢拍市长马屁。说完他们又靠近了些。

市长说：“刀柄上的红玉丢了，眼睛也被人挖走了，身上的金叶子也不见踪影了，如今他真是不如乞丐啊！”5 把城里两样最宝贵的东西给我拿来“的确不如乞丐。”市参议员同样附和。

市长接着说：“瞧，他脚边还有一只死燕子呢！我们得发出公告，以后不允许鸟儿死在这里。”市参议员连忙用笔记录下来，随后他们把幸福王子的雕像推倒了。

大学里的艺术教授说：“他已经没有了美丽的容颜，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他们把雕像熔进炉里，市长又召开会议，讨论如何处置这些废弃的金属。他说：“我们应该再建立一座铜像，而且这铜像应该是我的样子。”“应该是我的！”其他市参议员说，为此他们争执起来。“真是怪事啊，”铸造厂的监工说，“这破碎的铅心竟不能熔化，我们把它丢了吧！”便把那颗铅心丢在不远的垃圾堆里，正好死去的小燕子也躺在那儿。

上帝对一个天使说：“把城里两样最宝贵的东西给我拿来！”

天使便把铅心和死去的小燕子送到上帝面前。“你们选得很对，”上帝说，“从此以后这只小燕子可以永远在我的乐园里唱歌，幸福王子可以永远在我的黄金城里赞美我。”自私的巨人1 他沿着花园筑起一堵高高的围墙

每天下午，孩子们放学后总喜欢到巨人的花园里去玩。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大花园，长满了绿茸茸的青草，美丽的鲜花随处可见，多得像天上的星星。草地上还长着十二棵桃树，一到春天就开出粉扑扑的团团花朵，秋天里则结下累累果实。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唱着欢乐的曲子，每当这时，嬉戏中的孩子们便会停下来侧耳聆听鸟儿的鸣唱，并相互高声喊着：“我们多么快乐啊！”

一天，巨人回来了。原来他到自己的妖怪朋友科尼西家串门去了，在那里一住就是七年。七年的时间里他把要讲的话都讲完了，便决定回自己的城堡。进了家门，他一眼就看见在花园中嬉戏的孩子们。“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他粗声粗气地吼叫起来。孩子们都跑掉了。“我的花园就是我自己的花园，”巨人说，“谁都清楚，我不准外人来这里玩。”于是，他沿着花园筑起一堵高高的围墙，还挂出一块告示：闲人莫入违者重罚

他的确是一个非常自私的巨人。2 春天已忘记了这座花园

从此，可怜的孩子们没有了玩的地方，他们只能来到马路上，但是街道上满是尘土和硬硬的石块，让他们扫兴极了。放学后他们仍常常在高耸的围墙外徘徊，谈论着墙内花园中的美丽景色。“在里面我们多么快乐啊。”他们彼此诉说着。

春天又来了，整个乡村到处开着小花，处处有小鸟在歌唱。然而只有巨人的花园却依旧是一片寒冬景象。由于看不见孩子们，小鸟便无心唱歌，树也忘了开花。有一朵花儿从草中探出头来，看见那块告示后，它对孩子们的遭遇深感同情，于是又把头缩回去，继续睡觉了。只有雪和霜对此乐不可支。“春天已忘记了这座花园，”他们叫喊着，“这样我们可以一年四季住在这儿了。”雪用她那巨大的白色斗篷把草地盖得严严实实的，霜也让所有的树木披上银装，随后他们还邀请北风和他们同住。北风应邀而至，穿一身毛皮大衣，他对着花园呼啸了整整一天，把烟囱管帽也给吹掉了。“这是个令人开心的地方，”他说，“我们还得把冰雹叫来。”于是，冰雹来了。每天三个钟头连续地敲打城堡的房顶，房上的石板瓦被砸得七零八落，然后又围着花园一圈接一圈地猛跑起来。他浑身上下灰蒙蒙的，呼出阵阵袭人的寒气。“我真不知道春天为什么迟迟不来，”巨人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冰天雪地的花园说，“我盼望天气发生变化。”

然而春天再也没有出现，夏天也不见踪影。秋天把金色的硕果送给了千家万户的花园，却什么也没给巨人的花园。“他太自私了。”秋天说。就这样，巨人的花园里终年寒冬，只有北风、冰雹，还有霜和雪在园中的林间上窜下跳。3 我要把那可怜的孩子抱上树，然后再把围墙都推倒，让我的花园永远成为孩子们的游戏场所

