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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7 19: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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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冯化平

出版社:伊犁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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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不了的爱

代替不了的爱试读:

神秘城

在20世纪初,撒哈拉沙漠周围的荒原达30万平方英里,无论在新旧地图上,都是一片空白。从来没有人穿越过那片沙漠,也没有人进入过。

在那片沙漠中流传着许多有关那块神奇土地的传说了。有人说他们经常看见巨大的黑鸟张着宽大的翅膀、瞪着凶恶的眼睛从那片不毛之地飞来飞去;有时候还有一大帮红魔鬼,骑着嘴里能喷出火焰的马,从那个神秘的地方突然扑来,一路烧杀抢劫地冲进村寨,然后把男女老少全都集中到一起,然后捆起来,横撂在马鞍上带走,没有人知道这些被掳走的人的去向。

这些恶棍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些毁坏村落、掠夺财物、洗劫黑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财富的坏蛋又是些什么人呢?他们留下的只是一片废墟、痛苦和绝望,除此之外,甚至一根头发都没留。没人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也没人能搞个水落石出。是的,谁又敢去追踪那些据说有超自然能力的敌人呢!他们被奉为沙漠之神!

这就是尼日尔河流域上下几百英里远的地方流传的神话。假如有人的胆识超过那些胆小的当地黑人,冒险进入沙漠,并且跋涉150英里,到达东经1度40分、北纬15度50分的位置,那他就会因其超人的勇气而受到大大的嘉奖:他会看见以前从来没看见过的东西,即使是探险队或商队也没见过——那是一座沙漠中的城市。

那的确是座城市,尽管那里的人口,不包括儿童在内,已达6808人之多,可哪张地图上也见不到它的踪影,甚至从没有人想到沙漠中能有城市存在。

如果假设有位旅行家向镇上某个人打听这所小镇的名称时,而这个居民又乐意告诉他,那他就很可能用法语回答;或用西非人的曼丁歌语回答;也可能用葡萄牙语;或者用西班牙语回答。但无论是哪种语言,意思无非是“这个小镇的名字叫黑域”。

回答也可能是拉丁语,而问话的人很可能是在和JE本人打交道,他曾经是一所著名大学的教授,来到黑域后,发现他渊博的学识已变得非常苍白,甚至一文不值,于是开了一个经营各类化学药剂的小店。那招牌上毫无特色地写着:JE,药剂师,经营染料。

在这座新城内,人们操着各种不同的语言。其人口中除了5778个黑人男女外,还有1030个白种人。他们来自世界上各个国家,但大部分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要么是从囚船上逃过来的,要么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这些无所不为的冒险家,是些无恶不作的坏蛋。在这些鱼龙混杂的人群中,英国人掌握实权,占统治地位,于是英语获得优先使用权。那位长官就是用英语发表讲话的;当地所谓政府也是用英语制定法律条文的;镇上的官方报纸也是英文版的,叫《黑域霹雳》。

报纸还办得红红火火,经常有新鲜事见诸报端,现摘录几段如下:“今天约翰.安珠吊死了,他的丈夫名叫科罗莫科,因为今天午餐后,科罗莫科没有给妻子安珠买烟抽。”“明晚6点,由希拉姆.赫伯特上校率领10名快乐党党员分乘10架直升机奔赴库赫库苏和比第,还要求当晚完成任务并迅速赶回。任务是彻底洗劫那两个村子,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要洗劫一空,我们已经3年不曾光顾那里了。”“近期获得一可靠消息,一支由巴尔扎克议员率领的考察队即将从肯纳里出发了,途经锡卡索和瓦加杜古,最后抵达尼日尔河。黑域长官已召开过紧急会议,并部署了行动方案:20名黑色卫士和两名快乐党党员将日夜监视其动向。一旦时机成熟,爱德华.胡弗斯上校就会采取行动。因为胡弗斯是在殖民地孤儿院长大的,他现以拉古赫这个化名扮演法国中尉的角色,并利用他对该国军事力量的指挥权,通过特殊的途径监控那位巴尔扎克议员的行动,以确保他不至于到达尼日尔河。”“最后研究的结果是:埃勤.威力斯顾问有必要在花园桥上用子弹射穿快乐党党员伯纳德的脑袋。由于后者笨得出奇的脑袋全被灌满了铅,跌进红河后就被冲进了大海。由于必须找人填补这个空缺,所以又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吉尔曼.埃利获此荣誉,他曾先后数次被法国、英国和德国法庭判刑,入狱时间长达10年;在囚船上被关押已达8年。吉尔曼.埃利现已从平民区转到快乐党区。我们祝他飞黄腾达。”

显而易见,凡被提到的人只以其名称呼,这也是黑域的习俗。新来的人只称其名,而姓氏只有这里的头儿才知道;白种居民也是这样称呼的;只有头儿的名字才是按照正常方式连名带姓来称呼的。就是这样,他的名字也不过是个绰号,是恐怖和罪恶的代名词,他叫哈利.基勒。

在巴尔扎克考察队中的剩余人员被围捕前10年,哈利就和他的同党们进入这片沙漠。当他走到黑域一带时,在那里停了下来,并安营扎寨,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他说:“就在这里建城吧。”

黑域就这么在沙漠中央建起来了,就像变魔术一样。

准确地说,黑域位于塔法萨塞特欧德溪谷的右岸。溪谷早已干枯断水,建城后,是哈利.基勒下令才使之重泛清波的。该城呈半圆形:从东北角到西南角整整1200码,与河流几乎平行;西北到东南方向恰好600码,面积约上百公顷。城内分为三个不平等的区域,用半圆形的压缩砖墙隔开。墙高30英尺,可厚度与其底座差不多,没有人能从外边爬过去。

哈利.基勒建城后,便把此溪谷改名为红河。第一区紧靠河岸,面积约250平方码。一条林荫大道宽100码,从与第二区交界点开始,沿河岸一直伸向第三区,从而使第一区的面积增加了35公顷。

所有的大恶之人都住在第一区,被视为黑域的贵族,并被尊称为快乐党党员,与黑色卫士相呼应。其中大部分是哈利.基勒集团的同伙,并由他们构成了该城的核心层。时间不长,就有一大群从监狱或者囚船上逃出来的恐怖人物被纠集到这个核心,因为长官答应满足他们可恶的天性。快乐党党员人数急剧增至566名,这个数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多了。

他们统一管理,纪律严明,每天都有新的任务,根据新的军队编制规定:他们当中有1个上校、5个上尉、10个中尉和50个中士,分别统领500、100、50和10人,构成了黑域军团,并发动战争,当然这种战争是非正义的,或说是掠夺性的,其目的就是洗劫那些比较富裕的村庄,屠杀或掳掠其居民,使之沦为奴隶。他们既是黑域的军队,也是城市警察,对那些从事农业和其他工作的奴隶,他们不是用枪就是用拳头。平时他们还充当长官的保镖,忠诚地服从其命令。

