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短篇小说(中英对照)(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0-12 21:5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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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振武

出版社: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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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纳短篇小说(中英对照)

福克纳短篇小说(中英对照)试读:

关于威廉•福克纳

威廉•福克纳(William Cuthbert Faulkner,1897—1962),20世纪美国最有名的作家之一,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主福克纳生于美国南部密西西比州的新奥尔巴尼,5岁时随家迁居到奥克斯福。由于长年生活在南方,福克纳对南方有着深厚的情感。他的曾祖父威廉•克拉克•福克纳在密西西比州北部是个很有名的历史人物,在当年南部邦联军内任上校,修建过一条铁路,州内一个镇也是以他的姓氏命名的。他还著有几本小说和其他一些作品,这种文学传统一直在家中传承了下来。福克纳作品中的“约翰•沙多里斯上校”就是以他曾祖父为原型创作而成的。

对威廉•福克纳而言,南方始终是他的牵挂,让他魂牵梦绕。1950年11月10曰,福克纳获得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他对获奖反应平静,也不想远涉重洋到斯德哥尔摩去领奖。他对聚集在他家院子外的记者们只说了一句话这是莫大的光荣,我很感激。不过,我宁可留在家里。”的确,福克纳一向不喜參加社交活动。肯尼迪总统曾邀他去白宫參加宴会,他也断然拒绝:“为了吃饭跑趟白宫实在不值得。”他说,“我不愿长途跋涉去和陌生人一吃饭。”大有“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潇洒。他连文学沙龙也不肯光顾。“我不是文人,我是个乡下人”,他常说。福克纳总是故土难离,他始终离不开南方那片热土,离不开奥克斯福小镇。

正因为热爱自己的家乡,他才在小说中把它写成那种样子,才创造出约克纳帕塔法县这个小说王国。“这是我的祖国,我的故土,我爱她;虽然你不爱她,可尽管如此,还是因为你爱她;虽然她有缺点,可你爱的,本来就不是她的优点。”正是他对家乡无所不包的、绝对意义上的爱升华为他的小说艺术。

福克纳深受家庭传统和南方风土人情的影响。他的作品中有南方人特有的幽默感,深刻画黒人与白人的地位、相处、矛盾等敏感问题,生动描绘出惟妙惟肖的南方人形象。写作生涯早期,一位编辑错将他的名字拼为“Faulkner”,福克纳本人也就将错就错使用下去了。

他这么一个美国人,如同他笔下《红叶》中的印第安酋长杜姆一样,也经由新奥尔良去过欧洲,到了艺术之都——巴黎。在那里,他的法语总算有机会施展一下,来句,“我是诗人。”这也许是法国人崇拜福克纳的一个因素,但福克纳的法语肯定没有好到可以直接写法语小说的地歩,因此他只得劳驾诺贝尔奖得主加缪先生翻译他的《修女安魂曲》(Requiem for a Nun,1951)。被法国人看中是他之后在美国声名鹊起的一个重要前提。回到美国后,他得到了安德森的鼎立支持和慧眼指点,从而使他在创作了两部习作般的作品之后,开始集中表现他那“邮票般大小的”故土,成功地创作出一个神话土地——约克纳帕塔法县(Yoknapawtapha)一个充满残暴、仇恨和激情的世界,充斥着古老而贫困家庭的后裔,自大、骄傲暴发户的后代,还有被肆意践踏的黑人的子孙。他的作品总是与众不同,充满生机和活力,強烈的描述欲在字里行间编织出一道浓密又饱含意蕴的网络。“我试着……把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仍然在尝试,如果可能的话,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一根针尖上。”一年之内,即1929年,他于1月出版了《圣殿》,10月,出版了《喧哗与骚动》。

1929年6月的一天,他与埃斯特尔庄严地歩人法院,宣誓结婚。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但起初她却遵照父亲的意愿嫁给了另一名男子,跟他去了夏威夷,然后又去中国,后来独自带着两个孩子,伤心而归。福克纳一直期待着她的回归,因为她也是组成他对土生土长南方眷恋情结的一部分。

福克纳依靠在这一系列小说中对美国的深入了解,对美国人的深入剖析,让真正意义上的本土美国文学登上了欧洲文学的最高颁奖台。1949年他以其“对现代美国小说之强而有力与高度艺术性的贡献”而荣膺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而当1950年亲手接过瑞典国王颁给他1949年获奖的证书时,他像牧师般对那些“一样献身于这份苦难和艰涩,而且他们已经有了这样一位,会有一天也站在我站的这个位置,可能会因为我站在这样一个巅峰听到我的话的青年男女”发布了他那日后风光无限的有关“青年作家已经忘了人类的内心冲突,然而,单写这种冲突就能写出好作品”的获奖致词(不过他的南方口音害了他,端典人当时没大听明白,再加上他的致词高度福克纳化,不可能一下子就听明白,大家也没当回事。第二天的报纸全文发表出来的致词一下子使得斯德哥尔摩沸腾了)。他在斯德哥尔摩发表的得奖感言是诺贝尔文学奖最精彩的发言之一。他说道:“我拒绝认为人类已经走到了尽头……人类能够忍受艰难困苦,也终将会获胜。”这席发言和他的性格十分吻合。福克纳从斯德哥尔摩领回了30171美元奖金,除了5000美元留作自用,其余主要用来“成立一个基金以支持鼓励文学新人”。最后国际笔会/福克纳小说奖设立。福克纳从1957年起担任弗吉尼亚大学的驻校作家。1962年的一天,福克纳骑着马在林子中散歩,也许他过于集中精力思考,也许他真的写累了,也许是酒力发作,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心脏病发作,便溘然长逝。那一年,他66岁。

福克纳一生创作了19部长篇小说,大部分是在1929年到1942年间完成的,也就是他发表《去吧,摩西》(又译作《下去吧,摩西》)之后。1942年之后直到1948年《坟墓的闯入者》发表前,他没有任何作品面世。所以福克纳的作品本质上就是一个青年作家在郁郁不得志之时他最熟悉最难以割舍的环境和人物进行最精细清透的剖析和最婉转华丽的表述:从食鱼蝮、三声夜鹰、反舌鸟、山狮、绿鹭这种美洲独有的动物,到巴婆树、枫香树、沼生栎树等美国本土的植物,到长沼等这种美国南方特有的地理标志,再到印第安人奇克索部族、纳齐兹部族等这种美洲本土文化的标杆,一直到尤厄尔、卡隆特莱、威尔金森将军、克罗克特之类美国南方名流典故。就此意义,福克纳是一位美国本土小说的代表,真正意义上继承了美国文学的衣鉢,从某种程度上,他的成就超过了梅尔维尔和马克•吐温,因为他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得到广泛认可,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除了这个世系,他还有什么更著名的作品,或者怀疑他还写过什么其他作品,他的美国性毋庸置疑。

