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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4 07:4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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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峻

出版社:贵州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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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鸟

夜鸟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夜鸟作者:莫峻排版:辛萌哒出版社: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06-01ISBN:9787221152961本书由长沙大鱼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雨果楔子1兄弟

三十八年前。

黑风裹挟着冻雨,将坐落在荒山脚下的三层白色小洋楼捏在掌心,发出阵阵瘆人的怪啸。

略显破旧的建筑像孤单无助又可怜的小动物,无力地蜷缩于命运的角落。

瑟瑟发抖。

春末夏初,天色忽倾。

这是一所孤儿院。

而在更早以前,它是一些国外传教士的栖身之所,后来传教士陆续回国,这小洋楼就几经易手,最终成了现在的善堂。

而今夜,这风雨中的小楼却似乎又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

暗,如墨般的暗,如地狱般的暗。

是的,太暗了。平时正是孩子们围坐唱歌或讲故事的时间,此刻却没有一个窗口透出些许光亮,只有那白色的建筑外壳,仿佛雨夜里冰冷的幽魂。

泥泞的山路上,仿佛有什么动物正在仓皇奔逃。

然而近看,却是一个奇异的孩童,只见他身材瘦小如同柴棒,却顶着一颗不相称的大脑袋。山路湿滑,雨助阴森,这种天气,大人尚且难行,孩子自然更是一步三滑,狼狈不堪,惊险百出。

然而,他却仿佛毫不在意般,凶狠起来,干脆手脚并用,在地上疯狂爬动。

向前!向前!

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活着到达山外灯火通明的那个世界!

他要活下去,他还没有尝过好吃的食物,穿过舒适的衣服,住过漂亮的屋子,他不甘心!

只要不甘心,他就不会死去!

谁也看不见,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射出的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疯狂和炽热。

他更奋力地向前爬去,那身影在山路上移动,竟像极了一只巨型的大黑蚂蚁。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细细的带着哭腔的叫声。“二哥!二哥!”

像大黑蚂蚁一样的孩子听到了声音,但他并没有停下,反而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这表情出现在一个孩子满是泥水的脸上,竟有着几分狰狞。

不远处,隐隐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看起来也是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看上去和正常孩子无异,甚至可以说是健壮,只是明显他的状态更加张皇失措。

看到前面像大黑蚂蚁一样爬动的孩子,后面出现的孩子仿佛见到了亲人般,哭喊得更响亮了,连滚带爬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腿。“二哥!别丢下我,我怕!”

两人抱在一起,更显得后来的孩子高大健壮,而被叫作“二哥”的孩子瘦弱畸形。然而两个人的心理状态却似乎刚好相反,有些令人骇然。

被唤作“二哥”的孩子转过脸来,看着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大个子,表情木然。“你不是说你走不动了吗?”他一开口,嗓子竟然也不像正常孩童般清亮尖细,反而有些成人般的喑哑。“我走!我走!”大个子好不容易追上来,哪里还敢再使性子。“我说过,随便你走不走,我是不会等你的。”二哥冷冷地说。

大个子连连点头。“那好。”二哥似乎满意了,伸手随便拍了一下大个子的肩,“你来背我。”

大个子怔了一下,但再也不敢多言,赶快蹲下,背对着二哥。大个子只觉得在这荒山野路上,能和这个唯一的亲人在一起,就算吃再多的苦也比天地间只剩下自己要强,而且二哥手脚畸形,不能正常发育,他一定是真的走不动了。

两个孩子跌跌撞撞地朝着新的世界奔去。

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然而无论是怎样的命运,都好过他们逃出来的那个修罗地狱。“二哥,大哥怎么办?”“他会想办法逃出来的。”“可是,胡野叔叔……”“不要再叫胡野叔叔!他是魔鬼!”“可是,可是……呜呜……小花朵、小蝴蝶、豆豆……她们都死了吗?”“都死了,只剩我们两个了。”“还有大哥!大哥会逃出来的!”

“……”“二哥……”“小三子,闭嘴!”

浓黑的夜色吞噬了孩子零星的语声、哭声。

冰冷的雨线洗刷着焦土与血腥。

幢幢黑影,躲在眼睛看不见的角落里,向着人间出发。楔子2密室

这是一间密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透着一种霉湿的气味。

除此以外,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古怪味道,有些刺鼻,又有些恶心。

天花板上的灯开着,冷白的光照着四周暗红色的软包墙面有些阴森森的。墙的一边有张巨大的书桌,上面摆着电脑,增添了几分人气。

书桌的对面,是一组舒适的黑色真皮沙发,可坐下四五人。

而沙发的正对面,是一面墙的巨大投影幕布。

如果说只是这样,那还可以认为这是一间有个性的私人影音室,或是某位艺术家的个人工作间,但是房间另一边的景象,却又令人遍体生寒。

另一边,墙面上钉着木架子,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广口玻璃瓶,多数瓶里都装着不知成分的液体,液体里泡着一些颜色鲜艳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只隐隐感觉诡异。

墙的下方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一床薄被,只露出一颗巨大的头颅,头发乱蓬蓬的,呈现出灰白色,他双目深陷且紧闭,只能从被单的微微起伏中判断出他是个活人。

然而,他的床边,却摆着几台奇形怪状的仪器。

看不出有多少根管子,从他的薄被下伸出来,像是怪物长出来的触手,一一连接到那些冰冷的机器上。

半开的布帘遮住了他的下半身,只有机器和电流“嘀嘀嘀”“吱吱吱”响个不停,那张浸没在冷白色光线里的人脸,就像科幻片里的恐怖景象。

在床的附近,有一个瘦小的影子蜷缩在地面上,像个小孩,又像条大狗。

如果仔细看清,会发现,那是一个丑怪的侏儒,他正在睡觉。

不知道哪里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唯一空着的一面墙,出现了一条缝,缝越来越大——这是一扇隐形推移门,现在,门被打开了。

门的开启让侏儒从睡梦中惊醒,他几乎是一跃而起,脸上现出痛苦和惊恐的表情。

原来他的手腕上系着一个感应装置,有人进来就会有电流刺痛他,让他立刻知道。

他清楚能进来这里的只有那个人。

他的主人。

侏儒飞快地蹿到墙角蹲下,唯恐挡了来人去路。

进来的人并没有多看侏儒一眼,就仿佛他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狗。

他径直走到那些机器面前,查看上面的数据显示,不多时,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不安,眼皮轻轻颤了颤。“大哥,休息得好吗?”

来人声音嘶哑,嗓子像被开水烫过一样,语速却是缓慢的。

听到这个声音,床上被叫作“大哥”的人立时无法自控地发起抖来,似乎是怕极了,但又不敢不睁开眼,那眼里全是恐惧和哀求。

不要问候他,最好不要出现,让他死,死了才能逃离这阿鼻地狱。

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人不会放过他。

来人看了看“大哥”,似乎是好心地帮他弄了一下被角,却露出了他一只手臂。

那已经不能称为人的手臂,它皮肉尽失,骨骼显露,竟像是经受了核辐射一般,可见这手臂的主人,活着有多么痛苦。

来人啧啧叹息:“大哥,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把胡野当年的研究笔记交给我呢?如果交出来,你就不会受到这样的痛苦,我也可以尽快完成我的梦想,为什么你想不通呢?”