黑域城的第三区离中心区最远,是个半圆的弧形,长约600码,宽50码,两端分别与第一区和红河相交。它沿着此城的轮廓线,在外边界和住着奴隶的第二区外边界之间。

第三区被称为平民区,住在这里的白人不能随便进入第一区。在等候第一区有空缺期间,这种时候往往不会太长,因为黑域的规矩粗暴野蛮,稍有违反法律者,都有可能导致死亡。这些白人平时大都集中在这里居住。因此,他们视这里为他们的炼狱,而天堂便是成为快乐党中的一员。

他们一边做生意谋生,一边在等候时机,因为只有快乐党党员的开销才由长官从公共基金中支付。因此他们居住的这一区就成了城里的商业区。也正是在这里,黑色卫士们可以买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些产品大都是抢掠来的;而那些从欧洲来的许多珍贵的东西,只有长官本人和他的心腹才知道是怎么来的。这一区里有246户居民,包括45个白种妇女,她们也和那些白种男公民一样,没有多少人性。

第二区位于第一区和第三区之间,面积约63公顷,也称奴隶区。有5778人,其中4196人为男性,1582人为女性。他们全部住在小茅棚里,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每天清晨,墙上的铁门便会同时打开。配备着大头短棍和枪的快乐党党徒们驱赶着这些悲惨的黑人下地劳作。到了晚上,这群在苦难中煎熬了一整天的人们还是这样被人当作牲畜一样驱赶回来,然后沉重的大门就此关上,要到次日清晨才会打开。他们没有任何途径可以通往外界,更无法与外界联系——一边是快乐党区,另一边是平民区,两边的人都同样凶残。

这些可怜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相继死去——或由于所遭受的贫困,或由于监工们灭绝人性的拳打脚踢。不过这对黑域来说太微不足道了,下一次洗劫很快就可以补上这些空缺,别的受害者就会取代那些通过死神获得了自由的奴隶们。

红河右岸的区域只不过是黑域的一部分。在红河左边,地势突起,形成一座约有50码高的山峰。城墙由此向外延伸,构成一个矩形:沿红河堤岸的那边约有12000码,宽约300码,其规模比先前说的那个城池小不了多少,红河两岸还长着不少高低不等的草,占地面积约30公顷。中间一道高高的围墙将之一分为二。

山峰东北坡那一半成了城里惟一的公园,公园的北端有座花园桥,与快乐党区和平民区相连接;山顶上那一半是城镇首脑及其机构的所在地。

这个城池的北端,位于公园的边上,一座巨大的四边形建筑拔地而起,雄伟壮观,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它四周被波浪形的围墙包围起来。建筑北边的塔楼约90英尺高,耸立在红河之滨。这就是被人们称为宫殿的地方,也是哈利.基勒以及他的参谋等居住的地方。这些神秘的参谋也只不过是其上司惯常作恶的帮凶罢了,他们的主要作用就是立刻执行主人的命令。主人平时从不露面,一般情况下无法同他接近。只要是他定的罪就没有申诉的机会。

将“政府所在地”与红河右岸相连的是另一座桥,叫堡垒桥。一到晚上,桥就被结实的栏杆封锁起来了,令人无法通过。

宫殿外有两座宅子:一座是给十几个当仆人的奴隶和50个当黑色卫士的黑人用的;另一座是给40个专门驾驶飞行器的白人用的,这些飞行器被称为直升飞机。而选拔这些人的原则就是他们必须具备胆大而又残忍的天性。

这些直升机真可谓是天才的发明。它们强大无比,升降方便,可以在不续加燃料的情况下飞行3000英里,平均时速250英里。正因为有了它们,黑域的强盗们才显得无所不在,无法无天,使他们得以在犯罪之后立刻逃之夭夭。哈利.基勒的独裁统治主要也是靠这些直升飞机来维持的。

他的确是靠恐吓手段建立并维持其权威,用铁的手腕来统治着这个无人知晓的独立王国的。但这位暴君并非高枕无忧,并非没有料到其不同肤色的臣民有朝一日会发动暴动,因此他谨慎地布置宫殿的防卫,防守相当严密。他将枪口对准了小镇、花园和兵营,只要有任何一点暴乱的迹象,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谁都无法逃脱。另外,沙漠本身也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如果有谁自动走了进来,那无异于坐上了死亡列车,只有死路一条。

在设置配备方面,黑域也条条是道,颇有一片繁荣景象:城里干净整齐,商品品种齐全。平民区和快乐党区,没有哪家没装电话;没有哪条街道、哪户人家不是使用自来水——甚至连奴隶区的茅棚里也一样;没有哪家不用电灯照明。

在这座10年前完全建立在沙漠上的城市四周,奇迹更是惊人:尽管它仍然为沙的海洋所环绕,可城墙几英里外的地方才有沙漠。城墙周围全是绿油油的庄稼,而不是黄沙;地里用最有效的方法种植着非洲和欧洲大陆的各种蔬菜。

哈利.基勒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首领,如果他不是以其作为犯罪的基地,这项工程可以说是举世瞩目的。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他是怎样使这块贫瘠干涸的荒漠变成沃土的呢?水是任何一种有生命的植物和动物赖以生存的基础,土地同样也离不开水。他又是怎样把水引到这个常年不下一滴雨的地域,并且把它贮存起来的呢?莫非他会施魔法,可以独立创造这些奇迹?对于所有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事实上,哈利.基勒并没有什么超自然能力。如果是靠他自己,绝对无法创造出如此辉煌的奇迹。然而他不是一个人,他和那些被他升任为参谋的无耻之徒,都有着超人的头脑。黑色卫士的军营、直升飞机的机库不过是黑域里很小的一部分。在一大片空地的中央还耸立着其他建筑物,或称之为城中之城也未尝不可。其不同风格的建筑、庭院以及域内花园,占地约100公顷。还有工厂,就建在宫殿正对面。

工厂是座相对独立自治的区域,黑域的长官在这里投入了大量钱财。他尊重这座城池,甚至可以说是敬畏,只是他不肯承认这一点罢了。如果说是他给黑域配备了各种设施,那只能说是因为有这座工厂制造的一切,才使得城里不仅具备了种种现代化的福利设施,才有其他惊人的发明创造,而欧洲大陆在很多年后才发明出这些新东西。

厂长管理工厂内所有的事务,其职工则由大约100名工人组成。他们来自不同国家,但大部分是法国人和英国人,而且是他们所在行业中选拔出来的优秀分子。付给他们的工资都是上百万美元,享受部长级待遇。反过来,他们也必须服从黑域各种法律条款的规定。

