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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7 20:3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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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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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

冯保试读:

内容提要

冯保,字永亭,号双林,衡水市赵家圈乡冯家村人。明代太监。冯保于嘉靖年间入宫,隆庆初年掌管东厂兼理御马监。万历皇帝即位,历任司礼秉笔太监和司礼监掌印太监。穆宗驾崩时通过篡改遗诏成为顾命大臣。掌权后支持张居正推行的“一条鞭”法,使大明政权一度出现复苏局面。冯保有着较好的文化素养,他在司礼监监刻了《启蒙集》、《帝鉴固说》、《四书》等很多书。最后冯保因为明神宗对他的忌恨被放逐到南京,后因病而死,家产亦被抄收。

第一章 冯保的生平

冯保,河北深县人,明朝太监。明朝著名改革家,万历首辅张居正的政治盟友。嘉靖时任司礼监秉笔太监,隆庆元年(1567年)提督东厂,万历元年(1573年)神宗顾命大臣、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兼掌御马监。万历六年(1578年),冯保在《清明上河图》上题跋,自署官称“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兼掌御用司礼监太监”,兼总内外,权倾一时。

冯保有很高的文化修养。他在司礼监任上刻了许多书,如《启蒙集》、《四书》、《书经》、《通鉴直解》、《帝鉴图说》、《经书音释》等,直至崇祯年间,还在宫中流传。他的书法颇佳,通乐理、擅弹琴,并造了不少琴,“世人咸宝爱之”(《酌中志·卷五》)。

万历四年(1576年)五月,冯保会同三法司进行全国“大热审”,平反昭雪了许多冤狱(同前引)。

他的政治盟友张居正评价他:“勤诚敏练,早受知于肃祖,(世宗)常听为“大写字”而不名。”(《司礼监太监冯公豫作寿藏记》)

第二章 冯保的主要事迹

一、登上权力舞台

冯保,深州(今河北省深县)人。不知何时阉割入宫。嘉靖中,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隆庆元年提督东厂兼管御马监。当时司礼监缺一名掌印太监,按资历应由冯保升任,但穆宗不喜欢他。大学士高拱推荐御用监的陈洪掌印司礼监。等到陈洪罢职,高拱又推荐掌管尚膳监的孟冲补缺。按照规定,孟冲是没有资格掌管司礼监的,冯保因此痛恨高拱。

隆庆六年,穆宗驾崩,冯保假传遗诏“阁臣与司礼监同受顾命”,与内阁首辅高拱、次辅张居正、高仪同为神宗顾命大臣。

万历元年(1573年),十岁的神宗皇帝朱翊钧登基以后,冯保进一步受到重用,他由秉笔太监晋升为掌印太监,协理李太后负责小皇帝的教育。神宗称冯保为“大伴”,惧他三分。

神宗登基仪式上,冯保始终站立在御座旁边,满朝文武大为震惊,并心生不满。高拱见冯保权力越来越大,心里不能容忍,授意阁臣提出“还政于内阁”的口号,组织一批大臣上书弹劾他。冯保抓住高拱曾在穆宗病故后说“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的把柄,向皇后和皇贵妃告状,高拱因此被革职回家闲住。支持高拱的一批大臣也被查办。

二、王大臣事件

万历元年正月十九日,神宗皇帝清晨出宫视朝,被一名叫王大臣的男子冲撞。皇帝侍卫将王大臣擒获后,从他身上搜出刀剑各一把,随后由皇帝下旨,押送东厂审问。

冯保借机构陷高拱,暗地里嘱咐王大臣,要他假认是高拱所指使。一时之间,谋刺皇帝的谣言迅速传开,朝廷各科道官员人人自危,不敢贸然上疏替高拱辩冤。而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吏部尚书杨博则挺身而出,坚决要求将王大臣案由刑部、督察院与东厂共同审理。张居正迫于压力,只好上疏神宗皇帝,下旨让冯保会同左都御史葛守礼,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孝会审。高拱因此被洗刷了冤情,王大臣则被处以死刑。

王大臣一案使得冯保惹恼了朝中众多大臣,大家都对他诬陷高拱的险恶行径斥之以鼻。而张居正却因此牢牢地坐稳了首辅这把交椅。

三、冯保辅政事绩

张居正成为首辅,在取得太后、皇帝的支持,和内相冯保的配合下,亲政了多年,并推行了“一条鞭”法,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他裁减冗员,减少支出,使大明政权一度出现复苏的局面。张居正固然有大才,但之所以能被委任内阁首辅,施展政治报负,是因为有冯保的全力支持。但是,冯保贪财好货,广收贿赂,张居正也曾送给他不少宝物。冯保后来又花费巨款,给自己建造了生圹,张居正写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冯公预作寿藏记》,对他歌颂不已。

神宗曾赐象牙图章与冯保,内刻“光明正大”、“尔惟盐梅”、“汝作舟楫”、“鱼水相逢”、“风云际会”,更“直以宰相待之”(《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一)。后来,冯保更加骄横,即使皇帝有所赏罚,冯保不开口,谁也不敢执行。

但冯保也常常做一些识大体的事。如内阁产白莲花、翰林院有双白燕,张居正弄来给皇帝赏玩,冯保派人对张居正说:“皇帝年幼,不应该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使皇帝贪玩。”又能约束其子弟,使他们不敢胡作非为。京中百姓也觉得冯保此人不错。

四、埋下祸根而不自觉

神宗十八岁时,曾经醉酒调戏宫女。冯保向太后告状。太后愤怒之余,差点废掉神宗帝位。太后命张居正上疏切谏,并替皇帝起草“罪己诏”,又罚他在慈宁宫罚跪六个小时,皇帝因此对冯保、张居正怀恨在心。

万历十年(1582年),张居正积劳成疾,死于任上。临终奏疏,推荐他的主考官潘晟进入内阁。冯保派人把他召来。御史雷士桢、王国,给事中王继光相继说他不可任用,潘晟就中途上疏推辞。内阁张四维估计申时行不肯处在潘晟的下面,就起草意见答应此事,皇帝立即回答可以。冯保当时生病,辱骂道:“我小病,就没有我吗?”

皇太子出生,冯保想封伯爵,张四维用没有先例来责难他,计划给他的弟侄一个做都督佥事的官职。冯保发怒说:“你靠谁得到今日,却背叛我!”