蜚声欧美的作家及作品,特別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历来是中国学界关注和研究的重点対象,然而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作家福克纳及其作品在中国的传播与接受却是以一个漫长同时遭受冷遇的境况开始的。福克纳及其作品在最初传入时,无论是作品译介还是评论研究都极其有限,并且一度销声匿迹。自1979年改革开放以来,告別了文革的中国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阶段,使得因文革而萧条的学术界重新焕发出生机。福克纳的短篇小说在中国虽然没有他的长篇小说那么受关注,但在少数篇目上还是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福克纳以其充满历史厚重感与创新性以及反应人类内心冲突的作品赢得了中国学界的关注与重视,并且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福克纳在美国的研究历史与现状可以为我国的福克纳研究乃至外国文学研究提供借鉴与参照。 据福克纳研究专家北京大学的陶洁先生考证,“福克纳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中国的杂志上是在一九三四年”。彼时,其作品《伊莱》(Elly,1934)被翻译到中国,这不仅是福克纳第一篇被翻译到中国的短篇小说,同时也是福克纳第一部被翻译到中国的作品。1934年,施蛰存先生在其主编的《现代》杂志上刊登了江兼霞翻译的福克纳短篇小说《伊菜》(现译为《艾莉》)、凌昌言的《福尔克奈——个新作风的尝试者》和赵家璧的《近代美国小说之趋勢》,但当时没有引起多少重视。1958年,《译文(外国文学月刊)》(1958,4)刊登了福克纳的短篇小说《拖死狗》(赵萝蕤译)和《胜利》(黄星圻译)以及苏联叶•罗曼诺娃的《威廉•福克纳创作中的反战主题》(林三木译)。罗曼诺娃分析了《胜利》和《寓言》等作品的创作历程及其中体现的福克纳的反战思想。可惜,此后,中国的福克纳译介与研究并没有开展下去。准确地说,国内对福克纳作品的系统翻译和研究是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改革开放后,福克纳的短篇小说陆续译介到中国。1979年,《外国文艺》(1979,6)刊登了《纪念艾米莉的一朵玫瑰花》(杨岂深译)、《

干旱的九月

》(杨小石译)和《烧马棚》(蔡慧译)。1980年,冯天泽向国人介绍了约瑟夫•布洛纳编选的《福克纳未结集短篇小说选》。他引用美国文学界的评论说,“如同任何一部福克纳或关于福克纳的书那样,《短篇小说增选集》向我们展现了一个既是艺匠又是天才的作家”。接着,《外国文学报道》(1980,5)还刊登了《伊万杰琳》的故事梗概,译者署名山城。1981年,《外国文学》(1981,4)刊登了刘国云翻译的《两个战土》。此后,李文俊翻译的《熊》(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和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产生了较大影响。

福克纳的短篇小说有130多篇,其中中国已经翻译出版的有40多篇。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福克纳的部分短篇小说在中国陆续结集出版。《福克纳中短篇小说选》(H.R.斯通贝克选,世界文学编辑部编,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福克纳作品精梓》(陶洁选编,河北教育出版社,1990)、《去吧,摩西》(李文俊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6)和《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福克纳短篇小说集》(陶洁选编,译林出版社,2001)。

迄今为止,福克纳的19部长篇小说中已有10部拥有了中译本,他们分别是:《喧哗与骚动》(The Sound and the Fury,1929;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2年)、《我弥留之际》(As I Lay Dying;1930;李文俊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90年;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年)、《去吧,摩西》(GO Down,Moses,1942;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6年)、《圣殿》(Sanctuary,1931;陶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八月之光》(Light inAugust,1932;蓝仁哲译,重庆: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掠夺者》(The Reivers,1962;王颖、杨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押沙龙!押沙龙!》:(Absalom! Absalom!,1936;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年)、《坟墓的闯入者》(Intruder in the Dust,1 948;陶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 000年)、《村子》(The Hamlet,1940;张月译,重庆: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野棕榈》(The Wild Palms,1939;蓝仁哲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其中除《村子》和《野棕榈》之外的八部已由上海译文出版社于2004年结成《福克纳文集》出版。另外,《福克纳随笔》(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也于2008年翻译出版,这是一本包括福克纳的随笔、演说词和公开信等非小说性散文在内的“尽可能完整的集子”,这些珍贵的原典和文献为福学研究者以及福克纳作品的爱好者提供了文本资料。

截至2009年4月17日,中国知网统计结果为,各种研究福克纳的期刊文章和博、硕士论文共643篇;期刊文章530篇,报纸文章14篇,年鉴2篇,会议文章7篇;这些文章发表时间除1篇发表于1966年外,其余从1980年4月至2009年2月,80年代35篇,90年代116篇,新世纪是491篇;新世纪中2008年有58篇,2007年有93篇,2006年有98篇,这三年就占据新世纪总量的半壁江山。

在2000年至2009年8月间的145篇学位论文中,硕士论文占139篇,博士论文占6篇(其中并未包括研究福克纳短篇小说以及探讨翻译福克纳作品技巧的7篇硕士论文)。6篇博士学位论文分别为刘建华的《福克纳对他性的文本化》(北京大学,1997)朱振武的《福克纳小说创作的心理美学研究》(苏州大学,2002);李萌羽的《全球化视野中的沈从文与福克纳》(山东师范大学,2004);朱宾忠的《福克纳与莫言比较研究》(武汉大学,2005);刘国枝的《威廉•福克纳荒野旅行小说的原型模式》(华中师范大学,2007)以及刘洧波的《乱中求序一〈喧哗与骚动〉的文体特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2007)。

国内关于福克纳的研究专著共有9部,主要从学术的角度对福克纳的众多长篇小说和部分短篇小说进行较为翔实的介绍与研究。李文俊、陶洁、蓝仁哲、潘小松、肖明翰、朱振武、刘洧波、刘建华、朱宾忠等学者的研究著作都从不同的方面对福克纳及其作品作了深入、系统的研究,另外,这些学者对福克纳研究的学术论文也散见于各大学术期刊,这些研究专著极大地拓展了我国福克纳研究的领域。

