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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5 01:5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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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马,王焕生

出版社: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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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赛

奥德赛试读:

译者序

古希腊传下两部著名的史诗,这就是通常合称为“荷马史诗”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这两部史诗之所以被称为“荷马史诗”,是因为相传它们都为荷马所作。

荷马作为诗人,自古至今享有崇高的赞誉,但关于他的生平,在古代就难以溯源。这主要是因为所涉时间久远,又是一个文字尚未流行使用的年代,因而相关史事只是凭口传,无文字记录。文献中直接提到荷马,已是公元前七世纪的事情,当时一位抒情诗人把荷马作为众所周知的诗人加以提及。古代曾有不少希腊城市的人争说自己的城市是荷马的故乡。根据现传有关史料,比较肯定的是,荷马是古希腊伊奥尼亚(Ionia)地区人,游吟歌手,眼盲,最后卒于爱琴海中的一个岛屿。

关于荷马的生活时期,古代说法不统一,约在公元前十一世纪至公元前八世纪不等。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约公元前484-前430)称,荷马早于他不会超过四百年。被誉为古希腊“历史之父”的希罗多德的这一断言基本被人们接受。根据希罗多德的断称和其他一些有关史料,一般认为,荷马大概生活在公元前九世纪后半期至公元前八世纪前半期。根据古代文献,特洛伊战争发生在公元前十二世纪初期,根据考古发掘考证的年代比这要稍早一些。在无文字记录的情况下,各种史事和传说故事只能是依靠一代代口碑相传。特洛伊战争虽然是希腊人古代历史上的重要事件,而且规模巨大,但也只能如此,仅是以自身丰富的故事内容成为当时流行的游吟歌手们的理想题材。歌手们对史传进行加工,在竖琴伴奏下,到处漫游吟唱。荷马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因此在历史长河中,只有他创作的诗歌没有被人们遗忘,而是幸运地流传了下来。

古希腊人富于形象思维,创造了丰富多彩的神话传说。根据古希腊的神话观念,神祇和人类居住在两个世界,各自生活。神祇常生,比人类强大,也更富有智慧,人类往往有求于他们。神祇和凡人经常往来,互相交混。神祇显然不完全统制人类,但他们往往根据自己的好恶,介入和干涉人类生活。正是在这种观念的指导下,特洛伊战争被描写成是神祇间的纷争波及人类而引起的一场战争。

根据古希腊神话传说,主神宙斯很喜欢一位老海神的女儿忒提斯,但是命运规定,宙斯若娶忒提斯,他们的孩子将强过宙斯。宙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便把忒提斯下嫁给凡间英雄佩琉斯。在为忒提斯和佩琉斯举行婚礼时,所有的神明都被邀请参加,只有纷争女神除外。可以了解,这样的场合让纷争女神出席是不适宜的,但是这样却意想不到地直接激怒了纷争女神。纷争女神知道后很生气,便向婚宴扔下了一个金苹果,上书“给最美的女神”。神后赫拉、宙斯的女儿雅典娜和爱与美之神阿佛罗狄忒都认为自己应该得到那个金苹果。三位女神争执不下,宙斯无奈,只好让她们去找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评判。帕里斯由于出生时有凶兆,被父母弃于山中,长大后在山中放牧。三位女神气冲冲由天而降,在小亚细亚的伊达山中找到帕里斯。她们向帕里斯说明宙斯的旨意,分别许给帕里斯好处,赫拉凭自己的地位和身份许以权力,尚武的雅典娜许以武功,阿佛罗狄忒则许以让世上最美的女子给他做妻子,结果帕里斯把金苹果判给了阿佛罗狄忒。阿佛罗狄忒没有食言。一次帕里斯去希腊,拜访斯巴达王墨涅拉奥斯。墨涅拉奥斯的妻子海伦是宙斯与凡间女子所生,被认为是世间最美的女子。阿佛罗狄忒从中撮合,让帕里斯拐走了海伦,把海伦带往特洛伊。此事引起了希腊人的不满。他们遣使交涉无果,于是便集合各城邦英雄,组成了一支庞大的军队,由墨涅拉奥斯的兄长、迈锡尼王阿伽门农统率,征讨特洛伊,从而发生了有名的特洛伊战争。

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互相交织,美妙动人,令人神往。古代希腊人对这场战争确信不疑,并且把它作为自己民族发展史上的骄傲,但是也有不少人产生疑问,怀疑历史上是否确有此事。这样的疑惑一直存在,直到十九世纪。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充满怀古心理的德国商人施里曼(1822-1890)对被视为古代特洛伊城遗址的地区进行考古发掘。后来英国考古学家伊文斯(1851-1941)继承了这一事业,继续对小亚细亚和希腊本土的许多古代遗址进行发掘,才证实了特洛伊战争的历史真实性,从而解开了这一重大的历史之谜。

根据“荷马史诗”本身的叙述,特洛伊战争进行了十年之久,最后希腊人用木马计里应外合,把特洛伊攻陷。希腊人大肆抢掠,疯狂杀戮,城市陷入一片火海。希腊人把浩劫中幸存的人掳掠为奴,胜利返航。史诗《奥德赛》叙述的就是关于希腊军队重要首领之一奥德修斯由特洛伊返乡的故事。

史诗中有多处地方提及希腊军队返航的事情。比较重要的情节是特洛伊城被攻陷后,希腊军队准备返航时,希腊军队内部曾发生意见分歧。一部分人以墨涅拉奥斯为首,主张立即班师回国。另一部分人以阿伽门农为首,主张继续进行劫掠,以求获得更多的财富,装运回国。立即回国的那部分船只一开始航行顺利,但在到达希腊东部近海的尤卑亚岛时遭遇不幸,船只触礁覆没,只有部分人死里逃生。墨涅拉奥斯带着海伦的返回航程比较曲折。他曾经漂泊到埃及,在那里受阻,滞留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得以返回。那已是特洛伊战争结束数年之后的事情,得胜回来的阿伽门农已经被妻子伙同奸夫杀死。奥德修斯与墨涅拉奥斯一起由特洛伊启航,后来便分道,途中遭遇到种种艰险和阻碍,直到第十年才得以返抵故乡伊塔卡。古希腊除了以特洛伊战争本身为题,分别叙述战争各个阶段和一些与战争本身有牵连的故事的系列史诗外,还曾经出现过一系列叙述各种返航细节的史诗,但它们都失传了,只有《奥德赛》这一部史诗得以传世。《奥德赛》全诗分为24卷,共12110行,叙述史诗主人公奥德修斯返国的故事。奥德修斯是希腊西部近海岛屿伊塔卡的国王,伊塔卡岛附近各岛屿及巴尔干半岛西部与伊塔卡岛相邻的部分近海地区也归他管辖。《伊利亚特》中称,他带着十二条战船参加战争。在战争过程中,他作战勇敢顽强,且足智多谋,诗中有多处地方对他着力进行了描写。据说最后希腊人得以攻陷特洛伊城的木马计就是由他想出来的。战争已经进行到第十个年头,希腊大军对特洛伊久攻不下,最后决定采用木马计。希腊人制造了一匹巨大的木马,马肚里藏进希腊最勇敢的将士,然后把木马留在海滩,希腊军队佯装撤退回国,实际上隐藏到海上不远处的一座岛屿的后面。久被围困的特洛伊人见希腊军队撤退,兴奋不已,纷纷走出城来。他们见到那匹巨大的木马,很惊异。他们没有接受祭司拉奥孔有关木马的不祥警告,而是听信了希腊奸细的谎言,以为那是一件可以令神明喜欢,确保城市安全的圣物,从而把它拖进城市。入夜后,藏在木马肚里的希腊将士爬出来,向隐匿在海上的军队发出信号,里应外合,一举攻陷特洛伊。特洛伊被攻陷后,一些参战的希腊将领带着夺得的财宝,纷纷回到国内,唯有奥德修斯长久不归,失去音讯。伊塔卡岛和附近其他地区的王公们见此情景,觊觎奥德修斯的王位,贪慕奥德修斯拥有的财产,纷纷前来向奥德修斯的妻子佩涅洛佩求婚。佩涅洛佩对奥德修斯非常忠贞,但由于儿子年轻,孤独无助,从而难以摆脱求婚人的纠缠。她只好采用拖延策略,勉强应付,心中盼望奥德修斯有一天能突然归来。求婚的人们狂傲不羁,终日在奥德修斯家里饮宴作乐,挥霍奥德修斯积得的财产。在这期间,奥德修斯离开特洛伊后经过种种险阻,正受阻于神女卡吕普索的岛屿,后来他终于摆脱卡吕普索的阻留,返回祖国,同儿子特勒马科斯和一些忠心奴隶一起,报复求婚人,把他们全部杀死。《奥德赛》的故事情节在神话和传说交混的背景下展开,叙述奥德修斯由特洛伊返国的全过程。全诗结构如下。一开始,以天界神明开会,决定让被神女阻留于孤岛的奥德修斯返国为引子,引出两条情节线索:一方面,雅典娜前往伊塔卡传递信息,鼓励特勒马科斯外出探访,打听父亲消息,经受锻炼和考验;另一方面,神使赫尔墨斯受派遣,前往卡吕普索的居处传达主神宙斯的旨意,要她放奥德修斯回国。卡吕普索心中不满,但无法抗拒主神的旨意,只好遵命而行,送奥德修斯出航。奥德修斯在海上又受海神波塞冬阻挠,遭遇险阻,落难于费埃克斯人的国土。国王友好地接待他,在得知他的身份后,要求他叙述他先前的漂泊经历,从而引出奥德修斯对此前漂泊经历的插叙。以上情节占了史诗的前半部分。在这之后,一方面是奥德修斯抵达伊塔卡后,雅典娜把奥德修斯变成一个游荡的穷乞丐模样,让他前往田庄探察情况。他在那里见到忠心的牧猪奴,暂时在那里住下来;另一方面,雅典娜前往斯巴达,提醒特勒马科斯回伊塔卡。特勒马科斯返回后,也直接去到田庄,从而使父子二人在田庄意外相遇,一起商量如何报复求婚人。

