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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0 00:0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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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尔兰)斯托克(Stoker,B.)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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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四百年

惊情四百年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惊情四百年作者:(爱尔兰)斯托克(Stoker,B.)排版:青杨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出版时间:2012-9-1ISBN:9787510431869本书由北京新华先锋出版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前 言吸血鬼的前世与今生

1847年11月8日,布莱姆·斯托克出生在都柏林的近郊,在家里的7个孩子中排名老三,一种不知名的疾病使他直到7岁都卧病在床。尽管仍然显得害羞和书生气,布莱姆·斯托克在青春期却并不羸弱。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早年的虚弱,他此时正在转变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在都柏林的圣三一学院,他战胜了羞怯并成为校级运动健将。

年轻的布莱姆一直梦想当一个作家,但是他的父亲却有更为保险的计划。布莱姆屈从于父亲的期望,成为了都柏林城的一名公务员。当他在自己的政治道路上前行时,他写了一部名为《爱尔兰裁决法庭办事员的职责》的枯燥无味的小说。这本书直到1879年才被出版,此时斯托克已经结婚,并住在另一个国家,开始了新的职业生涯。

斯托克在做公务员的8年中不停地写小说,第一部是幻想小说,名叫《水晶杯》,由伦敦学会出版。3年后又出版了一部名为《命运的枷锁》并由四部分组成的系列恐怖小说。同时他还是都柏林《晚间邮报》的名誉戏剧评论家,之后成为了《爱尔兰回声》的编辑。

1878年,亨利·艾尔文为斯托克提供了一份在伦敦莱森戏院做演员经理人的工作。斯托克立即辞去了公务员的工作,并在与弗劳伦斯·拜尔康比结婚后,动身去了伦敦,从此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不到一年,弗劳伦斯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孩子诺埃尔。尽管斯托克和妻子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但据说他们已经互相疏远了。

尽管身负重任,斯托克还是设法挤出时间来写小说。他的第一部著作《夕阳之下》(1882)由8个怪诞的童话故事组成。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蛇的足迹》于1890年出版。同年,斯托克开始了他的大作《惊情四百年》的准备工作,后这部小说于1897年出版,出版后立即受到了广泛好评。斯托克此后还创作了多部短篇小说、长篇小说及小品文,但他的名字始终与《惊情四百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斯托克一直坚持写作,直到1912年4月12日他去世的那一天。《惊情四百年》这部小说是世界范围内最畅销小说之一,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恐怖小说之一。布莱姆·斯托克曾经目睹了一艘俄罗斯双桅船“迪米特里”号在惠特白港外沉没的情景。结合这次经历和镇上的氛围,他创作完成并在1897年发表了这部充满了性压抑和中世纪式恐怖小说,它给人所带来的冲击至今无与伦比。你也许从没读过这本书,你可能也没看过任何一部与此有关的电影,但你一定听说过《惊情四百年》和它对世人所产生的影响。《惊情四百年》和关于弗拉德·则别斯的传说起源于东欧一种以吸人血维持生命的不死人的神话基础之上,是有史以来最有影响的恐怖小说。那种由蝙蝠变成人再变回来的本领,至今仍然吸引着人们产生无限的遐想,并使他们感到不寒而栗。就是这种既让人恐惧又吸引人的形象,让这部小说成功走上了银幕。从1927年的无声电影《诺斯费拉图》到1931年由贝拉·鲁果斯主演的电影(布莱姆·斯托克曾经是贝拉·鲁果斯在舞台上的助手),再到由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在1992年拍摄的最新电影,都是其中的代表作,其中尤以著名影星基多·里维演泽的《吸血惊情四百年》最为人们所熟知,该片荣获三项奥斯卡金像奖。直到今天,“吸血鬼”仍然是众多文学和影视作品所追捧的对象。第一章乔纳森·哈克的日记

5月3日 比斯特里兹

5月1日晚上8点35分离开慕尼黑,第二天一大早到了维也纳,本应该6点46分到的,可是火车晚点了一小时。通过我在火车上和走在街道上所看到的,布达佩斯像是个不错的地方。我不敢走得离火车站太远,因为我们已经晚到了,要尽可能地在正点起程。

我感觉我们正在离开西部进入东部,这里的多瑙河宽广而深邃,横跨在河面上的壮观的桥把我们带入了土耳其式的氛围。

我们离开的正是时候。黄昏过后,我们来到了克劳森堡。我们留在这里的劳雷丽酒店过夜。我的正餐,确切地说是晚餐,吃的是一种用红辣椒粉烧的鸡,很好吃,但是很容易让人口渴(备忘:给米娜要菜谱)。我问了服务生,他说这叫辣子鸡,这是道特色菜,所以在喀尔巴阡山脉沿线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享用到它。

我发现,自己略懂一点儿德语在这里是很有用的,实际上,如果不是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活。

在伦敦,我有一些自己支配的时间,我参观了不列颠博物馆,并且搜寻了图书馆里关于特兰西法尼亚的书和地图,我强烈地感到,事先对一个国家有所了解,对于和这个国家的贵族打交道是很有帮助的。

我发现上面所说的那个地区在这个国家的最东部,恰好在特兰西瓦尼亚、摩尔达维亚和布科维那三个州的交界处,在喀尔巴阡山的中部,是欧洲最荒凉和人迹罕至的地区之一。

我没能找到任何有关德古拉城堡具体方位的地图或是书籍,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可以和我们的奥尔丹斯勘测图相媲美的这个国家的地图;不过,我发现比斯特里兹,这个由德古拉伯爵命名的设有邮局的镇,是个相当有名的地方。我应该在这儿记一些笔记,这样,当我和米娜谈起我的旅行时,它们可以激起我的一些回忆。

在特兰西法尼亚的人口中有四个不同的民族:南部是撒克逊人,达契亚人的后裔沃拉奇人和他们混居在一起;西部是马扎尔人,东部和北部是斯则凯利人。我接触到的是最后一个民族,他们自称是阿提拉和匈奴人的后裔。事情也许是这样的,因为当马扎尔人在11世纪征服这个国家时,他们发现匈奴人已经定居在这了。

我读到过的世界上所有已知的迷信,都集中在喀尔巴阡山脉的马蹄铁形区域,这里仿佛是想象力旋涡的中心,如果是这样,我的停留也许会很有趣(备忘:我必须问问伯爵关于这儿的一切)。

虽然我的床足够舒适,但是我并没有睡好,因为我做了各种古怪的梦。有一条狗整夜都在我的窗户下叫,我没睡好也许与此有关;也可能是因为辣椒粉,因为我不得不喝掉饮料瓶中所有的水,却仍然觉得口渴。我睡到快天亮的时候,被门外持续的敲门声吵醒,所以我猜自己当时一定在打呼噜。

早餐我又吃了辣子鸡和一种用玉米面粉做的被他们叫做马马里加的粥,还有肉馅茄子,一道非常棒的菜,他们称它为因普里塔塔(备忘:这个菜谱也要)。

我必须快点吃早餐,因为火车不到8点就开,确切地说它本应该这么做,我们7点30分冲到火车站后,在火车开动之前,我们不得不在车厢里坐了一个多钟头。

我觉得,好像越往东走火车就越不准时,那么在中国又会是什么情形呢?