陶洁对福克纳研究在中国的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她翻译了《圣殿》、《坟墓的闯入者》等福克纳的作品,编选了《福克纳作品精粹》和《献给艾米莉的一朵玫瑰花:福克纳短篇小说集》两个短篇小说集,对福克纳及其作品作了深入研究。肖明翰早在1983年在美国读研究生时就开始了对福克纳及其作品的研究。在《大家族的没落——福克纳和巴金家庭小说比较研究》中,肖明翰分析比较艾米莉之父、塞德潘和高老太爷等形象,认为这些专制家长同样是旧制度的受害者。针对福克纳是“厌女主义者”的说法,肖明翰分析比较了艾米莉和巴金笔下的妇女形象的悲剧命运,指出福克纳绝非“厌女”,他“对妇女人物的塑造和命运的描写最明显地表现了他的人道主义”。在分析了《干旱的九月》和《去吧,摩西》等中的黑人和巴金笔下的奴婢的悲惨命运后,他认为巴金强调通过社会变革来改变人物命运,而福克纳则强调道德意识和道德力量的作用。他在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威廉•福克纳研究》中也考察了上述几部作品。朱振武在博士学位论文《福克纳小说创作的心理美学研究》中,着重探讨福克纳文学创作的心理态势。他的专著《在心理美学的平面上:威廉•福克纳小说创作论》的两个章节从“男性成年范式”和“女性毁灭范式”的角度深入研究了《熊》和《献给艾米莉的一朵玫魂》的创作思想。李文俊在《福克纳评传》和《福克纳传》中分析了《去吧,摩西》中的系列小说中的人物塑造和主题;他还认为《献给艾米莉的一朵玫瑰》是对哥特式恐怖小说的超越。潘小松所著福克纳传记《福克纳——美国南方文学巨匠》把福克纳的人生经历与他的文学创作结合,其中部分篇幅简要分析了他的短篇作品的内容和创作情况。

国内学术界对福克纳的短篇作品的总体研究主要围绕福克纳的创作思想、福克纳与南方历史文化、福克纳与宗教、神话和哲学、福克纳的妇女观和福克纳的创作艺术等几个方面展开。这些论文散见于《外国文学评论》、《外国文学研究》、《国外文学》和《外国语》等杂志,以及各大学学报和几家报纸上。

福克纳研究中有很大一块是比较文学。以前散见莎翁和汤显祖之间的比较,但是福克纳比较很有特色的地方在于和现当代作家大量的比较。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之间的隔阂不算小,所以国内很多英美作家的比较研究就是和其他英美或者欧美作家之间进行比较,难得福克纳这样在美国难懂得“臭名昭著”的作家在中国有如此大的反响,有这么宽泛的比较对象。

肖明翰的《大家族的没落——福克纳和巴金家庭小说比较研究》(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以福克纳和巴金共同关注的家庭问题与他们共同怀有的人道主义情怀作为切人点,从社会背景、创作思想、人物塑造和写作手法等方面对二者的家庭小说进行了比较,探寻了他们作品中大家族没落的真正原因,即根源不是内战,而是大家族自身的腐败和内部的矛盾,考察了代表旧社会和旧传统的封建家长对妇女、青年和奴隶奴仆的人性上的压制与摧残,以及进而造成的妇女心理扭曲和青年对压制的反叛与失败的结局。如《八月之光》中朱利安的父亲对她进行人性压抑并最终导致她心理极度扭曲成为疯狂的性变态;《家》中高老太爷的专制造成了觉新的压抑、觉慧的反叛和丫头鸣凤的自杀等等。而朱宾忠的《跨越时空的对话——福克纳与莫言比较研究》(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6年)则结合《天堂蒜薹之歌》、《酒国》、《喧哗与骚动》、《圣殿》、《八月之光》和《我弥留之际》等作品就福克纳与莫言的创作历程、文艺思想、部分主题、部分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创作特色进行了平行比较研究。该书还专辟一节用以探讨二者的语言风格,通过引用作品原文,对词汇的使用和创造、句式的构成、比喩和修辞、人物语言与人物性格等方面进行了独到地分析。李萌羽的《多维视野中的沈从文和福克纳小说》则对福克纳和沈从文进行了平行研究。该作立足跨文化的视野,从本土文化、后现代性、生态美学、宗教学和原型批评五个维度比较了两位作家的小说特点、文化意蕴及文本价值,深化扩展了福克纳与沈从文的比较研究的深广度。此外,黎明和江智利的《另一个角度看福克纳》(重庆:重庆出版社,2006年)也对福克纳及其长篇小说进行了多角度的研究。

但是最近几年中,又出现几位当代作家和福克纳比较的小高潮,其中比较多的是莫言、苏童、余华为主的中青年作家,甚至看到陕西的作家贾平凹,“莫言、苏童、余华、张炜、赵玫、李锐等等,这些作家在各种访谈和对话中也毫不避讳福克纳对自己的影响……莫言曾写过《两座灼热的高炉——加西亚•马尔克斯和福克纳》、《说说福克纳老头》,余华写过《永存的威廉•福克纳.苏童在他的《世界两侧•自序》以及他们的对话录、访谈中也多次提到福克纳。”

中国学术界几十年来比较重视对福克纳的主要短篇小说的具体分析和解读。从中国期刊网的检索结果来看,自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学者对福克纳的短篇小说进行个案研究的论文(包括学位论文)有345篇。虽然大部分论文都集中在《献给艾米莉的一朵玫瑰》(以下简称《献》,又译《

一支给埃米莉的玫瑰

》)(272篇),还有相当比例的文章(37篇)主要以《熊》为研究对象,部分论文对《

夕阳

》、《沃许》等名篇也有专门阐述或论及。《献》是国内学术界关注最多的作品。《献》是最早被翻译成中文的作品之一,也是国内研究最为集中的一部。研究《献》的论文数占研究福克纳短篇作品论文总数的70%以上,其研究主要集中在主题分析、创作手法、人物塑造、时空观和心理研究等几个方面。学者们主要探讨艾米莉的人生悲剧与美国南方旧传统的关系。朱叶的《道德与美的探索——〈献给艾米莉的玫瑰〉的主体与风格初探》(《外国语》,1986,4)从主题、情节结构、意识流和日寸序颠倒、情感f口心理意象、措辞等角度进行了深入研究,认为艾米莉的“恋父情结”表现为她对父亲所代表的南方旧传统的屈服,这个故事“透露了福克纳本人和许多南方人对旧传统的崇敬和怀恋”。国内学者还对《献》的主题和叙事者的身份展开了热烈的探讨。肖明翰在《为什么向艾米莉献上一朵玫瑰?——兼与钱满素先生商権》(《名作欣赏》,1996,6)中就钱满素“艾米莉是传统的化身”的说法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认为《献》的叙述者代表着传统保守的南方人,艾米莉不是“传统的化身”而是它的牺牲品。刘新民认为艾米莉的所作所为是没落贵族不甘雌伏的心态的写照(《名作欣赏》,1997,),这一说法引起了学术界的热烈讨论。肖明翰的《再谈〈献给艾米莉的玫瑰〉——答刘新民先生》(《四川师范大学学报》,2000,1)认为《献》的叙述者是旧传统的代言人,他帮助镇上的人们推卸造成艾米莉的悲剧的责任。肖明翰认为福克纳对待传统与变革的态度复杂而矛盾,他既批判了南方清教传统,也对一些传统美德的沦丧感到遗憾,同时对工商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念也进行了讽刺和批判。