床上的人全身抖如筛子,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愤怒。

之前他把这个披着人皮的狼当成当年的弟弟,透露出那个可怕的科学怪人胡野教授死前留给了他一批研究资料,自此,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这间密室。

可是,这个人越是如此对他,他就越明白,如果那批资料落到这个人的手里,将会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他比胡野还要可怕一百倍。

但是,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

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是绝望吧。

绝望如最深的夜色,看不到一点光明的影子。

这人间布满罪恶,他堂堂七尺大汉,竟要在心中悲呼上天开眼,给世人救赎。“你不说也没有关系了,因为,我的试验已经成功了。”

这句话让床上的男人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床前的人。

那个人微微一笑:“是的,大哥,我会让你看着,就算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帮我,不信我,我也一定会成为我想成为的人。“胡野能做成功的事,我只会比他做得更完美。“我说过,我是个天才,不应该和你们这些蝼蚁一样,毫无痕迹地过完这一生。”第一幕噩梦之初愤怒总是以愚蠢开始,以后悔告终。—— 毕达哥拉斯1.一张旧报纸

长时间飞行,对白一舟来说从来不是一件愉悦的事。

耳朵里单调烦闷的噪音仿佛永无停歇,机舱内的空气压抑沉闷,不仅有小孩儿时不时爆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哭叫,还有乏善可陈不足以带给人安慰的飞机餐。

即使白一舟从来不考虑替抠门的林局节省出差费用,享乐至上地永远选择商务舱,但也仍然避免不了糟心的感受。

下了飞机后,白一舟如一条脱水的咸鱼,干瘪的肚腹里每个缝隙都塞满了负能量的抱怨。

桃远市是一座风景优美的海滨城市,也是年轻人旅游出行的打卡胜地,经济发达,消费能力遥遥领先。

虽然疲惫不堪,却阻挡不了手机软件的热评推荐中,一碗传说中隐于深巷的绝味龙虾拌面的诱惑。

白一舟告诉自己,一下飞机就发现了美食,这就是天意。

他一向从善如流,从不拒绝美食和美人,当然也拒绝不了天意。

负能量像被台风刮过了一般消失无踪,白一舟拖上行李直奔面摊。

白一舟到达面摊附近时,整座城市已经风停雨歇,表面上一派祥和。

传说中的绝味龙虾拌面每日天黑出摊。

人算不如天算,堵了会儿车,他赶到的时间便比计划晚了一点,却刚好赶上出摊。

巷子深,人声沸,几张木桌,几组条凳,空气里食物的浓香简直引人犯罪。

白一舟双目如电,一扫而过,就暗叫不妙。

这会儿,竟没有了单独的空桌,如果想要立刻吃上那心心念念的面,看来只能与人拼桌。

好在他脸皮一向够厚,看准了角落里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人,唯恐再落于人后,不管不顾便撒腿冲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哥们儿,这儿没人吧,拼个桌啊!”

苍蝇馆子,街边摊子,三教九流的,拼桌也是常事,打声招呼就算他为人客气,哪里还需与人商量?

他话音未落,便气吞山河地冲老板吼道:“老板,给我来三碗面!”

动作、声音一气呵成,完美。他长舒一口气,最后才顾得上定睛看对面那人一眼。

这一看,竟呆了呆。

坐在对面的男人,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个少年……这少年,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环境里的人。

他看起来,让人非常倒胃口。

白一舟想,他想表达的意思,是非常中性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并不是无理骂人。

这前尾巷,是这座城市最具烟火气的地方,而对面这少年,却只能让人想到不食人间烟火。

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面色非常白,是一种接近病态的白,但并不是那种死肉的颜色,更像是一种虚无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白。

白一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个奇怪的评价。

少年的头发有些长,额前的发丝将眼睛遮去了一半,显得气质柔和,甚至有些低眉顺眼。

虽然无法看清少年目光里的情绪,但那俊秀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脸部线条,都毫无疑问地说明,这是一个美人。

白一舟自己本身也算帅哥,是那种阳光俊朗型,从小没少被人夸,去年更是因为形象出色被选为桃远市市民心中的警察之星。

但见到这少年,他竟少有地惭愧了一下。

美人之美,原来真是不分性别的。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肩宽个高,毫无疑问是个和他一样的雄性生物,他简直想要轻佻地吹出一声口哨来。

于是,从这一刻起,在白一舟眼里,世界上分为三种人——

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一种是美人。

不过,美人虽美,胃口还是要倒的。

此刻,在这个美人的面前,摆着一碗已经凉透了的龙虾面,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当满街的食客都怀着对美食的虔诚之心热情奔来时,他却独自盯着龙虾面,一脸索然无味,像是多吞一根面条,也难以下咽。

这就是白一舟心里说的,看到一个这样不尊重食物的人坐在面前,会让人感觉倒胃口。

这样淡漠的反应,会让再期待的食物,也变得令人有些怀疑起来。“砰砰砰”三声,三碗热气腾腾浇着红油香气扑鼻的龙虾面已经被老板豪气冲天地撴在了桌上。“吃面嘞!”带着浓重方言的招呼声,像战士出征前的一声号角。

金色的面线上,净了壳只余鲜嫩肉体的厚厚一层龙虾风骚无比充满诱惑,令白一舟嘴里瞬间分泌出大量唾液。

美味啊美味!

青川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

男人剑眉星目,俊朗阳光,一件休闲套头衫和运动双肩包令他看起来像活力四射的大学生,但笑起来时眼角细细的纹路又似乎藏着不那么青葱的岁月。

青川心里,慢慢地浮现出一些微妙的情绪来。

是羡慕吧。

羡慕活在阳光下,这样张扬自在的人,像野草一样肆意,像狂风一样嚣张。

而他,连他自己偶尔在街边的橱窗里照见自己的脸,都会生出厌倦来——那脸无悲无喜,宛若一张硬化了的面具。

他在心里低低地叹息。

多年后重逢,他竟然一眼认出当年那个熊孩子,而对方显然已经完全认不出他。

因为他还是他。

而自己已经不是自己。

行吧,反正面也凉了,他也该走了。

年轻男人已经开始惊天动地地对付三大碗面,仿佛解决眼前的食物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事。

男人吃得酣畅淋漓喜悦满足的样子让青川几乎怀疑他们吃的不是同一种食物。

然而,这小摊上只有这一种招牌食物。

来者皆食面。

白一舟一边大口吃面,一边抽空抬眼瞅了瞅对面的美貌少年。

偷偷抬眼的一点余光里,他看到那少年面孔苍白,波澜不惊地凝视着他的面碗,那凝视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如果一定要他说,他会觉得,那是羡慕。

羡慕?