御史郭惟贤请求召用吴中行等人,冯保责备他同侈相庇护,把他贬谪。

五、权宦末路

万历十年十二月壬辰(初八日)江西道御史李植上疏弹劾冯保十二大罪状。重点在徐爵与冯保挟诈犯法。其它罪状有:

永宁公主选婚,冯保接受梁国柱万金贿赂,明知其子短寿且确实有病,却曲意庇护。结果成婚之时,梁“鼻血双下,沾湿袍袂”,大婚后一个月,竟一命呜呼,致使公主几年后亦郁郁病死。

二十四宦官中已去世的,凡是钱财多者,冯保都封锁其房屋,搜寻家资一空。只捡其寻常之物献给皇上,而把金珠重宝据有已有。

冯保的宅第店房遍布京中,不可胜数。他在北山口造了坟地。花园的壮丽,可与西苑(嘉靖皇帝曾长期居住并办公的地方)比美。而盖在原籍的房子有五千多间,连郡跨县,无论规模还是华美程度,都跟王居不相上下。

此时太后还政给皇帝已经很久。冯保失去了依靠,皇帝又对冯保积了很多怒气。东宫老太监张鲸,张诚趁机陈述冯保的过错和罪恶,请求皇帝打发冯保去闲住。神宗还是害怕他,说:“如果大伴走上殿来,我如何办?”张鲸说:“既然有了圣旨,哪敢再进宫殿!”神宗就听从了张鲸的话,在圣旨上批示:“冯保欺君蠹国,罪恶深重,本当显戮。念系竽考付托,效劳日久,故从宽着降奉御,发南京新房闲住。”。随后展开查抄冯保家产的动作,发配他往南京孝陵种菜。

之后,冯保“谪死于南留都,葬于皇厂。林木森然,巍峨佳城……”(《酌中志·卷五》)。

冯保的弟弟冯佑、侄子冯邦宁都是都督,削职后又遭逮捕,坐了很长时间的牢,死于狱中。

第三章 后人对冯保的评价

冯保是明代一个颇有争议的“太监政治家”。他从嘉靖年间入宫,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代皇朝。起先因书法出众受到明世宗赏识,当上秉笔太监;后又凭借与明神宗的特殊关系(大伴)提督东厂;用一身聪明颖悟、通权变达的本事,在大明朝的政治舞台上混得风生水起。

自神宗皇帝朱翊钧登基,冯保也攀上了自己一生权力的巅峰。他受遗诏(也有说是“矫诏”)为顾命大臣,被神宗皇帝视为“内相”。作为一个权势熏天的大太监,他颇识大体,主动联手张居正,改变了有明一代宦官集团与文官集团恶斗不断、内外不睦、虚耗国力的政治格局;使得张居正政令所至,畅通无阻;全力以赴、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新政“考成法”、“一条鞭法”,成效卓著地开创了万历新政的新局面,也造就了大明王朝最富庶的十年。

冯保学识不凡,颇有文人风骨。他在好友张居正的规劝与引导下,一刻不敢或忘自己的职责。对待神宗皇帝,他既是一名忠仆,又像一位严师。时刻督促着新皇进步(朱翊钧幼年时曾一度醉心于书法,就是受到他的影响)。他混迹深宫数十年,深明“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明知天威不可触犯,但是为了报答李太后的知遇之恩,丝毫不计较个人得失。最终,他也因此遭到皇帝的忌恨,落得个抄家贬谪,老死江南的下场。

冯保是一名出色的政治家,万历新政的一等大功臣,同时也是一名奸诈弄权的大贪官。包括《明史》在内的诸多正史记载:他因泄私忿陷害高拱,还假传圣旨“司礼监与内阁同受顾命”。他“贪财好货”,曾经接受张居正“七张名琴、九颗夜明珠、珍珠帘五副、金三万两、银二十万两。”等贿赂。他花费巨款,给自己建造生圹。在北京和河北深县(今衡水市)的老家,分别建造了两座叫做“双林寺”的家庙。而在他的手上,各种卖官鬻爵的事也时有发生。

除了政治上的表现外,冯保还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书法家。根据明代崇祯年间太监刘若愚的《酌中志·三朝典礼之臣纪略》记载:冯保书法颇佳,通乐理、擅弹琴。他亲手制作的琴,被当时的人当作宝贝来收藏。

冯保的琴声我们今天是听不到了,他亲手制作的古琴,现在也不知道为谁所收藏。但我们今天有幸过能看到,他在传世经典名画《清明上河图》后的题跋。北京房山兜率寺内的一面石壁上,至今还保存着他当年刻下的《四十二章经》。据说,北京故宫里的佛家宝贝“弥须山”,原来也是由他供奉的。“处事忌太洁,智人贵藏辉”。正如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一样。冯保不是一个绝对的好人,也不是一个绝对的坏人,甚至不是一个绝对的男人。

冯保是一个老谋深算、颇有见第的政治掮客;又是一个矛盾重重,身上带着浓重文人气息的儒者。(《明史》称赞他颇有“儒者风度”)

能够在史书上留下这样精彩的一笔,冯保足矣!

第四章 冯保的才华

一、在《清明上河图》题跋

《清明上河图》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作者为北宋张择端,属一级国宝。自北宋衰危,该图三进两出,辗转于皇宫与民间,留下无数传奇。

冯保,河北深县人,嘉靖时任司礼秉笔太监,隆庆元年(1567年)提督东厂。万历元年(1573年)神宗顾命大臣、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兼掌御马监。

冯保为人风雅,精于琴艺、书法。万历六年,冯保收藏《清明上河图》在上面题跋,自署官称“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兼掌御用司礼监太监”。讲述曾于御前待奉皇帝时见到此画。他对《清明上河图》的画工大加赞赏,视之为“比隋珠和璧还要珍贵的东西”。由于当时神宗皇帝朱翊钧才十六岁,尚未亲政,宫内大权由冯保操持,因此有研究者认为此图是冯保从大内偷得。不仅如此,为了事后不被追究,冯保还杜撰出一个《清明上河图》已毁的故事,在当时社会上广为流传。

故事内容大致如下:

话说隆庆年间,成国公朱希忠想得到藏于大内的《清明上河图》,隆庆帝就请人估价,准备抵折朱希忠的薪俸。有一个小太监得知《清明上河图》的估价最高,私自打开箱子将画偷到手,正要往宫外走,管事的人来了,小太监就把画藏在水沟的石罅中。恰好当天晚下大雨,水涨将石罅淹没。大雨一连下了两三天,等到雨停云散,小太监去沟里取画时,画已腐烂得再也收拾不起来。

二、太監政治家

中国历史五彩缤纷,变幻无穷,好比是一个「万花筒」,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出人意料的是,在明朝这个「太监帝国」,竟出现了一位「太监政治家」——冯保。

冯保,字永亭,号双林,深州(今河北深县)人。终其一生,冯保与万历皇帝朱翊钧结下了「不解之缘」:既倚靠朱翊钧而起,又因朱翊钧翻脸无情,被打翻在地!

「权力铁三角」

隆庆六年(一五七二年)五月二十五日,穆宗朱载垕病危。临终前,他任命内阁大学士高拱、张居正、高仪为「顾命大臣」,与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一起辅导小皇帝朱翊钧。

没多久,这个「四人组合」就出现了分化。原来,冯保很早就入宫,出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又提督东厂,兼掌御马监事。可是,内阁首辅高拱偏偏看他不顺眼,司礼监掌印太监几次空缺,高拱就是不推荐冯保。冯保只好改走「夫人路线」,通过朱翊钧的生母李贵妃,才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从此,他对高拱恨之入骨。

于是,冯保仗着朱翊钧、李贵妃的支持,并联合内阁次辅张居正,将高拱赶出朝廷。随后,高仪病故,张居正荣升内阁首辅,李贵妃也被尊为「慈圣皇太后」。就这样,在冯保策划下,张居正和李太后各得其所,三个人垄断了一切权力,「三角联盟」正式形成。

正是倚仗着这个「三角联盟」,张居正才得以放开手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使大明朝一度呈现出「中兴」的势头,而这一切都是在冯保全力支持下进行的!