这个技术性团体中个个都是能工巧匠,大部分是熟练机械工,有车工、钳工、铣工等。有几个是结了婚有家室的,因此他们当中还有27个女人和几个小孩。

他们诚实守信,遵纪守法。他们活动范围狭窄,完全生活在工厂区内,不得外出。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门口都有黑色卫士或者快乐党徒严密看守,即使他们想出去也不行。这是在签约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他们的,因此没有人去破坏这个规矩。为了这份高薪,他们在工厂工作期间必须完全与世隔绝,不许写信,不许通电话。

虽然不少人没有尝试就提前退出了,可相当一部分人提出,只要薪水能再高一点就可以接受这些条件。是啊!已经穷得要为每天的面包奔波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只要有发财的机会,接受未知的种种不利条件也是值得的。这么一想,他们到后来也就想通了,自己不过是去进行一次探险,也许并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合同一签订,就立刻生效,新雇员登上一艘指定的大船,在西班牙境内的几内亚海岸、比绍尔群岛中的某个小岛上登陆。到了那里,他们必须都得把眼睛蒙上,然后被送上一架直升飞机。这些直升机往往藏在海岸上人迹罕至的某个隐蔽处。不到六个小时,飞机就可以抵达14000多英里外的黑域了。直升机降落在宫殿和工厂之间的一大片广场上,新雇员在被摘掉蒙眼罩后,重新填写一份新档案,登记一下姓名,就直接进了工厂。一直要到合同期满,准备回国时才允许出来。

合同上规定,雇主负责送雇员回国。如果有人觉得在黑域如同被囚,他可以选择立刻离开。合同上说会有一架直升飞机把他们送回比绍尔群岛,但这一切费用得由他个人支付。然后从那里搭乘汽船返回欧洲大陆。

不管是真是假,那些想离开的工匠得到的承诺的确是这样的。可是工厂的同事们则一直被蒙在鼓里,哪里知道那些离开了工厂的人永远都无法抵达其目的地了。他们的尸骨被弃于荒漠,他们的薪金无一例外地又被那些付给他们的人收了回去。正因为如此,黑域的金库从来不会亏空,而且居高不下。黑域一直保持着神秘色彩,这也是哈利.基勒的独立王国一直不为世人所知的缘由。

由于待遇和福利很高,所以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厂内居民由于没有任何外界信息来源,根本无从了解上述情况,甚至没产生过丝毫怀疑。

工厂里有九个男女黑奴帮着女人们做家务,和工匠们一样被囚。他们不至于象在奴隶区那样忍饥挨饿,且有令人愉快的工作,因此,他们常常是自愿加班到深夜。

工人们只有一个头儿,那就是厂长,一个名叫马歇尔.卡马雷特的法国人。职工把厂长奉为神明,都非常尊敬他。工厂的居民当中,只有他才可以在黑域的大街小巷、乡间田野自由行动。尽管他充分享有自由,可以四处游荡,可如果谁要是认为他对城里的种种陈规陋习的了解程度一定比他的下属多,那就大错特错了。他甚至连这个城池的名字都不知道。

有时,当工人问他这是什么单位时,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一点印象也没有。更有甚者,别人问过之后,他便再也不会想这件事了。

这位马歇尔.卡马雷特真是个奇特而又个性怪异的人。

他40来岁,中等个子,平肩,单薄,亚麻色的头发稀稀落落,毫无光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印象。他说起话来总带着孩子般的腼腆,而且声音温和,无论在什么场合说话,都慢声细语,甚至不会有半点烦躁的感觉。他总是特别沉静,即使做手势,动作幅度也很小。他的头总是偏向左边,头发似乎有半年没有洗了。那张苍白的脸一脸病态。在他的五官中,唯有一样具有非凡美感的就是他那双时常闪现着无穷智慧的蓝眼睛。

细心的人不难从那双迷人的眼睛中发现异乎寻常的东西——时不时会有一线迷惑不解的光闪过;时而又会是茫然若失的神情。只要你看到了他的眼睛,你准会吃惊,都会无一例外地怀疑马歇尔.卡马雷特的神经是否正常。这种判断也错不到哪里去,超人的天才和疯子也仅仅只是一步之遥,天才不正是与疯子相邻的吗?

尽管马歇尔.卡马雷特身体羸弱,性情温和,似乎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但外表的纤弱不等于他内无刚骨,他内在的能量却是不可估量的:极度的不幸、巨大的危险以及最残酷的囚禁都不能动摇他,因为他根本不把这些情况放在心上。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总是注视着未来世界,而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概熟视无睹。他生活在遥远的未来时代里,生活在想象王国里。他不学习、不了解、不观察、只是不断地思索着,而且十分独立。他简直就是一台彻头彻尾的思维机器——无比强大、不可侵犯、令人畏惧。

他总那么心不在焉,比圣.伯雷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物质生活的构成简直是一无所知;有好几次他以为自己在桥上走,结果却掉进了红河。他那位长得像猴子、外号叫“加库”的仆人总是想方设法让主人按时就餐,可总是一直办不到。马歇尔.卡马雷特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厂里转,把中午当成半夜是常有的事。

10年前,出于偶然他和哈利.基勒走到了一起。当时他满脑子幻想,其中之一就是造雨的构想,想让全世界的人都来购买他的雨具。只要有人愿意听,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向人们描述他的梦想。所以,当他的这一发明创造还处于理论阶段时,哈利.基勒和其他人就已经听说了。别人只是嘲笑他疯疯癫癫,哈利.基勒则不然,他相信马歇尔.卡马雷特的天才头脑和能力,他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些构思,并将之作为他整个计划的基础。

如果说哈利.基勒是个强盗,那他至少也是个颇有远见卓识的强盗,至少他懂得如何去利用一个尚不为人发掘的天才。既然命运将卡马雷特交到了哈利.基勒的手中,他就一桩接一桩地让科学家的幻想变为现实。他先是将卡马雷特带到沙漠中后来建立黑域城,让卡马雷特先熟悉这里的情况,说希望雨水能降在这。于是,雨水顺从地降落了。

从那以后,卡马雷特就一直处于发明的狂热中,而他的想象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变成了现实。在造雨设备之后,他脑海里又产生了上百种其他发明,比如直升机、枪炮、子弹等。哈利.基勒不断地从中获利,而发明家对其发明的用途从不过问。

尽管世界上有很多坏事是由于某些发明直接导致的,可谁能要求发明者承担责任呢?因为任何一种新的东西的出现,无疑都会推动历史的进程。手枪的发明者肯定意识到这种武器一定会用于杀戮的,但他相信利一定大于弊。

卡马雷特的情形则完全不同:假如他想到要设计一种大炮,使其射程在炮弹远远重于现有炮弹的同时,而又大大超过现有大炮的射程,那他准会十分乐意地计算武器各部位的比例、重量,并设计其外壳厚度、火药用量等等。做完这一切,除了能满足他对弹道学的兴趣以外,他丝毫不会想到他的发明会使战争更加残酷。