羡慕他有钱点三碗面,而自己只能点一碗?

问题是,大哥,你那一碗也活活糟蹋了好吗!

青川听不见白一舟心里的吐槽,他默默站起身来,背好自己的背包,走出面摊。

他的面摆在桌上,未动几筷,已然冰凉。

白一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望向那少年离去的背影,他不得不承认,就算以同性看同性的挑剔眼光,那背影也实在好看得扎眼。

白一舟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继续享受他的龙虾面。

少年离去后,座位迅速被一名光头大汉占领,大汉一边点面,一边抓起座位旁的一样东西,向白一舟递来。“你的?”

白一舟下意识地接过,是一张报纸。

刚才那少年坐在那儿时,这报纸就叠成整齐的一小张,放在他的面碗旁。

他还以为是垫桌用的。

他刚想说不是他的,话到嘴边,却成了“谢谢”。

白一舟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敏感,与其说是职业习惯,不如说是他的天赋。

而他之所以成为一名警察,也和他的这种天赋有着直接关系。

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这么吊儿郎当的。

比如此刻,对面低头搅面的光头大汉就没注意,这个一人能够干掉三碗面的帅哥已停下了筷子,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射出一种冷峻的光来。

他忽地站起身来,疾风一样朝外奔去。

三碗面中被无辜放弃的两碗,默默地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那个少年!

白一舟想,他应该没有走远。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追那个少年做什么,那完全是一种直觉。

直觉告诉他,那报纸,也许是少年故意留在那里的。

被折得整齐的报纸,完整地露出了一面新闻,标题是:爱心孤儿院深夜大火,无人幸免。

这条新闻,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

标题旁,用黑色的钢笔,画了一只小小的鸟,呈飞行状。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份报纸,不是最近的,甚至不是近年的。

它的日期显示,它来自三十八年前的桃远市。

它不是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白一舟知道,这世上一切的看似巧合,其实都有迹可寻。

而他一瞬间就已经笃定,在这面摊上遇见那个少年,不是偶然。

但是,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那看起来病恹恹的少年,竟像是融化在了风里一样,凭空消失了。2.神秘电台

窗外,月明无星。

晶莹剔透的红酒杯里,深色的液体轻轻晃动着,透着一种漫不经心。

斜靠在窗台边的穿着剪裁得体的精致西服的年轻男人,正是桃远市有名的花花公子翁良渚。

此刻,他并没有去品尝手中名酒的意图,反而目光一直在左手掌心里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上徘徊。

一枚戒指。

一枚镶着硕大彩钻价值不菲的戒指。

一枚可以用来向女人求婚的戒指。

他有些烦躁地抬手扯了扯衬衣的领口,似乎有什么东西令他呼吸不畅。

戒指发出温润的光,触手坚硬冰凉。

价值于普通人自然是昂贵的,然而对他并不算什么。

让他不安的是,这枚戒指代表的意义。

他,翁良渚,一向游戏花丛的男人,居然想向一个女人求婚。

是什么令他有这样的疯狂念头?

是那个叫林蝶的婚纱设计师格外美丽,还是她能给他带来资本融合的契机?

不,都不是。

是他爱上了她。“爱”这个字一跳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红酒杯似乎瞬间变成了毒蛇的芯子,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他猛地把杯子松开,任它滚落在柔软而厚实的地毯上,深色的液体渗进精致花纹里,变成了一块令人厌恶的污渍。

翁良渚大步迈出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左手还紧紧握着那枚戒指。

他心里的无名火更大了。

上个月新来的保姆又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肥皂剧。

她大概压根儿没想到翁良渚会从房间出来,毕竟前几个晚上,他都是一反常态入夜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喝得大醉。

他酒品很好,喝醉了也是无声无息。

然而今天她的愚蠢令她要付出代价。

翁良渚暗下决心明天就通知家政公司换人。

他飞起一脚“砰”的一声猛踢在保姆房厚重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房间里哭哭啼啼咿咿呀呀的肥皂剧对白瞬间消失。

四十来岁的中年保姆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堆起满脸笑容,却只看到那个男人怒气冲冲的背影。“去把我房间弄干净!”

午夜的露台上,花箱里的早春樱暗香浮动。

天气还未转热,光线柔和的花园地坪灯周围,也没有朝生暮死的小飞虫在扰人。

从不远处的人工湖吹来的微风有些凉意,然而喝了酒的人正好需要,因为他通体发热。

面前小桌上的红酒瓶已经空了,翁良渚仰躺在舒适的露台椅上,紧紧闭着眼睛。

不知何时,他已睡去。

睡着了的年轻富豪,有着一张堪称英俊的脸,紧实有型的躯体也焕发着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

他早年丧父,母亲翁太太是翁氏集团的铁血太后,他是唯一的继承人。

一切顺风顺水,完美无缺。

但是,他并非没有烦恼。

比如此刻,进入梦中的他就眉头紧锁,面露痛苦。

他在做一个令他心碎的梦。

梦里,大眼睛齐刘海的长发少女抓着他的衣角,泪眼汪汪地问他:“阿良,你不要我了吗?你忘了我了吗?你要娶别人了吗?”

他心里一痛,下意识地把少女紧紧搂在怀里,心里如同热油滚过般煎熬,这一刻,他感觉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他急急争辩:“不是的,栀子,我怎么会忘记你?我要娶林蝶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他脱口而出:“因为她像你!”

叫栀子的少女弱如蒲柳,洁白小脸楚楚动人,她正是翁良渚初次心动爱上的女孩儿。

是她……

是她让少年时期的他,明白了什么是纯情的心动。

然而……

栀子嘤嘤哭泣:“可是,我已经死了,阿良,你为什么不替我报仇?”

翁良渚的眼泪也哗哗流了出来,他恨不得号啕大哭将自己的心掏出。在她的面前,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幻想和她共度一生为她披上洁白婚纱的纯情少年,而忘记了自己已是阅花无数风流成性早不知真爱为何物的成年男子。“是我不好,栀子,你不要哭了……”

突然,絮絮叨叨的他惊骇地大叫一声,将怀里的人猛地推开!

白裙少女的眼里、嘴里冒出汩汩鲜血,瞬间将她染成了血人!

她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睛却还睁着,那么悲伤那么绝望地看着他。

那正是当年他见到她最后一面时的样子!

他的栀子啊!“找出凶手,阿良……”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全身颤抖着,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犯了错误的保姆听到二楼露台上的异样声响,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去看看。

但最终还是决定装死。

前辈在她来之前就告诉过她,这些有钱人怪毛病多,能闭眼绝不要睁眼,能装傻绝不要强出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时针已指向深夜十二点。

翁良渚在一阵凉风中醒来,随手一抹,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悲伤到无法自抑。

多年来刻意忘却的悲痛往事,原来从来没有忘记。

多年来不敢回忆的刻骨铭心,原来还在心里。

他不是拥有人人羡慕的完美人生吗?可是为什么连最爱之人的夺命之仇,也无法报?