福克纳在《献》中对意识流技巧、叙事结构模式和哥特式风格的运用同样引起了学术界的重视。刘玉宇的《艾米莉的“同谋”》(《外国文学评论》,2007,4)认为叙述者不是“天真的旁观者”和“社区代言人”,而是作者精心刻画的一群心态复杂的谋杀案“同谋”。针对有些批评家认为小说的时序交错仅仅增加了阅读难度和神秘感的说法,刘立辉、王江在《时间意义的生成机制——〈献给爱米莉的玫瑰〉的叙事时间》(《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7,6)中,从叙事学的角度深入探讨“叙事”与“时间”之间的关系,并指出叙事时间是叙述者或作者用以表达情感和主题的有力方式。齐天蛮的硕士学位论文《〈献给艾米莉的玫瑰〉的哥特式风格》(吉林大学,2007),分析了《献》中的死亡、怪诞的人物、恋父情结和恐怖神秘的气氛等哥特因素。张美琴在硕士学位论文《论〈献给艾米莉的玫瑰〉对“南方情结”的继承和超越》(武汉理工大学,2006)中,通过对比分析,发现《献》超越了福克纳其他小说的思想内容和写作特征。有的学者从哲学角度解读《献》的深层寓意。学者们还从比较研究的角度把《献》与《呼嘯山庄》、《远大前程》、《祝福》和《金锁记》等中外作家的作品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对比,从而实现了对这部名篇的较为全方位的解读。

福克纳的又一名篇《熊》在中国的影响仅在《献》之下,对这篇小说的研究也相对集中。国内学者对《熊》的研究主要围绕主题研究、文体风格、生态批评和创作范式等方面展开。1979年至1999年的20年间,中国学者主要从主题和语言风格方面对《熊》进行研究。陈凯的《福克纳的短篇小说〈熊〉语言风格浅析》(《外国语》,1988,2),从词汇、比喩和句法等方面对《熊》的语言风格进行了考察。进入21世纪,生态问题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中国学者主要从生态批评的角度对《熊》进行深入研究。高岚的《艾萨克•麦卡斯林,西方的“真人”——从道家思想和生态主义看福克纳的〈熊〉》(《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5,3),从道家思想出发,以《熊》为蓝本,分析生态思想在中西文化中的巧合重叠,掲示一种理想的生态观和人类生存状态。张锦青的硕士学位论文《艾克在荒野中的自我实现历程——威廉姆•福克纳〈熊〉的生态主义解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2008),从生态批评的角度分析《熊》中人与土地、文明与荒野的关系,论证艾萨克在荒野中从开始学习狩猎到最终成为一名真正的猎人的过程也是他达到精神上自我实现的心理历程。福克纳的创作心理动势和人类忧患意识也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朱振武的《〈熊〉的创作范式及福克纳对人类的焦虑》(《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1)考察了《熊》运用的成年礼范式所达到的美学和心理学效果,认为由于自卑情结和潜意识等心理因素,福克纳在人物塑造和情节安排上,表现出強烈的心理定势和明显的范式化倾向。另外,学者们还把《熊》与《老人与海》、《老人》和《狼图腾》等文学作品进行研究対比,探讨它们在主题等方面的异同。

学术界对短篇小说集《下去吧,摩西》也有较多关注。《下去吧,摩西》包括《话说当年》、《灶火与炉床》、《大黑傻子》、《古老的部族》、《熊》、《三角洲之秋》和《下去吧,摩西》七个短篇小说,学者们的研究主要从创作主题、种族关系和生态伦理等角度展开,普遍认为《下去吧,摩西》揭示了白人与黑人的关系。但王屹在《这是一个新天地:〈去吧,摩西〉主题阐释》(《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0,3)中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小说表现了更具普遍性和根本性意义的天人关系、人与人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福克纳以理想主义的态度创造了一个与现实社会截然相反的世界,使其与现代世界形成対照,并成为一个现代社会应追求、效法的图式。《下去吧,摩西》中的女性形象开始引起学者们的关注。赵伟的《“影子”并非影子——论〈下去,摩西〉中的女性形象》(《世界文学评论》,2008,1),对文本中的“影子性”妇女们在小说中的艺术功能、价值和意义进行了深入研究。刘国枝的博士学位论文《威廉•福克纳荒野旅行小说的原型模式》(华中师范大学,2007)以《熊》、《三角洲之秋》等荒野旅行小说为个案,结合作家浸润其中的基督教文化传统,依据神话原型批评理论对作品迸行深层解码,以探视美利坚民族久远的文化和心理继承,管窥“美国”和“美国人”身份双重焦点的精髓。《夕阳》、《干旱的九月》、《沃许》、《烧马棚》、《老人》、《艾莉》和《曾经有一位女王》等七部较为重要的短篇小说也吸引了学术界的较多关注。对《夕阳》主要从叙事策略和艺术特色方面展开研究。王小凤的《从〈夕阳〉的叙事策略论其对主题的表现》(《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4,5)挖掘作者在这部小说里所运用的叙述技巧的成功之处以及产生的独特艺术效果。对于《干旱的九月.,国内学者主要从主题、女性等视角对其进行探讨。梁晓冬的《疯狂、暴力和死亡:福克纳短篇小说“干旱的九月”中隐喻的分析》(《外国文学研究》,2006,1)以“干旱的九月”、“流言”、“血色黄昏”等隐喻为焦点,将它们放在历史、神化、宗教的语境中,从语义、语用、审美等方面研究其内涵与作用。《

沃许

》主要描写南方穷白人沃许与种植园主塞德潘之间的恩怨。对《沃许》的研究主要从主题和人物形象角度展开。吴培宏的《论福克纳笔下沃许悲剧形象的寓意》(《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0,3)指出作者既对以沃许为代表的南方穷白人的生存状况给予深切的同情与关注,又致力于对“人”精神问题的思考。《烧马棚》讲述了美国南方白人农民阿伯纳一家的生活经历。国内学者从社会变革、原型批评和文体学角度对这部作品进行了研究。硕士学位论文《福克纳小说〈谷仓燃烧〉的认知文体分析.(高兴梅,苏州大学,2005)和《对小说〈烧马棚〉的功能文体分析》(刘霞,山东师范大学,2008)在这方面作了有益尝试。王屹的《〈老人〉:一种存在主义的解读》(《外国文学研究》,1998,1),探讨福克纳如何通过人物命运、情节安排和希腊神话与圣经隐喻等方面阐释存在主义的基本观点。《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女王》描述大多数男人已死去的沙多里斯家族的故事。学者们主要从女性批评角度对这两个故事进行探讨。韩启群的《没有男人的女人——福克纳短篇小说〈曾有过这样一位女王〉的女性主义解读.(《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5,3)着重指出福克纳通过珍妮姑婆的形象挑战了以男性为主体的社会模式,体现了作者的人道主义思想和创作理念。