哈利.基勒要雨,卡马雷特就制造出设备,让上天降了雨;哈利.基勒要农业机械,卡马雷特就制造出了集耕地、播种、除草、收割和脱粒为一体的多功能混合机器;哈利.基勒要飞行器,卡马雷特则又造出了可以连续飞行3000英里的直升飞机。

至于这些发明创造被用于什么场合,马歇尔.卡马雷特连想都没想过要去过问。他是个狂热思维家,把所有发明视为纯粹的解难题,从不考虑其实际应用,也不考虑提供给他的原材料需要如何运送到工厂。他目睹了黑域的诞生,也见证了沙漠不断变为沃土的全过程,可他丝毫不想了解哈利.基勒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为他提供工厂最初那些仪器设备的,从而使之具备了制造更多设备的能力。

最初,马歇尔.卡马雷特要求建一座工厂,在他看来,建工厂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于是就有成百上千名黑人立刻按照他的要求建起了一座工厂。接着他又要求配置各种各样的工具设备、发电机和蒸汽发动机。这些东西有时会立刻到货,有时要隔上两个月,但所有的要求都能被满足,仿佛沙漠会变魔术一样。

后来他说要工匠,于是各种出类拔萃的能工巧匠陆续汇集到工厂。至于这种奇迹是怎么创造的,马歇尔.卡马雷特根本不过问,甚至没想过实现他这些梦想到底要耗费多少资金。就连“钱从哪儿来?”这种最简单的问题都没问过。他所要的东西,都能顺利到手,这对他来说是再满意不过了。

当本书中描述的故事发生的时候,黑域一切如常。工厂的人忙于做工;雨季将要来临时,奴隶们照样到农田里干活,快乐党徒们则仍然在一边监视着;其余的人则沉迷于最原始的乐趣之中;平民区笼罩在一种似是而非的贸易气氛之中,这种贸易受到严格控制,许多买卖极不公平,而平民则敢怒不敢言。

上午11点,哈利.基勒独自在自己的房间里,深深陷入了沉思。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脑子里肯定又在谋划着一桩罪恶的计划。

他想着想着,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听着呢!”他不耐烦地抓起听筒说。“西南方向17度,10架直升机进入视野。”电话中传来报警的声音。“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哈利.基勒说着就撂下话筒。

不久之后,他就来到了宫殿的房顶,朝耸立在那里的一座大约50英尺高的塔楼上爬去。塔楼的平台上站着那个向他发出警报的快乐党徒。

哈利.基勒用望远镜仔细看了看报警人手指的方向,果然有10架直升机迅速向黑域城方向飞来。他放下望远镜,嘴里嘀咕道:“噢,是我的英雄们归来了。”“把参谋给我召来,”他继续说,“我这就下去。”

就在那个快乐党徒用电话通知各位参谋到场的当儿,哈利.基勒迅速走下塔楼,来到工厂和宫殿之间的广场上。九位参谋随即到来,和他站在一起,抬起头朝天上看着,等着眼前将要发生的一切。

直升机越近就显得越大,几分钟工夫,就轻巧地降落在广场上了。

哈利.基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果说有四架直升机上只有令人尊敬的机师和快乐党徒,而另外六架上除了机师还有两名乘客:一个是黑色卫士,另一个是被牢牢捆住了手脚、用罩子严严实实蒙住了头脸的囚徒。

六名囚徒被松绑后,他们等了一会儿,才适应这里的光线,便惊诧不已地四下打量起来,结果发现自己身处异地,四周围有高高的围墙。那些带着他们在空中飞行的怪物就停在几步远的地方;他们前方是像宫殿那巨大的建筑物,上面高高耸立着塔楼;数个由黑人组成的黑色卫队颇有气势地站在一边。

在他们身后大约100码远的地方有一堵250码长的墙。墙上既没开窗户也没有门,只是在墙头立着一个烟囱——只有工厂才会有——和一个比烟囱还高的金属塔楼。可他们都不知道那究竟有什么用。而且他们现在在哪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曾花了大量时间研究各种版本的非洲地图,可哪张上面都没有标出这个城市。

就在他们迷惑不解的时候,哈利.基勒打了个手势,结果就有一只只粗暴的手按在了他们的肩头,连推带搡地把他们带进了宫殿。宫门在他们的面前一扇扇自动敞开,又在他们身后一一自动关闭。简.布拉松、圣.伯雷、巴尔扎克、阿梅迪尔.弗罗伦斯、夏托内医生以及M彭辛就此落入了哈利.基勒的手中,落入了这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王国首府的独裁者的手中。

高空飞行

(摘自阿梅迪尔.弗罗伦斯的日记)

3月25日。自从我们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后,不知不觉已过去了24个小时,尽管我们都饿得晕头转向,但没人为我们送一点食物,甚至一杯水也没送过。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要是有人告诉我说我们在月球上,我也不会太吃惊,因为我刚刚体验了那种迷人的快速飞行方式。可事实上我们对自己身处何处一无所知。

不管事实如何,我还是可以用以下文字准确地表达我们刚刚的经历:我们沦为囚徒已不止24小时了。只是到了今天早上,在经历了一个极不平静的夜晚之后,我才觉得很有必要在日记中添进下面这些颇为罕见的事情:

我们被迫玩了一次“怪鸟”飞行,尽管教训深刻,可总的说来我们的身体状况还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只有圣.伯雷因为剧烈的腰痛被牢牢地粘在床上,就像一根柱子放在床上一样。这个可怜的人躺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脸色苍白的和白布差不多,我们得像喂孩子一样给他喂吃喂喝。这倒没什么可奇怪的,奇怪的倒是我们在经历了昨天那场旅行之后,竟然还能动!我那天一整天都没法集中思想,脑子里总是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似乎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我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我们被劫持后的事情记录下来。

我们是前天被抓来的。那天我们累坏了,躺下就睡着了。拂晓时分被一阵饿狼般的吼声吵醒。以前我也几次被这种喧闹吵醒,可这次比前几次都厉害。我睁开眼睛,可又不得不立刻闭上,因为我的眼睛被从上面一个地方射来的强光刺得无法睁开。

还不等我们从那震耳欲聋的噪音和刺眼的强光中清醒过来,就轻而易举地被一伙人扑倒了。有人把我们硬往一起赶,翻倒在地押了起来,又用破布、烂棉花堵住了我们的嘴,用袋子之类的东西把我们连头带脚都套了起来,袋口扎得死死的。这一切发生的速度之快超过了我说话的速度。简直没得说:干得太漂亮了!

一眨眼工夫我就被捆得像火腿肠一样,头、脖子、手、腿全缩在了一起,而且双手还被扭到了背后,太可笑了!