似乎一整天,我们都在一个充斥着各种美丽风景的国家游荡。有时,我们在陡峭的山顶看见曾在那些破旧的弥撒书中出现的小镇和城堡;有时,我们沿着宽阔的河流和小溪奔跑,它们带着水花,奔腾前进,冲刷着两岸的石头。

每个车站都有很多人,有时很拥挤,人们装束各异。有些人就像是待在家里的农民,或者是像我经过法国和德国时,看到的那些穿着短夹克和自己缝制的裤子、带着圆顶帽的人们。不过,有些人的穿着十分讲究。

女人们看起来挺漂亮,但前提是你不靠近她们,其实她们的身材很臃肿。她们的衣服都有白色长袖,大多数人都系着宽腰带,上面装饰着很多流苏,就好像芭蕾舞剧中的裙子。当然,裙子底下都有衬裙。

我们看到的最奇怪的人是斯洛伐克人,他们看起来要比其他人野蛮,头戴牛仔帽,身穿松垮的脏得发白的裤子和白色亚麻衬衫,系着又大又重的皮带,皮带有将近一英尺宽,装饰着黄铜铆钉。他们脚蹬高筒靴,裤脚塞在靴子里,留着长长的黑色头发和浓密的黑色胡须。他们很有个性,但是看起来并不那么讨人喜欢。如果是在舞台上,他们肯定会被视为扮演东方来的一伙强盗。但不管怎样,别人告诉我,他们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想表现得有个性一点儿。

当我们到达比斯特里兹时已是黄昏,那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古老的地方。这地方实际上是在边界上,博尔果通道从这里一直延伸进入布科维那。这里的风暴非常多,它当然也显示了这个特点。五十年前,这里发生了一系列的火灾,比斯特里兹数次惨遭破坏。17世纪初,这里被围困了三个星期,一万三千人死亡,其中不但有战争的牺牲者,还包括因饥荒和疾病而死的人。

德古拉伯爵安排我住在金币旅馆,这家旅馆完全是老式样,这让我非常高兴,因为我当然愿意看到尽可能多的具有这个国家特色的东西。

显然,有人知道我要来。因为当我走近大门时,看到一位年长的女人,她看上去非常高兴,身上是普通的农妇装扮,白色衬衣,长长的双面围裙,前后各有一面,彩色布料,紧紧裹在身上。等我走近,她鞠了一躬说道:“是英国来的先生吗?”“是的,”我答道,“乔纳森·哈克。”

她微笑着,向跟到门前来的一位穿白色衬衫的老年男子示意了一下。

他走开了,但是立即又回来了,带着一封信:

我的朋友,欢迎来到喀尔巴阡山。我正热切地盼望着你的到来。今晚好好休息。明早3点将有马车出发去布科维那,车上为你留了一个座位。我的马车将在博尔果通道上等候你,然后它会把你带到我这里。我相信你从伦敦到这里的旅途一定很愉快,你也一定会喜欢待在我这块美丽的土地上的。你的朋友,德古拉。

5月4日

我看见我的房东有一封伯爵的信,信上要求他为我留出马车上最好的位置。但是,当问到具体的细节时,他又有点儿支支吾吾,假装听不懂我的德语。

这不太可信,因为直到刚才,他还能很好地听懂我说的话,起码清楚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和他的妻子,那位刚才迎接我的女士,惊恐地互相对视了一下。他咕哝着说随信寄来的还有钱,他知道的就这些。当我问他是否知道德古拉伯爵,能否告诉我一些关于他城堡的事情时,他和他的妻子在胸前画了十字,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拒绝再说下去。离出发的时刻已经不远了,我没有时间再问别人,这一切都那么神秘,无论如何不能让我感到舒服。

在我走之前,那位夫人走进我的房间,歇斯底里地说道:“您必须去吗?哎,年轻的先生,您必须去吗?”她是如此的激动,以至于说出的德语里还夹杂着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我问了很多问题,才勉强听明白。当我说我必须立即走,我要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时,她又问道:“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回答是5月4日,她一边摇头一边又说道:“对,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但是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说我不明白,她继续说道:“今天是圣乔治日的前一天。难道您不知道当今晚12点的钟声敲响后,世界上一切邪恶的事物都会从沉睡中醒来?您知道您现在是在去往哪里吗?”她是那么悲痛,我试图安慰她,但没有什么用。最后,她跪下来求我不要走,起码等上一两天后再出发。

这一切都是那么荒谬,我觉得不舒服。无论如何,我有生意要做,我不能允许任何事情妨碍它。

我试着扶她起来,然后尽可能郑重地告诉她,我很感谢她,但是我有任务在身,我必须走。

她站起来擦干眼泪,从脖子上摘下一枚十字架送给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作为一名英国的教会人士,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盲目崇拜,然而,拒绝这样一位充满善意又处于这种心境的老妇人,实在是太无礼了。

我猜想她看到了我脸上的疑惑,因而她将十字架挂在我的脖子上说道:“看在你母亲的分上……”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在等马车的时候,补全了这部分日记,马车显然迟到了,那十字架依然挂在我的脖子上。

不知是因为这位老妇人的担心,还是因为这地方太多鬼怪的传统,抑或是因为这十字架,我的心里居然不像平时那样平静了。

如果这本日记能比我更早见到米娜,就让它带去我的告别。马车来了!

5月5日

城堡清晨的灰暗一扫而空,太阳升起在遥远的地平线之上,地平线看起来凹凸不平,不知道那儿是不是有树或是土丘之类的,它离我实在是太远了。

我没有睡意,因为我会睡到自然醒。所以,我自然而然地一直写日记,直到感觉困为止。

有许多古怪的事情需要记下来,为避免让读到我日记的人以为我在离开比斯特里兹之前吃得太好了,所以我准确地记下我都吃了些什么。

我吃的东西被他们称为“强盗牛排”,加了少量熏肉、洋葱,牛肉用红辣椒粉作调料,用签子串成串,放在火上烤,简单得就如同伦敦的猫吃的肉!