一日清晨，巨人睁着双眼躺在床上，这时耳边传来阵阵美妙的音乐。音乐悦耳动听，他想一定是国王的乐师路经此地。原来窗外唱歌的只是一只小红雀，巨人好长时间没听到鸟儿在花园中歌唱，因此他感到那声音妙不可言。这时，巨人头顶上的冰雹已不再狂舞，北风也停止了呼啸，缕缕芳香透过敞开的窗廓扑面而来。“我想春天终于来到了。”巨人说着，从床上跳起来，朝窗外望去。

他看见了什么呢？

他看见了一幕动人的景象：孩子们爬过墙上的小洞进入了花园，正坐在树枝上，每棵树上都坐着一个孩子。迎来了孩子的树木高兴极了，还用鲜花打扮起自己，并且挥动手臂轻轻抚摸孩子们的头。鸟儿们在树梢翩翩起舞，兴奋地欢唱着，花朵也纷纷从草地里伸出头来露着笑脸。这的确是一幅动人的画面。满园春色中只有一个角落仍笼罩在严冬之中，那是花园中最远的一个角落，一个小男孩正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因为他个头太小爬不上树，只能围着树转来转去，哭泣着不知所措。那棵可怜的树仍被霜雪裹得严严实实的，北风也对它肆意地咆哮着。“快爬上来呀，小孩子！”树儿说，并尽可能地垂下枝条，可是小孩还是太矮小了。

此情此景深深地触动了巨人的心。“我的确是太自私了！”他说，“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春天不肯到我这儿来了。我要把那可怜的孩子抱上树，然后再把围墙都推倒，让我的花园永远成为孩子们的游戏场所。”他真为自己过去的做法感到惭愧。

巨人轻轻地走下楼，悄悄地打开前门，走到花园里。但是孩子们一见到巨人，都吓得逃走了，花园再次回到了冬天里。唯有那个小男孩没有跑，因为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没有看见走过来的巨人。巨人悄悄来到那孩子的身后，双手轻轻托起他放在树枝上。树儿立刻怒放出朵朵鲜花，鸟儿们也飞回枝头欢快歌唱，小男孩伸出双臂搂着巨人的脖子，亲吻巨人的脸。其他孩子看见巨人不再那么凶恶，都跑了回来，春天也跟着孩子们来了。“孩子们，这是你们的花园了。”巨人说。接着他提起一把大斧头，把围墙统统给砍倒了。中午12点，人们去赶集的时候，欣喜地看见巨人和孩子们一起在他们所见到的最美丽的花园中游戏玩耍。

他们玩了整整一天，夜幕降临后，孩子们向巨人道晚安。“可你们那个小伙伴在哪儿呢？”巨人问，“就是我抱到树上的男孩。”巨人最爱那个男孩了，因为男孩吻过他。“我们不知道啊，”孩子们回答说，“他已经走了。”

巨人又说：“你们一定要告诉他，叫他明天来这里。”但是孩子们告诉巨人他们不知道小男孩家住何处，而且从前没见过他，巨人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4 现在他已不讨厌冬天了，因为他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让春天打个盹，让花儿们歇口气罢了

每天下午，孩子们一放学就来找巨人一起玩。可是巨人喜爱的那个小男孩再也没有来过。巨人对每一个小孩都非常友善，然而他更想念那个小男孩，还常常提起他。“我多么想见到他啊！”巨人常常感叹道。

许多年过去了，巨人变得年迈而体弱。他已无力再与孩子们一起嬉戏，只能坐在一把巨大的扶手椅上，一边观看孩子们玩游戏，一边欣赏着自己的花园。“我有好多美丽的鲜花，”他说，“但孩子们才是最美的花朵。”

冬天的一个早晨，巨人起床穿衣时朝窗外望了望。现在他已不讨厌冬天了，因为他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让春天打个盹，让花儿们歇口气罢了。

突然，他惊讶地揉揉眼，定睛看了又看。眼前的景色真是美妙无比：在花园尽头的角落里，有一棵树上开满了讨人喜爱的白花，满树的枝条金光闪闪，枝头上垂挂着银色的果实，树的下边就站着巨人特别喜爱的那个小男孩。