他真的是一个一呼百应的成功男人,还是一个粉饰太平的懦夫?

栀子,她死得不明不白,她死得冤!

一股悲愤与冲动借着酒精的余力在他的胸膛里翻搅,午夜时分,每个人的意志都最薄弱,原本以为已经淡化的往事,又在心里掀起巨浪。

翁良渚猛地坐直身体。

当年,为了那件血案,警察和母亲都全力以赴过,结论是犯案者是随机犯罪、冲动犯罪,并无预谋,得手后很可能已经逃出这座城市,人海茫茫无迹可寻。

时隔多年,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寻得疑踪?

没有办法,只能比当年更加绝望。

翁良渚神情恍惚地胡乱拨弄着手机,他想,该清醒了。

那些事,还是忘了吧。

突然,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

他吓了一跳。

他定睛一看,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机竟然跳转到了一个正在播放的网络电台的界面,他听到的声音,正是电台主持人发出的。

电台主持人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语速不疾不徐。

他好像在讲故事。

翁良渚以为是一个老年人电台,正想关掉,但那讲故事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了进去。

他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机,就这样被转移了注意力。

主持人说的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叫他小飞。他家境优渥,却不学无术,还爱上了班上成绩最好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就叫她小柔。

小柔清纯美丽、温柔善良,开始,小飞是抱着和那帮同样不学无术的兄弟打赌的心情,故意去骚扰小柔的,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真的爱上了这个好女孩儿。

他们真诚地相爱了。

为了小柔,小飞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改变了他原来的生活方式,也开始努力学习。

小飞毕业后想出国留学,但小柔家境贫寒,她家肯定无法负担出国费用,小飞便把小柔带回自己家,求自己开办企业的母亲资助。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有一天,小飞陪着小柔去给她一直关心的五保户孤老做家庭清扫归来,路过一片即将拆迁已经无人居住的棚户区时,两人竟被人伏击,双双被击昏。

醒来时,小飞被捆绑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嘴也被臭烘烘的布块堵上,全身疼痛如同骨断筋折,心里的恐惧在那一刻达到顶端。

他不知道将面临怎样的残酷命运,他也担心小柔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响,而且,就在他一墙之隔的地方!

他渐渐听清了,那是一个男人喘着粗气的淫笑声!

还有一个女孩儿痛苦的挣扎和哭泣声!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然而,在一片黑暗里,无论他怎样用力,却仍然如同瞎子,而耳朵此刻却变得无比灵敏,把阵阵喘息、呻吟、抽泣,甚至肉体的拍击声都纤毫入微地收进来!

血液全部涌到了心脏!

心脏胀痛到仿佛随时会爆裂!

他立刻就认出了那个女孩儿的声音!

那是他的小柔!那是他纯洁的百合花女孩儿!那是他都舍不得伤害的天使!

而她此刻,正在某个肮脏的畜生丑陋至极的身体下颤抖哭泣,被揉碎采尽!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希望自己立刻死去,这样就不能再听到那些可怕的声音。

但是,他不但无法死去,而且时间还仿佛变得比平时漫长十倍,一分一秒,都像凌迟。

他的眼前能够清楚地浮现那肮脏的画面,赶也赶不走。

他纯洁的百合花般的女孩,在狂风暴雨中绝望地哭泣着,而天上的神明,却没有一个为她睁开眼睛。

女孩儿细细的哭泣求饶声渐渐变了调,痛苦中似乎掺杂了一丝欢愉。而呻吟声变成了另一种诱惑,小飞发现,他竟然可耻地有了反应!他流下了两行滚烫而耻辱的泪水。

小柔,你为什么不反抗?你是那么纯洁那么保守,可是现在,你为什么竟然在一个暴徒身下承欢?

你应该拼死反抗!

你应该咬舌自尽!

你应该拼尽全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淫浪!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思绪,他想他已经变态了,在这样的刺激下变成了恶魔,腥辣的眼泪在脸上洗刷,他的心里竟然涌出对小柔的嫌恶与恨意,甚至一拨一拨,超过了对无名暴徒的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飞失去了意识,再清醒时,他发现自己手脚能动了,嘴里堵着的臭布块也不见了,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但是,他知道不是梦。

他茫然地站起来,感觉到全身关节仿佛不听使唤般地颤抖。

还是在那个即将拆迁的棚户区,周围,依旧荒无人烟。“小飞!”

一声呼唤,骤然把他拉回现实。

是小柔!

她向他跑过来!

啊,她跑得跌跌撞撞,难道是刚才激烈的情事让她全身酥软?她的脸红红的,脸上还有着泪光……

他脑海里轰然响起那些呻吟、那些喘息!

不,不,不要再跑向我,不要再装作纯洁无瑕,我甚至可以闻到你身上属于那个畜生的腥臭!

小柔终于跑到了小飞面前,她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就被小飞一个耳光抽得天旋地转。“滚开!贱货!滚!”小飞激动地吼叫着,他跌跌撞撞狂奔而去,越跑越快。

只留下小柔倒在地上,捂着红肿的半边脸。

……

翁良渚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大,差点摔倒。

他的眼珠几乎要脱眶而出,好像见到了恶鬼一般。他大张着嘴,盯着桌上的手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故事?

是巧合吗?

一定是巧合!

是梦吗?

是噩梦!

然而,电台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第二天,小柔被人发现死在学校的后山坡上,腹部插着的一把尖刀是她的致死原因。”

而且,警察经过尸检,小柔还是处女。

所以,小飞开始在黑暗里听到的女声不是小柔的。

他被人算计了。“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主持人用平平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最后,夜鸟电台今天和大家分享的句子,是让·波德里亚的一句话——真相总是在事发后才能知晓,它本身就是阴谋的一部分。再见。”

翁良渚一把抓起那部手机,又好似被火烫般将它扔下。愤怒和恐惧已经将他包围,令他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性,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不是巧合,是阴谋!是恶作剧!

刚才那个狗屁电台里讲的故事,什么小柔和小飞的故事,根本就是他和他的初恋女友栀子的故事!

是他心底最痛的伤痕与阴影!

只是,那家伙进行了各种细节的添油加醋,尤其是在一墙之隔听声音的那一段,简直如同小黄文,仿佛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把他形容得如此猥琐、卑鄙、不堪!

但他不得不承认,除此和出事地点不同以外,故事里的主要情节,都和他的经历吻合。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找不到是谁导演了那一出戏给他看,更不知道是谁杀死了栀子,这些如同一场噩梦,让他始终不能醒来,只能逃避。

可是,这一切一直被他深埋心底,这个什么夜鸟电台,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又能恰好让他听到这个故事?

是他的商业对手在布局,还是他的哪任前女友在报复?

总之,他不能原谅!