酒是金梅迪克酒,它给舌头以一种奇妙的刺激,而且这种感觉不让人讨厌。

我仅仅喝了几杯酒,没别的。

当我上了马车,马车夫没有坐在他的座位上,我看见他正和旅店的女店主交谈。

他们显然正在谈论我,因为他们会时不时地看我,一些坐在门外板凳上的人也走过来听着,然后看着我,多数人脸上都带着怜惜的表情。我听到许多词经常被重复,令人费解的词,因为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国家,于是我悄悄地从包里取出我的多国词典来查这些词。

我必须承认这些词都不是什么令人鼓舞的词,在它们中有“Ordog”——恶魔,“Pokol”——地狱,“Tregoica”——女巫,“Vrolok”和“Vlkoslak”,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一个是斯洛伐克语,另一个是塞尔维亚语,意思是狼人或者吸血鬼(备忘:关于这些迷信我得问问伯爵)。

当我们出发时,小旅馆门前的人群已经扩大到了相当的规模,人们纷纷在胸前画十字,并用两根指头指向我。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行的人,告诉我这些手势是什么意思。他一开始不愿意说,不过在得知我是一个英国人以后,他解释说这是一种咒语或保护,以免受到邪恶目光之害。

这不是很令我高兴,对于我这个出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见一个陌生人的人来说。可是,每一个人似乎都是那么热心肠,那么有同情心,而又那么悲伤,我不得不被感动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临走时,最后一眼看到的那幅场景,小旅馆的院子里那一群善良的人们,他们围在宽宽的拱门周围,在胸前画着十字,他们身后是浓密的夹竹桃叶子,院子中央还有一丛丛栽在绿色盆子里的橘黄色植物。

马车夫的亚麻裤子把整个驾驶座都遮住了,他们称这种裤子为“高萨”,他将鞭子噼里啪啦地抽打在并排前进的四匹小马身上,于是,我们终于起程了。

沿途欣赏着优美的景色,我很快就将之前的关于鬼怪的情景和记忆抛在了脑后。当然,如果我懂得我的旅伴所说的那种语言,确切地说是那些语言,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释怀了。在我们面前的斜坡上,是一整片绿色的树林,时不时地出现一些陡峭的小山,山顶上有树丛或者农舍,光秃秃的山墙一直延伸到路上。到处花团锦簇——苹果花,李子花,梨花,樱桃花。当我们驶过时,我看见树下的草地被落英点缀得闪闪发亮。人们称这里为“米特尔兰”。道路就这样蜿蜒在这里的绿色山丘之中,有时会在掠过高低起伏的草地时隐藏起来;有时会被参差不齐的松树林遮盖。松树林沿着山坡一路向下,好似一团团火焰。尽管道路非常崎岖,我们仍然在上面飞奔前行,我不明白当时的急速意味着什么,但马车夫显然不愿意耽搁到达博尔果通道的时间。我被告知这条路在夏天时路况很好,可是它在冬天下过雪后,还没有被清理过。因此,行驶在这条路上,并不像通常行驶在喀尔巴阡山的道路上的感觉,这条路不会被清理得井然有序,这是个老传统。很久以前,郝斯巴达耳斯不修理这条道路,是为了避免让土耳其人以为他们正准备引进外国军队,继而加快战争进程;实际上,这场战争还只是处于储备粮草的阶段。

米特尔兰隆起的绿色山丘上尽是茂密的森林,它们几乎要和喀尔巴阡山陡峭的悬崖一般高了。它们矗立在我们左右,午后的阳光洒在它们身上,生成了各种璀璨的色泽:山峰的阴影是深蓝色和紫色;草和石头的融合之处则是绿色和褐色;凹凸不平的石头和尖锐的岩崖一望无际,它们消失在远处白雪覆盖的山顶高耸的地方。山里好像处处是巨大的裂缝,随着太阳的下落,我们可以通过它们,时不时地看见闪着白光的瀑布。当我们的马车行驶在山脚下时,我的一个同伴碰了碰我的胳膊,开始谈论起那巍峨的、被白雪覆盖的山峰。由于我们正迂回在这蜿蜒的小路上,这山峰就好像立在我们眼前一般。“看!伊斯顿斯在克!——上帝的宝座!”人们虔诚地在胸前画了十字。

当我们在无尽的小路上迂回前进时,太阳在我们身后越沉越低,夜晚的黑影开始向我们袭来。尤其当白雪覆盖的山顶依然沐浴着阳光,并闪耀着优雅的淡粉色光芒的时候,我们对黑暗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我们时不时地遇到一些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他们穿的衣服都很漂亮,不过我注意到甲状腺肿在这里相当流行。路边竖着很多十字架,当我们经过时,我的同伴们纷纷在自己的胸前画十字。有时能看到一个农夫或农妇跪在神龛前面,即使当我们靠近时也不会转过身来,好像心甘情愿隔绝于外部世界。对于我来说,有很多新鲜的东西,比如树之间的干草堆;再比如那些在风中沙沙作响的迷人的白桦林。在青翠的叶子的衬托下,它们的白色树干闪闪发亮,好似白银。

我们时常遇上李特四轮马车,这是一种普通的农用马车,它有着蛇一样长长的车厢,以适应这里起伏的路面。车里坐着回家的农民,有穿着白色羊皮衣服的捷克人,也有穿着彩色羊皮衣服的斯洛伐克人,还带着像长矛一样的斧头。当夜晚来临时,天开始变得非常冷,黄昏渐渐与橡树、榉树和松树的朦胧阴影融合在一起。我们沿着通道向上行驶,原本长在幽深的山谷中的冷杉也不时地显露出来,在陈年积雪的映衬下,显得黑黝黝的。有时,道路两旁的松树林黑压压的像是要降临到我们身上,气氛异常的古怪和凝重,使人又想起了刚刚那些关于鬼怪的可怕的念头。此时,落日已渐渐沉入那些整日飘拂在喀尔巴阡山的峡谷上空的鬼怪般的云雾中。有时坡非常陡,即使马车夫使劲儿地赶,马儿也只能慢慢地走。我希望能够下车自己走上去,就像我们在家乡做的那样,但是马车夫不同意。“不,不行!”他说,“你不能在这走,这的野狗很凶猛。”接着,他又说道:“你在入睡之前,可能会遇到很多类似的事情。”他显然是为了幽默一把,因为他看了看其他人,以博取会意的一笑。后来,他的唯一一次停车也只是为了把灯点着。

随着天色渐渐变黑,乘客们似乎都开始兴奋起来。他们不断地和马车夫交谈,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是在催他加快速度。他将长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背上,大声吆喝着让马快点跑。在黑暗中,我依稀看到前方有一片灰色,好像是山上的裂缝。乘客们更加兴奋了。疯狂的马车在皮质弹簧上颠簸,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我必须坚持住。路变得平坦了,我们感觉像在飞一样。大山像是从两边向我们压过来。我们快要到博尔果通道了。有好几个乘客都要送给我礼物,他们的诚意让我无法拒绝。这些礼物自然是各式各样而又稀奇古怪的。但是,每一份礼物都带着一份诚意,一些亲切的叮嘱和祝福,还有我在比斯特里兹的旅馆外,看到的那个带有恐怖意味的奇怪的动作——画十字和代表免受邪恶目光之害的两指。