巨人激动地跑下楼，出门朝花园奔去。他急匆匆地跑过草地，奔向孩子。来到孩子面前，他脸红脖子粗地愤愤说道：“谁敢把你弄成这样？”只见孩子的一双小手掌心上留有两个钉痕，他的一双小脚上也有两个钉痕。“谁敢把你弄成这样？”巨人吼道，“告诉我，我去取我的长剑把他杀死。”“不要！”孩子回答说，“这些都是爱的烙印啊。”“你是谁？”巨人说着，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敬畏之情。他一下子跪在小男孩的面前。

小男孩面带笑容地看着巨人说道：“你让我在你的花园中玩过一次。今天我要带你去我的花园，那就是天堂。”

那天下午孩子们跑进花园的时候，他们看见巨人躺在那棵树下，已经死了，满身都盖着白花。

忠实的朋友

一天早晨，老河鼠从自己的洞中探出头来。他长着明亮的小眼睛和硬挺的灰色胡须，尾巴长得像一条长长的黑色橡胶。小鸭子们在池塘里游着水，看上去就像是一大群金丝鸟。他们的母亲浑身纯白如雪，有着一对赤红的腿，正尽力教他们如何头朝下地在水中倒立。“除非你们学会倒立，否则你们永远不会进入上流社会。”她老爱这么对他们说，并不停地做给他们看。但是小鸭子们并未对她的话引起重视。他们太年轻了，一点也不知道在上流社会的好处是什么。“多么顽皮的孩子呀！”老河鼠高声喊道，“他们真该被淹死。”“不是那么回事，”鸭妈妈回答说，“万事开头难嘛，做父母的要多一点耐心。”“啊！我完全不了解做父母的情感，”老河鼠说，“我不是个拖家带口的人。事实上，我从未结过婚，也决不打算结婚。爱情本身倒是挺好的，但友情比它的价值更高。说实在的，在我看来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忠实的友谊更崇高和更珍贵的了。”“那么，请问，你认为一个忠实的朋友的责任是什么呢？”一只绿色的红雀开口问道，此时他正坐在旁边一棵柳树上，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是啊，这正是我想知道的。”鸭妈妈说。接着她就游到了池塘的另一头，头朝下倒立起来，为的是给孩子们做一个好榜样。“这问题问得太愚蠢了！”老河鼠吼道，“当然，我肯定我忠实的朋友对我是忠实的。”“那么你又用什么报答呢？”红雀说着，跳上了一根银色的枝头，并扑打着他的小翅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老河鼠回答说。“那就让我给你讲一个这方面的故事吧。”红雀说。“是关于我的故事吗？”老河鼠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愿意听，因为我特别喜欢听故事。”“它也适合你。”红雀回答说。他飞了下来，站立在河岸边，讲述起那个《忠实的朋友》的故事。2 有钱的磨坊主从来没有给过小汉斯任何东西作为回报“很久很久以前，”红雀说，“有一个诚实的小伙子名叫汉斯。”“他是非常出色的吗？”老河鼠问道。“不，”红雀答道，“我认为他一点也不出色，只是心肠好罢了，还长着一张滑稽而友善的圆脸。他独自一人住在小村舍里，每天都在自己的花园里干活。整个乡下他的花园是最可爱的。里面长着美国石竹，还有紫罗兰、有荠，以及法国的松雪草。有粉红色的玫瑰、金黄色的玫瑰，还有番红花，紫罗兰有金色的、紫色的和白色的。随着季节的变化，耧斗菜和碎米荠，牛膝草和野兰香，莲香花和鸢尾草，水仙和丁香都争相开放。一种花刚凋谢，另一种便怒放开来，花园中一直都有美丽的花朵供人观赏，始终都可嗅到怡人的芳香。“小汉斯有许多朋友，但是最忠实的朋友只有磨坊主。的确，有钱的磨坊主对小汉斯是非常忠实的，每次他从小汉斯的花园经过总要从围墙上俯过身去摘上一大束鲜花，或者摘上一把香草。遇到硕果累累的季节，他就会往口袋里装满李子和樱桃。“磨坊主时常对小汉斯说：‘真正的朋友应该共享一切。’小汉斯微笑着点点头，他很骄傲为自己有一位思想如此崇高的朋友。“的确，有时候邻居们也感到奇怪，有钱的磨坊主从来没有给过小汉斯任何东西作为回报，尽管他在自己的磨坊里存放了一百袋面粉，还有六头奶牛和一大群绵羊。