两条线索会合起来后,矛盾冲突在奥德修斯城中的宅邸展开。考虑到求婚人人多势众,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使报复行动能顺利进行,他们决定暂时不让任何人知道奥德修斯已经回来。奥德修斯仍然扮作穷乞丐,前去自己的宅邸乞讨。求婚人肆无忌惮地对奥德修斯进行嘲笑和侮辱,奥德修斯极力抑制自己的怒火。佩涅洛佩听说来了一个浪荡乞丐,很想从中打听奥德修斯的消息。入夜后,夫妻相见,奥德修斯仍然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使得佩涅洛佩以为对方真是一个流浪人。第二天求婚人饮宴时,按照佩涅洛佩的主意,用奥德修斯昔日使用的强弓进行射箭择婚。虽然求婚人个个都跃跃欲试,但是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能给奥德修斯的强弓安上弦,更不用说准确地射箭中的。奥德修斯乘机接过弓箭,在特勒马科斯和数名忠心奴隶的帮助下,把求婚人一个个射杀,夫妻相认。被杀的求婚人的家属发生骚动,雅典娜促成奥德修斯与他们和解,以此结束史诗。古希腊著名文艺理论家亚里士多德非常赞赏《奥德赛》的情节结构,认为诗人是“环绕着一个有整一性的行动构成《奥德赛》”。亚里士多德:《诗学》,第八章,罗念生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史诗的中心人物是奥德修斯。这是一个非常智慧、机敏的人。他在《伊利亚特》中便被称为足智多谋,精于使用各种伎俩和策略。他的这种特征在《奥德赛》里,在他与各种危险做斗争时,甚至在他报复求婚人的过程中,得到充分的展示。《奥德赛》的前半部分主要描写他经历的苦难。在奥德修斯离开特洛伊后不久,海神波塞冬因奥德修斯杀死了他的儿子、独目巨怪波吕斐摩斯而气愤,从而一直阻挠奥德修斯返航,使得奥德修斯不得不同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做斗争。当奥德修斯面临危险时,他表现出应有的勇敢和坚毅,不过他克服危险更主要的是靠灵巧和机智。他凭着自己机敏的智慧,使自己避免和摆脱了一个个巨大的危险。史诗的第二部分在使奥德修斯继续保持灵巧和机敏的特点的同时,主要是让他以一个坚定的报复者的面貌出现。他的残酷报复是由求婚者们自己的邪恶和狠毒激发的,史诗中一再强调这一点。除此之外,史诗中还一再强调他对神明的虔诚和对祖国及故乡的热爱。他甚至宁愿放弃卡吕普索提出的让他长生不死的愿望,而是仍然坚持要返回故乡。在他的心目中,故乡比一切都重要,都可爱。史诗歌颂了人与自然的斗争。诗中一再强调奥德修斯善于积聚财产,保护自己拥有的财产,这是氏族制度解体和奴隶制社会形成时期私有财产观念的具体反映,是当时的社会意识特征的体现。与奥德修斯的形象相比,奥德修斯的妻子佩涅洛佩的形象在史诗中也处于很重要的地位。诗中对她的直接描写并不很多,除了最后对她与奥德修斯的见面和相认做了较为详细的叙述外,她的其他几次出场基本是以让她“亮亮相”的形式安排的,但是它们都让她给人们留下了鲜明而深刻的印象。佩涅洛佩的形象是古代希腊文学中著名的忠贞妇女的形象之一。时至今日,史诗《奥德赛》仍然以其特有的动人叙事,受到人们的广泛喜爱。王焕生

一、神明议决允诺英雄返家园

(第一卷第1—95行)

缪斯啊,请为我叙说那位机敏的英雄,

在摧毁特洛伊神圣的城堡后又到处漂泊,

见识过不少种族的城邦和他们的智慧,

为保全自己的性命,使同伴得返家园,5

在辽阔的大海上,身心忍受无数的苦难;

但他费尽了辛劳,终未能救得同伴们。

只因为他们亵渎神明,为自己招灾祸:

真愚蠢,竟拿高照的赫利奥斯。的牛群

来饱餐,神明剥夺了他们归返的时光。

女神啊,宙斯之女,请随意为我们述说。10

这时其他躲过了凶险的死亡的人们

都已离开战场,返回到家乡,

唯有他一人深深怀念着归程和妻子。

他被高贵的神女卡吕普索,神女中的女神,

阻留在深邃的洞穴,一心要他做丈夫。15

但岁月不断流逝,命定的时限已来临,

神明们终于决定,让他回乡返家园,

回到伊塔卡。只是当他回到亲人们中间,

仍然难逃争斗。神明们怜悯他,

唯独那远方的波塞冬,仍然对神样的20

奥德修斯心怀怨怒,直到他抵达故土。

这神明此时在遥远的埃塞俄比亚人那里。

埃塞俄比亚人被分为两部分,最边远的人类,

一部分居于日落处,一部分居于日出地,

神明在那里接受他们的牛羊百牲祭。25

他正欢乐地享受盛宴,其他众神明

却聚在奥林匹斯的宙斯的巨大宫殿。

凡人和神明之父开始对他们说话,

因为他心中想起高贵的埃吉斯托斯,

被阿伽门农之子、著名的奥瑞斯特斯杀死。30

他心中牵挂,对不死的神明们这样说:“可悲啊,凡人把它归咎于我们天神,

说什么灾祸由我们遣送,其实是他们

因自己丧失理智,超越命限遭不幸,

如现今埃吉斯托斯超越命限,竟然奸娶35

阿特柔斯之子的发妻,杀其本人于归国时,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会暴卒。我们曾警告他,