我们继续前进,马车夫前倾着上身,两边的乘客也都急切地向车外的黑暗里张望。显然,一些激动人心的事正在或将要发生,尽管我问了每一位乘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解释给我听。这种兴奋的状态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终于,我看到博尔果通道出现在了前方。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山好像被分成了两半,而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多雷的那一半。现在,我自己向外张望,以寻找能把我带到伯爵那儿的马车。我总是盼望着能从黑暗中发现一点灯光,可是,一切依旧是黑漆漆的。唯一的光亮就是我们车里闪烁的灯光,从里面还能看出疲惫的马匹呼出的白气。现在我们终于看到了前方的白色沙土路,但是路上并没有车的痕迹。乘客们收回身来,高兴得舒了口气,正好和我的失望形成对比。当我开始考虑自己应该怎么办时,马车夫看了看表,和其他乘客说了句话,他的声音又小又低沉,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好像是“提前一小时到”。然后转向我,用他那比我还差的德语说道:“这没有车。毕竟绅士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那么去布科维那吧,明天或者后天返回,最好是后天。”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马匹开始嘶鸣,喘着粗气,抬起前蹄,马车夫赶忙拉紧缰绳。突然,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从我们身后赶上来,停在了我们的马车旁边,乘客们纷纷惊叫并画起十字来。透过我们的灯光,我可以看见那是几匹黝黑的上等马。驾驶它们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留着长长的棕色胡子,戴着一顶黑色的大帽子,我们几乎看不见他的脸。当他转向我们时,我能看见他那双眼睛闪着光,在灯光中有点发红。

他对马车夫说:“今晚你来得很早啊,我的朋友。”

马车夫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这位英国绅士赶得很急。”

陌生人说道:“我猜这就是你想让他去布科维那的原因吧。你骗不了我,我的朋友,我全都知道,而且我的马很快。”

他边说边微笑着,灯光照在他的嘴上,他有着血红的嘴唇,有着比象牙还白的尖利的牙齿。

我的一个同伴,小声地对另一个说了一句伯格的《莱诺》中的台词:“死人跑得快。”

那个陌生人显然听到了他的话,抬头望着他诡异地笑着。乘客连忙把头扭向一边,同时伸出两指在胸前画着十字。“把先生的行李给我。”陌生人说。于是我的包被迅速地递出去,放在了他的马车里。然后,我从一边下了马车。他的马车就在旁边,他伸出手扶我上车,我的胳膊像是被铁钳夹住似的,他的力气真是大得惊人。

他一句话也没说,摇了下缰绳,马匹掉转过头,拉着我们进入了通道的黑暗之中。我回头看见灯光中马匹呼出的白气,还有画着十字的,我原来的那些同伴。然后马车夫挥动鞭子吆喝着,他们踏上了去往布科维那的路途。当他们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我突然觉得有点冷,一种孤独的感觉笼罩了我。不过很快,我的肩膀上被披上了斗篷,膝盖也盖上了围毯,车夫用流利的德语对我说:“晚上很冷,先生,我的主人吩咐我照顾好您。座位底下有一瓶梅子白兰地,如果您需要的话。”

我并没有喝,不过想到有这么一瓶酒还是感到挺舒服的。我觉得有点奇怪,但一点儿都不害怕。我想,如果要二选一的话,我宁愿喝下那瓶酒,而不是清醒着经历这样一段未知的夜行。马车艰难地一直向前走着,然后来了个大拐弯,接着又沿着另一条直路前进。我觉得我们好像就是在绕圈子,于是,我记下了路上一些标志性的东西,发现果然如此。我很想问问车夫这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不敢;因为以我现在的处境,如果他是故意要拖延时间的话,我的任何抗议都是没有用的。

不久,我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于是我划了一根火柴,借助亮光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就到午夜了。这让我心里一惊,因为最近经历的这些事情让我很容易就想到那个关于午夜的迷信传说。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从路远处的农舍里传来一阵狗叫声,一种似乎由于恐惧而发出的悠长的、痛苦的哀嚎。之后,另一条狗开始接着叫起来,接着又是一条,直到轻轻拂过通道的风中都回荡着这种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野的嚎叫,声音好像是穿过黑暗从四面八方而来,远到难以想象。

第一声嚎叫响起的时候,马匹开始不安地抬起前蹄,在车夫的安抚下,它们平静下来,但是仍然颤抖着,好像刚刚从恐怖的场景中逃脱出来。不久,从远处的山上传来了更响亮、更尖厉的嚎叫,是狼的叫声,我和马一样都吓坏了。我想跳下车逃走,而它们又开始疯狂地踢跳,车夫用尽全力不让它们脱缰。几分钟以后,我的耳朵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声音了,马匹也安静下来,车夫于是跳下马车站在了它们前面。

他开始安抚马匹,在它们耳边低语,就像我印象里驯马师做的那样,这样做非常有效,因为在他的安抚下,马匹又变得温驯起来,虽然还在颤抖。车夫又坐回他的位置,抖动缰绳,马车快速地跑了起来。这次,在通道的尽头,他突然向右拐入一条狭窄的小路。

不久,我们就被树丛包围了,它们像拱门一样罩在路上,我们仿佛是在穿越一条隧道。然后,讨厌的石头又一次立在了我们的两边。虽然是坐在车厢里,我能听见风声越来越大,它呼啸着穿过岩缝,我们驶过的地方,树枝互相拍打着。天仍然是越变越冷,不过还好,开始下雪了。

很快,我们和周围的一切就都被盖上了雪白的毯子。风力仍然夹杂着狗的哀嚎,随着我们的驶远,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了,它们仿佛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包抄过来。我非常害怕,马也一样。可是车夫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不安。他不停地左右看着,我却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我看见我们左边出现了一点儿微弱的闪烁的蓝光。车夫也看见了。他立刻检查了一下马的情况,然后跳下车,消失在黑暗之中。我六神无主,狼嚎声越来越近了。正在我惊讶的时候,车夫又突然出现了,一声不响地坐回原位,我们又上路了。我想后来我一定是睡着了,并且不断地梦到刚才发生的事,因为它好像不停地出现,现在回想起来,这就像一个噩梦。只要那蓝光出现在路边,或者在我们周围的暗处,我就能看见车夫同样的举动。他迅速地走到蓝光发出的地方,那光很微弱,完全不能照亮它的周围,连同几块石头,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还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光影,当他站在我和光影之间时,他没能挡住光影,我还能看见它像鬼似的闪烁着。这吓了我一跳,不过因为这光影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我全当是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后来,一度再没有出现任何蓝光,我们在黑暗中加快了速度,狼嚎声依旧在我们周围,它们就好像围成一个圈子一样跟着我们。

最后一次,车夫比往常任何一次走得都远,他离开后,马匹由于恐惧开始更剧烈地颤抖、喘着粗气和嘶鸣。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因为狼嚎声全都没有了。但接着,当月亮穿过乌云,出现在一座被松树覆盖的凹凸不平的山峰之后时,我在月光下看到一群狼围成一个圆圈,露出雪白的牙齿和血红的舌头,它们有着健壮的四肢和蓬松的毛发。它们安静的时候要比叫出声的时候恐怖一百倍。我因为恐惧而瘫软无力,只有当一个人身临其境时,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这种可怕。

狼群突然一齐嚎叫起来,就好像月光对它们有一种什么特殊的作用。马匹不停地踢跳,用无助的眼神四下望着。但是这可怕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马匹不得不待在里面。我叫车夫赶紧回来,因为我们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突破这个包围圈。为了帮助他靠近,我大声叫着,并使劲敲打马车的一边,希望可以用声音吓退狼群,以给他一个机会靠近马车。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不过我听到他大声吆喝着,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我看见他站在小路上。他挥舞着长长的胳膊,就好像在扫除一些不知名的障碍物,狼群被赶远了。这时,月亮被一片厚厚的云彩遮住了,我们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当我又能看清楚时,车夫正在爬上马车,狼群消失了。这是如此的奇怪和可怕,强烈的恐惧感笼罩着我,我一动不动,什么也不敢说。这段路好像无休无止,云彩又遮住了月亮,现在,周围几乎全黑了。