可是，小汉斯从没有打过这些主意，磨坊主经常对他谈起那些不自私的真正友谊的美妙故事，对小汉斯来说，听到这些是他最快乐的事。“就这样小汉斯一直在花园中干着活。春、夏、秋三季中都很快乐，可一到冬天，他就没有水果和鲜花拿到市场上去卖，就会过饥寒交迫的日子，还经常没有晚饭吃，只能吃点干梨和核桃就上床睡觉了。在冬天，他会感到特别的孤单，因为这时磨坊主从来不会去看望他。“磨坊主常常对自己的妻子说：‘只要雪没有停，就没有必要去看小汉斯，因为人在困难的时候，就应该让他们独处，不要让外人去打搅他们。这至少是我对友谊的看法，我相信自己是对的，所以我要等到春天到来，那时我会去看望他，他还会送我一大篮樱草，他会非常乐意这样做的。’“‘你为别人想得真周到，’他的妻子答道，此刻她正安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旁边燃着一大炉柴火，‘的确很周到。你谈论起友谊可真有一套，我敢说就是牧师也说不出这么美丽的话语，尽管他们能住在三层楼的房子里，小手指头上还戴着金戒指。’“‘不过我们可以请小汉斯来这里啊。’磨坊主的小儿子说，‘如果可怜的汉斯遇到困难的话，我会把我的粥分一半给他，还会把我那些小白兔给他看。’“‘你真是个傻孩子！’磨坊主大声嚷道，‘我送你上学真没有什么用处。你好像什么也没有学会。知道吗？如果小汉斯来这里的话，看见我们有暖和的炉火，丰盛的晚餐，以及大桶的红酒，他可能会妒忌的，而妒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它会毁了一个人的品德。我肯定不愿意把小汉斯的品德给破坏了，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我要一直照顾他，并留心他不受任何诱惑的欺骗。再说，如果小汉斯来到我家，他也许会要我赊点面粉给他，这我可办不到。面粉是一件事，友谊又是另一件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对呀，这两个词拼写起来差别很大，意思也大不一样。大家都知道。’“‘你讲得真好！’磨坊主的妻子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温暖的淡啤酒，‘我真的感到很困了，就像是坐在教堂里听讲道一样。’“‘很多人都做得不错，’磨坊主回答说，‘可说得好的人却少得可怜，可见在两件事中讲话更难一些，也更加迷人一些。’”他用严厉的眼光望着桌子另一头的小儿子，小儿子感到惭愧极了，低下了头，涨红着脸，泪水也忍不住地掉进了茶杯中。“不过，他年纪这么小，我们还是要原谅他。”“故事就这么完了吗？”老河鼠问。“当然没有，”红雀回答说，“这只是个开头。”“那么你就太落后了，”老河鼠说，“当今那些故事高手们都是从结尾讲起，然后到开头，最后才讲到中间。这是新方法。这些话是我那天从一位评论家那儿听来的，当时他正同一位年轻人在池塘边散步。对这个问题他做了好一番论证，我相信他是正确的，因他戴着一副蓝色的眼镜，头也全秃了，而且只要年轻人一开口讲话，他就总回答说：‘呸！’不过，还是请你把故事讲下去吧。我尤其喜欢那个磨坊主。我自己也有各种美丽的情感，所以我与他是感同身受。”3 你总是想着别人。别忘了带上装花朵的大篮子“呵，”红雀说，他时而用这一只脚跳，时而又用另一只脚跳，“冬天刚一过去，樱草开始开放它们的浅黄色星花的时候，磨坊主便对他的妻子说，他准备下山去看望一下小汉斯。“‘啊，你的心肠真好！’他的妻子大声喊道，‘你总是想着别人。别忘了带上装花朵的大篮子。’“于是磨坊主用一根结实的铁链把风车的翼板固定在一起，随后将篮子挎在手臂上就下山去了。“‘早上好，小汉斯。’磨坊主说。“‘早上好。’汉斯回答道，把身体靠在铁铲上，满脸堆着笑容。“‘整个冬天你都过得好吗？’磨坊主又开口问道。“‘啊，是啊，’汉斯大声说，‘蒙你相问，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要说我过得是有些困难，不过现在春天已经到了，我好开心呀，我的花都长得很好。’“‘今年冬天我们常提起你，’磨坊主说，‘还关心你过得怎么样了。’