在露台上疯狂来回走了几步后,翁良渚终于又拾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他怒气难平:“有件事马上帮我调查一下,有个叫夜鸟的网络电台……”

城市的另一边,一处亮着温暖灯光的房间里。

青川熟稔地关掉所有设备,在转椅上轻轻一转,整个人便和窝在沙发上舒服地喝着橘子汁的米露面对面了。

他抖了抖手里的几页纸,眉头微皱:“你这写的什么啊,跟小黄文似的。”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刚才翁良渚在电台里听到的那个故事的文字稿。

米露早在他念稿子的时候,就已经忍笑到肚子痛,这会儿更是满沙发打滚,笑得“哎哟哎哟”地叫唤。

她穿着一件亮色的时尚宽松薄衫,剪裁精致的短裙下是一双洁白笔直的长腿,充满了活力与诱惑,她的笑容却又如同天真少女,一时间竟无法分辨她的真实年龄。“谁让那家伙当时那样对他的小女友,写篇小黄文让他见识一下自己当时的丑态而已,想必这位商界贵公子现在已经气得鼻歪眼斜了吧。”米露跳起来,长腿一迈,蹦到青川身边,抢过那几页稿子,看了一眼,又“咯咯咯”笑起来。“青川,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天赋,那么激情的片断被你读得和悼词似的,配上变声器弄出来的那个声音,真是够了。”

青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伸手取过搭在宽大的椅背上的薄围巾,又扫了一眼工作台上的机器,确认已经关好。“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搞恶作剧。当我拿到这个事情的资料进行编辑的时候,我就气得不行,替那个叫栀子的姑娘生气。如果不是她那天回去后留下了一页日记,把这些记下来,这页日记又被我的人找到,那么,她的委屈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翁良渚没有杀死她这个人,却杀死了她的心!这次顺便捉弄他一下算便宜他了。”

她知道,利用夜鸟电台播出这个故事的目的,是钓出藏在黑暗里的那只“虫”,不过,也顺便刺激一下无情无义的富二代,一举两得。“米露姐,你真的有三十岁了吗?”青川叹气。“青川,你真的才十九岁吗?”如此老气横秋。

两个人互看一眼,眼里都有笑意,却都如远山影影绰绰,似乎十分遥远不可捉摸。“是谁告诉你我的年龄?”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这个问题。“你三叔。”“我三叔。”

青川率先笑出声来。

他知道这场对话和以往的很多场一样,已经没法继续下去了。

涉及他三叔那个老顽童,自然有着千百个无法解开的秘密,而且最好做好准备,永远也别指望全解开。“走吧。”米露拍了拍青川的肩,终于有点姐姐的样子了,“去我的工作室,今天是你的治疗日。”“嗯。”“还是一吃东西就吐,厌食的症状没有一点好转?”“大概,好了一点点吧。”

他也无法确定。“晚上还是很难入睡?”“很难。”

其实,不是很难,是几乎,长夜不曾眠。3.消失的人

年轻的化妆师小心翼翼给面前的女明星绵绵描眉,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因为绵绵今天的脸色一直阴晴不定,那两道秀丽的眉不时紧锁,令她很是苦恼。

绵绵在等一个电话。

她也算娱乐圈一个三流小花,有小小的人气和资源,自然也有了随之而来的小脾气。

不过,对那个人,她始终不敢造次。

嫁给他,是她的目标,也是她的野心。

但是,那个人,无论是在她还一文不名时,还是她初绽光芒时,始终视她如玩物。

她对他的意义似乎只是床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其他的,他都漠不关心。

但要命的是,她动了真心,她想要嫁给他。“哎哟!”

绵绵大叫一声,化妆师弄疼了她。

其实是可以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忍。

想大叫,想发泄,想甩脸色。

那个人的电话还不来。

就在这时,拿在助理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助理看了一眼,赶快把手机递上。

显然她也知道绵绵在等什么。

一见来电显示,绵绵立刻停止了斥责化妆师,像凳子上安了弹簧一样,跳起来快速走开。“翁先生刚下飞机。他说,请您明天过来桃远市。”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期盼的声音,但也不赖。

是翁良渚的秘书小鲁,一个年轻的男孩儿,永远温润有礼,办事很知分寸。

绵绵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回来时已是春风满面。“给我订今天的机票,等会儿录完节目我就走。”她吩咐助理。

助理心领神会。

化妆师松了一大口气。

飞往桃远市的飞机上,豪华的商务机舱里,绵绵在看当天的娱乐报纸。

一条新闻吸引了她。

有“古装仙女”之称的人气明星罗娜娜,近日向媒体透露出明年有息影嫁人的意向,被问及良人是谁,罗娜娜但笑不语。

圈内众人猜测她多年经营,终于守得云开,好事将至。

绵绵的目光在报纸上那张美丽精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露出了怨毒神色,用指甲将照片刮出了一道深痕。

罗娜娜,她背后的男人,也是翁良渚。

其实她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又都假装不知。

混娱乐圈的女子,谁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知得失,懂进退,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所以,罗娜娜突然对媒体放出这样的消息,那恐怕,不会是单纯的空穴来风。

她怀疑罗娜娜已经搞定了翁良渚那个急于抱孙的贵妇母亲翁太太。

大家都是金丝雀时,尚能容忍彼此的存在,可是,一旦有一方登堂入室成了主人,那平衡如何不被打破?

况且,若能嫁入翁家,嫁给有才有貌有手段的翁良渚,谁还稀罕当什么戏子!

绵绵感到重大危机,她必须一搏。

一阵失重感袭来。

绵绵闭上了眼睛,将报纸狠狠扔开。

绵绵一遍一遍地拨打着翁良渚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酒店的房间里团团转。

一个小时前,她接到小鲁的电话,说翁先生临时有事,不能见面了。

千里赴约,被放鸽子,大老板对于金丝雀的任性,倒也不是第一次。

但绵绵感觉到危机的迫在眉睫。

她有一种直觉,翁良渚还在桃远市,而且正和罗娜娜在一起!

如果她这次不能见到他,恐怕将错失一生中最重要的时机!

但是,她毫无办法,也不甘就这样离去。

夜深了,繁星挂于天幕,城市渐渐归于平静。

年轻的专车司机通过后视镜偷偷打量着后座上的乘客。

刚从高档酒店出来的女子,虽然口罩遮面,但仍然看得出是个美人,而且,也闻得到身上的淡淡酒气。

他不太缺钱,但喜欢写小说,所以出来跑专车,因为看到的每一个乘客,都可以揣摩他们身上的故事作为素材。

他猜想这个美人的身上,一定有着有趣的故事。

她此刻要去的地方,正是本市最高档的一处豪宅小区。

绵绵察觉到了司机猎奇偷窥的目光,但她已经懒得去在意。

酒精在她的大脑里燃烧,焦虑与黑夜令她失去了平日里的自制冷静。“绵绵小姐……”认识她的保姆打开大门,似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

翁良渚是个强势霸道的男人,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直接过来他别墅的事,在他的任何一个女友身上,都未曾发生过。“是翁先生临时通知我过来的,快让我进去,被记者拍到就不好了。”

来之前,绵绵就已经想好了措辞。

保姆果然下意识地让开了身,绵绵闪身而入。“小鲁并没有告诉我……”保姆立时察觉不妥,试图阻拦。

但谁能阻拦住一个年轻女子势在必得的决心?