回顾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福克纳短篇小说研究,我们发现在不足30年的时间里已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和进展,且对一些重要短篇小说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研究。然而,无论是与国外福克纳研究还是与国内对福克纳的长篇作品的研究相比,国内30年来对福克纳的短篇作品的研究仍然存在着很大的不足,福克纳的一些短篇小说还没有被译介到中国,国内学者对其短篇小说的研究过于集中在《献》和《熊》等少数作品上。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我们既要重视对福克纳短篇作品的译介,重视对国外研究成果的翻译和引进,还要加强自主研究和对福克纳短篇小说的表现手法的多样性、思想蕴含的复杂性的洞悉及其作品多元化的解读,以便对福克纳这个在世界文坛产生深远影响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有更全面更深刻的考察,也方便中国作家和学人对这位影响级别仅次于莎士比亚的大文豪的学习和研磨,从而更好地为我国文学与文化的繁荣与发展作出贡献。《一支给埃米莉的玫瑰——福克纳短篇小说(评注本》共收录福克纳短篇小说12篇,其中《大黒傻子》、《干旱的九月》、《沃许》和《曾经有一位女王》由刘静导读、注解、翻译;《夕阳》和《

带斑点的马

》由杨瑞红导读、注解、翻译;《一支给埃米莉的玫瑰》、《

红叶

》、《

猎熊

》、《

圣草馨香

》、《

仓房纵火

》、《

两名士兵

》则由张柯导读、注释、翻译。本书在译、评、注的过程中得到了美国名家短篇小说评注丛书主编朱振武教授的热心指导和帮助,在此深表谢意。

尽管我们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但舛误之处肯定在所难免,诚望各位前辈、各位专家、各位同仁和各位读者批评指正。一支给埃米莉的玫瑰一

埃米莉•格里尔森小姐过世了,我们全镇的人都去送丧:男子们是出于某种对一座倒下纪念碑的敬慕之情,妇女们呢,则大多数是出于对她屋子的好奇心,除了个老男仆之外——他身兼花匠和厨师——至少在十年里面谁都没看过房子的内部。

那是幢坐落在当年一条最上品的街道上,曾是白色的四方形大木屋,还装点着有19世纪70年代风味的圆形穹顶、尖塔和涡形花纹的阳台,带着浓厚的明快风格。可是车库和轧棉机之类的东西侵犯并且抹杀了这带令人敬畏的名声;只剩下埃米莉小姐的屋子,在棉花车和汽油泵中倔强而风骚地戳着这么个老古董——实在是刺眼中的刺眼。现在埃米莉小姐已经加入了那些名字庄严的代表人物的行列,他们沉睡在雪松环绕的墓园之中,那里尽是一排排在南北战争时期杰斐逊战役中阵亡的北方和南方的无名军人墓。

埃米莉小姐在世时,始终是个传统的化身,是责任的象征,也是人们关注的対象;打1894年某日镇长沙多里斯上校——那条黑人妇女不系围裙不得上街法令的始作俑者——从她父亲去世之日开始终生豁免了她一切应纳的税款起,她也就成为全镇继承的个义务。这也并非说埃米莉甘愿接受施舍。是沙多里斯上校编造了一个复杂的故事背景,大意是说是埃米莉的父亲曾经贷款给镇政府,因此,镇政府作为种交易,宁愿以这种方式来报答。这一套话,只有沙多里斯那一代的人以及跟沙多里斯样思维方式的人才能创造得出来,也只有女流之辈才会相信。

等到思想更为现代的新一代人当了镇长和参议员时,这项安排引起了一些小小的不满。那年伊始,他们便给她寄去了一张纳税通知单。二月份到了,没有任何回音。他们发去一封公函,要她在方便的时候到县治安官办公室去一趟。一周之后,镇长亲自写信给埃米莉,表示愿意登门拜访,或派车迎接她,而所得回信却是一张便条,用褪色的墨水在陈旧的信笺上写就,书法流利,字迹细小,信的大意是说她已经完全不再外出。纳税通知也附在信中,没有表示意见。

他们召集市府参事们开了个特别会议,派出个代表团对她进行了拜访。他们敲敲门,自从八年或者十年前她停止开授瓷器彩绘课以来,谁也没有从这大门出入过。那个上了年纪的黑人男仆让他们进入了明暗的门厅,那里有楼梯通往更阴暗的所在。一股灰尘和废弃无人的味道扑鼻而来——憋闷而潮湿。黒人领他们到客厅。客厅里面摆设着沉重的皮革覆面的家具。黑人打开了一扇百叶窗,这时,便可更清楚地看出皮套子已经破裂;当他们坐下的时候,大腿两边就缓缓升起淡淡的灰尘,尘粒在那缕阳光中缓缓旋转。壁炉前已经失去光泽的鍍金画架上面放着埃米莉父亲的炭笔画像。

她——小个子的胖女人一袭黑衣,一条细细的金表链拖到腰部,余下的部分消失在腰带里面,拄着根乌木拐杖,拐杖头的镶金已经失去光泽——一进屋,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她的身架矮小;也许这是为什么在别的女人身上可能不过是显得丰满的体型,而在她身上却给人以肥胖的感觉。她看上去像长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尸体,就是那种惨白的色调。当客人说明来意吋,她那双凹陷在脸隆起的肥肉之中,活像揉在一团生面中的两个小煤球似的眼睛不停地移动着,从这张脸到另一张脸。

她没有请他们坐下来。她只是站在门口,安静地听着,直到发言的代表结结巴巴地说完。这时,他们都能听到金链子那一端那块看不见的挂表在嘀嗒作响。

她的声音干涩而冰冷。“我在杰斐逊镇没有需要缴纳的税款。沙多里斯上校早就向我交代过了。或许你们中某人可以去查阅镇政府档案,自当心满意足。”“我们已经查过档案,埃米莉小姐,我们就是政府当局。难道你没有收到过治安官亲手签署的通知吗?”“没错,我收到过份文件,”埃米莉小姐说道,“也许他认为自己是治安官……可是我在杰斐逊镇无税可交。”“可是纳税册上并没有显示出这点,你明白吧。我们应根据……”“你们去找沙多里斯上校。我在杰斐逊镇无税可交。”“可是,埃米莉小姐 ——”“去找沙多里斯上校。”(沙多里斯上校死了快十年了。)“我在杰斐逊无税可纳。托比!”黒人 应声而来。“带这些先生们出去。”二

她就这样把他们击败了,全军覆没,正如30年前为了那股气味的事击败了他们的父辈一样。那是她父亲死后两年,也就是在她的心上人——我们都相信一定会和她结婚的那个人——拋弃她不久的时候。父亲死后,她很少外出;心上人离去之后,人们几乎看不到她了。有少数几位女士竟鲁莽地去拜访过她,但都被拒之门外。她住处周围唯一显示着生命气息的就是那个黑人男子——那时还是个年轻人——拎着只购物篮进进出出。“好像只要是个男人,随便什么男人,都可以把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似的。”女士们都这样说;因此,那种气味越来越厉害时,她们也不感到奇怪,那是芸芸众生的世界与高贵有势的格里尔森家之间的另一种联系。

邻家一位妇女曾经就此事向年已八旬的法官史蒂文斯镇长抱怨过。“可是你要我去对这件事做些什么呢,夫人?”他说。“哎呀,通知她别再弄出那种气味来呀,”那位妇女说。“法律不是有規定的吗?”“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史蒂文斯法官说。“可能是她家那个黑鬼在院子里打死了一条蛇或只老鼠。我会去跟他谈谈这件事。”

第二天,他又接到两起申诉,一起来自个男的,胆怯地表达着反对意见。“法官,我们对这件事实在不能不过问了。我是最不愿意打扰埃米莉小姐的人,可是我们总得想个办法。”那天晚上全体参议员——三位胡须半白的老人和一位年纪较轻的新一代成员在一起开了个会。“这件事太简单了,”年轻人说,“通知她把家里打扫干净,规定时限,不然的话……”“太荒谬了,先生”史蒂文斯法官说,“你能当着一位女士的面说她那里有难闻的气味吗?”