秋后算帐

万历初年,冯保的地位非常特殊:既掌管司礼监,又提督东厂,还要负责朱翊钧的生活起居,因而被小皇帝称为「大伴」。根据李太后的指示,冯保对小皇帝严加管教,朱翊钧对他也很敬畏。每当他与几个小太监玩耍时,一看到冯保,朱翊钧就赶忙正襟危坐,说:「大伴来了!」

有一次,在小太监孙海、客用的诱导下,朱翊钧多喝了一点酒,将冯保的两个养子打个半死,并骑马直奔冯保的住所。冯保见势不妙,赶紧抱起巨石,撑住大门。第二天,冯保就向李太后打了个「小报告」,李太后大怒,立即换上青布衣服,要谒告太庙,废黜朱翊钧。朱翊钧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在李太后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罪。最后,冯保出来打圆场,让张居正代小皇帝起草了一份「罪己诏」,李太后才暂息雷霆之怒。

所以,时间一长,朱翊钧逐渐对冯保心生不满。

万历十年(一五八二年)六月,张居正病逝,冯保失去了最大的「政治靠山」,而李太后也不再干预朝政,二十一岁的朱翊钧亲掌朝政,铲除冯保的时机成熟了。

这时,太监张鲸、张诚趁机罗列冯保的罪状,要求驱逐冯保,朱翊钧却心存畏惧:「如果大伴上殿来,那该怎么办?」张鲸急忙给朱翊钧打气:「既有圣旨,他怎敢再来?」于是,朱翊钧下诏:「冯保欺君蠹国,罪恶深重,本当显戮。念系皇考付托,效劳日久,故从宽着降奉御,发南京新房闲住。」不久,冯保在南京凄凉地死去,家产也被查抄。

总之,冯保虽是太监,但他亲自筹划、建立了一个「三角联盟」,使张居正可以放手推行新政,从而构成了明朝历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第五章 冯保的传奇一生

一、去华英殿给皇上祈福

隆庆六年的一天,大明朝历史上出了一件大事。那是初春的一天早晨,寒风彻骨,下了整整一夜的雪终于停了,铁缸里结着一层薄冰,石狮子上覆盖着雪,像披了一条厚厚的白狐大衣。太阳出来了,乾清宫里充满着黄灿灿的祥光。太监们侍候隆庆皇帝(1567~1572年在位,年号隆庆,称明穆宗)起床,他感觉神清气爽,胃口也格外的好,早膳时一口气喝了三碗荷叶粥,吃了几块黍面枣糕和桃花鱼鲊,最后,还喝了一碗冰糖燕窝。早朝时分,大臣们早就在太和殿里候着了,青铜鎏金的熏笼源源不断地冒出热气,半个时辰后,隆庆皇帝开始觉得殿下的大臣们有些模糊,接着,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起来,他晕倒了。从此,这位纵欲过度的皇帝一病不起,生命垂危。

隆庆皇帝的晕倒,让原本平静的紫禁城变得慌乱起来。每个人都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李贵妃也不例外,她是太子朱翊钧的生母,如果皇帝驾崩,那么,很快,自己的儿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自己也可以升为皇太后。加上陈皇后一向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要归西了,到时候,她在宫里的地位就无人能及了。这是她进宫时的梦想,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成真了,每次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乐滋滋的。

李贵妃每天都要到慈宁宫给陈皇后请安,太子没有出阁读书时,她还会带着太子一起来。坐在暖暖的便舆中,抱着暖炉,她满面春光。进慈宁宫之前,她收敛起得意的笑容,刻意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宫里烧着地炕,连桌椅都是暖暖的,这会儿,陈皇后已经念完经,正在抽水烟,她的脸色有些憔悴,鬓角竟然出现了几根银丝,宫女正在给她敲腿,看来,她昨晚上又没睡好。

李贵妃说,给皇后娘娘请安。陈皇后忙说,妹妹,快快起来,快起来。李贵妃脱去大衣,入了座,关切地问,姐姐,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陈皇后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表情凝重地说,丁御医刚刚来过。李贵妃说,他怎么说?陈皇后用丝绢抹着眼泪说,怕是……李贵妃骂道,真是一帮废物。陈皇后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世上就没人能治皇上的病?李贵妃说,姐姐,何不到民间去找个神医来?陈皇后又叹了一口气说,哀家早就派人去找过了,一个个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是,找来的都是些骗人的江湖郎中,皇上的病并没有一点起色。李贵妃笑了笑说,我昨儿个去华英殿给皇上祈福,听慧如师太说到一位神医,名叫章贤之,他医术高明,这世上没有他治不了的病。陈皇后说,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奇人?李贵妃说,听慧如师太说,有一年,京城闹瘟疫,其他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他在东门外给大家免费发药,一日之内,就救活了数百人,百姓都说他为华佗再世。陈皇后一听,忙说,有这样的奇人?他现在何处?快快请他进宫。李贵妃喝了一口茶说,我也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据说,他隐居长白山多年了,找起来怕不容易。陈皇后说,把长白山给我翻个身,我也要把他找出来。李贵妃叹了口气说,即使找到他也不一定有用。陈皇后一脸不解地说,这又是为何?李贵妃说,我听说他性格太古怪,不愿意为当官的人诊病,更何况是……陈皇后想了想说,只要能找到他,哀家自有办法。说完,陈皇后喊道,小德子!小德子忙跪在地上说,奴才在。陈皇后说,快去把冯公公给我找来。小德子说,奴才领旨。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冯保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兼任提督东厂太监,是后宫太监中的第二号人物。由于他嘴巴甜,脑子机灵,相比第一号人物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他更受陈皇后和李贵妃的宠爱。冯保的职责是代皇帝批阅奏章、传达皇帝谕旨,因此,俗称“内相”。冯保虽然位居高位,但他并不满足,他在嘉靖年间就进了宫,一直得宠,有一段时间,掌印太监空缺,冯保心想,不管是资历还是才华,怎么都应该轮到自己,不料,内阁大学士高拱却从中阻挠,推荐了太监陈洪。后来,陈洪被罢,高拱又推荐了孟冲。因此,冯保将高拱恨得咬牙切齿。

这会儿是太子的早读时间,冯保正在文华殿侍候太子早读。每天一大早,内阁大学士张居正都要给太子讲习四书五经,张居正讲完后,冯保就开始教太子练字。这也是太子最感兴趣的事情。太子的贴身小太监小顺子在一旁研墨。冯保写了一个“永”字,让太子临摹。太子临摹了一个,急着问冯保,大伴,你看我写得如何?冯保说,太子真是进步飞快,不过,老奴以为太子收笔时有些犹豫,笔力不够。太子有些沮丧地说,那该如何是好?冯保说,小顺子,你去拿几个热鸡蛋来。太子不解地问,要鸡蛋干吗?冯保说,禀太子,练字时,放一个鸡蛋在手心,时间一长,笔力自然地就增强了。太子手握鸡蛋,开始练习起来,额头上沁出了汗。冯保用丝绢帮他轻轻擦拭。