绵绵早在保姆犹豫的一瞬间,飞快地冲了进去,像一只灵活的野兔,轻车熟路地穿过偌大花园,冲进客厅,再直奔翁良渚二楼的卧室。

保姆慌了,她不敢大声呼喊,只得一路跟随。

绵绵在翁良渚的房间外站定,她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了翁良渚的声音。

并不似他平日里高调冷硬的声音,倒是听出来几分温柔。

偏偏那门隔音效果好,完全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绵绵举起手,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的熊熊烈火却在折磨着她,她知道这门一敲下去,就断无机会回头。

以翁良渚的性格,必然勃然大怒,从此,她再见他亦是千难万难。

她不怕吗?

她是怕的。

她怕极了他,也爱极了他,但人就是这么奇怪,也许因为长久以来,日夜在害怕失去,一直揪着心,步步怕错,到了这当头,反而有一种丧气般的放弃感。

那把刀一直悬在头上,就让它落下来吧。

绵绵想,至少,她没有像他过去的那些金丝雀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去,她也算任着性子闹过一场。

也许在他心里,多少能有一点不一样的印象。

她砸响了翁良渚的房门。

两个小时后,警察局里。“李小姐一直在砸门,我开始吓坏了,后来过了十多分钟,翁先生一直没有出来,房里也没有一点动静,我觉得不对劲,才去拿钥匙……”

保姆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坐在她对面的女警察看到她双手神经质地抖个不停,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我不知道翁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但是那房里……那房里……镜子上有血!”

保姆双手捧杯,杯里的水因为她手的抖动而不断洒出来,她却浑然不觉。“翁先生最爱干净,他的房间我每天都要擦三遍,镜子上那么大一片血,之前是一定没有的。要是有,他早就把我开掉了。”

也正是穿衣镜上的这片血迹,让保姆决定报警。“他在房里,他明明在房里!”

无论问什么,绵绵都只会重复这一句话,她目光呆滞,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

翁良渚的母亲赶到警局,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这个女明星一记响亮耳光,也没有把她从混沌的状态里打醒。“他在房里,他明明在房里!”

她继续重复着,眼角悄悄流下了一滴眼泪。

桃远市富豪翁良渚在自己家的别墅里离奇失踪了。

翁良渚的房间在二楼,窗外是一个私家泳池,而他的房门当时被绵绵把守着。

原本这件事不应该这么快被闹大,毕竟一个身家上亿的年轻富豪,随时出发去往世界的哪个角落窝几天都并不奇怪。

但无巧不成书,小明星绵绵和保姆都力证当时翁良渚正在房间里,在门外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其后,她们进入时,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这就蹊跷了。

在不可能的情况下,门窗紧闭,人消失了。

警察们几乎要怀疑保姆和小明星串通起来演戏。

然而,现场确有一点奇怪之处——

一面大穿衣镜上留下了一片手掌大小的血迹。

经过化验,血迹并不属于翁良渚,也不属于绵绵或保姆。

这血,似乎带来了一点凶险的味道。

与此同时,在桃远市郊外的某个地方,一个长相俊美、皮肤苍白、身材颀长的少年,正背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在山路上行走着。

他正是那神秘夜鸟电台的主持人,青川。

他的身边,并排走着一个妙龄女郎,发尾高束,耳边环佩叮当,瓜子脸,杏仁眼,一点红唇明媚亮丽,即使穿着笨重的冲锋衣,仍能看出身段的窈窕与活力,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这美人是有着双重身份的米露。

表面上,她是半年前从美国回来,开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的心理医生,收费不菲,专门服务一些特殊的高端客户。

私下里,她不仅是青川的保护者和监护人,也是青川的私人医生,同时还陪他做着夜鸟电台的资料收集和整理工作,配合他的一切计划。

而她做这一切,都是受青川那个三叔所托。

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荒凉的山路上。

虽说是山路,其实近年来越来越少有人行走,已经被荒草掩埋了大半。

但青川和米露似乎目标明确,除了偶尔驻足确认一下方向,几乎算是埋头前进,毫无停歇和犹豫之意。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找到了他们要找的地方,一座废弃的山间建筑的焦黑残骸。

岁月的风霜洗刷令它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样貌,然而一点点的线索与轮廓已经足够青川想象出它当年的模样。

米露站在一旁,冷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青川的神色,似乎有些异样。

米露不确定让他来这里是不是正确的,但她知道,要把他从黑暗世界拉出来,这一关,迟早要闯。

天色渐渐暗下来,青川蹲在那些残破的瓦砾上,伸手感受着石缝里的潮意。

扒开已经和土壤结合在一起的残迹,一些焦黑色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仿佛还能闻见多年前那突如其来的烟火气。

青川仿佛发现了什么,他用力地移开一块石块,将东西费力地弄了出来。

竟然是一块还未彻底朽坏的木片。

这或许曾经是某个孩童的玩具,孩童刚刚学会几个新的字,就兴奋地用工具把它们刻在了这块木片上,再刻上了一个灿烂的太阳。

那时候他的心情,一定是快乐的、满足的。

只是不知道,后来的他,遇到了什么。

青川轻轻抚摸着那块木片上浅浅的纹路,有些纹路已经消失,变成了一触就烂的木泥,然而他的心里,却像有一支笔,将那些纹路重新画出。“五色河。”他轻轻念出了那三个字。

他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些变幻莫测的悲伤神色,这使他看上去不再像个少年,倒像个老人。“米露姐,这就是黑暗开始的地方吧。”“不。”米露蹲下来,像个真正的大姐姐那样,轻轻摸了摸青川的头,然后用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左胸位置。“青川,黑暗一直都在人的心里,光明也是。”4.血红的诱惑

失踪的人,是翁氏集团的继承人翁良渚,也是现在本市著名年轻实业家。

从接到报警电话到现在,还不足十二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甚至不能判定为失踪,对方也许正在哪个温柔乡里醉卧呢!

不知道为什么林局长那么紧张,也许是因为翁良渚的身份?

白一舟不屑地吹了声口哨,把手插在裤兜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案发的房间。

很快,他就发现,他判断错了。

这件失踪案,确有离奇之处。

白一舟站在那面穿衣镜前,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工作时特有的凝重。

他缓缓伸出右手,伸向镜子上的那片血迹,似乎想要触摸它。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而后,他的目光在这个房间里一点点探索。

他走到窗边站了站,朝窗外看去,蓝色泳池里的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微波光。

他又走到房间里的一张书桌前。

书桌上干净整洁,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他停了片刻后,突然伸出右手,从桌角几本放得整整齐齐的书里,抽出一本来,然后飞快地翻开。

一张小小的卡片掉了出来。

是一张明信片,画面是很普通的校园风光,而翻过来,背面线条简洁地画着一个长发女孩儿的简笔头像。

看得出女孩儿面目清秀可人。

画像下面写着两个小字:栀子。

白一舟简直要忍不住“哈哈哈”大笑出来。

不过鉴于以往挨训的经验,他还是用力克制住了。

这位翁先生,一边玩着女明星,一边却像个纯情少男一样在玩这种以画传情的把戏,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怪癖?