于是,第二天午夜以后,有四个人穿过了埃米莉小姐家的草坪,像夜贼一样绕着屋子鬼鬼祟祟的潜行,沿着墙脚带以及在地窖通风处拼命闻嗅,而其中个人则用手从挎在肩上的袋子中掏出什么东西,不断做着播种的动作。他们打开了地窖门,在那里和屋子的所有附属建筑部分都撒上了石灰。等到他们回头又穿过草坪时,原本黑洞洞的一扇窗户亮起了灯:埃米莉小姐坐在那里,灯在她身后,她那挺直的身躯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神像一般。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草坪,步入街道两旁洋槐树树荫之中。一两个星期之后,气味消失了。

而这时人们才开始真正为她感到难过。我们镇上的人想起埃米莉小姐的姑婆韦亚特老太太最终彻底发疯的事情,都认为格里尔森一家人对于自己所处的地位自视甚高。任何年轻男子都配不上埃米莉小姐和像她类的女子。长久以来,我们把这家人一直看作一种戏剧性的舞台造型:身着白衣纤弱的埃米莉小姐在背景里面,她父亲叉开两腿站立的侧影是前景,背对埃米莉,手执根马鞭,一扇猛然向后打开的大门勾勒出了他俩的身影。因此当她年近30却依然待字闺中的时候,我们实在高兴不起来,只是觉得先前的看法得到了证实。就算她家有精神错乱的遗传,如果那些机会已经出现,她也不应该把它们统统断然放弃。

父亲死后,传说留给她的全部财产就是那座房子;人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感到高兴。到头来,他们可以对埃米莉表示怜悯之情了。単身独处,贫苦无告,她变得有些人情味了。如今她也能体会到多一分钱就激动颤抖、少一分钱便痛苦失望的那种人皆有之的心情了。

她父亲死后的第二天,所有的女士们都准备到她家拜访,表示哀悼和愿意伸出援手的心意, 这是我们的习俗。埃米莉小姐在家门口接待她们,衣着和平日一样,脸上没有丝哀愁。她告诉她们,她的父亲并未死。一连三天她都是这样,不论是教会牧师访问她也好,还是医生想劝她 让他们把尸体处理掉也好。正当他们要诉诸法律和采取强制措施吋,她崩溃了,于是他们很快地埋葬了她父亲。

当时我们还没有觉得她发疯。我们认为她不过是必须这么做罢了。我们想起了她父亲曾经赶走过的所有年轻男子,我们也知道她已经无所有,只有跟人们常常所做的一样,死死拖住 那个抢走了她一切的人。三

她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见到她时,她的头发已经剪短,看上去像个姑娘,和画在教堂里彩色玻璃窗上的天使不无相似之处——安详而带有某种悲剧色彩。

镇政府已订好合同,要铺设人行道,就在她父亲去世的那年夏天开始动工,建筑公司带着一批黑人、骡子和机器来了。工头是个北佬,名叫霍默•巴伦,个子高大,皮肤黝黑,机敏灵活,声音宏亮,双眼的顔色比肤色淡。男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跟在他身后,听他咒骂黑人,而黑人则随着铁镐的上下起落有节奏地哼着劳动号子。他用极快的速度认识了全镇的人。无论何时,人们要是在广场上的某个地方听见哄堂大笑的声音,霍默•巴伦肯定是在人群的中心。过了不久,每逢礼拜天的下午我们就看到他和埃米莉小姐齐驾着轻便马车出游了。那辆黄轮车配上从马房中挑出的红棕色辕马队,十分相称。

起初我们都很高兴埃米莉小姐多少有了一点兴趣爱好,因为女士们都说:“格里尔森家的人 绝对不会对个拿日薪的北佬认真。”不过也有別人一些更年长的人,说就是悲伤也不会叫一 个真正高贵的女士忘记“贵人应有的品德”,尽管她对“贵人应有的品德”不以为然。他们只是说:可怜的埃米莉,她的亲戚应该来到她的身边。”她有亲属在阿拉巴马;但多年以前,她的父亲为了疯婆子韦亚特老太太的财产问题跟他们闹翻了,打那以后两家就根本不联系了。他们甚至都没派人参加葬礼。

老人们说到“可怜的埃米莉”,就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相互说你认为真是那么回事吗?” “当然是啰。还能是别的什么事?……”而这句话他们是用手捂住嘴轻轻地说的;马队轻快的蹄声得得驶过的时候,紧闭着用来遮挡星期日午后骄阳的百叶窗后面,有绸缎的窸窣声:“可怜的埃米莉。”

她高高地抬着头——甚至当我们认为她已经堕落了的时候也是如此,仿佛她比历来都更需要人们承认她作为最后个格里尔森家族成员的尊严;仿佛她的尊严就需要同世俗的接触来重申她的无动于衷。正如她买砒霜做老鼠药的那次。那是在人们已开始说“可怜的埃米莉”之后一年多,当时她的两个堂姐妹正在她家做客。“我要一些毒药。”她对药剂师说。她当时已30出头,依然是个纤弱的女子,只是比往常更加消痩了,一双黑眼目青盛气凌人,脸上的肌肉在鬓角和目艮窝处绷得很紫,那副面部表情正如你想 象中的灯塔守望人所应有的。“我要一些毒药。”她说道。“好的,埃米莉小姐。要买哪种?是毒老鼠之类的吗?那么我介——”“我要你们店里效果最好的毒药,不管哪种。”

药剂师一口气说出好几种。“它们什么都毒得死,甚至是大象。可你要的是——”“砒霜,”埃米莉小姐说。“砒霜灵不灵?”“是……砒霜?好的,小姐。可是你要的是……”“我要的是砒霜。”

药剂师朝下望了她一眼。她笔直地回看他,脸如同一面绷紧了的旗子。“噢噢,当然有,”药剂师说。“如果你要的是这种毒药,不过,法律規定你得说明用它来干什么。”