我们在持续上升,虽然有偶尔的急速下降,不过总的来说是在上升。突然,我意识到车夫正在把车赶向一座破旧的城堡的庭院,从城堡又黑又高的窗户里没有透出一丝光亮,破损的城垛在天空的映衬下,显现出锯齿的形状。第二章乔纳森·哈克的日记之继续

5月5日

我一定是睡着了,因为如果我是醒着的,一定会注意到我们正在接近这个引人注意的地方。在黑暗中,这个院子显得相当大,几条黑暗的路从圆形的大拱门下延伸出去,所以它可能看起来比实际要大。我还没有在白天看过它。

马车停下后,车夫跳下车,伸出手扶我下车。我再一次感受到他那惊人的力量。他的手仿佛一只铁钳,随时可以把我捏得粉碎。他拿上我的行李,放在我旁边的地面上,我站在一扇大门前,一扇老旧的镶满大铁钉的门,门框周围砌着大石块。在微弱的灯光下,我能看见石头是经过雕琢的,但是已经受到了岁月和风霜的侵蚀。车夫又跳上了马车,抖动缰绳,马车向前出发了,消失在其中一条幽暗的小路上。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样是好。门上既没有门铃也没有门环。我的声音不像是能穿过这些厚重的墙壁和黑漆漆的窗口。等待的时间仿佛没有尽头,我感觉怀疑和恐惧已经把我淹没了。我来到的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我见到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我开始的是怎样一段可怕的经历?难道这是一名律师事务所的办事员生活中的一件寻常事吗——被派去向一个外国人解释伦敦房产购买,结果被送到这种地方!律师事务所的办事员,米娜不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就在离开伦敦之前,我得到了成功通过考试的通知,现在,我是一名真正的律师了!我开始揉眼睛,掐自己的肉,以确认我自己是醒着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像一个可怕的噩梦。我真希望自己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在家中,窗外黎明将至,就像我在一天疲劳的工作后,时常在早晨感到的那样。可是我真切地感到了疼痛,我的眼睛也看得清清楚楚。我确实是醒着的,身在喀尔巴阡山之中。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忍耐,等待早晨的来临。

正当我得出这个结论时,我听见门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透过门缝看见了一丝越来越亮的灯光。接着是解开锁链,打开门闩的叮当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因为很久不用而发出刺耳的声音,大门向里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位高个子的老人,蓄着整洁的长长的白色胡须,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衣服,周身没有一点儿其他颜色。他手里提着一盏样式古老的、没有灯罩的银灯,当火焰在开门的气流中闪烁时,投下了长长的颤抖的影子。老人礼貌地用右手招呼我进门,用流利的但语调奇怪的英语说道:“欢迎到我的家来!请随意,不要客气!”他没有走上前迎接我,只是像一座雕像一样站着,就好像欢迎我的姿势把他变成了石头。然而,就在我跨过门槛的一瞬间,他激动地走上前,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的力量大得让我想要退缩,特别是当我感觉到他的手冰冷冰冷的,比起活人,这更像是一只死人的手。他又说道:“欢迎到我的家来!请进,走路当心。希望你为这里带来快乐!”他握手的力气和车夫如此之像,因为我没有看见车夫的脸,我一时怀疑起我是不是在和同一个人说话。为了确认,我试探性地问:“您是德古拉伯爵?”

他优雅地鞠了一躬,回答道:“我是德古拉,欢迎您到我的家来,哈克先生。请进,夜晚的风很冷,你需要吃饭和休息。”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灯放在墙上的灯架上,出门去拿我的行李。在我阻止他之前,他已经把行李拿进来了。我要去拿,可是他坚持由他来拿。“不,先生,你是客人。太晚了,仆人们都睡了,就让我来照顾你吧。”他坚持提着我的行李穿过走廊,登上一座宽大的螺旋楼梯,又穿过一条走廊,我们的脚步声在走廊的石板地面上沉重的回响。到了走廊的尽头,他推开一扇大门,我欣喜地看到,在明亮的房间里,一张桌子为了晚餐而被张开,大壁炉里刚刚添了燃料,火焰熊熊地燃烧着。

伯爵停下来,放下我的行李,关上门。然后穿过房间,打开另一扇门,进入一间小小的八角形房间。房里只有一盏灯,好像没有窗户。穿过这个房间,他又打开一扇门,示意我进去。真是让人感到欣慰,因为这是一间既明亮又温暖的大卧室,里面也有壁炉,也是刚加过燃料,因为最顶上的木料还没有烧着,火苗使上面的大烟囱发出沉闷的响声。伯爵把我的行李提进来后就出去了,一边关门一边说道:“颠簸了这么久,你需要洗漱一下,提提神。我相信你会看到你需要的一切东西。当你准备好了以后,就到外面的房间去,你会在那看到准备好的晚餐。”

这里的明亮和温暖,还有伯爵周到的照顾,似乎已经驱散了我所有的怀疑和恐惧。恢复到正常状态以后,我发现自己还真有点饿了。匆匆地梳洗了一下之后,我就来到了外面的房间。

我发现晚餐已经摆上桌了。我的主人站在壁炉的一边,靠着石墙,手优雅地朝桌子一挥,说道:“请坐,尽情享用你的晚餐吧。我相信你会原谅我不和你一起吃,因为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从来不吃夜宵。”

我递给他豪金斯先生托我带给他的一封信。他拆开信封,认真地读起来;然后微笑着递给我,让我读。其中,至少有一段让我感到一丝开心。

我很抱歉,我的老毛病痛风让我无法到您那去了。不过我高兴地告诉您,我派了一个能够胜任的人替代我。我非常信任他。他是个年轻人,充满精力和才干,他性情忠诚,谨慎又寡言,在为我工作的过程中日臻成熟。在他停留的期间,可以陪伴您,并且随时为您效劳。

伯爵走上前去,揭开了碟子上的盖子,一盘美味的烤鸡呈现在我眼前。我吃了烤鸡、一些奶酪和沙拉,还喝了两杯陈年托考伊白葡萄酒,这就是我的晚餐。在我用餐期间,伯爵问了我许多关于旅途的问题,我将自己经历的事情依次讲给他听。

此时,我已经结束了用餐。依我的主人之意,我坐在火炉旁的椅子上,开始吸一支他递给我的雪茄;同时,他为自己不吸烟而请求我的谅解。现在我得到了好好观察他的机会,我发现他的相貌很有特点。