等我稍微能用大脑思考时,便听到一个声音,而且听出来是拉古赫中尉用他那沙哑的嗓子在咆哮:“都在吗,伙计们?”

那群伙计还没有来得及答话,立刻又听见他用同样的语调更加严厉地补充说:“谁要敢动一下就叫他脑袋开花!快点,齐步走!”

谁都能听明白后面的话是说给我们听的。动?谈何容易!我才不会动呢,我当然有充分的理由不动。我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到他下命令。

有人立刻回答了这位粗声大气的中尉:

“Heruntersteigenkonnenwirhirnicht.EsgibtzuwieleBaume.”

虽说我根本听不懂这些胡言乱语,可我敢打赌他说的是德语。后来,熟谙那种晦涩语言的巴尔扎克先生告诉我说我猜对了,他们说的的确是德语,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下不来,树又高又密,枝上长满了钉子。”

可不管怎么说,我当时都听不明白。那句用日尔曼语说的话之所以使我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是从上面什么地方传来的喊叫。

他的话音还没落,那种噪音就在远处传来了回音,只听见又有一个人用同样的语气吼着说:“你必须把那些囚犯全部带到树林的另一头去才行。”

天啊,这次说的竟然是英语!换了莎士比亚的语言,我马上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不是我这么想,而是实实在在是个英国人在说——意思是说我们会被带到远离矮树林的地方。拉古赫中尉——我想大概是问了句:“朝哪个方向走?”“往库赫布苏的方向。”不忠实的海神之子阿永宾前妻的儿子回答说。“到底还需要走多远才能到头?”中尉问。“Circaventichilometri.”第四个声音喊着说。

像我这样的拉丁语学者是不难猜出这三个字是用意大利语说的,意思是大约20公里远。这么说我们是在一个多语种的地方?我在心里猜想,这大概是好几个国家的交界处。

且不管情形如何,反正拉古赫中尉回答说:“那好,我在黎明时分命令他们全部出发。”

这会儿谁都没注意我。我躺在那里,手脚全被捆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见,头上的罩子简直让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一听到中尉的回答,那轰鸣声又大了,然后逐渐减弱,直到最后消失。只几秒钟,就没有一点声音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那么大的噪音?难道是这个国家的大钟?要不就是这片树林中的野鸟?我心里充满了好奇。

时间过得飞快。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两个家伙抓住我,一个抬肩膀,一个抬脚,然后像甩一麻袋玉米那样来回晃悠了两下,接着就被横搁在马背上,然后骑士开始策马奔跑,我的肚子被马鞍硌得生疼。

我从没有预料过自己会在非洲腹地扮演起马泽帕的角色,而且我请你们相信无论我如何向往那位英勇的哥萨克都不能使我振奋起来。我想自己是不是该像他那样以逃跑来结束这一切,也许我命中注定要成为班巴拉的首领。正在这时,我听见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想这人一定是个恶魔,不然声音决不会如此恐怖。“小心点,你这个顽固的老东西!要是敢动一动,这把枪就会叫你的脑袋开花。”

我已经第二次受到这种警告了——总是用那种野蛮粗鲁的英语,语调变化又是那么明显、清晰。也许我不该奢求太多的礼貌!

我周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时还听见几声痛苦的呻吟,肯定是我的伙伴——他们的情形肯定和我一样糟糕,因为我的确太糟糕!我快被闷死了,只觉得血往头上冲,像要炸开了一样。我可怜的脑袋吊在马的右侧,马每走一步,我的双脚都会把马的左侧敲得“得得”直响,我这时真正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就这么疯狂地跑了一个多小时,马队突然停下来了。有人把我抬起来,或者说有人把我像扔一捆破布似地扔到了地上,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难受。过了一会儿,痛苦不堪的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她可能死了!”“No,Ell’esolamentasvenita.”(“没有,只不过是昏过去了。”)“把她松开,”有人用法语命令道。我从声音判断说话的人是拉古赫中尉。“把医生也松开。”“这个女人……布拉松小姐有生命危险吗?”我心里暗想。

这时,我觉得自己被松了绑,嘴里堵得让我出不了气的东西也拿出来了。莫非这帮混蛋把我错认成夏托内医生了?这正是他们围着我卑微的身体忙乎的原因,因为他们一发现搞错了就说:“这不是他。”另外一个主管说。他正是我所怀疑的拉古赫中尉本人。

我看着他,用最恶毒的语言无声地咒骂着。想想!我竟然以为他是个优秀的法国军官!……我敢公开地说,并以我的名誉担保,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这是个圈套,我一直在怀疑他们在耍诡计,只不过我没有撕下这恶棍的假面具罢了。我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就像我前面解释的那样,我的脑袋都快炸开了!哦,这个披着人皮的狼!……要是他落到我的手上,我会叫他生不如死,但我却落入了他的手中了。

就在这时,有人走上前来和他说话,隐隐约约听到在汇报一些情况。但我听见了他的真名实姓:爱德华.胡佛斯上校。

啊哈!原来是个上校!他本来可以当上个将军什么的。怎么在这么艰苦的地方才熬了个上校。

胡佛斯上校只顾说话,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如果再那样走下去,我非窒息不可。大概是我的脸憋紫了,使这一点变得非常明显。所以那位上校瞄了我一眼,发出一道命令。我没听懂,但是马上身上全部被搜了一遍。他们没收了我随身携带的武器和钱,却留下了笔记本。这些粗陋的家伙根本不明白写着“阿梅迪尔.弗罗伦斯”字样的笔记本有多大价值。天!我要对付的不过是些愚笨无知的劫匪罢了!

这些傻瓜给我松了绑,并勒令我站起来,于是我立刻利用难得的机会,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可我首先注意到的是10……什么呢?……10个……怪物,反正是10个!东西……系统……10个家伙,也许,鬼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和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大不相同。

在我的头脑中马上形成了这样的一种形状:两块滑板支起来的宽宽的平台,一头朝上翘着;平台上有个棚式塔楼,有45米高;中间部位有两片叶片用螺丝固定;顶部有两个……(唉,又像前面一样,我找不到合适的词了!)两个……臂膀?两个……飞行机器,不,我知道该叫什么了!这玩意儿像只巨大的苍鹭独自立在那里,一对翅膀展开着——是两只闪闪发光的金属翅膀!全长约摸有6码。我还看见有十来个和这机器相应的机械师排成一列战斗队,他们又想干什么呢?