他那双笑眼又滴溜溜回到了那不起眼的小画像上。

栀子?

他在心里给这个名字打了个问号。

助手雷小昆凑过来,抓过这张明信片看。“白哥,这是啥?”他疑惑地问。

从警校开始,到从警三年,白一舟屡破大案,颇让人佩服,雷小昆就是其中一个崇拜者。

在校时期的白一舟看似一个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却非常神奇地多次在一些大案要案中建立奇功。

一来他身手极好,是蝉联全国大学生自由搏击赛冠军;二来他似乎有一种奇异的能力,能够从常人完全想不到的角度发现关键线索,鉴于线索前后间几乎完全无迹可寻,林局长称这为不可复制的天赋。

因此白一舟毕业的时候,林局长硬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连哄带抢把他弄进了自己的分局里。

事实证明,白一舟还是很有用的。

他虽然经常上班迟到,下班早退,嘴不把门,专业撩妹,正事没做几件,祸事倒闯了不少,但在一些关键的案情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能捅破关键的窗户纸,打开僵局。

而且,因为形象阳光帅气,他还被评选为全市警察之星,着实给分局争了不少面子。

对于这个奇葩的同事,有人不服气看不惯,也有人视为偶像鞍前马后。

那身为白一舟同校师弟的雷小昆就是后者。

白一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一个贵妃醉酒式踉跄,压到了雷小昆肩上。“是一颗假纯洁装腔作势的心……”他拖长声调回答。

白一舟小时候说话有点口吃,长大后虽然好了不少,但一急起来容易词不达意,所以他说话尽可能简洁。“心?”雷小昆摸不着头脑,“和案子有关吗?”

白一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雷小昆发达的左胸肌,意味深长、嬉皮笑脸地说:“用心体会。”

皮完这一下子,他就晃悠着出门去了。

这时,手机响了,雷小昆接起来,听了一会儿,突然追出门去,高喊起来:“白哥,等一下!”

白一舟早已偷偷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正准备溜回去补个觉,被雷小昆的大嗓门一吼,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雷小昆追上来,急急汇报:“林局长那边说打不通你电话,要我通知你赶快去天音大酒店看看现场,翁良渚的母亲出事了!”

白一舟原本睡意蒙眬的眼睛,突然间放出了雪亮的光,表情也变得严肃,一瞬间竟判若两人。

他二话没说,朝着雷小昆开来的车走去,边走边问:“人死了?”

翁家是本市数一数二的财阀大家,如果说翁良渚的失踪有可能只是一桩风月误会,那么,翁氏集团的真正实权人物翁太太也相继出事,那就不可能没有阴谋。

出乎他的意料,听到他的问题,雷小昆竟然卡了一下。

雷小昆紧追几步压低声音附在白一舟耳边说:“她疯了……”

五个小时以前。

袁园挽着精致的手袋,坐在豪华轿车的后座上,嘴角紧抿,显出一种独属于女企业家的倔强与冷硬。

袁园,已经很少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

在商界,人们谈起她时,私下都习惯性叫她“翁太太”,而当面则称她为“袁董事长”。

翁太太,翁剑豪的太太。

那个短命的死鬼,虽然留下了亿万家财给她和幼子翁良渚,却也留给了她身为一个女人一生的遗憾。

这些年,她活得比男人更男人。

她怕让人看出来她还有女人的渴望。

但是,老天爷毕竟还是待她不薄,让她在姿色犹存的时候,遇到了一段能够滋润她的感情,遇上了一个值得她信任的男人。

他在她心中,是君王,是天神,是主人。

她的强硬,她的刚烈,只有在他的手里,才能化作春水,身为一个女人的所有柔软,都活了过来,比拿下亿万大单的生意更令她觉得人生有意义。

所以,她对他言听计从。

任性地为自己而活一次,有什么不对?

可是,李绵绵这个小婊子,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敢惹得她的主人产生了兴趣!

她当然知道李绵绵是她的儿子翁良渚养的诸多金丝雀中的一只,阿良虽是她的独子,但这孩子被她宠坏了,眼里心里就只有那点风花雪月的乐趣,她都知道。

不过她也不在乎,她已经有了她的主人,她相信主人会给她最好的安排。

可是,李绵绵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她的主人露出那种玩味的表情?

除了她,还有哪个女人,能令她不食人间烟火的主人另眼相看?

没有!

绝对没有!

她不允许!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与愤怒在她的心里如烈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但是,她不敢质问主人,那些愚蠢的警察都以为她的愤怒失控是因为独子的失踪,不,根本不是,她一点都不担心阿良,令她心中警铃大作的是李绵绵!

莫名其妙出现的李绵绵!

她想要停下来,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一想到可能失去主人的独宠,她的全身就像被地狱的烈焰点燃了一般,剧痛和疯狂里,还掺着一些莫名的兴奋。

撕碎她,撕碎他们。

烈焰里,渐渐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在漫天血一般的火海里,对她念诵。

想要……

想要更多的红色。

司机刚子专注地驾驶着车,他已经当袁董事长的专属司机三年了,深深了解这位大企业家的脾性。

能够这么长久地伴其左右,洞其秘密,他自然有着他的生存法则。

那就是足够坚毅和沉默。

但是今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说不出来为什么,他甚至不敢从后视镜里去看董事长那张熟悉的面孔。

明明和平日里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只要目光触及,他的冷汗就会密密爬满脊背,冰凉渗骨。

他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他只能使出浑身的力气咬紧牙关,不发出多余的声响。

袁园走在天音大酒店顶层的走廊上,这是翁氏拥有股份的、桃远市最新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所以李绵绵的包房就订在这家酒店。

这当然也是阿良的安排。

正好,她可以随意出入,倒免去多余口舌。

走廊上的高档地毯织得又厚又密,踩上去无声无息。

细细的高跟鞋就像刑具,她甩掉它们,光脚前进。

讨厌的女人迎了上来,大概是这一层的楼层主管,听到董事长驾临,赶快来献媚。

呸,浓妆艳抹的脸,年轻的脖子,哦,光滑的脖子上竟然没有一条颈纹?而自己已经用上了最昂贵的颈霜,却仍然无法阻止细纹的出现。

她恨。

太热了,心里烫得难受,哦,光滑的脖子……为什么那么白?必须是红的,必须是红色!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主人会生气的,主人会讨厌无法控制自己的女人。

好想要红色……

年轻的楼层主管是酒店管理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刚上班半年,以前只在公司大会上见过这位董事长,对她又敬又怕。

完全没想到董事长会突然出现,她只能用她最灿烂的笑容来迎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董事长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似乎是在看向她,又似乎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看向不知道的哪里,透着一种诡异的森冷。

而且,董事长居然甩掉了脚上的鞋,赤脚向她走来!