派遣目光犀利的杀阿尔戈斯的引路神赫尔墨斯,

要他勿杀阿伽门农本人,勿娶他妻子,

奥瑞斯特斯将会为阿特柔斯之子报仇,40

当他长大成人,怀念故乡的土地时。

赫尔墨斯这样善意规劝,却未能打动

埃吉斯托斯的心灵,欠债已一次清算。”

目光炯炯的女神雅典娜这时说:“我的父亲,克罗诺斯之子,至尊之王,45

埃吉斯托斯遭凶杀完全是咎由自取,

其他人若做出类似事情,也理应如此。

但我的心却为机智的奥德修斯忧伤,

一个苦命人,久久远离亲人遭不幸,

身陷四面环水的小岛,在大海的中央。50

那海岛林木茂密,居住着一位女神——

诡诈的阿特拉斯的女儿,就是那位

了解整个大海的深渊位置,亲自支撑着

分开大地和苍穹的巨柱的阿特拉斯。

正是他的女儿阻留着可怜的忧伤人,55

一直用不尽的甜言蜜语把他媚惑,

要他忘记伊塔卡,但是那位奥德修斯,

一心渴望哪怕能遥见从故乡升起的

缥缈炊烟,只求一死。然而你啊,

奥林匹斯主神,对他不动心,难道奥德修斯60

没有在阿尔戈斯人的船边,在特洛伊旷野,

给你献祭?宙斯啊,你为何如此憎恶他?”

集云神宙斯回答女神,这样说:“我的孩儿,从你的齿间溜出了什么话?

我怎么会把那神样的奥德修斯忘记?65

他在凡人中最聪明,给掌管广阔天宇的

不死的神明们奉献祭品最丰盛,人也最勤勉。

是环绕大地的波塞冬一直为独目巨怪之事

怀恨在心。奥德修斯刺瞎了独目巨怪的眼睛,

就是那神样的波吕斐摩斯,独目巨怪中70

数他最强大。他由神女托奥萨生育,

她是广漠的咸海的统治者福尔库斯的女儿,

在深邃的洞穴里与波塞冬融情媾和。

为此缘由,震地神波塞冬虽然不可能

杀死奥德修斯,但是却可以让他远离乡土。75

现在让我们考虑该如何让他归返,

使他回故乡,波塞冬终会消弭怒火,

因为他总不可能独自执拗地违逆

全体不死的神明的意志,与众神对抗。”

目光炯炯的女神雅典娜这时说:80“我们的父亲,克罗诺斯之子,至尊之王,

既然现在常乐的神明们已经同意,

让富有智慧的奥德修斯返回家园,

那我们便可派遣杀阿尔戈斯的引路神

赫尔墨斯前往奥古吉埃岛,尽快向85

美发的女神通报我们坚定的议决,

让饱受苦难的奥德修斯归返家乡。

我自己立即前往伊塔卡,努力激励

奥德修斯的儿子,给他心里灌输勇气,

让他召集长发的阿开奥斯人开会,90

向求婚人发泄怨愤,他们一直在他家

无情地宰杀胆怯的羊群和蹒跚的弯角牛;

然后送他前往斯巴达和多沙的皮洛斯,

打听自己的父亲归返家乡的消息,

也好让他在人世间博得美好的声誉。”95

二、雅典娜通报信息前往伊塔卡

(第一卷第96—324行)

雅典娜说完,把精美的绳鞋穿在脚上。

那是双奇妙的金鞋,能使女神随着

徐徐的气流越过大海和无边的陆地。

然后她抓起长枪,铆有锐利的铜尖,

又重又长又坚固,她用它制伏英雄们的100

战斗行列,当主神的这位女儿发怒时。

她离开奥林匹斯群峰,匆匆而行,

来到伊塔卡地区,奥德修斯的宅院,

站在院门前,手中握着那铜尖长枪,

幻化成外乡人——塔福斯人的首领门特斯。105

她看见了那些傲慢的求婚人,这时他们

正在门厅前一心一意地取乐玩骰子,

坐在被他们宰杀的那些肥牛的革皮上。

随从和敏捷的伴友们在为他们忙碌:

有些人正用双耳调缸把酒与水掺和;110

有些人正在用多孔的海绵擦抹餐桌;

将物品摆放整齐;有些人正把一堆堆肉分割。

神样的特勒马科斯首先看见雅典娜,

他正坐在求婚人中间,心中充满悲怆,

幻想着高贵的父亲或许会从某地归来,115

把求婚人驱赶得在家宅里四散逃窜,

自己重享荣耀,又成为一家之尊。

他坐在求婚人中间这样思虑,看见雅典娜,

立即来到宅门边,心中不禁懊恼,

不该让客人久待门外。他站到近前,120

握住客人的右手臂,接过铜尖长枪,

向客人开言,说出有翼飞翔的话语:“你好,外乡人,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

请先用餐,然后再说明有什么需求。”

他说完在前引路,帕拉斯·雅典娜随行。125

他们走进院里,进入高大的厅堂,

女神把手中握着的长矛插进高大的立柱前

一座制作精美的枪架里,那里摆放着

饱受苦难的奥德修斯的根根长枪。

他请女神在宽椅上就座,铺上麻垫,130

宽椅精工雕琢,下面备有搁脚凳。

他再为自己搬来一把华丽的座椅,

远离求婚人,以免客人被吵嚷声烦扰。

身处狂傲无礼之人中间,他无心用餐,

同时他也想好好打听在外的父亲的消息。135

一个女仆端来洗手盆,用制作精美的

黄金水罐向银盆里注水给他们洗手,

在他们身旁安放一张光滑的餐桌。

端庄的女仆拿来面食放置在近前,

递上各式菜肴,殷勤招待外来客。140

近侍又高高地托来各种式样的肉盘,

在他们面前再分别摆上黄金杯盏,

一位随从走上前,给他们把酒斟满。

高傲的求婚者们纷纷进入厅堂。

他们一个个挨次在便椅和宽椅就座,145

随从们前来给他们注水,洗净双手,

众女仆提篮前来给他们分送面食,

侍童们把各个调缸一一注满酒,

他们伸手享用面前摆放的肴馔。

在他们满足了喝酒吃肉的欲望之后,150

他们的心里开始想到其他娱乐:

歌唱和舞蹈,因为它们是宴饮的补充。

一位侍从把制作精美的竖琴送到

费尔奥斯手里,被迫为求婚人歌咏。

那人拨动那琴弦,开始美妙地歌唱。155

特勒马科斯对目光炯炯的雅典娜说话,

贴近女神的耳边,免得被其他人听见:“敬爱的客人,我的话或许会惹你生气,

这帮人只关心这些娱乐、琴音和歌唱,

真轻松,耗费他人财产不怕受惩罚,160

主人的白骨或许被抛在大地的某个地方。

任雨水浸泡,或是任波浪翻滚在海中。

但若是他们发现主人已返回伊塔卡,

那时他们全都会希望自己的双腿

奔跑得更迅捷,而不是占有黄金和衣衫。165

如今他显然已经遭厄运,传闻已不能

给我们安慰,虽然世间也有人称说,

他会归来,但他归返的时光已消逝。

现在请你告诉我,要说真话不隐瞒,

你是何人,来自何部族?城邦父母在何方?170

你乘什么船只前来?航海人又怎样

把你送来伊塔卡?他们自称是什么人?