我在仔细观察这些从未见过的场面时发现,他们这一行人的数量还真不少。首先是刚刚荣升为上校的准中尉胡佛斯先生;护卫二队的两个中士(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和官衔是什么);20个黑枪手和10个白人。那些黑人中有一部分是我认识的,他们是我刚下飞机时见到的,不过我从没见过那些白人。他们长得很像那些该受绞刑的家伙。这群人的数量还真不少,可我认为并不都是精心选拔出来的。

我的同伴们都在那群“骑手”中间:布拉松小姐躺在地上,脸色死一般苍白;夏托内医生和玛丽可正在她身边悉心照料着,玛丽可泪如雨下;伯雷坐在旁边的地上端着粗气,那样子真叫可怜:光秃秃的脑门变成了砖红色,一双大眼睛鼓得都快暴出来了,可怜的伯雷!

巴尔扎克先生和彭辛稍好一点,他们站在一边活动关节。同时,还谈论着一些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对呀!我干嘛不学他们的样子,活动活动关节呢?

可我在人群中怎么也找不到通伽内。他会上哪儿去呢?莫非是在这场偷袭中丧了命?这很难说。而且玛丽可也许正是因此才痛哭流涕呢。我很难过,也替英勇忠实的通伽内感到深深的惋惜。

我咬着牙站了起来,立即向布拉松小姐走去。我两腿疼痛,不能走太快,所以胡佛斯上校几步就走到我前面去了,问:“莫娜丝小姐怎么样了?”

也难怪他说“莫娜丝小姐”,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我们这位女同伴的假名。“没问题,”医生告诉他说,“瞧,她睁开眼睛了,张口还想说话呢!”“她是否可以上路了?”上校接着问。“起码一个小时内还不行。”夏托内医生坚定地说,“除非你们想害死我们这些人,否则,我劝你少用刚才那种野蛮行径对待我们。”

胡佛斯上校一言不发地走开了。我走上前,看到布拉松小姐确实清醒过来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过了一会儿,跪在她身边的夏托内医生扶着她站了起来。巴尔扎克先生和彭辛也聚集过来。我们一行算是齐了。“原谅我吧,朋友们!”布拉松小姐突然说,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掉,“是我把你们拖进了这种可怕的境地,我现在非常后悔。不过有我在你们会平安无事的……”

我们都不同意她这种说法,认为她一直是个好姑娘,她不会做这种事的。可她还是不住地责备自己,并请求我们宽恕。我是个比较明智的人,认为这样说下去毫无用处,不如换个话题。

由于外人只知道布拉松小姐叫莫娜丝,我建议大家还是用这个化名称呼她。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她哥哥以前的同僚?如果有的话,暴露真名实姓岂不是更加危险?大伙认为这个建议提得非常合理,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布拉松小姐为莫娜丝小姐。

决定刚定下来的时候,我们的谈话就被突然打断了。胡佛斯上校用黑话发出命令,先让我们所有的人躺下,于是我们又一次被粗暴地抓住,像捆香肠一样被捆了起来。我这卑微之身竟然有三个家伙侍候!那个讨厌的口袋又一次把我的视线与外界隔离开来。在我被完全蒙上之前,我瞥见同伴们也获得同样的待遇,包括布拉松小姐——哦,对不起,应该是莫娜丝小姐。接着我就被拖到——莫非又要让我像马泽帕那样横在马背上?

显然我猜错了,因为我被人扔到了一个非常硬的平面上,我不知是什么地方,像掉进井里一样。几分钟后,我听到一种声音像翅膀一样猛烈地扑棱起来。与此同时,我身子下面的平面开始轻轻地四下摆动。持续了一小会儿,突然间,那种震耳欲聋的——我所熟悉的轰鸣又开始了,不同的是这次比以往响100倍!紧接着就听见了呼呼的风声,而且一阵强似一阵。同时我有一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那种在电梯里的感觉——更准确地说是在模拟列车里:列车在人造的山峦间起伏奔驰,令人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胸口紧得发疼,而那种疼难以言状……是的,正是那样!我觉得就是那一类的东西。

这种难以言状的感受持续了大约五分钟,我的身体又一点点地恢复了平衡。我的头还是被那该死的口袋罩着,在里面憋得恶心;那轰鸣也变得有规律起来。一会儿高,又一会儿低,像波浪在上下不停地起伏。就在那种摇晃中,我敢肯定自己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惊醒了,因为有只手突然动了一下。还真是这样!我手腕上的绳子没绑牢,在摇晃中松了。我下意识地挣了一下,两手便自动分开了。

一开始我小心翼翼地装作未睡醒的样子,因为尽管周围仍是喧闹不堪,我还是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因此知道我并非独自一人在荒野。那两个人在聊天,其中一个说英语,声音像敲打破锣一样,很可能是个酗酒成性的家伙;答话的也是说英语,可咬文嚼字得厉害,话里还混杂着一些没法听懂的词儿。我猜他们都是班巴拉人,因为在过去的四个月里,我一直住在这个可爱的国家,经常听到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调子。他们中有一个是地道的英国人;另一个应该是黑人。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他们说的话了,两眼瞪得直发愣。管他们是什么肤色的人呢,只要我动了头上的罩子而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就行。

我不停地,慢慢地使劲挣,绑带慢慢地滑到我握着的拳头里面去了。然后我又谨慎地把刚刚松了绑的手沿着身体动了动。成功了!

做完了我依然没有起来,让绑带散落在手臂上,防止那伙人发现这一切。

我有东西可以帮我达到看的目的。我的上衣口袋里有把刀,是把削铅笔的小刀,小得连那些搜我的人都没发现。虽说这没法当武器用,可用于在那个憋得我连气都喘不过来的口袋上开几个小孔还是绰绰有余的。现在我不能不这样做,经过一刻钟耐心努力,我终于成功了!

我先是拿出铅笔刀,把右手挪到和脸平行的位置,然后在口袋上扎了个眼。

天哪!……我看见什么了!简直要把我的魂给吓掉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惊叫。我是脸朝下趴着的,离地面有500英尺高。地面的景物在我眼前一掠而过。我是在一种飞行器上,正以特快的速度在空中穿行。

我的两只眼睛不敢同时睁开,从头到脚感到一阵颤粟。在经历了那种恐惧旅行之后,我不妨承认自己被吓坏了。

等心跳恢复正常后,我开始比较平静地估计飞行器每小时飞行多远的路程?每小时100、200英里?或许更快?不管怎么说,我认为自己飞行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上,黄沙加卵石,时而会有一丛矮小的棕桐树。总之这儿没有村庄,是荒无人烟的。

然而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么恐怖:矮小的棕桐树是那么翠绿;鹅卵石之间长着茂密的青草。这和人们对沙漠的认识却要有所违背。莫非沙漠里也会降雨?其他那些机械装置有时会在我们下面,我可以看得真真切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会儿它们正在我们上方更高的地方,我们悬在空中是那种穿越太空的机器鸟领着我们在空中飞行。这么一想,尽管我处境艰难,可还是产生了极大的热情,这景象毕竟很难看到。劫持我们的人!无论是谁,也不管他们在干着什么勾当,但他们决不是平庸之辈。他们使古代伊卡洛斯的传说变成了现实。而且做得更加完美。我的视野仅限于金属平台板之间的缝隙:平台板把四周的视野挡了个严严实实。那是因为所处位置高才让我看到四处的景物。尽管如此,我还要感谢那些看守们,他们只顾聊天,没有看到我的小动作。