小德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冯保说,小德子,你这么慌慌张张,要赶着去投胎呀?小德子说,回公公话,皇后娘娘请你马上过去,说有急事相商。冯保跟太子说,奴才去去就来。太子高兴地挥着手说,去吧,去吧。冯保刚跨出文华殿,太子马上扔下笔说,小顺子,走,我们打雪仗去。

来到慈宁宫门中,冯保就闻到了苦涩的中药味。陈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天都要喝药,时间一长,这宫里的味道就像潜伏的幽灵,消散不去了。进宫前,他特意理了理衣衫,清了清嗓子。给陈皇后和李贵妃请完安后,冯保屈着身子,退到一边。陈皇后说,皇上的病情最近不见起色,本宫想派人去长白山一趟,找一位叫章贤之的神医,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冯保想了想说,奴才以为贵公公是最好的人选。李贵妃说,此事非同小可,他能行吗?冯保说,贵公公从小在长白山地区长大,对那里比较了解。另外,他做事也比较踏实,娘娘尽可放心。陈皇后又叮嘱道,他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要去找官府,否则,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如果找到了章神医,先在东郊的友来客栈安顿下来,本宫会派人接应。冯保说,奴才明白了,请皇后娘娘放心。李贵妃说,此人神迹不定,找起来比想象中要难许多,要多方打听,还有,慧如师太给了本宫一张章神医的画像,你拿去给贵公公,定能有所帮助。冯保接过画像说,谢贵妃娘娘。陈皇后说,你快去吧。

冯保走后,李贵妃不解地问,这章神医来了,如何给皇上诊治?陈皇后说,这个本宫早就想好了。她向宫女们挥了挥手,宫女们都退下了。陈皇后说,等章神医到了友来客栈,我就让皇上悄悄出宫。李贵妃说,这,这,不太好吧?皇上贵为龙体,岂能如此将就。陈皇后说,妹妹你真糊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皇上危在旦夕,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李贵妃点了点头说,姐姐所言极是。

接到懿旨的贵公公未作片刻停留,带着小东子和小平子两个小太监出宫后,装扮成商人的样子。装扮完后,小东子打量着小平子说,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小平子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看到一个大胡子,一拍脑门儿说,咱们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记了。小东子说,是什么?小平子说,胡子,就差胡子了。贵公公说,快去想办法弄来。不一会儿,他们装扮好了。小东子说,公公,我有个问题。小平子说,笨蛋,现在应该改口叫贵老爷。小东子说,对,对,对,老爷,贵老爷,如果有人问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我们怎么说?贵公公说,就说是贩卖人参的吧。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他们快马加鞭地往长白山赶去。

天色阴沉,灰扑扑的云朵,像一床旧棉絮,乾清宫里一片死寂,所有的器物,都没有了生气。隆庆皇帝脸色蜡黄,瘦得很厉害,两只灰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一动不动,像是木雕一般。他躺在御榻上,不停地咳嗽,仿佛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陈皇后和李贵妃坐在他身边,不时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水。隆庆皇帝咳嗽着说,朕快不行了。陈皇后说,皇上万福,很快就会康复的,臣妾已派人去长白山找神医了。隆庆皇帝说,没用了,没用了,朕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说完,又咳嗽起来。

午膳的时间到了,陈皇后和李贵妃走出宫来。陈皇后问,贵公公有没有消息?李贵妃说,还没有呢。说话间,有一个小太监求见。小太监说,禀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贵公公来信了。陈皇后接过来,一看,眉头舒展开来,眼中闪耀着欣慰的泪花,她念叨着,好了,这下好了。李贵妃问,贵公公在信上都写了些什么?陈皇后把信递给她说,他找到了章神医的家,但神医在山里采药,要三天后才能回来。他怕我们等得着急,便先写了封信来。李贵妃说,太好了,皇上有救了,贵公公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

当天下午,弥留之际的隆庆皇帝深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找到冯保宣布自己的遗诏。隆庆皇帝躺在御榻上,几个月不见太阳,脸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宣纸,细小的眼睛,像是两滴蒙尘的墨渍,暗淡、无神。冯保站在旁边,泪流满面。隆庆皇帝说,朕,快……快不……行了。冯保说,皇上万福,不会有事的。隆庆皇帝说,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要……立遗……遗诏。冯保站着不动说,皇上。隆庆皇帝说,快拿笔墨,快。冯保拿来笔墨。隆庆皇帝闭着眼睛说,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

过了好大一会儿,隆庆皇帝有气无力地说,读……给……给朕……听听。冯保说,奴才遵旨,他哭着读了一遍。隆庆皇帝又说,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

三天后,贵公公回到京城,他马上进宫,求见陈皇后。贵公公说,奴才叩见皇后娘娘。陈皇后见到贵公公,喜出望外地说,神医到了吗?贵公公说,奴才已将章神医安顿好了,接下来怎么办?陈皇后说,我们一起去见圣上。

灰暗的乾清宫里,隆庆皇帝奄奄一息,他瘦得不成样子了。陈皇后说,皇上,臣妾找到神医了。隆庆皇帝无力地摆了摆鸟爪一样干枯的手说,快,快传太子、高拱、张居正、高仪。陈皇后说,神医已……隆庆皇帝很吃力地说,快,快,传……李贵妃说,皇上,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隆庆皇帝说,快,传朕的话,快……陈皇后很无奈,转身抹眼泪。

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就在乾清宫附近,等皇上召见。空气沉闷,高拱和张居正目无表情地喝着茶,高仪则背着手来回走着。小太监进来,宣他们三人觐见。三人理了理官服。出门时,张居正说,元辅,你先走。高拱不客气地跨着大步走出来,张居正在其后,高仪走在最后面。

宫内生着铜盘炭火,龙榻边坐着陈皇后、李贵妃,右边站着太子。冯保翘着兰花指,擦着眼泪,仿佛有无尽的悲伤,高拱见到他,一脸的不屑,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瞬,冯保轻轻哼了一声,冷冷地侧过头脸去。

隆庆皇帝向高拱临危托孤,他用沙哑而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以天……下累……先生……事与冯……保……商榷……而……行。说完,司礼监太监冯保宣读遗诏。冯保说,太子听旨。太子跪下说,儿臣接旨。冯保说,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太子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冯保又说,大学士高拱、张居正、高仪听旨。三人跪下。冯保说,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礼监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刚念完,高拱的脸色马上变得铁青,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辅佐新帝的事,怎么扯上了司礼监的太监了,怎么说,这也是有违祖制的事情。他正想提出异议,就听隆庆皇帝说,太子年幼,还望,三……三位……爱卿……多多辅佐!三人同声道,吾皇萬歲,臣等定不负重托,誓死辅佐太子。然后,大家匍匐在地,恸哭不已……