他的脸像鹰一样棱角分明。鼻梁又高又瘦,鼻孔呈深深的拱形,前额高高隆起,太阳穴附近的头发稀疏,其他地方的却很浓密。他的眉毛很浓,几乎要在鼻子上方连成一线了,头发浓密而卷曲;他的嘴巴,就我能透过浓密的胡须看到的那部分而言,显得固执而严肃,突出嘴唇的牙齿锋利而雪白;他的嘴唇特别红,显示出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惊人活力;还有,他的耳朵苍白,顶部很尖。他的下巴宽大而有力,面颊虽瘦削却很坚毅,整张脸都极其苍白。

当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时,我借着火光观察他的手背,它们看起来洁白而好看。可是当靠近看时,我注意到他的手相当粗糙、宽大,手指短粗。奇怪的是,他的手心长有汗毛。他的指甲修长,修理得尖尖的。当伯爵向我靠过来用手触碰我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呼出的气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我产生了一种难以掩饰的厌恶感。

伯爵显然注意到了,收回身去,坐在了壁炉那边他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同时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这微笑让他露出了比原来更多的牙齿。我们沉默了一阵子,透过窗户我看见了清晨的第一缕微光。一切都显得异常的寂静。但是,我似乎听见从峡谷深处传来了许多狼的嚎叫声。伯爵的眼睛闪着光,说道:“听,这些夜晚的孩子。它们的歌声多么美妙!”我猜想他是看见了我脸上异样的表情,他又加上一句,“哦,先生,你们这些城市的居民是不能体会猎人的感受的。”接着他站起身说道:“你一定累了。你的卧室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你想睡多久都可以。我在下午之前都不在,所以好好休息,做个好梦!”他礼貌地鞠了一躬,为我打开了八角形房间的门,我走进了卧室。

我陷入了疑惑的海洋,我困惑、我恐惧。我不断地想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我不敢向自己的心灵坦白的事情。上帝保佑我吧,看在我亲爱的人们的分上!

5月7日

又是一个大清早,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中,我一直在休息和享受。我一直睡到很晚,是自己醒过来的。当我穿好衣服,我走进自己曾在那里吃过晚饭的房间,发现桌子上摆着已放凉的早餐,放在炉子上的壶里的咖啡还是热的。桌子上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我得出去一会儿,不要等我。D”我享用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我吃完饭,想找到按铃,好让佣人知道我已经吃完了,但是没有找到。考虑到我周围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家的富有,房间里确实有一些让人感到奇怪的不足。桌子上的餐具是金质的,制作非常精美,一定价格不菲;窗帘、椅子和沙发的装饰物,还有床上的帘子用的是最奢华、最漂亮的织物,在制造它们的时候一定花了很多钱,因为虽然经过了几个世纪,它们依然完好无损。我在汉普顿宫见过类似的织物,但是那些织物都已经破损和遭虫蛀了。没有一个房间有镜子。我的桌子上甚至连一个梳妆镜也没有,我不得不从包里拿出我的小镜子修面和梳头。我连一个佣人也没见到,也没有在城堡附近听到任何除了狼嚎以外的声音。在我吃过饭之后,我不知是该叫它早餐还是晚餐,因为我吃饭的时候是在5点和6点之间,我想找点东西读,因为在征得伯爵允许之前,我不想走出城堡。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读,书、报纸,甚至是写字的纸,我打开房间里的另一扇门,发现了一个图书室。我又试着打开对面的门,可是发现门是锁着的。

在图书室里,我高兴地发现了大量的英文书籍,满满一架子都是,还有装订起来的杂志和报纸。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摊着一些英文杂志和报纸,虽然没有一个是最近出版的。书籍的种类很广泛,历史、地理、政治、经济、植物学、地质学、法律,所有的都和英格兰、英国的生活、风俗和习惯有关。甚至还有像《伦敦姓名地址录》《红皮书》和《蓝皮书》《魏泰克年鉴》《陆军和海军军官名录》这样的参考书,当看到《法律事务人员名录》时,不知什么原因,我心里高兴了一下。

当我正在看书时,门开了,伯爵走了进来。他向我诚恳地致敬,并希望我昨晚休息得不错。接着他继续说道:“我很高兴你自己找到了这儿,因为我相信这里有很多东西能引起你的兴趣。这些伙伴,”他将手放在书上,“一直是我的好朋友,从我产生去伦敦的念头起的好多年里,给了我许多乐趣。通过它们,我开始了解你们伟大的英格兰,并爱上了她。我渴望走上繁华的伦敦那喧闹的街头,渴望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分享她的生活、她的变化、她的死亡,和一切让她成为她现在的样子的东西。可是,唉,直到现在,我也只能通过书本了解你们的语言。我的朋友,希望我的英语你能听得懂。”“可是,伯爵,”我说,“你完全通晓了英语!”他庄重地鞠了一躬。“谢谢你,我的朋友,谢谢你的赞美,但是我恐怕才刚刚起步而已。不错,我知道语法和单词,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它们。”“真的,”我说,“你说得非常好。”“不是这样的,”他回答道,“我知道,如果我走在伦敦和人交谈,没有人会看出我是个外国人。这对于我来说还不够。在这里,我是一个贵族,普通人都知道我,我就是主人。但是一个外国人在异乡,他就什么也不是了。人们不认识他,不认识也就不会在意他。如果我像其他的普通人一样我就满足了,这样不会有人看见我就停下来,或者在听到我说话后立即停止交谈,说‘哈哈,一个外国人’!我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主人,我还将是个主人,起码不会让别人来做我的主人。你来我这儿不仅仅是作为我朋友彼特·豪金斯和律师事务所的代理人,来告诉我关于我在伦敦的房产的一切。我觉得,你应该在这和我待一阵子,这样我就可以通过与你谈话,学习英语的语调。我犯错误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即使是个小错误。我很抱歉今天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但是我知道你会原谅我这样一个需要处理如此多的重要事务的人的。”当然,我说了很多愿意效劳之类的话,还问他我能否随时进这个房间。他回答:“是的,当然。”他还说:“古堡里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除了那些锁着门的地方。当然,那些地方你也不会愿意去的。事物之所以成为它们现在的样子,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你能用我的眼睛看事物,用我的脑子思考问题,你也许会更好的理解。”我说我保证会这样做的,他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在特兰西法尼亚,特兰西法尼亚可不像英格兰。我们的方式不同于你们的方式,这里对你来说,可能有很多奇怪的事情。而且,通过你告诉我的你的那些经历,你也许已经知道,会有哪些奇怪的事情了。”