因为我看你怎么也不可能徒步来到这里。

请对我把真情一一说明,让我知道,

你是第一次到来,或者是家父的客人,175

因为往日里有许多人都来过我们家,

我的那位父亲也一向好与人交往。”

目光炯炯的女神雅典娜这样说:“我会把一切情况如实地对你相告。

我是智慧的安基阿洛斯之子,180

喜好航海的塔福斯人就归我统治。

我现在偕同伙伴们乘船航行前来,

循酒色的大海前往操他种语言的种族,

去特墨塞岛换铜,载来闪光的铁。

我们的船只停靠在离城市很远的地方,185

在港口瑞特隆,泊在荫蔽的涅伊昂崖下。

我敢说我和你父亲早就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你若想探明此事,可去询问老英雄

拉埃尔特斯,听说他现在不再进城,

远在乡下居住,忍受着无限悲苦;190

每当他因繁重的劳动累得困乏无力,

疲惫地缓缓爬上葡萄园地的斜坡,

身边唯有一老妪侍候他的饮食起居。

我这次前来,只因耳闻他业已归来,

就是你父亲,却谁知神明们阻碍他归返。195

神样的奥德修斯还活在世上没有死,

可能被浩渺的大海阻拦,生活在某个

环水的海岛上,凶暴之人强把他羁绊,

一伙野蛮人,逼迫他不得不在那里留驻。

我现在给你做预言,不朽的神明把它200

赋予我心中,我相信它一定会实现,

尽管我不是预言家,也不谙鸟飞的秘密。

他不会再长久地远离自己亲爱的乡土,

即使是铁打的镣铐也不能把他锁住,

他仍会设法返回,因为他非常机敏。205

现在请你告诉我,要说真话不隐瞒,

你如此英俊,也许是奥德修斯的子嗣。

你的头部和这双明媚的眼睛与他本人

惊人地相似,我和他往日经常晤面,

在他前往特洛伊之前,阿尔戈斯人的210

其他英雄也乘着空心船前往那里。

从此后我和奥德修斯便未能再相见。”

聪慧的特勒马科斯这样对女神说:“客人啊,我也完全真实地向你禀告。

母亲说我是他的儿子,我自己不清楚,215

因为谁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出身。

我真希望我是一个幸运人的儿子,

那人能享用自己的财产,颐养天年。

现在所有死的凡人中数他最不幸,

都说我是他的儿子,既然承蒙你垂询。”220

目光炯炯的女神雅典娜这样说:“既然佩涅洛佩生了你这样的好儿子,

显然神明并不想让你的家族被湮没。

现在请你告诉我,要说真话不隐瞒,

这是什么盛宴和聚会?你为何要如此?225

是共饮还是婚宴?非寻常聚会可比拟。

我看他们是帮狂妄之徒,在你的家里

放肆地吃喝,任何正派人遇见他们,

眼见这种恶行,定会满腔气愤。”

聪慧的特勒马科斯这样对女神说:230“客人,既然你有意询问,请听我说明。

我的这个家往日曾经富裕而显赫,

当我的那位父亲在家主持家政时。

可现在神明们另有想法,改变了主意,

他们让他在凡人中间杳无音讯。235

倘若他和同伴们一起战死在特洛伊,

或是在战争结束后死在亲人手里,

我也不会为他的故去如此悲痛。

那时全体阿开奥斯人会为他造坟茔,

他也可为自己博得伟大英名,流传后世。240

现在他却被狂烈的风暴不光彩地刮走,

无影无踪,音讯荡然,给我留下

忧愁和悲苦。我忧伤还不只是因为他,

神明们又给我降下其他的种种不幸。

统治各个海岛的一个个贵族首领,245

杜利基昂、萨墨和多林木的扎昆托斯

或是巉岩嶙峋的伊塔卡的众多首领,

都来向我母亲求婚,耗费我的家产。

母亲不拒绝他们令人厌恶的追求,

又无法结束混乱,他们任意地吃喝,250

消耗我的家财,很快我也会遭不幸。”

帕拉斯·雅典娜满怀气愤地对他说:“天哪,你确实需要未归返的奥德修斯,

让他显身手对付这些无耻的求婚人。

但愿他现在就能出现,站在大门边,255

盔帽盾牌全齐备,手握两杆长枪,

就像我初次和他相识时那般模样,

在我家纵情饮宴,心头无限怡乐,

刚访问埃费瑞的墨尔墨罗斯之子伊洛斯。

当时奥德修斯也乘坐快船前去那里,260

为涂抹青铜箭矢寻找致命的毒药,

伊洛斯却未敢把那种毒药交给他,

担心激怒永远无所不在的神明们,

我父亲却给了他那毒药,情谊深厚。

愿奥德修斯能这样出现在求婚人面前,265

那时他们全都得遭殃,求婚变不幸。

不过这一切全都摆在神明的膝头,

他也许能回到这个家狠狠报复求婚人,

也许难如愿。因此我要你认真思忖,

你自己怎么能把求婚者驱赶出家门。270

现在你认真听我说,按照我的话去做。

明天你召集阿开奥斯英雄们会商,

向人们发表讲演,求神明为你做证。

你应该要求那些求婚人各自回家,

至于你母亲,如果改嫁合她的心愿,275

就让她回到她那强大的父亲家里,

他们会给她安排婚礼,筹办嫁妆,

嫁妆会丰厚得与可爱的女儿的身份相称。

我还有一个好的建议,希望你听取。

你准备一条最好的快船,配二十名桨手,280

亲自出发去探寻漂泊在外的父亲,

也许会有人告诉你消息,你或许会听到

宙斯发出的传闻,他常向凡人传信息。

你首先去皮洛斯询问神样的涅斯托尔,

再去斯巴达探访金发的墨涅拉奥斯,285

披铜甲的阿开奥斯英雄在归返时最迟。

如果你听说父亲尚在,且会归返,

那你心中虽忧愁,可再忍耐一年;

如果你听说他已死去,不在人世,

那你就迅速返回亲爱的故乡土地,290

给他建造坟茔,尽最后应尽的礼数,

举行隆重的葬仪,让母亲改嫁他人。

当你把诸事办完,做完应做的事情,

这时你要全心全意地认真思考,

如何把你家里的这些求婚人屠戮,295

或是采用计谋,或是公开地进行。

你不可再稚气十足,你已非那种年纪。

难道你没有听说神样的奥瑞斯特斯

在人间赢得了荣誉?他杀死杀父仇人,

诡诈的埃吉斯托斯谋害了他显赫的父亲。300

亲爱的朋友,我看你长得也英俊健壮,

希望你也能变勇敢,赢得后代的称誉。

我现在该返回我的快船,返回到我的

同伴们中间,他们等待我或许已厌烦,

你要善自珍重,按照我的话去做。”305

聪慧的特勒马科斯这样对女神说:“客人,你满怀善意地对我谆谆嘱咐,

犹如父亲对儿子,我不会把它们忘记。

你现在虽赶路心切,但还请稍作延留,

不妨沐浴一番,好宽舒自己的身心,310

然后满心欢悦地带上一些礼物上船,

这些礼物非常珍贵精美,作为我给你的赠礼,

亲朋挚友间常这样互相拜访赠礼品。”

目光炯炯的女神雅典娜这样说:“请不要挽留,因为我现在急于赶路。315

至于那礼物,不管你心中想给我什么,

待我返回时再馈赠,我好携带回家,

获得珍贵的礼物,你也会得到回赠。”

目光炯炯的雅典娜这样说完离去,

有如飞鸟骤然腾起,给他的心灵320

注进力量和勇气,使他想念父亲

比先前更强烈。他心中顿然领悟,

不禁惊异:刚才显然是一位神明。

神样的英雄随即回到求婚人中间。324

三、佩涅洛佩思念夫君心凄怆

(第一卷第325—364行)