隆庆皇帝又对身边的陈皇后和李贵妃说,尔等……务必……团结……一心,让太子……做……贤……贤明之……君。

托孤第二天,隆庆皇帝驾崩了,是年,三十六岁。那是天黑后不久,隆庆皇帝刚咽气,外面刮起了狂风,接着,一阵雷声之后,风雨大作。

二、夺力

隆庆皇帝驾崩后,高拱和冯保之间积蓄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了。高拱一向自负、急躁,他对战胜冯保很有信心,因为,他位列三位顾命大臣之首,而另一位顾命大臣高仪又是他一手举荐的,性格懦弱,高拱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那段时间,高拱的府上,夜夜高朋满座,好不热闹。一天,高拱与同僚喝得正高兴,管家高旭神色慌张地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高拱边听边皱眉头,然后,对来客拱了拱手说,诸位,老夫有点急事,要失陪一会儿。

高拱来到书房,高旭掩上门出去了。见到高拱,垂头丧气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忙迎上来请安。这孟冲也是高拱一手举荐的,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高拱说,孟公公不必多礼。公公深夜来访,定有什么急事吧?孟冲叹着长气说,真是一言难尽啊。高拱说,出什么事了?孟冲说,这段时间,冯保经常往两宫太后那里跑,看来是要将我取而代之了。高大人,你可要给我做主啊。高拱愤怒至极,将手上的茶壶摔在地上,握紧拳头说,冯保这只老狐狸,分明是冲着老夫来的,老夫绝不会让他得逞。听到响动声,在外面候着的高旭推门而入。高拱说,笔墨侍候。高拱开始写奏折,痛斥了冯保的种种劣行,要求严惩太监专政,消夺司礼监太监的权力,将权力集中于内阁。

第二天一早,李贵妃像往常一样去慈宁宫给陈皇后请安。陈皇后刚吃过药,躺在软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猫很温顺,缩成一团,闭着眼睛,享受着主人的抚摸。见到李贵妃,陈皇后关切地问,太子登基的吉日定下了吗?李贵妃说,回姐姐话,定在了六月初十。陈皇后点了点头。李贵妃说,这段时间可真让冯公公受累了。陈皇后说,本宫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妥当不妥当?李贵妃挥了挥手,宫女们都退下了。陈皇后说,先帝说,要当好皇帝,只要用好两个人,一个是元辅大学士,一个是司礼掌印太监。高拱虽然脾气暴烈,但向来忠心耿耿,是个可用之人,可现在的掌印太监孟冲只会做菜,其他什么都不会,怎么能担当辅佐新帝的重任呢?李贵妃心头一喜,装作吃惊的样子说,姐姐难道是想另选掌印太监?陈皇后说,这几天,哀家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情,妹妹觉得谁是最好的人选?李贵妃本想直接说出冯保的名字,但又怕说不到陈皇后的心上,便说,这要姐姐钦点才行。陈皇后说,你觉得冯公公能胜任吗?李贵妃说,冯公公对朝廷一片忠心,不管是才学,还是资历,都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陈皇后说,本宫也这么认为。等太子登基之后,就让冯保代替孟冲吧。

登基仪式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这天,天刚蒙蒙亮,文武百官便早已云集皇极殿,恭候圣驾的到来。太子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冯保催了一遍又一遍,他才很不情愿地爬起来。他先去宏孝殿朝拜先帝,太阳初升,他身穿特制的小龙袍,头戴精致的大龙冠,来到了皇极殿。冯保将他抱上龙榻。

登基大典气氛十分严肃,大殿两旁陈列着庞大的仪仗队。漏壶滴到吉时,随着执事太监一声吆喝,各种器乐长鸣,几案上的铜炉冒起了香烟。大臣们一队队排着进来,行三跪九叩首大礼。太子朱翊钧变成了万历皇帝。

本来,万历皇帝应该说“平身”,他却突然从龙榻上跳下来。冯保走过去说,皇上,怎么了?万历皇帝轻声说,大伴,我要尿尿。冯保说,皇上,请再忍一会儿。万历皇帝轻声说,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怎么还没有完啊,再不完,我要尿裤子了。刚说完,就尿在了身上。万历皇帝哭了起来。诸位大臣满是疑惑。冯保说,皇上这是在怀念先帝,情不自禁,所以才会如此动容,由此可见,皇上日后定是体恤民生,宅心仁厚的好皇帝,苍生有福啊!说完,众大臣又叩首,吾皇萬歲万萬歲。

冯保宣读穆宗的遗诏。读毕,百官下跪。冯保竟立在御座之侧,得意地看着众臣僚。大典的最后要举行颁诏仪式。诏书被仪卫官托在云盘上,从官举着黄盖,护送云盘出午门。午门外事先已停放着龙亭,仪仗人员也候命在此。诏书被安放在龙亭里,銮仪卫校尉抬着龙亭,在宫廷演乐机构和声署的奏乐引导下,随着皇宫御仗,出午门、端门,然后沿着T门北面的阶梯送上T门城楼。

晚上,高拱在家与高仪、韩揖、雒遵三位同僚喝酒。菜过五巡,酒过三巡,言辞愈加激烈起来。韩揖说,这个冯保实在太猖狂了,竟然要众臣向他参拜。高拱吃了一惊,说,有这样事?冯保这狗贼吃了豹子胆了吗?韩揖说,这是学生亲眼所见,诸位大人可以作证。大家均点头称是。雒遵说,冯保如此明目张胆,定有谋反之心,尔等一定要联名上奏。高仪摇了摇头说,冯保这样的小人当然要除掉,只是,他现在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所有的奏章,都要先由他过目,这可如何是好?韩揖说,高大人的意思是,他会扣留奏章?雒遵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应尽早下手,否则后患无穷。高仪说,那又该如何下手呢?高拱一言不发。大家都看着他。高拱说,要想除掉冯保,必须要争取一个人。韩揖问,谁?高拱笑而不语。

万历皇帝第一天上朝。冯保大摇大摆地进了乾清宫。万历皇帝一脸愁容地站在鸟笼前。见到冯保,万历皇帝像见到了救星,忙说,大伴,上朝时,我应该如何说话?冯保说,回圣上,奴才给圣上写几个纸条,圣上可放在袖中,如果不知道如何回答,就拿出来看一下。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可以不急于回话,就问诸位大臣的想法,退了朝再做商议。万历皇帝高兴地说,大伴果然想得周到。冯保说,这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上朝前,四名太监,四名侍卫,开始清殿,他们掌着灯向殿庭各处照看。清殿即毕,钟声再鸣,鼓声继起。王公大臣们进殿。四对红纱灯,一闪一闪地从内庭御道上出来。万历皇帝上早朝了。殿前的掌事监,把似篾竹扎成的鞭儿,在殿前拍了三下。