在飞行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视线内的景色变了。我突然看见了棕榈树、草地、花园,是块绿洲!规模不大,但景色别致方圆只有10来码。刚刚掠过一个,地平线上又出现了另一片同样的景色。接着是第三片、第四片。我们像龙卷风一样在其间穿行。又像坐在轻汽球上旅游一样。每片绿洲上只有一幢房子,只有一个男人听到我们飞行器发出的噪音从屋里走出来,此后就再也没见过有什么人。难道这些绿洲上就住一个人?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有了新的发现。过了第一个绿洲后,飞行器一直沿着间距有致的杆子飞,而且我猜这些杆子是用电线连着的。如果不是做梦的话,沙漠里可能有电话。

第三片绿洲过了,前方的景色又出现在我面前。看样子这个地方比先前经过的那些地方要重要得多。这里也有树——但不单是棕桐树,还有其他品种的树,像是猴面包树和刺槐树等。我还看见了耕地,土地肥沃,平坦如镜。地里还有几个黑人在干活。接着,我们朝地平线上出现的那道围墙冲过去——我们正在向一座神秘莫测的堡垒靠近,因为“机器鸟”开始降落了。现在我们正在一座城市上空盘旋。这是座规模中等却又鲜为人知的城市!我清楚地看到城市的规划和布局非常合理。呈同心圆的街道,其中心部分是一个大广场。几个黑人听到飞行器发出的吼声赶忙躲进各自的小茅屋去了,而一区的白人却像无事一样站在那里不动,他们扬着脸朝上看,仿佛在朝我们开枪射击。上帝宽恕我吧!我不断问自己:我们到底怎么妨碍他们了?我们有啥错?

容不得我多想,载着我们的那台机器就降落了。飞过一条窄窄的河流之后,我突然感到像石头一样一直往下掉。我几乎呕出来,心也冲到了嗓子眼。我们这是上哪儿?一时间我感到有点天旋地转。

哪儿也不去了。螺旋桨停止了轰鸣,飞行的机器着陆了,在地面滑行了几十码远,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有只手把我头上的罩子一下就拽下来了。我赶忙把手恢复成原先绑着的模样。

头上的口袋罩子取掉了,手也松了绑。不过给我松绑的家伙一眼就能看出我曾经做过的手脚。“是哪个该死的狗崽子打的结?”那种充满酒气的声音责问道。

不难想象,我这时已没有心思理他了。等到手脚全松开,我抓紧活动了一下筋骨和关节。“起来!”有人趾高气扬地命令,只是我看不见他。

我并不要求什么,可要服从他也决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因为腿被绑得太紧,血液循环不畅,既麻木又疼痛,想站起来都很困难。我一再使劲,终于站了起来,并四下打量了一番。

看到周围的一切令我失望:眼前是一面高高的围墙,比监狱的围墙还要高许多,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对面也是这样,委婉点说是太单调了;不过第三面墙上面有个塔楼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烟囱。难道这是座工厂?有可能。实际上我认为什么都有可能,只是我想象不出那个比塔楼还高上几百码的标塔有什么用处。

我右边的景致则让我迷惑不解:两座庞大的建筑物,前方有一座巨型建筑,类似堡垒,既有简易外围工事,又有带枪眼的掩体工事。难道这儿是战场?

我的同伴们也都被抓来了,不幸的是我没看见通伽内和玛丽可。今天早上我们停下来休息时玛丽可还在呢!他们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的朋友们没像我那样在罩子上开个小眼,所以对强光一定适应不了。他们不住地眨着眼睛,使劲用手搓揉,但仍然没有看清什么。

他们正揉着,就有人抓住了我们的肩,连拖带拉,又把我们搞得不知所措。他们抓我们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到底在什么鬼地方?正当我们充满迷惘的时候。

老天!一分钟不到我们被统统关进了大牢!

独裁者

(摘自阿梅迪尔.弗罗伦斯的日记)

3月26日。我仍在监狱里,自从扮演过马泽帕之后,接着又扮演了修维奥.佩利科的角色。

当我们一行几人在前天被囚的时候,三个黑白混血儿粗野地抓住我,逼迫我走上了几级楼梯,又在昏暗的过道里走了一段。过道通向一条长廊,长廊上一扇扇全是地牢的门。这地方很容易把守,过道很窄很窄,只需在两端各设一个哨兵就行了。我不知道将来用什么方法才能逃出去。

我被单独关在一间黑屋里,门随即被锁上,用三种不同式样的大锁锁着。牢房倒是不小通风也不错;光线从离我头顶12英尺高处的一扇窗户外射进来,上面有纵横交错的铁栏杆。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支笔、一瓶墨水和一个本子;桌子旁边有一把椅子。一张看起来还挺干净的床以及一些盥洗用具。天花板上有一盏固定的电灯,地牢的“湿草”当然很舒服。如果我不是被劫持来的,准会觉得这书房挺合心意。可这会儿,我独自在牢房里,满脑子都是消极的念头。

这时候我什么办法也没有,只好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同时我在回忆着旅途的迷人风光。

一个小时后,正当我发呆的时候。门扣“轧轧”作响,锁也发出哐当的声音,门被推开一道缝。你猜,我看见什么了?任凭你怎么想也未必猜得出。

我看见了托摩基!他是在我第三次听见那种神秘的(当然我现在仍不知道那噪音是什么)轰鸣声的那天失踪的。他竟然敢在出卖了我们之后,还跑到我跟前来!这家伙一定另有所图,我要小心提防才是。

他似乎已经准备好接受我的指责,所以进门前先朝里面窥视了好半天,他这样做还算是明智的。“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我真想一拳把你打死,你还有何面目来见我?”我嚷道。

那个叛徒赶紧把门一甩,我一下撞在了门上,这样倒使我冷静下来。我使劲地拧他的耳朵来取乐,可那样我又能得到什么益处呢?只会让我目前已经很不愉快的处境变得更加复杂罢了。

他也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接着门又开了一条缝,那讨厌的东西又把头探了进来。哦,他这会儿可以进来了,我已经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慢慢地内心也恢复了平静。

我重复着刚才的话,但口气已缓和多了。“哼,你在这儿干什么?”“我在这儿当差。”托摩基面带羞愧地说着推开门走了进来。

长廊里还有两个端着食物的黑人,托摩基把食物摆到我桌上。一看见食物,我似乎闻到了香味,馋得直流口水,这才意识到自己饿得要命。这也难怪,现在已是下午两点了,可我还没吃过任何东西。