著名的歌手正在为求婚人歌唱,325

求婚人静默地聆听,歌唱阿开奥斯人

从特洛伊战争中归返的悲惨历程。

从上层寝间听到歌手的动人歌声,

审慎的佩涅洛佩,伊卡里奥斯的女儿,

顺着高高的楼梯,缓步出房走下来,330

不是她单独一人,有两个女侍随行。

这位女人如女神般来到求婚人中间,

站在那建造坚固的大厅的立柱近旁,

系着光亮的头巾,罩住自己的双颊,

左右各有一个端庄的侍女相陪伴。335

佩涅洛佩含泪对神样的歌手这样说:“费弥奥斯,你知道许多其他感人的歌曲,

歌手们用它们歌颂凡人和神明们的业绩,

请坐下从中任意选一支给他们吟唱,

让他们静听酌饮,且停止歌唱这支340

悲惨的歌曲,它总是让我胸中心破碎,

深深地激起我内心难忍的无限凄怆。

我一直深切怀念,铭记着他的面容,

我那丈夫,声名远扬赫拉斯和阿尔戈斯。”

聪慧的特勒马科斯不满地这样反驳说:345“亲爱的母亲,你为何阻挡可敬的歌手

按照他内心的激励歌唱,娱悦人心?

过错不在歌手,而在宙斯,全是他

按自己的意愿赐予劳作的凡人或福或祸。

请不要阻止歌唱阿开奥斯人的悲惨命运,350

因为人们非常喜欢聆听这支歌曲,

它每次都有如新谱的曲子动人心弦。

你要坚定精神和心灵,聆听这支歌,

不只是奥德修斯一人失去了从特洛伊

归返的时光,许多英雄都在那里亡故。355

现在你还是回房去操持自己的事情,

看守机杼和纺锤,吩咐身边的女奴们

认真干活,谈话是所有男人们的事情,

尤其是我,因为这个家的权力属于我。”

佩涅洛佩不胜惊异,返回房间,360

把儿子深为明智的话语听进心里。

她同女仆们一起回到自己的寝间,

禁不住为亲爱的丈夫奥德修斯哭泣,

直到目光炯炯的雅典娜把甜梦撒入眼帘。364

第二天,特勒马科斯受雅典娜鼓励,召开全民大会,讨论求婚人强行在他家为非作歹的事情。

四、特勒马科斯舌战求婚人

(第二卷第1—259行)

当那初升的有玫瑰色手指的黎明呈现时,

奥德修斯的可爱的儿子就起身离床,

穿好衣衫,把锋利的双刃剑背到肩头,

把编织精美的绳鞋穿到光亮的脚上,

迈步走出卧室,仪容如神明一般。5

他立即命令嗓音洪亮的传令官们,

召集长发的阿开奥斯人到广场开会。

传令官们发出召唤,人们迅速会集。

待人们纷纷前来,迅速集合之后,

特勒马科斯也来到会场,手握铜枪,10

他不是一人,有两只迅捷的狗跟随。

雅典娜赐给他一副非凡的堂堂仪表,

人们看见他走来,心中无比惊异,

他在父亲的位置就座,长老们退让。

这时英雄艾吉普提奥斯首先发言,15

他业已年迈伛偻,深谙万千世态。

他有个心爱的儿子,随神样的奥德修斯

乘坐空心船,前往盛产马匹的伊利昂,

就是枪手安提福斯,疯狂的库克洛普斯

把他在深邃的洞穴里残害,做最后的晚餐。20

他还有三个儿子,有一个与求婚人混迹,

就是欧律诺摩斯,另两个承继祖业。

但他常哀怨悲叹,难忘记安拉福斯,

这时老人又为他落泪,对众人这样说:“伊塔卡人啊,现在请你们听我说话。25

我们再没有聚集在一起,开会议事,

自从神样的奥德修斯乘坐空心船离去。

现在是谁召集我们?有什么需求?

是哪位年轻人召集?或是位年迈的长者?

他是听到敌人向我们袭来的消息,30

想如实地报告我们,因为他首先知道?

或者是想发表演说,提出公共议案?

我看他是个高尚之人,预示吉祥,

愿宙斯成全他,一切心愿都能实现。”

他这样说,奥德修斯之子听了心喜。35

他已经难以安座,急切想发表演说,

于是站到场中央,传令官佩塞诺尔

深明事理,把权杖交到他的手里。

这时他首先回答老人,这样对他说:“老前辈,那人就在不远处,你很快就会知道,40

是我召集人们,痛苦正强烈地折磨我。

我既没有听到任何敌军袭来的消息,

想如实地报告你们,因为我首先知道,

也不想发表什么演说提出公共议案,

而是我有所求,双重的灾难降临我家庭。45

首先我失去了高贵的父亲,他曾经是

你们的国王,热爱你们如同亲父亲。

现在又有更大的不幸,它很快就会

把我的家彻底毁灭,把财富全部耗尽。

众求婚人纠缠着我母亲,虽然她不愿意,50

那些人都是这里的贵族们的可亲子弟,

他们胆怯地不敢前往她父亲家里,

就是伊卡里奥斯,请求他本人嫁女儿,

准备妆奁,嫁给他称心、中意的人选。

这些人却一天天聚集在我的家里,55

宰杀许多壮牛、绵羊和肥美的山羊,

无所顾忌地饮宴,大喝闪光的美酒,

家产将会被耗尽,只因为没有人能像

奥德修斯那样,把这些祸害从家门赶走。

我们也无法像豪强的人们那样自卫,60

即使勉强地行事,也会是势单力薄。

要是我能力所及,我定会回敬他们。

事情忍无可忍,我的家被他们糟蹋得

面目皆非。你们也应该心怀义愤,

愧对其他邻人和周围地区的人们;65

你们也该畏惧招惹神明们震怒,

他们会由于气愤而降下可怕的灾难。

我以奥林匹斯的宙斯和特弥斯的名义,

这位女神遣散或召集人间的会议,

朋友们,请你们不要再这样,让我一人70

忍受灾难,若是我父亲高贵的奥德修斯

并没有故意得罪胫甲精美的阿开奥斯人,

使你们有意对我行不义,发泄怨恨,

怂恿那些人。其实如果是你们前来,

耗费我家的牛羊和财产,对我更有利。75

如果是你们来吃喝,我仍有望获赔偿,

因为我们能走遍城市,抱膝恳求,

赔偿我们的财产,直到全部偿还,

现在你们却让我忍受无望的苦难。”

他这样激动地说完,把权杖扔到地上,80

忍不住泪水纵流,人们深深同情他。

整个会场寂然无声,没有人胆敢

用粗暴无礼的言辞反驳特勒马科斯,

唯有安提诺奥斯一人这样反驳说:“大言不惭的特勒马科斯,放肆的家伙,85

说出这样的话侮辱我们,把罪责归咎于我们。

阿开奥斯人的求婚子弟们没有过错,

有错的是你的那位母亲,她这人太狡猾。

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很快第四年来临,

她一直在愚弄阿开奥斯人胸中的心灵。90

她竟然让我们怀抱希望,对大家许诺,

传出消息,考虑的却是另外的花招。

她心里设下了这样一个骗人的诡计,

站在宫里巨大的机杼前织造布匹,

布质细密幅面又宽阔。她对我们这样说,95‘我的年轻的求婚人,英雄奥德修斯既已死,

你们要求我再嫁,且不妨把婚期稍延迟,

待我织完这匹布,免得我前功尽弃,

这是给英雄拉埃尔特斯织造的寿衣。

当杀人的命运有一天让可悲的死亡降临时,100

免得本地的阿开奥斯妇女中有人指责我,

他积得如此多财富,故去时却可怜无殡衣。’