万历皇帝乘着銮辇到了殿前,下辇上殿。小顺子清了清嗓子说,皇上驾到。众臣喊,吾皇萬歲万萬歲,然后下跪。万历皇帝说,众爱卿,平身。众臣喊,谢萬歲。高拱第一个启奏,禀萬歲,臣以为应革太监之专政,还权于内阁。说完,呈上奏折。站在一旁的冯保满头大汗,高拱的话,就像飞刀一样刺向了他的心尖,他把牙齿咬得格格响。万历皇帝说,众爱卿,有何高见?高仪接着说,微臣以为,元辅所言极是。如果让太监干涉朝政,后果堪忧。秦朝,太监赵高杀李斯,引来秦朝亡国之祸,嘉靖朝大奸臣严嵩G结太监害死夏言等,就是最好的例子。韩揖说,太监扰乱朝纲,国之灾难也,请皇上三思。万历皇帝打了个呵欠说,张先生,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张居正早就知道高拱会在今天早朝说起此事,于是,便附和道,臣以为诸位大臣所说,不无道理。万历皇帝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翻看了袖子里的纸条,终于找到了一张比较合适的,便说,此事非同小可,待朕细细思量后,再做定夺。

退朝后,冯保到东暖阁给皇上代批奏折。奏折有一堆,冯保先翻开高拱的,他看了看,冷笑一下,提起笔,思忖了良久,在他的奏折上,颤抖着写下六个字,“知道了,遵祖制”。他又翻开一本奏折,他吓了一跳,上面写道:“冯保虽然是个太监,却精通房中术,给先帝‘诲淫之器’、‘邪燥之药’,导致先帝因此生病致死。”再翻开一本,上面写道:“冯保假传圣旨,建议皇上,将冯保逮捕审问,明正典刑。”这些可件件都是杀头之罪啊,他吓得脸色煞白,把这些奏折都收了起来,掏出帕子擦着冷汗。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感觉有人在他背上戳了一下,生气地说,谁?他回头一看是万历皇帝,便堆了一脸媚笑,马上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不知是皇上。万历皇帝很生气。冯保拼命地磕头道,奴才该死,请皇上息怒。万历皇帝终于说话了,大伴,你被我点了穴,怎么还能动?看着万历皇帝一脸无辜的样子,冯保不禁乐了,笑着说,皇上,谁教你点穴的?万历皇帝说,是小顺子。冯保问,小顺子为什么要教你点穴?万历皇帝说,小顺子说点了别人的穴,别人就不会动了。读书的时候,如果朕要出去玩耍,就只要点一下张先生的穴不就行了。冯保哭笑不得地说,皇上,请给奴才解一下穴吧。万历皇帝说,半个时辰后,我再回来给你解。

从东暖阁出来,冯保心事重重,边走边不停地用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正所谓纸包不住火,如果他扣了大臣的折子,死心眼的大臣们直接禀报两位太后,这可就是灭顶之灾了,要想逃过此劫,必然要先下手为强,只要把高拱扳倒,他的余党自然就不敢嚣张了。冯保第一个想到的救星就是李太后,他深知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要想躲过此劫,就必须倚仗李太后的势力,扳倒高拱。他急匆匆地往慈庆宫赶去。

李太后在喝杏仁茶,小金子在给李太后剥核桃。冯保下跪道,老奴恭请太后万安。李太后说,起来吧。冯保仍不起来。李太后说,公公为何不起?冯保痛哭流涕地说,太后,你可要给老奴做主啊!李太后说,冯公公,你怎么了?冯公公说,我对主子忠心耿耿,不料,高拱联合众臣,处处与老奴为敌,参了许多折子,血口喷人,满口胡言,分明是想要置老奴于死地啊!李太后一挥手,宫女们都退下去了。李太后说,别人不了解你,哀家还不了解你吗?冯保说,这些奏折如果到了陈太后那里,奴才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李太后说,你多虑了,哀家念你一片忠心,已与陈太后商定,提拔你做掌印太监。冯保大喜,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说,谢太后,奴才誓死效忠太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李太后笑了笑说,好了,好了,你嘴上抹了蜂蜜,光会说好听的。冯保说,奴才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若有半点虚假,定遭天打雷劈。李太后说,平身吧。冯保吃了颗定心丸,起身给李太后剥核桃。

高拱把目标放在了张居正身上,他认为只有得到张居正的支持,才有可能除掉冯保。一天晚上,张居正在灯下读闲书。下人来报,禀大人,元辅高大人求见。张居正的表情十分复杂,轻轻合上书,意味深长地说,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张居正来到堂房,见到高拱,拱手道,元辅大人真是稀客啊。高拱说,这么晚来打扰,真是过意不去。张居正说,快快,请上座。高拱坐下来。张居正说,上茶。高拱吹了吹漂着的茶叶,喝了一口。张居正说,元辅大人深夜光临寒舍,定是有什么急事吧?高拱捋了捋胡子说,太岳果然料事如神,我这个人不会拐弯抹角,我是为冯保的事情而来。高拱说,你觉得先帝的遗诏是否有不妥之处?张居正想了想说,有何不妥?高拱说,我朝从未有过宦官理朝政的先例,先帝立遗诏时,仅冯保一人在旁,他生性狡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依我推测他定是改了先帝的遗诏。张居正的脸色骤变,继而又挤出一丝微笑说,这,他应该没有这个胆量吧?高拱说,不管怎么说,宦官理朝政肯定是国之灾难,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数不胜数。你我都是先帝托付的顾命大臣,当为江山社稷着想,如果让这样的无耻小人把断朝政,后患无穷啊!我以为冯保不除,天下不得安宁。张居正说,元辅大人所言极是,老夫完全赞同。高拱说,明日上朝,我将痛斥冯保,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张居正说,除掉冯保这个阉宦,就像除掉一只死老鼠。高拱大笑着说,有太岳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高拱说,时辰不早了,我先回了。张居正起身,送他出门。高拱说,请回吧。张居正亲自帮高拱拉开轿帘。夜已深,天色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从某个巷子里传出一声狗吠,接着,又被风吹散了。整个街道,只有轿子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第二天,艳阳高照,高拱一脸得意,在他看来,张居正站在他这边,那么,这次,冯保是死定了。下午,高拱正在内阁与大臣们喝茶。中午,他喝过酒,脸色通红,像一颗红枣。太监小顺子进来。小顺子说,圣旨到,高拱接旨。高拱下跪。小顺子宣,从即日起,解除孟冲司礼监掌印太监职务,着冯保接任,并继续兼提督东厂。内阁知道。钦此。高拱吃了一惊,冯保行事之快,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接过圣旨,然后愤怒地往桌上一扔。小顺子说,高大人,这叫我如何回去复旨?高拱生气至极,中旨,哼!这中旨到底是谁的旨意,老夫倒要弄个清楚明白。皇上才十岁,年龄小得很呢,他知道什么叫中旨?按照以往的惯例,掌印太监的人选,都是由内阁举荐的,这次绕过内阁,分明是有人在从中使诈,老夫绝不会就此罢休。小顺子一脸惊愕,他没想到高拱会口出狂言。小顺子走后,大臣们对高拱的话议论纷纷。高拱自言自语道,一个十岁的小孩,怎么能处理一个国家的事务呢?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高仪谨慎地说,元辅大人,你喝多了。高拱说,老夫比谁都清醒。高仪说,可你怎么满嘴酒话?高拱说,老夫难道说错了吗?老夫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时,大家都不说话了。高拱接着说,这一切,都是冯保这个奸人的诡计,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嚣张多久。高仪也不敢劝说,只好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在这场角逐中,张居正确实是个关键的人物,高拱想拉拢他,冯保也要拉拢他。当天晚上,张居正正准备洗脚入睡,下人来报,冯公公求见。张居正得意地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见到张居正,冯保说,这么晚打扰先生,真是实属无奈。张居正一笑说,公公刚刚升任掌印太监,正是春风得意啊,何出此言?冯保说,先生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张居正跟下人说,关上大门,如有人来访,就说老夫已经睡下了。冯保叹着气说,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高大胡子,他处处跟我过不去,每张折子都要将我置于死地。张居正笑着捋了捋胡子说,公公不用担心,老夫自有办法。冯保说,先生有何妙计?张居正说,俗话说得好,捉蛇要拿七寸。你说,谁能除掉高拱?冯保说,当然是两宫太后了。张居正说,她们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冯保想了想说,她们最怕大臣说皇上的闲话。张居正说,说得没错。今天下午,高拱就在内阁说了一句话,很多大臣都听到了,凭这句话,就可以除掉高拱,这个话,你要添油加醋地说给李太后和皇帝听。冯保说,高拱说的是什么?张居正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冯保喜形于色地说,这个高大胡子,我看他真的是活腻了。