我们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了很久,他显然非常愿意谈论这些事情,并且只是为了谈而谈。我问了他许多问题——关于发生在我身上和我所注意到的事情,有时他会转移话题,或者装作听不懂,回避我的问题。不过,总的来说,他非常坦诚地回答了我的问题。随着谈话的进行,我变得越发大胆,问了他一些昨夜遇到的奇怪的事情,比如,为什么车夫要到发出蓝光的地方去。他向我解释说,大家普遍认为,在一年中特定的一个晚上,也就是昨夜,所有邪恶的灵魂都会苏醒,蓝光出现的地方,也就是宝藏埋藏的地方。“那些宝藏被埋藏起来,”他说道,“就在你昨晚经过的地方,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几个世纪以来,这里都是沃拉奇人、撒克逊人和土耳其人战斗的地方。这里几乎没有一寸土地没有被鲜血浸染过,无论是爱国者还是侵略者。在过去那个动荡的年代,奥地利人和匈牙利人大肆入侵,爱国者们不分男女老少集体迎战,他们在通道上方的石头上等候侵略者,还用人造的雪崩彻底消灭敌人。即使侵略者胜利了,也找不到什么,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被埋在了土里。”“但是现在,”我说,“当人们知道了宝藏的存在,并知道怎么找到它们时,它们还能像原来那样不被发现吗?”伯爵微笑着,嘴唇贴着牙龈向后咧开,露出了又长又尖似犬的牙齿,他答道:“因为那些农民都是实实在在的胆小鬼和傻瓜!这些光只在一个晚上出现,然而,这一晚没有人敢出门活动。即使有人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在蓝光出现的地方做标记的人,即使在白天也找不到地方。即便是你,我发誓,也不会再找到这些地方的。”“你说得对,”我说,“我不比死人知道得多。”然后我们换了话题。“来,”最后他说,“给我讲讲伦敦,还有你们给我买的房子。”为自己的怠慢表示了歉意,我走进自己的房间从包里取出文件。当我整理文件的时候,我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瓷器和银器叮叮当当的声音,当我走进去的时候,看见桌子已经清理好了,灯也点着了。此时,外面已经天黑了。书房也就是图书室的灯也点着了,我看见伯爵坐在沙发上,读着一本《英语指南》。看见我走进来,他将桌上的书和报纸清理干净,我和他一起研究起关于房产的各种规划、契约和数据,他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感兴趣,问了我许多关于房子的地点和周围环境的问题。他一定预先研究了关于房子周围环境的情况,因为到最后,他显然比我知道的还多。当我提到这点时,他说道:“不过,朋友,这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吗?等我到那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我的朋友哈克·乔纳森,不,对不起,我依我们的习惯把你的姓放在前面了,我的朋友乔纳森·哈克,是不会在我身边纠正我、帮助我的。他会在几英里以外的律师事务所,或许正在和我的另一个朋友,彼特·豪金斯一起处理法律文件呢。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我向他介绍了购买这处位于帕夫利特的房产的全过程。当我跟他讲了所有的情况,让他在必要的文件上签名,写好一封信连同这些文件一起准备寄给豪金斯先生时,他问我是如何碰到这样合适的房子的。我把我当时记的日记读给他听,并把它写在这里:

在帕夫利特,我在路边碰上一处非常符合要求的房子,那有一块破旧的牌子,表示这房子要出售。房子四周是高高的围墙,结构古老,用大石块建造,很多年都没有修葺过。紧闭的大门是用老栎木和铁做的,已经锈掉了。

这座房院叫做卡尔法克斯,呈四边形,朝向端正。它占地大约十二英亩,四周被石墙所包围。院子里有很多树,所以到处都是树荫;并且还有一个深深的黑色的池塘,或者说是小湖,它显然有源头,因为水很清,还以很大的水流流动。房子很大,而且年代久远,我猜可能始建于中世纪,它的一部分是用巨大的石头建造的,只有几个窗户高高在上,被铁栏杆围起来,看起来像城堡的一部分;附近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我进不去,因为没有钥匙,不过我用我的柯达相机从好几个角度拍下了这座房子。房子被扩建过,但是还没有规划,我只能从它外面的占地估计它的大小,一定非常大。附近没有几座房子,有一座很大的房子最近才扩建过,是一个私人的精神病院,不过从院子里看不见它。

当我读完后,他说道:“我很高兴这房子又大又老。我自己出身于一个古老的家族,住在一个新房子里简直就是要杀死我。房子是不能一天就变得适于居住的,毕竟,几天怎么能赶得上一个世纪呢。我也很高兴那有一座老教堂。我们这些特兰西法尼亚的贵族可不想把自己的尸骨同凡夫俗子们葬在一起。我追求的不是快乐,不是淫逸,也不是活力,那些只会取悦年轻人和寻欢作乐者。我不再年轻了,我的心,为死去的人哀悼了多年,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了。而且,我城堡的墙破了,阴影密布,冷风嗖嗖地吹过残破的城垛和窗户。我喜欢阴暗,并且,希望在需要的时候和我的心灵独处。”不知为什么,他说的话和他的样子好像不太匹配,或者是他的长相使他的微笑看起来邪恶而阴沉。

随后,他说抱歉要离开一下,让我把文件收起来。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我开始看起我周围的这些书。有一张地图集,自然而然地被翻到了英格兰那一页,这一页好像经常被用到。我看到地图上一些特定的地方被圈上了小圆圈,仔细看这些地方,我发现其中一个在伦敦的东边,显然,他的新房子就在那里。另外两个分别是我的律师事务所和约克郡海岸线上的惠特白港。

伯爵回来得正是时候,“啊哈,”他说,“还在看书啊?真不错!但是你也不能总是工作。来吧,他们告诉我你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他拉起我的胳膊,我们到了隔壁房间,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伯爵再次表示了歉意,因为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吃了晚饭。他还像昨晚那样坐着,在我吃饭的时候和我聊天。吃过饭我吸了烟,就像昨晚一样,伯爵一直和我在一起,和我聊天,问我各种各样能想到的问题,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我感到时间实际上已经很晚了,不过我没说什么,因为我认为在任何事情上都迎合我主人的愿望是我的义务。我并不觉得困倦,因为昨日长时间的睡眠已经养足了我的精神,但是,我不断地感到黎明之前的寒冷,这种寒冷又像是在退潮时的寒冷。人们说濒临死亡的人通常会在黎明来临时或退潮时去世。任何已经疲惫的,但又不得不继续工作,并且感受到空气的这种变化的人一定会相信这种说法。几乎在同时,我们听到一声尖厉的鸡鸣划破黎明的长空。

德古拉伯爵一跃而起,说道:“为什么又是早晨了!真不好意思又让你一宿没睡。你得把我的新家英格兰说得没趣一点儿,这样我就不会忘记时间了。”他礼貌地鞠了一躬,迅速离开了。

我走进我的房间,拉开窗帘,但是没有什么可看的。我的窗户朝向院子,我能看见的只有灰蒙蒙的渐白的天空。于是我又拉上了窗帘,记下了今天的日记。

5月8日

我开始担心我在记日记时会不会太啰唆了,不过现在我很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记得很详细,因为这里的有些事情真的是太奇怪了,这使我很不安。真希望我能活着回去,更希望我从没来过这儿。也许是这奇怪的一夜让我有如此感觉,但仅仅是这个吗?如果我能有个说话的人,还可以壮壮胆,可是没有。我只能和伯爵说话,可他……我怕我是这儿唯一的活人。让我写得实在一点儿吧,这样我还能有点勇气,不能太有想象力了,否则我会疯掉的。现在就让我来讲讲我的处境。