她这样说,说服了我们高傲的心灵。

于是她白天织造那匹宽面的布料,

夜晚火炬燃起后,又把织成的布拆毁。105

她这样欺诈三年,瞒过了阿开奥斯人。

时光不断流逝,第四年即将来临,

一个了解内情的女奴揭露了秘密。

正当她拆毁闪光的布匹时被我们捉住,

她终于不得不违愿地把那匹布织完。110

现在求婚的人们给你如下的回答,

使你明白,全体阿开奥斯人也了然。

你让你母亲离开这个家,要她嫁给

她父亲要求、她自己也看中的求婚人。

如果她还要长期愚弄阿开奥斯子弟,115

依仗雅典娜赐予她的智慧,善于完成

各种手工,还用聪敏的心灵和计谋,

从未见古代人中有何人如此聪慧,

美发的阿开奥斯妇女中也没有,即使提罗、

阿尔克墨涅和华髻的米克涅也难相比拟,120

她们谁也不及佩涅洛佩工于心计,

然而她这样做却仍难免白费心机。

我们将继续耗费你家的财富和积蓄,

只要她仍然保持神明们现在赋予她的

那种智慧。她这样会获得巨大的声誉,125

你却要为那许多财富被耗尽而惋惜。

我们决不会去其他地方或是返回家,

只要她仍不想择一位阿开奥斯人出嫁。”

聪慧的特勒马科斯当时这样说:“安提诺奥斯,我怎么也不能强行把一个130

生养抚育我的人赶出家门。父亲在外,

生死未卜。如果我主动把母亲赶走,

我就得付伊卡里奥斯一大笔补偿。

我由此不仅得忍受她父亲的各种责难,

上天也不会容我,母亲离开时会召来135

可怕的复仇女神,我也会遭众人谴责,

因此我怎么也不能对母亲那样说话。

如果你们的心灵让你们感到羞惭,

那就请离开我家,安排另样的饮宴,

耗费自己的财产,各家轮流筹办。140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既轻松又快活,

无偿地花费一人的财产,那就吃喝吧,

我却要祈求永远无所不在的众神明,

宙斯定会使你们的行为受惩罚、遭报应,

让你们在这座宅邸白白地断送性命。”145

特勒马科斯说完,雷声远震的宙斯

放出两只苍鹰从山巅迅捷地飞下。

那两只苍鹰起初借助风力飞翔,

彼此距离不远,展开宽阔的翅膀;

当它们飞临人声喧嚣的会场上空,150

它们便开始盘旋,抖动浓密的羽翼,

注视着人们的头顶,目光闪烁着死亡,

然后用脚爪搏击对方的面颊和颈脖,

向右方飞去,飞过人们的房屋和城市。

人们仰望苍鹰飞翔,个个震惊,155

心中疑惑,认为将会发生不测的事情。

这时年迈的老英雄,马斯托尔之子,

哈利特尔塞斯对大家讲话,同龄人中

他最精通鸟飞的秘密,善预言未来。

他怀着善良的心意开始这样对大家说:160“伊塔卡人啊,现在请你们听我说话,

我尤其想把话对求婚人说,让他们明白。

他们就要大难临头,因为奥德修斯

不会再远离自己的亲人,可能就在

附近的某个地方,给大家谋划屠戮和死亡。165

还有许多人也会同他们一起遭难,

他们就住在明媚的伊塔卡。我们应该

尽早考虑,让他们停止为非作歹,

愿他们主动住手,这样对他们更合适。

我预言并非无经验,我深谙其中的奥秘。170

当年我对奥德修斯的预言就都要应验,

想当初阿尔戈斯人出发远征伊利昂,

智慧的奥德修斯与其一同前往,我对他做出预言,

我说他会忍受无数苦难,同伴们全牺牲,

二十年过后令人们难以辨认地返回175

自己的家园;现在一切就都要实现。”

波吕博斯之子欧律马科斯这样驳斥:“可敬的老头儿,你现在还是回家去吧,

给自己的孩子们做预言,免得他们遭不幸。

关于这件事,我做预言远远强过你。180

许多禽鸟都在太阳光线下飞翔,

它们并非都能显示征兆,奥德修斯

已死在远方,你本该同他一起丧命,

那样你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预言,

也不会刺激心怀怨怒的特勒马科斯,185

期望他也许会赐给你们家什么礼物。

现在请听我说,我的话也会实现。

如果你想利用你那些老年人的经验,

信口雌黄,激起年轻人怒火横生,

那会使他自己首先遭受更大的不幸,190

他定然做不成任何事情来反对我们。

至于你自己,老人啊,我们也会惩罚你,

让你痛心自己受惩处,遭受沉重的不幸。

我还要当众给特勒马科斯提个建议:

你要迫使你母亲返回她父亲家里,195

他们会给她安排婚礼,筹办嫁妆,

嫁妆会丰厚得与可爱的女儿的身份相称。

否则我看阿开奥斯子弟们绝不会停止

令她痛苦的求婚。我们不害怕任何人,

既不怕特勒马科斯,尽管他话语絮叨,200

也不会重视预言。老人啊,你那样是

白费唇舌,只会使我们更加讨厌你。

他家的财产将会被吃掉,得不到偿付,

只要那女人继续拖延阿开奥斯人的求婚。

我们仍然会一天天地在那里等待,205

争取得到她的应允,我们不会去寻找

其他女子,和她们结成相配的伴侣。”

聪慧的特勒马科斯这时这样说:“欧律马科斯和其他各位高贵的求婚人,

我不会再请求你们,也不想再多说什么,210

因为神明和全体阿开奥斯人一切了然。

现在请你们给我条快船和二十个同伴,

他们将帮助我航行,前去各处地方。

我想前往斯巴达,再去多沙的皮洛斯,

打听漂泊在外的父亲是否会回返。215

也许有人会告诉我消息,我或许能听到

宙斯发出的传闻,他常向凡人传信息。

如果我听说父亲仍健在,且要归返,

那我虽心中忧愁,可再忍耐一年;

若是我听说他已故去,不在人世,220

那我就迅速返回亲爱的故乡,

给他建造坟茔,尽最后应尽的礼数,

举行隆重的葬仪,让母亲改嫁他人。”

特勒马科斯说完坐下,人丛中站起来

门托尔,杰出的奥德修斯往日的伙伴。225

奥德修斯乘船离开时把全部家事委托给他,

让他听从老人的吩咐,看守好全部产业。

门托尔这时满怀善意地对大家说:“伊塔卡人啊,现在请你们听我说话,

但愿再不会有哪位执掌权杖的国王仁慈、230

亲切、和蔼,让正义常驻自己的心灵,

但愿他永远暴虐无度,行为不正义,

若是人们都已把神样的奥德修斯忘记,

他曾经统治他们,待他们亲爱如慈父。

我不想指责那些厚颜无耻的求婚人,235

做事强横又暴戾,心地狡诈不纯良,

他们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强行消耗

奥德修斯的家产,以为他不会回返。

现在我谴责其他参加会议的人们,

你们全都静默地安坐,一言不发,240

人数虽多,却不想劝阻少数求婚人。”

欧埃诺尔之子勒奥克里托斯这时反驳说:“固执的门托尔,你这个丧失理智的家伙,

你怎么这样说话,唆使人阻碍我们?