楼层主管慌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可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身后的一扇门的把手,一下子用尽全力拧住。

门突然开了!

一阵狗叫声从室内传来,由远及近,瞬间已经出现在人前。

一只雪白的小狗!

是这一层住着的一位超级富太太带的小狗优莉!

酒店当然有“不能带宠物入住”的规矩,但是大家心照不宣,这一层的规矩总是有些不同,就好像世界上的很多规矩,其实都是为普通人制定的一样。

选择花近五位数一晚的天价入住这一层豪华套房的客人,都不是规矩能够约束的普通人,所以,优莉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袁园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现在,她想的和主管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小狗欢脱地扑上来,热情地扑向了袁园。

或许是从这个人身上闻到了和自己主人身上相似的香水味,它显得格外兴奋,叫得分外大声,甚至试图伸出舌头去舔袁园裸露的脚趾。

袁园的神经像是一根一直绷紧的高压线,在狗嘴触及肌肤的一刻,终于天崩地裂地断了。

红色!必须是红色!

楼层主管和洗漱完毕后听闻优莉的叫声出来察看的那位富太太一起,看到了她们将毕生噩梦的一幕。

穿着香奈儿套装的精致女人,发出了骇人的疯狂笑声,以野兽捕猎般的速度和狠决,一把抓住了在她脚下的小白狗,恶狠狠地张开涂着名牌唇膏的嘴,快准狠地咬在了小狗的脖子上!

小狗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

血!

像黑色一样浓稠的红!

把白色尽染!

撕碎,用力地撕碎,快乐,无比快乐!

红色的世界,才能让她快乐!

富太太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楼层主管毕竟年轻,还能够发出一声惨叫,再软软晕倒。

随即跟上来的司机刚子才是最镇定的人才,他选择了一声不吭转身就逃,直接冲进了酒店的消防楼梯。

不过据说从此以后,他也患上了神经衰弱。

与此同时,在桃远市的另一处摩天大楼的某间办公室里。

中等身材的郭辉用一个看似舒适的姿势躺在巨大的真皮沙发上,拿着手机在看当天的财经新闻,内心却一点都不舒适。

相反,他现在焦躁得很。

他是去年才投入孟氏集团门下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得到了董事长的信任,夺得五色河度假村这么大的项目总管理权,他自然深知其中利害。

他知道董事长信任他,是因为他够懂事,嘴够严,他的上一任东家东窗事发进去了,树倒猢狲散,唯一还在暗中照顾老东家妻女的只有他。而且无论那些警察怎么审,他都滴水未漏。

这样品质的人,自然会有人重用。

果然,孟氏集团的董事长孟方很快派人找到了他。

孟方希望他用最快时间成为孟氏集团的核心人物。

所以,他需要成绩。

五色河度假村是个投资十亿的大工程,背后牵涉的利益政要可不少,这分量于谁都是一块大饼。

郭辉也觉得十拿九稳,万万没想到中途杀出来一个翁氏集团。

翁家那个老女人在这商场里搅弄风云多年,一个早年丧夫的女人,独自撑起偌大商业帝国,其狠决和手段只会比男人更甚。

而且翁家背后恐怕也有着其他势力想要分得这块大饼,所以翁家那老女人才如此志在必得,嚣张无比。

两相竞争下来,他这边竟因为不知对方底牌而落了下风。

眼看这十亿工程就要落入翁家手里……

郭辉知道,一旦这次失手,他损失了多少大佬的利益,恐怕扒层皮都不够赔罪,更别说从此抱稳孟氏大腿平步青云。

所以一向在商界以沉稳著称的郭辉郭总,此刻也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头冒虚汗。

他想到前天去董事长办公室汇报时,孟董事长那高深莫测的表情。“翁家……我知道翁家。”或许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笃定,令这个小个子的老者充满了一种神一般的权威感,“你出去吧。一切,顺其自然。”

郭辉退出房间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三件套西装由内到外都湿透了,全是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恐惧感从何而来。

更不明白董事长的淡定意味着什么。

毕竟,据他的可靠消息,在这场震动全市商界的大竞标中,翁家已经占得上风。“嘀……嘀……”

郭辉的手机响了。

他一直使用着传统的手机来电闹铃,因此常被他八岁的女儿说老土,但他觉得这样才专业且安心。

铃声响到第二次,他接起,是他的一个得力干将打来的。

他听了几句,身体忽地绷紧,从沙发上直直地弹起来。

那真的是弹了起来!这样夸张的举动,在他以前的生活中几乎从未有过,毕竟他一直以沉稳来要求自己。

然而此刻,直到他挂断电话,他的表情还停留在震惊与失控中,嘴巴一直张着,双目也有些发直。

他听到了什么?

翁家那个老女人突然疯了!

疯了?

在前几个月与她正面交锋的过程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半老徐娘是多么精力充沛,头脑敏捷,手段狠辣!

别说她才五十岁,就算是八十岁,他也毫不怀疑她还能在谈判桌上再战三百场!

然而,就在这场商业战争即将一锤定音的时候,她疯了!

郭辉难以置信地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理智回归,狂喜像忽逢甘霖的藤蔓,以失控之势疯缠上来。

他知道自己手下的能力,这种关键信息绝不会出错。

太好了!那个女人疯了!

翁家只有一子,且是出了名的浪荡纨绔子弟,能力不及其母十分之一,根本不可能担起翁氏集团这巨轮的掌舵手。

五色河度假村的项目,现在只可能是孟氏集团的了!

这简直是天意!

狂喜之余,郭辉的心底,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浮现出孟董事长那平静而高深莫测的脸来。

转机?

难道这就是转机?

可是,这样的转机,除了老天爷,还有谁能制造出来?

除非,他是神!

真的只是巧合吗?

郭辉慢慢坐下去,原本挺得笔直的身体,渐渐有些吃力般陷入了沙发的柔软包裹中。

他突然对他投靠的那个头发斑白个子小小的男人,在敬佩之余,又添上了一丝奇怪的恐惧。

他坚定了以后要更加谨慎更加忠心的念头。5.“虫”的世界

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前,绵绵塞给了司机一张百元纸币,说了声“不用找了”,就头也不回地下车疾行而去。

司机好奇地透过玻璃盯着这个背影纤细的女人,虽然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把帽子拉到了头顶,还戴着一个大口罩,但他仍然凭借自己多年看人的眼光,判断出这女人一定是个美女。

美女总是神秘且任性的。

他有些遗憾地吹了一声口哨,低头看了一眼那张大额纸币,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绵绵此刻洗净妆颜,素面朝天,露出的额头依然白嫩动人。

但她的呼吸却有些急促。

不久前的一幕,实在是有些刺激到了她的神经。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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