埃米莉小姐只是瞪着他,头向后仰了仰,以便与他目光相接,一直看到他把目光移开了,走进去拿砒霜包好。黒人送货员把那包药送出来给她;药剂师却没有再露面。她回家打开药包, 盒子上骷髅骨标记下注明:“毒鼠用药”。四

于是,第二天我们大家都说:“她要自杀了”我们也都说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们第一次看到她和霍默•巴伦约会时,我们曾经说:她要嫁给他了。”接着我们又说:她还得先说服他呢。”因为霍默自己谈到过他是无意成家的人,他喜欢和男人来往,众所周知他和年轻人在麋鹿倶乐部一起喝酒。后来每逢礼拜天下午他们乘着漂亮的轻便马车驰过:埃米莉小姐昂着头,霍默歪戴着帽子,嘴里叼着雪茄烟,戴着黄手套的手握着缰绳和马鞭,我们在百叶窗背后都不禁要说一声:“可怜的埃米莉。”

后来有些女士开始说,这是全镇的耻辱,也是青年的坏榜样。男人们不想干涉,但女士们终于迫使浸礼会牧师——埃米莉小姐一家人都是属于圣公会的——去拜访她。会面的经过他从未透露,但他再也不愿去第二趟了。下个礼拜天他们再次驾着马车出现在街上,于是次日牧师夫人就给埃米莉住在阿拉巴马的亲戚写了封信。

于是她家里再次住了亲戚,我们坐观事态的发展。起先没有动静,随后我们得到准信,他们即将結婚。我们打听到埃米莉小姐去过珠宝店,订购了一套银质男人盥洗用具,每件上面都刻着字母“H. B. ”。两天之后我们又打听到她买了整套的男人服装,包括男式长睡衣在内,因此我们说:他们已经结婚了。”我们确实很高兴。我们高兴的是两位堂姐妹比起埃米莉小姐来,更像格里尔森家族的成员。

因此当霍默•巴伦离开——街道铺路工程已经竣工好阵子了——本镇时,我们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我们倒因为缺少一番送行告別的热闹而有点失望。不过我们都相信他此去是为了迎接埃米莉小姐作一番准备,或者是让她有个机会打发走两个堂姐妹(这时已经形成了个秘密小集団,我们都站在埃米莉小姐边,帮她踢开这一対堂姐妹)。一点也不差,一星期后她们就离开了。而且,正如我们一直所期待的那样,三天后霍默•巴伦又回到镇上来了。一位邻居亲眼看见那个黒人在某天黄昏时分打开厨房门让他进去了。

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霍默•巴伦。至于埃米莉小姐呢,我们则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她。黒人拿着购物篮进进出出,可是前门却总是关着。偶尔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在窗口晃过,就像人们在撒石灰那天夜晚曾经见到过的那样,但却有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她没有出现在大街上。 我们知道这也属于情理之中;她父亲的性格三番五次地成为她女性生活的障碍,而这种性格过于恶毒和狂暴以至于久久无法消失。

等到我们再次见到埃米莉小姐时,她已经发胖了,头发也变得灰白。以后数年中,头发越来越灰,直到变得像胡椒盐似的铁灰色,就不再变化了。一直到她74岁去世之日为止,依然还是那强韧的铁灰色,如同一个精力充沛的男子的头发。

打那时起,她的前门就一直关闭着,除了她40岁左右的那段约有六七年的时间之外。在那段时期,她教授瓷器彩绘课。在楼下的一间房里,她临时布置了个工作室,跟沙多里斯上校同时代的那些人全都把女儿、孙女儿送到她那里学习,那种风雨无阻和认认真真的劲头儿,简直就跟礼拜天把她们送到教堂去,还给她们准备好放在捐献盆子里的两角五分钱的硬币那样。那时候,她的赋税已经被豁免了。

接着,新的一代成了镇里的中流砥柱,绘画课的学生们也长大成人渐次离开了,她们没有再让自己的孩子带着调色盒、单调乏味的画笔以及从妇女杂志上剪下来的画片到埃米莉小姐那里去学习。最后个学生离开后,前门关上了,而且是永久地关上了。全镇实行免费邮递制度之后,只有埃米莉小姐一人拒绝在她的门上钉金属门牌号和添加邮箱。她根本不理睬他们。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们眼看着那黑人的头发变白了,背也驼了,还照旧提着购物篮进进出出。毎年十二月我们都寄给她一张纳税通知单,但一星期后又由邮局退还了,无人领取。偶尔我们会在楼下的某个窗口——她显然是把楼上封闭起来了——见到她的身影,如同神龛中神像的雕塑躯体,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着我们。她就这样度过了个又一个时代——高贵,安静,不可忽视,岿然不动,怪僻乖张。

她就这样与世长辞了。在栋尘埃遍地、鬼影憧憧的屋子里得了病,侍候她的只有个老态龙钟的黒人。我们甚至连她病了也不知道;也早已放弃试图从黑人那里去打听什么消息的想法。

他跟谁也不说话,可能甚至跟她也不说话,他的嗓子仿佛是由于长久不用的缘故而变得嘶哑了。

她死在楼下一间屋子里,笨重的胡桃木床上还挂着床帷,她那长满铁灰色头发的头所倚靠着的枕头由于过于陈旧而又不见阳光,已经发黄发霉了。五

黒人在前门口迎接第一批女士,让她们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她们发出咝咝声响的低沉嗓音,以及好奇而迅速地扫视一切的目光。黒人随即消失了,他穿过屋子,走出后门,就此消失不见。

两位堂姐妹也立刻赶到,他们次日就举行了葬礼全镇的人都跑来看看躺在大量买来的鲜花下面的埃米莉小姐。棺材上方悬挂着她父亲的炭笔画像,脸深刻沉思的表情,女士们则在边上唧唧喳喳地谈论着死亡;而年纪非常大的男人们呢一有些人还穿着刷得很干净的南方同盟军制服一则在走廊和草坪上纷纷谈论着埃米莉小姐的一生,仿佛她是他们的同时代人,而且还认为曾经和她跳过舞,甚至向她求过爱,他们把按部就班向前推进的时间给搞混了(这是老年人常有的情形。在他们看来,过去的岁月不是一条越来越窄的路,而是一片连寒冬也无法触及的广袤的大草地,只是如同狭窄瓶颈一般的近十年时间把他们同过去隔断了。

我们已经知道,楼上的区域里有个房间,40年来从没有人见到过,要进去得把门撬开。他们等到埃米莉小姐入土为安之后,才设法去开门。

推倒那扇门所使用的猛烈力量,震得屋里灰尘弥漫。这间布置得像婚房的屋子,仿佛到处 都笼罩着坟墓一般的淡淡的阴惨惨的氛围:褪色的玫瑰色帷幔窗帘,玫瑰色的灯罩、梳妆台,一 排精致的水晶制品和白银作底的男人盥洗用具,但白银已毫无光泽,连刻制于其上的姓名字母 都已无法辨认了。物品中有一条硬领和领带,仿佛刚从身上取下来似的,把它们拿起来时,在台 面上堆积的尘埃中留下淡淡的新月形痕迹。椅子上挂着套仔细折叠过的衣服;椅子底下有两 只悄无声息的鞋和一双弃之不用的袜子。