“‘太感谢你了，’汉斯说，‘我真有点担心你会把我给忘了。’“‘汉斯，你说的话让我吃惊，’磨坊主说，‘友谊从不会让人忘记，这就是友谊的非凡所在，但是只恐怕你还不懂得生活的诗意。啊，对了，你的樱草长得多可爱呀！’“‘它们长得确实可爱，’汉斯说，‘我的运气太好了，会有这么多的樱草。我要把它们拿到市场上去卖，卖给市长的女儿，有了钱就去赎回我的小推车。’“‘赎回你的小推车？你的意思是说你卖掉了它？这事你做得太蠢了！’“‘噢，事实上，’汉斯说，‘我必须那样做。你知道冬天对我来说是很难熬过去的，我没钱买面包。所以先是卖掉星期日制服上的银纽扣，然后又卖掉银链条，接着卖掉了我的大烟斗，最后才卖掉了我的小推车。但是，我现在要把它们都再买回来。’“‘汉斯，’磨坊主说，‘我愿意把我的小推车送给你。可是它还没有完全修好，其实，它有一边已掉了，轮缘也有些毛病，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会把它送给你。你知道我这个人非常慷慨，而且很多人会认为我送掉小推车是很傻的举动，但是我是有别于其他人的。我认为友谊的核心是慷慨。再说，我自己已经有了一辆新的小推车。好了，你就放心吧，我会把我的小推车给你的。’“‘啊，你太慷慨了，’小汉斯说着，那张滑稽有趣的圆脸上挂满了喜气，‘我会毫不费力地把它修好，因为我屋里就有一块木板。’“‘一块木板！’磨坊主说，‘太好了，我正好想要找一块木板来修补我的仓顶。那上面有一个大洞，如果我不堵住它，麦子就会被淋湿的。多亏你提到这事：一件好事总会产生另一件好事，这真是出乎意料。我已经决定把我的小推车给了你，现在你把木板给我吧。其实，小推车比木板要贵得多，但是真正的友谊从来不会计较这种事的。请把木板给我吧，我今天就动手去修我的仓房。’“‘当然了。’小汉斯大声说，随即跑进他的小屋，把木板拖了出来。“‘这木板不太大，’磨坊主望着木板说，‘恐怕等我修完仓顶后就剩不下什么给你用于修补小推车的了，可这也不是我的错。而且我已经把我的小推车送给你了，你肯定乐意给我一些花作为回报的。给你篮子，请给我装满了。’“‘要装满吗？’小汉斯问着，脸上显得很不安，因为这个篮子太大了，他心里知道，要是把这只篮子装满的话，他就没有鲜花剩下来拿到集市上去卖了，而他心里特别想把银纽扣赎回来。“‘噢，对了，’磨坊主回答说，‘既然我已经把自己的小推车给了你，我觉得向你要一些花也算不了什么。不是吗，我认为友谊，真正的友谊，是不会夹带任何私心的。’“‘我亲爱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小汉斯喊了起来，‘我这花园里所有的花都供你享用。我宁愿早一点听到你的美言，至于银纽扣哪一天去赎都可以。’说完他就跑去把花园里所有的美丽樱草都摘了下来，装满了磨坊主的篮子。“‘再见了，小汉斯。’磨坊主说。他肩上扛着木板，手里提着大篮子朝山上走去了。“‘再见。’小汉斯说，然后他又开始高高兴兴地挖起土来，那辆小推车使他兴奋不已。“第二天，小汉斯正往门廊上钉忍冬的时候，听见磨坊主在马路上喊叫他的声音。他一下子从梯子上跳下来，跑到花园里，朝墙外望去。“只见磨坊主扛着一大袋面粉站在外面。“‘亲爱的小汉斯，’磨坊主说，‘你能帮我把这袋面粉背到集市上去吗？’“‘实在对不起，’汉斯说，‘我今天真的是太忙了。我得把所有的藤子全钉好，还得把所有的花浇上水，所有的草都剪平。’“‘啊，不错，’磨坊主说，‘我想是的。可你要记得我将把我的小推车送给你，你要是拒绝我就太不够朋友了。’“‘啊，别这么说，’小汉斯大声叫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对不起朋友的。’他跑进小屋去取帽子，然后扛上那大袋面粉，步履艰难地朝集市走去。“这一天天气炎热，路上尘土飞扬，汉斯还没走到六英里，就累得不行了，只好坐下来歇歇脚。很快，他又继续上路了，最后终于到达了集市。在那儿他没有等多长时间，就把那袋面粉卖掉了，还卖了个好价钱。然后，他立即动身回家，因为他担心在集市上呆得太晚，回去的路上可能会有强盗的。