说话间,下人进来了,他跑进来在张居正耳边轻轻嘀咕道,高大人来了。张居正脸色突变。擅长察言观色的冯保从张居正的脸上感觉到一丝为难,便说,张先生,怎么了?张居正笑了笑说,没,没什么。冯保说,先生是不是有不便之处?张居正说,老夫只是觉得,我们的见面还是不要让外人看见为好。冯保说,这个,我自然明白。张居正说,要委屈一下公公了。时间紧急,你从后门出去,务必将此话连夜转给皇上和太后。冯保说,多谢先生,我先告辞了。

送走了冯保,张居正这才叫下人开门。张居正一边出来,一边故意打着呵欠。高拱说,太岳今日这么早就安寝了?张居正说,身体微恙,无所大碍。高拱说,那,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张居正说,无碍大妨。

冯保从张府出来之后,十万火急地赶回乾清宫,想到马上可以把高拱这块绊脚石处理掉,他格外兴奋。万历皇帝正在挑灯习字。小顺子进来说,启禀皇上,冯公公求见。万历皇帝马上放下笔说,快让他进来。见到冯保,万历皇帝说,大伴,你跑哪里去了?朕到处找你。冯保说,皇上为何找奴才?万历皇帝说,你不在,没人陪我玩。冯保说,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万历皇帝说,大伴,你不必如此拘于礼节。冯保说,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不能整天想着玩,不然,会有人在背后说你不会治理国家。万历皇帝说,谁这么大胆?冯保说,此人一手遮天,气焰嚣张,老奴不敢说。万历皇帝说,大伴不必吞吞吐吐。冯保说,是高拱。今天,他竟然在内阁说皇上,什么‘十岁的孩子如何治理天下’。不仅如此,而且他还擅自伪造陛下御批。如果听之任之,那……万历皇帝十分生气,高拱身为托孤大臣,怎么如此放肆,竟然连朕都不放在眼里。冯保说,奴才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应该尽快禀报太后娘娘。

万历皇帝和冯保一起来到李太后的寝宫。李太后正在念经。万历皇帝跑了进来,偎依在李太后怀里,委屈地哭了。李贵妃说,皇上,怎么了?万历皇帝说,母后,有人欺负儿臣。李贵妃说,冯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冯保说,奴才不敢说。李太后说,说吧,说错了哀家不怪罪你。冯保说,高大胡子实在太过嚣张,不仅不把奴才放在眼里,就是……李太后说,就是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冯保说,老奴受点委屈没有关系,但是他竟然……李太后说,竟然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冯保说,他仗着自己是顾命大臣,竟然连太后和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李贵妃一惊,说,哦,到底是怎么回事?冯保说,今日,高拱在内阁口出狂言,斥太子为十岁孩子,如何做人主?李太后一听,脸色陡变。她心里暗暗地想,按理说,新帝刚刚登基,国家还处在一种不安定的阶段,作为首辅的高拱应该全心辅佐幼帝才是,他竟然倚老卖老,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果听之任之,长此以往,他必然更加嚣张,如果其他大臣都效仿高拱,这国家不就全乱套了吗?看着一言不发的李太后,冯保的心狂跳不止。这时,李太后发话了,她问,这话你从哪里听说的?冯保说,当时张先生和其他大臣都在,他们都可以作证。李太后说,真是岂有此理。冯保说,老奴听说高拱还想废黜圣上,拥立周王。李太后闭着眼睛,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说,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冯保说,此事非同小可,奴才不敢信口胡言,请太后定夺。李太后拨动手中的念珠。冯保不敢说话。突然,李太后扯断了念珠,珠子稀里哗啦撒落一地。李太后说,小贵子。小贵子跪倒在地,奴才在。李太后说,宣张居正火速进宫。

三、东厂探子

与张居正商量好对付冯保的办法之后,高拱觉得这次冯保必死无疑了,他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砂锅中翻炒的栗子。天还没亮,他便起了床,一不小心,膝盖撞到了凳子上,他很生气,一脚将凳子踢开了。高夫人听到响声,也醒了。她说,相公,时辰尚早,何不多睡一会儿?高拱说,睡不着。高夫人说,相公有何心事?高拱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跟你说了也是白说。高夫人说,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一定是为冯保的事而担心吧?高拱笑了,说,我才不担心呢,我和张居正要联手对付冯保,现在的冯保就像秋天的蚱蜢,蹦跶不了多久了。高夫人一听,提醒道,张居正可非等闲之辈,相公要多多提防才是。高拱说,我就说你是妇人之见吧,我与张居正共事那么多年,他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高夫人说,所谓高处不胜寒,况且现在是多事之秋,凡事还是小心为好。高拱一脸不屑地说,这次冯保必死无疑。高夫人说,我让厨房给你炖点鲜莲子汤吧。高拱说,不用了,我先去后花园转转。高夫人又说,早上凉,加一件薄衫。

高拱加了一件薄衫出去了。后花园一片静寂,空气格外清新,高拱打了一会拳,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微风轻轻地吹拂,荷叶上晶莹的露水开始滚动,高拱的脚步声惊到了一只青蛙,它从荷叶上跳到了池塘里。下人已经泡好了茶,高拱在凉亭里坐下来,开始喝起了茶,他看到树枝的蜘蛛网上有一只挣扎的飞蛾,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喊,高旭,备驾。

早朝过后,小顺子宣旨,太后有旨,召内阁、五府、六部众至。高拱走在最前面,一脸得意。张居正则十分平静。高拱说,太岳,你以为太后召见所为何事?张居正淡淡地说,想必定是紧急之事。高拱说,老夫以为,今日之事,必定是为了前几天弹劾冯保的奏疏。皇上有问,老夫一定以正理正法为依据回答。如果触怒了皇上,老夫就离开此地,你来当首辅。张居正说,老朽愚钝,哪里能担当如此重任呢?听了张居正的推托,高拱心里乐滋滋的。