我不想再等了,也不再问什么,只顾吃食物。托摩基不无敬意地侍立一侧,问他什么,他也就毫不隐瞒地回答什么。按照他的说法,我是客人——很不情愿来的客人!是强大的无人能比拟的君主哈利.基勒的客人。这是个令人作呕的名字——是他让人把我们带到这个独特的城市中来的,这里到处是“大房子”和许多的机械装置。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飞行之后,要相信这些实在不难。飞行至今还使我心有余悸呢。

我不停地提问,他则很有耐心地接连不断地回答着。我敢肯定地说是我们谈论的这位国王把托摩基安置在莫娜丝小姐的必经之路上,并聘请他当向导,就像一个人不由自主地抽到了变戏法的人塞给她的牌那样。托摩基不承认有那么回事,说他在受聘时根本没有其他意图,他甚至还说只要莫娜丝小姐和圣.伯雷在非洲,他就一直会受到黑域国王的聘用。他在嘲笑我吗?我看着他,他似乎有点蔑视我的样子,是不是认为我今天不如他呢?

他承认自己是受了莫西利埃的引诱。莫西利埃自然是这位关押我们的暴君所豢养的走狗,而且是相当忠心的那种。他经常用花言巧语向托摩基描绘那位他从未谋面的哈利.基勒的威力有多么大,又是多么慷慨,他答应给托摩基轻松自由的生活。这就是他背叛我们的全部理由。

我问他是否知道他的老朋友通伽内出了什么事时,他的脸顿时变得严峻起来。他扫视一下四周,轻声说:“Kwik”!

和我预料的结果一样,可怜的通伽内已经死了。

托摩基把他所了解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我在他失踪那天听见的轰鸣声就是那些飞行机器发出的;拉古赫中尉,我该称他为胡佛斯上校才对,就是乘那些机器来的。他安排手下的两个士兵带路来接我们,同时他们以洗劫所经过的村寨为业,并引以为豪。那天我和通伽内出门时发现树上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地方,那正是飞行机器降落时,其叶片打在灌木丛上留下的痕迹。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士兵会突然出现以及为什么其指挥官会保持那么整齐的仪表这两个疑问。有个黑人在无意中被子弹射伤,但他并不认识那位所谓的中尉,不过他认出其中有个士兵曾袭击过他的村子。当那黑人认出他时马上露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至于托摩基,他也是乘坐那台机器来的。那叫……

他说了一个名词,可他的发音太难听懂了,我费了很大劲才听明白他是想说“黑域”这个复合英文单词。太好了!那么我们现在是到了黑域城了。我认为这是一块不易被人发现的尚待开发的处女地,可托摩基说这是个了不起的城市。

在这黑人向我透露上述信息的时候,我心里仍在不断地琢磨着:既然他能以财背叛我们,就能以财背叛他的主子喽?于是我靠近他,告诉他,想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足以他生活后半辈子。这坏蛋对我的提议丝毫不感到高兴,他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那神态就像是个完全看不到获得这笔财产的希望的人。“别抱任何幻想,”他告诉我,“这里有很多士兵,有很多‘toubab’,很高的围墙。”

他还补充说,城的四周是茫茫无边的沙漠。这倒是真的,我在空中穿行时也亲眼目睹了。这么说来,我们无论想什么办法也都无济于事了?

吃完饭,托摩基走了。剩下的时间仍然是我在独处中度过的,无事时我依然在看着头上的天花板。

晚上还是托摩基替我送饭——从这吃的两顿食物的味道来看还真不错。我的表刚指向九点钟,灯突然就灭了。我只好摸黑上了床。

等我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3月25日了。起来后,洗漱完毕,我便拿起笔来记录下了被捕和空中旅行时所经历的一切。心里感到十分平静。那天除了见过按时给我送饭的托摩基,再也没见过其他任何人。晚上我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为了防止摸黑上床,便早早躺下了。果然不出所料,灯确实和头天时间一样灭了。看来这是这里的规矩,又一夜安睡。再醒来时已是3月26日了。我感到神清气爽,正当我得意忘形的时候,又产生了一个难解的疑问:他们抓我们来到底想要什么?什么时候我才能看到一个可以回答这些疑问的人?

真是天遂人愿,我的这一愿望当天下午就实现了。我们受到了独裁者哈利.基勒的会见,而且我们的境遇自此有了重大变化。直到现在我还在为此激动不已呢!

我的房门是在下午大约3点钟左右打开的。这次与以前不同的是,托摩基没有来,而是另一个老“朋友”莫希利埃。还有12个黑人陪他一起来,大概他是他们的小头目吧。

我的同伴们被这些人夹在中间,规规矩矩地向这边走来,包括布拉松小姐。只有圣.伯雷没来,据他年轻的姨妈说,他被松绑后,直到现在还是没法动弹。我自然而然走出去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心里想,我们的最后时刻就要到了,我们正被押往刑场。

事情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我们沿着一连串过道走啊走,最后终于来到一个大房间门口。我们走了进去,卫兵们站在门的两边一动不动。

房间里只有一把用棕丝编的扶手椅和一张桌子。桌上有个杯子,里面装了半杯液体。从散发出来的气味判断,那里面是白酒。扶手椅在桌子后面,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我们的目光全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确实值得我们仔细端详。

从他的面部表情判断,他的年龄甚至更大。虽说他不能同赫尔克里比,却也高大结实。一双大手和粗壮的四肢都表明他非同一般,体力过人。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头部:脸上没有一点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雄壮、勇猛、险恶;额头宽而光秃,似有超人的智慧;头顶上顶着一丛乱蓬蓬的灰白色头发,真是名符其实的鬃毛,似乎他从来就没使用过梳子。他下颌朝前伸,下巴又方又厚,表明此人相当粗暴且感情强烈。深陷的双颊晒得黑黝黝的,颧骨凸出,形成两片往下垂着,露出他那满口结实但由于不常洗刷而发黄的牙齿;两道浓密的眉毛下那双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时不时发出令人难以承受的光芒。

此人的确不同凡响。他唆使人们贪欲、犯罪和厚颜无耻,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可他也令人畏惧。

哈利.基勒穿着灰蒙蒙的上装,下穿马裤、绑腿以及紧身短上衣;衣服上污迹斑斑,一副狩猎归来的模样。桌上还摆着一个大大的毛帽子,右手就在帽子旁边,不住地颤抖着。

夏托内医生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那只手,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们说:“我们面前这家伙一定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是个十足的酒鬼。”

那家伙一言不发地把我们挨个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听说你们一共有6个人,”他终于开了口。说的虽然是法语,但带着浓重的英语语音。他声音沙哑,语气严厉,“我怎么只看见五个?”“有一个在生病,”夏托内医生说,“是你的手下把他捆得太紧了,以致松绑后动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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