“‘今天真的太累了，’小汉斯上床睡觉时这样对自己说，‘但是我很高兴帮到了磨坊主，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说，他还要把他的小推车送给我。’“第二天一大早，磨坊主就下山来取卖那袋面粉的钱，可是小汉斯太累了，这时还躺在床上睡觉呢。“‘我得说，’磨坊主说，‘你实在是太懒了，一想到我就要把我的小推车送给你，你本该工作得更有劲才对。懒惰是一件大罪，我可不喜欢我的朋友是个懒汉。恕我直言，假如我不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也不会这么说的。但是如果人们不能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么友谊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任何人都可以说漂亮话，可以取悦人，也可以讨好人，只有真正的朋友才总是说逆耳的话，而且不怕给人找麻烦。的确，只要一位真正的忠实的朋友乐意这么做的话，那是因为他知道他正在做好事。’“‘很抱歉，’小汉斯一面说，一面揉着自己的眼睛，脱下了他的睡帽，‘我真是太累了，我想的只是再睡一小会儿，想听听鸟儿的歌声。你知道吗，每当我听过鸟儿的歌声我会干得更起劲的？’“‘好，这让我很高兴，’磨坊主拍拍小汉斯的肩膀说，‘我是想让你穿好衣服马上到我的磨房来，给我修补一下仓房顶。’“可怜的小汉斯当时特别想到自己的花园里去干活，因为他的花草已经有两天没浇过水了，可他又不想拒绝磨坊主，因为磨坊主是他的好朋友。“‘如果我说我很忙，你会认为我不够朋友吗？’他既害羞又担心地问道。“‘噢，说真的，’磨坊主回答说，‘我觉得我对你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你想我就要把我的小推车给你。当然如果你不想干，我就回去自己动手干。’“‘啊！那怎么行。’小汉斯嚷着说。很快从床上跳下来，穿上衣服，往仓房去了。“他在那儿干了整整一天，直到夕阳西下，日落时分磨坊主来看他干得怎么样了。“‘小汉斯，你把仓顶上的洞补好了吗？’磨坊主喜出望外地高声问道。“‘都补好了。’小汉斯说着，从梯子上走了下来。“‘啊！’磨坊主说，‘帮助别人干活是最让人快乐的了。’“‘听你说话真是荣幸极了，’小汉斯坐下身来，一边擦去前额的汗水，一边回答说，‘荣幸极了，不过我担心我永远也不会有你这么美好的想法。’“‘啊！你也会有的，’磨坊主说，‘不过你必须得更努力些才行。现在你仅仅完成了友谊的实践，今后有一天你也会具备思想认知的。’“‘你真的认为我会吗？’小汉斯问。“‘我对此坚信不移，’磨坊主回答说，‘现在既然你已经修补好了仓顶，你最好还是回去休息，因为我明天还得让你帮忙把山羊赶到山上去。’“可怜的小汉斯对这件事什么也不敢说，第二天一大早磨坊主就赶着他的羊群来到了小屋旁，汉斯便赶着它们上山去了。他花了整整一天工夫才走了一个来回。回到家时他已经累坏了，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天亮了。“‘今天要是能呆在自己的花园里将会多么快乐呀。’说着，他就马上去干活了。“然而他永远也不能全身心地去照料好自己的花，因为他的朋友磨坊主老是不停地跑来给他派些差事，或者叫他到磨坊去帮忙。有时小汉斯也很苦恼，他担心自己的花会认为他已经把它们给忘了，但是他想到磨坊主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就感到安慰了。‘再说，’他经常告诉自己，‘他还要把自己的小推车送给我，这样的举动是真正的慷慨大方。’“就这样小汉斯不停地为磨坊主干活，磨坊主也讲了各种各样关于友谊的美妙语句，汉斯把这些话都记在笔记本上，晚上经常拿出来读，因为他还是个爱读书的人。“有一天晚上，小汉斯正坐在炉旁烤火，忽然传来了响亮的敲门声。外面气候恶劣，风一个劲地在小屋周围狂吹。起初他还以为听到的只是风暴声呢，可是又传来了第二次敲门声，接着是第三次，而且比前两次更响亮。“‘这是个可怜的行路人。’小汉斯对自己说，边说边朝门口跑去。