众大臣行至会极门。小顺子已捧圣旨出,拉长着声音说,圣旨到!张先生接旨。诸位大臣跪下。小顺子宣,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皇帝圣旨,告诉你等内阁、五府、六部诸大臣,大行皇帝宾天前一日,召内阁三大臣于御榻前,与我母子三人,亲授遗嘱,东宫太子年幼,全赖尔等大臣辅导,但大学士高拱,揽政擅权,威福自专,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使我母子昼夜不安。高拱着回籍闲住,不许停留。众臣回,吾皇萬歲万萬歲。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高拱匍匐在地,浑身发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口中念叨,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众臣起身。高拱匍匐在地,口中喊道,我要面见太后,我要面见太后。小顺子冷笑了一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张居正扶着高拱说,元辅,你先起来吧。高拱说,太岳,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张居正说,你放心,老夫这就去面见皇上,请皇上收回御旨。高拱说,太岳,你可一定要帮我说服皇上啊。张居正说,老夫定当尽力而为。

万历皇帝正在东暖阁练字。冯保穿着大红袍子,一脸得意,仿佛连眉毛都在笑。看着皇上的字,冯保说,皇上真是进步飞快啊。小顺子来报,皇上,张居正求见。冯保说,皇上,张先生肯定是为高拱的事情而来。万历皇帝说,依大伴之见,朕该如何回答?冯保说,老奴以为,天子口中无戏言,既然圣旨已下,就不能随便更改。万历皇帝点了点头说,宣张先生。张居正还没说话,万历皇帝就说,先生是为高拱之事而来的吧?张居正说,正是。臣以为高拱历经三朝,小心端慎。虽议论侃直,外貌威严,中实过于谨畏。况且又是托孤大臣,未有大错,立即罢斥,亦非先帝所以付托之意。万历皇帝说,朕意已决,先生不必再替他求情了。张居正说,请皇上三思啊。万历皇帝说,高拱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张居正说,皇上……万历皇帝说,朕意已决,先生请回吧。

高拱仍在等候,太阳晒得他晕乎乎的,他没想到,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结局,竟然被冯保这样的小人打得一败涂地,他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见到张居正出来,他马上迎了上去,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皇上,皇上,收回成,成命了吗?张居正摇了摇头。高拱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说,我要面见皇上。张居正说,我已在皇上面前说尽了好话,可他依然不为所动。高拱说,完了,这下全完了。他觉得自己的腿软得像两根绳子。张居正扶着他出了宫。高拱一会大笑,一会痛哭。

高拱刚回到家,就见到自己的府上乱成一团。受冯保指使锦衣卫抄了他的家,他们在高府翻箱倒柜,挖地三尺,但高拱为官清廉,他们并无所获。高府的下人们纷纷逃走。这时,张居正派人给他捎话,“圣怒未消,不赶快回乡,就要以抗拒诏令‘停留观望’的罪名入狱”。高拱不知如何是好,只顾暗自落泪。

高夫人说,相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早就不想过了,现在也好,落个清闲,颐养天年,再说你不是一直向往乡下的田园生活吗?高拱叹了一口气说,话虽然如此,可被冯保这只老狐狸弄到如此狼狈的下场,总是心有不甘啊!高夫人说,相公放心,他不会有好下场的。高拱不说话。高夫人说,上路吧。高拱边走边回望自己的宅子,不禁老泪纵横。

高拱一行出了京城,来到了郊外,见到几间农舍,幌子上写着“仙客来饭馆”。前面是一座青山,后面是一条清澈的大河,河里漂着一叶轻舟,一个老翁,正在钓鱼,河边,有少女在浣衣,前方有一个大水车,日夜不停地旋转,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声音有些嘶哑。高拱挥了挥手说,停。管家高旭不解地问,老爷,怎么啦?高拱说,我们就在这里吃饭。高旭说,这里?太寒酸了吧?高拱已下了车。他边看边说,时间过得真快,三十年前,我进京赶考,曾在这里吃过饭。没想到,三十年后,又回来了。他们在一张方桌边坐下来。店小二跑过来,边擦桌子边招呼道,几位是从京城来的吧?没有人说话。店小二又说,听说昨天京城出了大事,顾命大臣高拱要Z反,被遣返回乡了,你们可知道?高拱的儿子欲站起来与他理论,被高拱按了下去。高拱笑了笑,淡然地说,我也听说了。店小二说,几位吃点什么?高旭说,老爷,您想吃点什么?高拱说,一碗炖猪脚,一份肚条炖鸡,一碟花生米,一斤烧酒。高拱的儿子有些不解。高拱说,这都是我三十年前吃的东西,我想尝尝味道变了没有。菜上齐了,小二说,客官慢用。高拱的儿子觉得难以下咽,高拱却吃得津津有味,他说,一点没变,还是这味道。三十年一晃就过了,这人生真如白驹过隙啊!

高仪是钱塘人,一向懦弱谨慎,他一直主张和冯保打持久战,凡事要留一条后路,等有机会再将冯保置于死地,不必拼个你死我活,但孤傲、自负的高拱根本不听他的意见。高仪感觉今天上朝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为了避免尴尬,故意告了假,坐在家里一边喝茶,一边等候消息。

傍晚,光线灰暗,街市的喧嚣声渐渐退去,管家从外面进来。见到管家,高仪马上问,有消息了吗?管家哽咽着说,老爷,不好了,朝中出大事了。高仪说,快细细说来。管家说,今日早朝,高大人被皇上罢免了,已经启程回河南老家了。听到这里,高仪手中的瓷杯掉落在地。高仪知道,冯保拔掉了高拱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高仪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绝望地问道,消息确切吗?管家说,千真万确。高仪身子往后一仰,晕了过去。管家说,老爷,老爷。他一边把高仪扶到床上,一边叫人去请医师。

医师给高仪把了把脉。高仪夫人说,怎么样?医师说,大人得的是心病。高仪夫人说,那如何是好?医师说,我开几方镇静的药,需慢慢调理才行。说完,在桌子上写了起来。夜半,明月高悬,万籁俱寂,高仪躺在床上,浑身冰凉。一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马上问,谁?丫环进来说,老爷,是我。高仪说,皇上派人来了吗?丫环说,回老爷,还没有。高仪又躺下了。灯光如豆一般微弱。丫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室外,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高仪竖起耳朵,细细地听,以为是东厂探子来了,他突然坐了起来,剧烈地咳嗽。丫环说,老爷,您怎么了?高仪说,阉党不会放过我的。说完,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被衾上,像一朵鲜艳的梅花。

高拱还乡的第四天晚上,冯保便来到张居正家。张居正说,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冯保说,先生客气了,你是我的恩人啊!这次,全托先生鼎力相助,我才能转危为安啊!若非先生的金玉良言,滚蛋的就是我冯某人了。张居正说,那是高拱罪有应得。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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