上床之后我只睡了几小时,我觉得我不能再睡了,于是就起床了。我把我的修面镜挂在窗户旁边,正准备刮胡子,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只手,并听到伯爵对我说“早上好”。我吃了一惊,因为我的镜子可以照到我身后的整个房间,然而我却没有看到他。因为吃惊,我不小心刮到了自己,不过当时没有感觉到。和伯爵打过招呼以后,我回过头去看镜子,看看自己为什么刚才会没看见他。这次不会有错,伯爵就在我旁边,我可以从我的肩膀看见他,但是镜子里却没有他的影子!我身后的整个屋子都显现在镜子里,可是却没有人,除了我自己以外。

这太让人吃惊了,几乎是我遇到的这些事里最奇怪的,它开始让我在当伯爵靠近时,常有的那种说不清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不过那个时候,我看见伤口流了一点儿血,血开始顺着我的下巴往下滴。我放下剃须刀,转了半个身子想找一些膏药。当伯爵看见我的脸时,他的眼中燃烧着魔鬼般的愤怒之火,并突然卡住了我的喉咙。我闪开了,他的手碰到了串着十字架的念珠。这使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愤怒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如此之短,以至于我都不敢相信它曾经在那儿过。“小心一点儿,”他说,“注意别刮到自己。在这个国家里,这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他拿起修面镜,接着说,“就是这讨厌的东西闯的祸。它是满足人们的虚荣心的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应该远离它!”接着他用他那难看的手拧开窗户,把镜子扔了出去,镜子掉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摔得粉碎。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出去了。这天让人觉得讨厌,因为我没有镜子就没法刮脸,我只好对着我的眼镜盒或者刮脸壶的底部,幸好它们是金属的。

当我走进餐厅,看见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找不到伯爵。所以我自己吃了早饭。很奇怪,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伯爵吃东西或者喝水。他一定是个奇怪的人!早餐过后,我在城堡里转了转。我下了楼梯,发现了一个面朝南的房间。

窗外的风景很美,从我站的地方看风景,视线非常好。城堡坐落于高高的悬崖边上,高到如果一块石头从窗户落下一千英尺也不会碰到任何东西!满眼都是绿色树冠的海洋,偶尔也会出现一个深深的裂缝,那里是峡谷。几条小河像银线一般,蜿蜒着穿过森林,流淌在深深的峡谷中。

但是,我没有心情描绘风景,因为我接下来看到的东西。门,门,到处都是门,都被锁上插上插销了。城堡的墙上除了窗户以外,没有一个门是出口。这座城堡是个真正的监狱,而我就是一个囚犯!第三章乔纳森·哈克的日记之继续

当我发现自己被囚禁起来,我开始变得疯狂。我冲上楼梯又冲下楼梯,试着打开我能找到的每一扇门,从我能找到的每一扇窗户向外张望,但是过了一会儿,一种无助感盖过了其他任何一种感受。当我几小时后再回想这一切时,我想我当时一定是疯了,因为我的行为就像是一个捕鼠器里的老鼠。当我确认自己是无助的时候,我安静地坐下了,像我往常处理任何事情时的那种安静,并且开始考虑现在应该做什么好。我安静地思考着,至今也没有想出任何确定的答案。只有一件事情我是确定的,那就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伯爵是没有用的。他很清楚我被囚禁起来了,因为这是他自己干的,并且无疑有他自己的动机,如果我完全地信任他,他只会欺骗我。在我看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所知道的和我的恐惧留给自己,并且睁大双眼。我知道,我要么像一个婴儿一样被自己的恐惧所欺骗,要么陷入艰难的困境。如果是后者,我需要集中我所有的精力来渡过难关。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楼下的大门关上的声音,伯爵回来了。他没有立即去图书室,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他正在整理床铺。这很奇怪,但却证实了我原来一直有的想法,这个房子里没有任何佣人。过了一会儿,我又通过门合叶的缝隙看见他在整理餐厅的桌子,更确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所有这些下人才做的事情都要由他来做的话,就说明城堡里没有其他人,送我到这儿来的那个马车夫一定就是伯爵自己。这是个可怕的想法,因为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他可以控制那些狼群,就像他所做的那样,只需静静地挥动手臂就可以了。那么,比斯特里兹和马车上的人们都为我担心,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送给我的十字架、大蒜、野玫瑰和山上的泥土又意味着什么呢?

上帝保佑那个把十字架挂在我脖子上的善良的夫人!因为每当我触摸到它时,它就会给我安慰和力量。真没想到一个一向被我厌恶并且视为盲目崇拜的东西,竟然能够在我孤独和遇到麻烦时帮助我。到底是因为它本身有意义,还是因为它是传送同情和安慰的媒介,是一个可以感知的支持?如果有时间,我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件事情,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同时,我要尽可能地了解有关德古拉伯爵的一切信息,这样有助于我理解现在的状况。今晚他可能会谈到自己,如果我故意把话题往这上面引的话。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非常小心,不要引起他的怀疑。

午夜

我和伯爵长谈了一次。我问了他一些关于特兰西法尼亚的历史问题,他谈起这个话题颇有兴致。当他谈到那些事情和人物,尤其是那些战争时,他的样子就好像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似的。之后他对这个的解释是,对于一位贵族来说,家族和姓氏的骄傲就是自己的骄傲,他们的荣誉就是自己的荣誉,而他们的命运就是自己的命运。无论他什么时候说到自己的家族,他总是用“我们”,总是用复数,就像是一位国王在讲话。我真希望能将他所讲的话准确地记录下来,因为这些话都太吸引人了,好像将他的国家的整个历史都包括进去了。他越说越兴奋,在屋子里踱着步,捋着他那长长的白胡子,握紧一切他的手所摸到的东西,乌戈尔族人好像会把它们捏得粉碎。有一段话,我把它尽可能准确地记了下来,因为它讲述了他的家族的历史:“我们斯则凯利人有权去骄傲,因为在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着许多勇敢民族的血液,他们为了王位如狮子般勇猛地战斗。这儿是欧洲种族汇集的地方,乌戈尔族人继承了冰岛的战士精神,这是多尔雷神和奥丁神赋予他们的。他们的狂暴战士们在欧洲、亚洲和非洲的沿岸地带残暴地展现着这种精神,让人们都以为是狼人来了。当他们来到这里时,发现匈奴人以其好战的凶猛,火焰般扫荡这片土地,垂死的人们认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那些古老的女巫的血液,那些女巫与沙漠里的魔鬼婚配,被驱逐出了塞西亚。傻瓜,真是一群傻瓜!什么样的恶魔和巫婆能与阿提拉一样伟大?”他高高举起了手臂,“这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我们是在战争中获得胜利的民族,我们值得骄傲,当马扎尔人,伦巴族人,阿瓦尔人,保加利亚人或土耳其人以千军万马之势来到我们的边境时,我们将它们统统击退?这难道不奇怪吗,当阿尔帕德和他的军队横扫匈牙利人的土地时,发现我们在这儿,而当他们到达边境时,却发现汉法格拉拉人全都在那儿?后来匈牙利军东进时,胜利的马扎尔人宣称斯则凯利人是他们的亲戚;对我们来说,这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守卫着面对土尔其的边境:守卫边境的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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