为果腹同众人作对不是件容易事情。245

纵然伊塔卡的奥德修斯自己归家,

满心想对付在他家欢乐饮宴的我们,

把高贵的求婚人赶出家门,那他的归返

便不会给终日想念他的妻子带来快乐,

可悲的死亡将会降临到他的头上,250

若是他胆敢与众人为恶。你的话不合适。

现在大家回去,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门托尔和哈利特尔塞斯则给特勒马科斯

准备行程,他们是他家的父辈伙伴。

不过我估计特勒马科斯会留在这里,255

在伊塔卡等待消息,不会做这样的旅行。”

他这样说完,立即遣散了广场的集会。

人们纷纷回家,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求婚者们又回到神样的奥德修斯家里。259

特勒马科斯在雅典娜的帮助下装备好船只,准备了充足的食品,安排好划手,偷偷登船出海。他首先向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老英雄涅斯托尔的故乡皮洛斯进发,打听父亲的消息。雅典娜化作门托尔模样,保护特勒马科斯出行。

五、老英雄涅斯托尔深情叙归返

(第三卷第1—200行)

当太阳渐渐升起,离开绚丽的海面,

腾向紫铜色天空,照耀不死的天神和

经历生死的凡人,高悬于丰饶的田野之上,

他们来到皮洛斯,涅琉斯的坚固城堡。

当地的居民们正在海滩上奉献祭礼,5

把全身纯黑的牯牛献给黑发的震地神。

献祭的人们分成九队,每队五百人,

各队前摆着九头牛作为奉献的祭品。

人们刚尝过腑脏,把牛腿焚献神明,

他们便来到港湾,随即把风帆收起,10

把船停稳,纷纷下船来,登上岸滩。

特勒马科斯走下船,由雅典娜引领。

目光炯炯的女神雅典娜这样对他说:“特勒马科斯,你切不可怯懦羞涩,

我们为了打听你父亲的消息而航行,15

要知道他漂泊在什么地方,陷入怎样的命运。

现在你直接去见驯马的涅斯托尔,

我们知道,他心里藏着丰富的智慧。

你要亲自请求他向你说明真情,

他不会妄言虚构,此人非常聪颖。”20

聪慧的特勒马科斯这样对女神说:“门托尔,我怎样和他相见,怎样问候?

我还从没有就什么问题做过长谈,

年轻人向长者询问难免会感到羞怯。”

目光炯炯的女神雅典娜这样说:25“特勒马科斯,你自己心里仔细考虑,

神明也会给你启示。我深信不疑,

你的出生和长大完全符合神明的意愿。”

帕拉斯·雅典娜说完,迅速在前引路,

特勒马科斯紧紧跟随女神的足迹。30

他们来到皮洛斯人开会聚坐的地方,

涅斯托尔和儿子们坐在那里,同伴们

在他们近旁准备饮宴,叉烤牛肉。

他们看见来客,全都一个个走上前,

伸手欢迎客人,请客人一起入座。35

涅斯托尔之子佩西斯特拉托斯首先走近,

紧紧抓住两人的手臂,邀请他们饮宴,

坐上铺垫在多沙的海滩的柔软羊皮,

在他兄弟特拉叙墨得斯和他父亲旁边。

他给客人一些祭牲的腑脏,把酒酿40

斟满黄金酒杯,问候帕拉斯·雅典娜——

提大盾的宙斯的著名女儿,他这样对她说:“客人,现在请你向大神波塞冬祭奠,

你们遇上的这祭祀就是祭奠这神明。

在你行礼如仪,祭祀祈祷过神明后,45

再把这甜蜜的酒杯交给那人做祭奠,

我想他也会向不死的神明做祈祷,

因为所有的凡人都需要神明助佑。

由于他较为年轻,同我的年龄相仿,

因此我把这黄金酒杯首先递给你。”50

他说完,把甜美的酒杯递到女神手里,

雅典娜赞赏这位聪慧、公正的年轻人,

因为他把黄金酒杯首先递给她祭奠。

女神立即对大神波塞冬认真祷告:“环绕大地之神波塞冬,请听我祈祷,55

不要拒绝我们的祈求,让一切都如愿。

首先赐给涅斯托尔和他的儿子们荣耀,

然后赐给全体皮洛斯人无穷的恩惠,

他们奉献给你如此丰盛的百牲祭,

再允许特勒马科斯和我事成返家乡,60

我们为了它,乘坐乌黑的快船来这里。”

女神这样祈祷完,她自己正实现一切。

她把美丽的双重杯递给特勒马科斯,

奥德修斯的心爱的儿子也同样祭奠。

这时皮洛斯人烤好牛肉,从叉上取下,65

再把肉分成份,大家共享丰盛的饮宴。

在他们满足了饮酒吃肉的欲望之后,

革瑞尼亚策马的涅斯托尔对大家说:“现在正是向客人了解询问的好时机,

他们是什么人,既然他们已经用完餐。70

客人们,你们是什么人?从何处航行前来?

你们是有事在身,还是随意来这里?

就像海盗们在海上四处漫游漂荡,

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给他人带去灾难。”

聪慧的特勒马科斯满怀信心地回答,75

因为雅典娜把勇气灌进他的心灵,

使他打听漂泊在外的父亲的消息,

也好让他在人世间博得美好的声誉:“涅琉斯之子涅斯托尔,阿开奥斯人的殊荣,

你询问我们来自何方?我这就禀告你。80

我们从涅伊昂山脚下的伊塔卡前来,

我要说的是私人事情,不是公共事务。

我前来是为了打听有关父亲的消息,

就是那饱受苦难的神样的奥德修斯。

据说你们曾一同作战,摧毁特洛伊人的城市。85

我们曾听到在特洛伊作过战的其他人的消息,

他们都一个个在那里遭到可悲的死亡,

克罗诺斯之子却唯独隐没了他的死讯,

因为没有人能确切地说明他死在哪里,

是在陆地上死于众多的敌人之手,90

还是在海上葬身在安菲特里泰的波涛里。

我就是为这事来这里向你恳切请求,

希望你能告诉我他惨遭死亡的消息,

或是你亲眼看见,或是听游荡人说起,

母亲生下他,似乎就是让他遭不幸。95

请不要心存顾虑,也不要痛惜怜悯我,

你要详细告诉我你亲眼看到的情形。

如若我父亲、高贵的奥德修斯曾经

在特洛伊国土用言辞或行动帮助过你,

阿开奥斯人在那里忍受过无数不幸,100

那就请想想这些,给我说明实情。”

革瑞尼亚策马的涅斯托尔这样说:“朋友,你让我想起我们这些无可匹敌的

阿开奥斯子弟在那片国土承受的苦难,

我们如何乘船在阿喀琉斯的率领下,105

在云雾迷漫的大海上漂泊,追求财富,

我们如何在普里阿摩斯王的巨大都城下

顽强地作战,多少勇敢者在那里倒下,

善战的埃阿斯倒下了,阿喀琉斯倒下了,

善谋如不朽的神明的帕特罗克洛斯倒下了,110

我心爱的儿子、骁勇的安提洛科斯,

军中最神速、最善战的战士也倒在那里;

我们还忍受过许多其他难忍的苦难,

世人中有谁能把它们一件件说清楚?