“原来门口站着的是磨坊主，他一手提着一个马灯，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根大拐杖。“‘亲爱的小汉斯，’磨坊主大声叫道，‘我遇到大麻烦了。我的小儿子从梯子上掉下来，受了伤，我准备去请医生。可是医生住的地方太远，今晚的天气又这样恶劣，我刚才突然觉得要是你替我去请医生，会好得多。你知道我将要把我的小推车送给你，所以你应该为我做些事来作为回报，才算是公平的。’“‘当然啦，’小汉斯大声说道，‘你能来找我是我的荣幸，我这就动身。不过你得把马灯借给我，今晚太黑了，我担心自己跌到水沟里去。’“‘很对不起，’磨坊主回答说，‘这可是我的新马灯，如果它出了什么毛病，那对我的损失可就大了。’“‘噢，没关系，我不用它也行。’小汉斯高声说，他取下自己的皮大衣和暖和的红礼帽，然后在自己的脖子上围了一条围巾就动身了。“那可真是个可怕的风暴之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汉斯什么也看不见。风刮得很猛，他连站都站不稳。但是，小汉斯还是非常勇敢，他走了大约三个钟头，终于来到了医生的屋前，敲响了门。“‘是谁呀？’医生从卧室伸出头来大声问道。“‘医生，我是小汉斯。’“‘什么事，小汉斯。’“‘磨坊主的儿子从梯子上跌下来摔伤了，磨坊主请你马上去。’“‘好的！’医生说，并且叫人去备马。他取来大靴子，提上马灯，从楼上走了下来，骑上马朝磨坊主的家奔去，而小汉斯却步履蹒跚地跟在后头。“可是风暴却越来越大，雨下得像小河的流水，小汉斯看不清他面前的路面，也赶不上马了。最终他迷了路，在一片沼泽地里徘徊着。这是一块非常危险的地方，到处有深深的水坑，可怜的汉斯就在那里给淹死了。第二天几位牧羊人发现了他的尸首，漂浮在一个大池塘的水面上。他们把尸体抬回到他的小屋中，举行哀悼仪式。“‘既然我是他最好的朋友，’磨坊主说，‘那么我就应该站在最好的位置。’所以，他穿一身黑色的长袍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边，还时不时地用一块大手帕抹着眼泪。“‘小汉斯的死的确对每一个人都是个大损失。’铁匠开口说。这时葬礼已经结束，大家都舒适地坐在小酒店里，喝着香料酒，吃着甜点心。“‘无论如何对我是个大损失，’磨坊主回答说，‘对了，我都快把我的小推车送给他了，现在我倒不知怎么处理它了。放在我家里是个大妨碍，它已经破烂不堪了，就是卖掉也得不到什么。我今后要留心不再送人任何东西了。大方总让人吃苦头。’”4 我有一个母亲的情怀，只要看见那些铁了心不结婚的单身汉总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后来呢？”过了好一会儿老河鼠说。“什么，我讲完了。”红雀说。“可是磨坊主后来又怎样了呢？”老河鼠问道。“噢！我真的不清楚，”红雀回答说，“我觉得我不关心这个。”“很显然你的本性中没有同情的成分。”老河鼠说。“我恐怕你还没有弄明白这故事中的教义。”红雀反驳说。“什么？”老河鼠大声问道。“教义。”“你的意思是说这故事里还有一个教义？”“当然了。”红雀说。“噢，说真的，”老河鼠气呼呼地说，“我认为你在讲这故事之前就该告诉我。那样，我肯定不会听你的教义了。我该像批评家那样说一声‘呸！’我现在就要这么说。”于是他就大喊了一声“呸！”，并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尾巴，就回到了洞里。“你觉得老河鼠怎么样？”母鸭开口问道，她用了好几分钟才拍打着水走上岸来，“他也有好些优点，不过就我而言，我有一个母亲的情怀，只要看见那些铁了心不结婚的单身汉总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我真担心我把他给得罪了，”红雀回答说，“我给他讲了一个带教义的故事。”“啊，这事总是很危险的。”母鸭说。

我完全同意她的话。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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