那男人就躺在床上。

良久,我们只是伫立在那里,俯视着那莫测高深而只留枯骨的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那具显出曾经是拥抱姿势的尸体躺在那里,但那比爱情更持久、甚至征服了扭曲的爱情的长眠已经使他被妻子背叛。他所遗留下来的肉体已在破烂的睡衣下腐烂,跟他躺着的木床粘在一起,难分难解了。在他身上和他身旁的枕头上,均勻地覆盖着层长年累月积下来的灰尘。

后来我们才注意到旁边那只枕头上有头枕过的凹痕。我们当中有个人从那上面拿起了什么东西,大家凑近看才发现——这时股微弱的干燥发臭的气味钻进了鼻孔——原来是缕长长的铁灰色头发。红叶一

两个印第安人穿过庄园,直奔奴隶居住区而去。部落里的奴隶就都住在那隔着一条阴凉的过道面对面的两排低温砖砌、白粉刷得干净的房子里,过道的地面上尽是光脚踩过和擦过的印痕,还有几个自制的玩偶默默地躺在尘埃里。这地方没有什么活物。“我就料到这是我们会看到的,”一个印第安人说。“是我们看不到的吧。”另一个说。虽然这是正午,过道里却是空荡荡的,小屋门里也都空寂无人,那些起了裂缝,涂了灰泥的烟囱中也没有炊烟冒出来。“是啊。咱们当今头人他父亲当年去世的时候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你是说已故头人吧。”“要得。”

先开口的那个印第安人名叫三筐。他兴许已有60 了。两个人都是矮墩墩的,还算结实,像个殷实人士;大肚子,大脑袋,泥土色宽宽的大脸膛上带有不易察觉的安详,仿佛隐隐出现在薄雾中的两个头像,雕在暹罗或苏门答腊一堵残壁上。这是阳光造成的——阳光強烈,阴影也就強烈。他们的头发如同过火的土地上长出的莎草。三筐的一只耳朵上还夹着一只珐琅鼻烟壶。“我一直说的,这一套行不通。想当年,没有这些房子,也没有黑奴。那时候自己的时间自己支配。过得多逍遥。现在可好,你得花很多时间给他们找活儿干,这帮人就喜欢干着活,出着臭汗。”“他们简直像马和狗一祥。”“他们跟这人世间的什么东西都不像。除了出臭汗没什么让他们觉得满意的。他们比白人还恶劣。”“好像头人不会亲自去找活儿来给他们干吧。”“给你说着了。我不喜欢养奴隶。这种做法不好。当年的世道多好啊。现如今可不行喽。”“当年的世道你也不记得了吧。”“我听他们那些记得的人说的。反正现在这一套我算是尝过滋味儿了。人生来就不是该出臭汗的。”“可不。汗出多了,他们的皮肉都成了那个样子了。”“是啊,都发黑了。连味道也是苦的。”“你吃过?”“从前吃过。那时候年纪还轻,胃口比现在强。眼下大不如前喽。”“是啊。他们现在也值钱了,吃掉可不合算。”“那种肉有一股子苦味,我不喜欢。”“现在白人愿意拿马来换,那吃掉就不合算了。”

他们进了过道。门前长了青苔的石阶下,跟肉骨头、破葫芦盘子一起静静地躺在尘土里的, 就是那种木削布缠、羽毛装饰、做成物神模样的瘪塌塌的玩偶。可是哪间小屋里都没有一点声息,门口也见不到人影儿;自从昨天伊塞梯贝哈死了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了。不过这也在他们俩意料之中。

正中那所小屋比别的屋子都要稍微大一些,黑人们按月相聚在这间屋里,祭礼先在这里进行,到黄昏以后再移到小溪边的洼地上,他们的鼓就放在那边。一些小东西,比如神秘的器具,还有用红泥涂了种种标记、作为祭祀记录的一根根树枝,则都放在这间屋里。房子正当中是一只炉子,它上面屋顶上开了一个洞,炉子里有一些木柴烧剩的冷灰,上面吊着个铁锅。百叶窗都关上了;那两个印第安人在咄咄逼人的阳光里呆久了,乍一进屋,眼睛一时什么也辨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影里有许多眼珠子在滴溜溜打转,因而屋里好像都是黑人。两个印第安人在门口站住。“要得,”三筐说,“我就说过这种做法不好。”“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呆了。”那另一个说。“那是因为你闻到黑人一害怕就有的味儿我们害怕时没这种味儿。”“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呆了。”“你也害怕得有股臭味儿了。”“咱们嗅到的味儿只怕是伊塞梯贝哈身上来的。”“要得。他知道的。他知道咱们会扑空。他临死的时候早就料到咱们今天跑来会扑空的。” 屋里一团昏暗,黑人的眼睛在四下里打量他们,黑人的气味在他们周围弥散。“我是三筐,你们都认识我的。”三筐冲着屋里说:“我们是头人派来的。我们要找的那一位他逃走了吗?”黑人没有言语。他们那股味儿他们身上那股臭气,似乎在静止的热空气里奔涌起伏。这股味道就像 他们在一起冥思一件久远,又无可名状的事。他们合起来就像是一条章鱼。他们合起来就像一棵大树,就在泥土刨开的一瞬间,露出了底下那长久不见阳光,愤愤不平的一大堆的树根,彼此纠结着,粗大恶臭。“说吧,”三筐又接下去说,“你们都清楚我们的差使了。我们要找的那位,他逃走了吗?”“他们在走神吧,”那另一个说,“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呆了。”“他们肯定知道点什么。”三筐说。“你觉得他们把他藏起来了?”“不,他是逃走的。昨儿晚上就逃走了。这事从前有过先例,当今的头人他爷爷去世的时候 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为了抓那个人我们花了三天功夫。杜姆也就在地上躺了三天,不停地说:‘我的马,我的狗,我都见到了。但是没看见我的奴隶。你们把他怎么啦,弄得我不能安心地去?’” “他们可不想送命。”“要得。他们就是死脑筋。这就老是给我们添麻烦。这帮人,不懂得荣誉,不晓得体面。真难弄。”“我不喜欢这地方。”“我也不喜欢。但另一方面,他们是野蛮人;当然不懂得尊重风俗习惯。所以我说这一套做法不行。”“要得。他们就是死脑筋。他们宁肯在毒日头底下干活,也不肯陪着酋长入土为安。现在这个人还居然逃走了。”

黑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出一点声。白白的眼珠子直打转,义愤且伤感;一股子臭气异常浓烈。“是的,他们害怕了。”那另一个印第安人说。“咱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回去告诉头人。”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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