如果你不在此逗留五六年,听我讲述115

神样的阿开奥斯人在那里承受的苦难,

你或许会怀念故乡的土地,急于归返。“我们在那里辛苦九年,不断采用

种种计策,克罗诺斯之子才勉强让我们成功。

在那里没有一个人的智慧能与他相比拟,120

神样的奥德修斯远比其他人更善于

谋划各种策略,我说的就是你父亲,

如若你真是他的儿子。看着你,我不禁惊异,

因为你言谈也和他一样,谁会想到

一个年轻人谈吐竟能和他如此相似。125

当时我和神样的奥德修斯从无歧见,

无论是在全军大会上,或是在议事会上,

我们总是意见完全相投,在议事会上

向阿尔戈斯人提出最为有益的建议。

在我们摧毁了普里阿摩斯的高耸城市后,130

我们登上船,神明打散了阿开奥斯人,

宙斯为阿尔戈斯人谋划了悲惨的归程。

当时人们思虑欠周全,决定错误,

使我们许多人陷入了不幸的命运,

由于主神的目光炯炯的女儿生恶气,135

把争吵抛向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

他们召集全体阿开奥斯人会商,

失慎地不按常规,定在日落时分,

阿开奥斯子弟们酒气扑鼻地前来,

两兄弟开始讲话,为此召集人们。140

墨涅拉奥斯要求全体阿开奥斯人

立即沿着大海的宽阔脊背回返,

阿伽门农全然不同意,因为他想

让人们留下奉献神圣的百牲祭礼,

消除雅典娜的令人畏惧的强烈愤怒。145

愚蠢啊,殊不知女神不会听取祈祷,

永生的神明们不会很快改变意愿。

当时兄弟俩互相争执,言辞激烈,

戴胫甲的阿开奥斯人跳起大声喧嚷,

各自倾向不同的意见,分成两半。150

夜里睡眠时我们的想法仍尖锐对立,

因为宙斯为我们安排了可怕的不幸。

黎明时我们把船只拖到闪光的海水里,

装上无数的财宝和束美丽腰带的妇女;

另一半人被阻留,停驻在原地跟随155

阿特柔斯之子、士兵的牧者阿伽门农。

我们登船启程,船只迅速航行,

神明使涡流回旋的大海一片平静。

我们来到特涅多斯岛,给神明奉献祭品,

急欲返家园。但宙斯无意让我们归返,160

用心凶狠,挑起了第二次可悲的纷争。

一部分人调转翘尾船的航行方向,

跟随机敏、多智的首领奥德修斯,

给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带去喜悦。

这时我率领追随我的船队仓皇航行,165

因为我知道神明正策划惨重的灾难。

提丢斯的勇敢儿子也起航,激励同伴们。

金发的墨涅拉奥斯循踪追上我们,

正当我们在累斯博斯岛思虑遥远的航程,

沿着嶙峋的基奥斯岛外侧航行,170

驶向普修里埃岛,把岛屿留在左边,

还是由基奥斯内侧经过多风的米马斯。

我们请求神明示征兆,神明要我们

把辽阔无际的海水从中央分成两半,

前往尤卑亚,尽快逃脱巨大的灾难。175

强劲的顺风刮来,风流猛烈地呼啸,

我们沿着多游鱼的道路迅速航行,

夜晚到达格拉斯托斯,给波塞冬奉献了许多

牯牛的腿肉行祭奠,为顺利航过大海。

第四天提丢斯之子、驯马的狄奥墨得斯的180

同伴们把平稳的船只停靠在阿尔戈斯,

我向皮洛斯继续航行,劲风猛烈,

自神明让它刮起后一直未见停息。“亲爱的孩子,我这样回到家,不知音讯,

不知道那些阿开奥斯人中谁得救或死去。185

至于我返回后居家听到的一些消息,

我也理应一并叙说,不对你隐瞒。

据说善用长枪的米尔弥冬人也返回家,

由勇敢的阿喀琉斯的杰出儿子率领;

波阿斯的光辉儿子菲洛克特特斯也返回家;190

伊多墨纽斯也率领那些在战争中幸存的

同伴们回到克里特,没有人死在海上。

遥远的你们也会听到阿伽门农的事情,

他怎样回家,埃吉斯托斯怎样杀死他。

埃吉斯托斯最后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195

一个被害人留下个儿子有多好啊,

儿子终于让杀父者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埃吉斯托斯谋害了他的显赫的父亲。

亲爱的朋友,我看你长得英俊健壮,

希望你也能够勇敢,赢得后人的称赞。”200

特勒马科斯把船只和水手留在皮洛斯,自己在涅斯托尔的儿子佩西斯特拉托斯的陪同下,前往斯巴达,访询墨涅拉奥斯,打听父亲的消息。他们来到斯巴达后,受到热情接待。墨涅拉奥斯知道是故友的儿子造访,不禁触景生情,忆起离开特洛伊后的经历,勾起件件往事。

六、见后辈忆故友,慨叹音讯杳然

(第四卷第1—183行)

他们来到群山间平旷的拉克得蒙。

两人直奔著名的墨涅拉奥斯的居处,

正值他举行婚庆喜宴,招待众亲朋,

在自己的家宅,为儿子和高贵的女儿。

女儿嫁给无敌的阿喀琉斯的儿子,5

早在特洛伊坦承应允结下的姻缘,

现在神明们成全他们的这门婚事。

他把女儿和无数的马匹车乘送往

由婿郎为王的米尔弥冬人的著名城市。

他为儿子娶斯巴达的阿勒克托尔的女儿,10

壮健的爱子墨伽彭特斯由一个女奴

为他所生,神明们未让海伦再生育,

在她当初生育了无比心爱的女儿

赫尔弥奥涅,具有阿佛罗狄忒般的容貌。

当时在他那高大的宫殿里,声名显赫的15

墨涅拉奥斯的亲朋好友正欢乐地饮宴,

有一位神妙的歌手为他们弹琴歌唱,

另有两个优伶,和着琴音的节拍,

在饮宴者中表演,不断舞蹈旋转。

这时他们和两匹马停在了宫门前,就是20

高贵的特勒马科斯和涅斯托尔的光辉儿子。

著名的埃特奥纽斯,显赫的墨涅拉奥斯的

机敏侍伴,正走出来,发现了他们,

急忙跑回屋去,向人民的牧者禀报,

站在近旁,说出有翼飞翔的话语:25“宙斯养育的墨涅拉奥斯,有两位客人,

两个男子,仪容有如伟大的宙斯。

请你吩咐,我是把他们的骏马解辕,

还是让他们另寻乐意接待的恩主。”

金发的墨涅拉奥斯不满地这样说:30“波埃托伊斯之子埃特奥纽斯,你从未

这样愚蠢过,现在说话却像个傻孩子。

想当年我们曾经受过许多人的

盛情款待,才得回家园,但愿宙斯

从此结束我们的苦和难。现在你快去35

给客人的马解辕,然后好好招待他们。”

他这样说完,埃特奥纽斯穿过厅堂,

同时招呼其他敏捷的伙伴跟随他。

他们先给汗涔涔的马匹解下辕轭,

把它们牢牢拴在饲养马匹的食槽前,40

丢给它们草料,添加些闪亮的大麦,

把马车靠在侧边熠熠生辉的墙跟前,

然后把客人领进无比神妙的宫殿。

两人一见,惊诧神裔王者的宫殿美,

似有太阳和皓月发出的璀璨光辉45

闪烁于显赫的墨涅拉奥斯的高大宫殿。

他们举目观瞻,尽情观赏之后,

再走进仔细磨光的浴室接受沐浴。

女仆们给他们沐浴完,仔细抹过橄榄油,

又给他们穿上毛茸茸的外袍和衣衫,50

在阿特柔斯之子墨涅拉奥斯的身旁落座。

一个女仆端来洗手盆,用制作精美的

黄金水罐向银盆里注水给他们洗手,

在他们身旁安放一张光滑的餐桌。

端庄的女仆拿来面食放置在近前,55

递上各式菜肴,殷勤招待外来客。

近侍又高高地托来各种式样的肉盘,

在他们面前再分别摆上黄金杯盏。

金发的墨涅拉奥斯这样欢迎他们说:“就餐吧,尽情取用,待你们吃饱之后,60

我们再动问打听,你们是些什么人,

依我看,你们没有失去应有的本色,

是神明养育的执掌权杖的君王后裔,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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