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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9 17: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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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奥利弗·波登 著 丁麒铭,宋梦洋 译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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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信条:启示录

刺客信条:启示录试读:

第一章

就在我人生之旅的中途,

我在

座昏暗的森林之中醒悟过来,

因为我在里面迷失了正确的道路。

唉!要说出那是一片如何荒凉、如何崎岖、

如何原始的森林得是多难的一件事呀,

我一想起它心中又会惊惧!——但丁《神曲·地狱篇》一

一只苍鹰振翅高飞,划过了深邃湛蓝的天空。

风尘仆仆的旅行者瞥了这奇景一眼,纵身翻过了一道低矮而粗糙的城垣,并在墙顶驻足片刻,仔细打量起了周边的景观:数座积雪覆盖的山峰拱卫着一座城堡,城堡与群山浑然一体,就像它是在这山峦中生长着一样。诸多塔楼交相辉映,主塔楼的穹顶上能清晰地映照出那些位置较低的监狱塔楼的倒影。钢铁的支架如同一根根利爪,紧紧抓住灰色的承重墙。

这一景象并不是首次映入他的眼帘。一天之前,他曾在西面一英里外的山岬上瞥视了这里一眼,虽然暮色让那一眼有些雾里看花。坦率地说,这简直是巫术在一片绝地上制造的奇迹,巨石与悬崖间巧夺天工的杰作!

于是,在十

个月筋疲力尽的旅行之后,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段旅程是如此的漫长,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现在终于要结束了。

以防万一,他俯下了身子并本能地检查了武器。旅行者仔细地察看着四周,努力地捕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城垛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呼啸的朔风卷着白雪飞驰而过——这里毫无戒备,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虽然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但长期刀尖舔血的经历还是告诉他,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于是,他决定继续观察一下。

耳畔充斥的仍然只有风声……等等,有情况!那是……刮擦的声音?!几颗鹅卵石突然从他的左方滑落了下来,他猛地一个机灵,迅速抬起了头并闪电般拔出了武器。但是太晚了!一枚弩箭精确地射中了他的右肩,锋利的箭头立刻刺穿了他的护身甲!

他猛地一个趔趄,左手条件反射般地握住了箭身,努力咬牙忍受着这剧烈的疼痛。他努力地抬起了头,艰难地寻找着这一击的来源。是的,在城堡前方的山峦上矗立着一处大约二十英尺高的小悬崖,险峻的地势使得它成为一处天然的守备要地。一个身着暗红色皮衣,外套灰色罩袍与铠甲,佩戴着队长标志的男人正站在上面,此人光秃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一道可怕的疤痕从右至左贯穿了他的整个脸庞。他朗声大笑,那声音如同野狼的咆哮,又如同胜者的欢呼。相比之下,他的牙齿就有些煞风景了:它们参差不齐地排列着,就如同荒郊野地里的一座座年久失修的墓碑一样。

旅行者吃力地将箭拔了出来。多亏铠甲的保护,带有倒刺的箭头只是些微地伤到了皮肉而已。但是当他把箭扔掉之后,麻烦这才刚刚开始:那个秃头队长一挥手,上百名衣着相似,佩戴长枪短剑的卫兵便山呼海啸般地向他冲了过来!虽然制式头盔上的面罩把他们的脸严严实实地封住了,但是外套上的黑鹰徽章还是清楚地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并且更糟的是,旅行者很清楚一旦自己落到他们手里,将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难不成是自己真的老了,居然能陷入这么简单的陷阱?但是他确实是保持了最大的警惕,然而这一切并未奏效。

他稳了稳身子,不甘束手待毙。卫兵们潮水般地涌了上来,他们迅速呈扇面包围了那个旅行者。上百支长戟齐刷刷地指向了他——但奇怪的是,虽然占据着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但那些卫兵仍然很难掩饰自己对于这个旅行者的恐惧。

是的,毕竟此人威名远扬,他们确实有着恐惧的理由!

他打量着这些长戟。嗯,是的,利斧与长矛的完美结合。

于是,他微微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猛地拔出了袖中隐藏的两把锋利而致命的短剑!他纵身一跃,躲过了刺向他的第一支长戟——从力道上来看,这一刺似乎带着些犹豫。难不成那些卫兵想活捉他么?好吧,就在那一瞬间,数把长戟同时从四周猛击了过来,他灵巧地左右躲闪,并用两个干脆利落的招数将距离最近的一支长戟斩成了两半。然后,未等断戟的尖头落地,他便以难以置信的身手迅速将一把短剑收入鞘中,空出手来抓住了断戟,猛地将它刺进了那名可怜士兵的胸膛!

卫兵们步步紧逼了上来,他猛地低下了身子,勉勉强强地躲过了横扫过来的一击——好险,只差一英寸他的后背就要皮开肉绽了。他转过身来,运足了力气用左手的短剑狠狠地刺进了那个袭击者的大腿。随着一声惨叫,那名卫兵再也无法为他带来麻烦了。

他顺手抓住了那支差点要了他的命的长戟,并迅速对着另一名卫兵的双手猛地劈了下去。锋利的斧刃毫无悬念地让他的手与胳膊分了家,那扭曲的手指似乎正在痛苦地恳求怜悯。鲜血如同红色的彩虹一般喷涌了出来,这一惨状瞬间震撼住了所有的卫兵。但是,他们毕竟早已见识过更为残酷的景象,所以这次杀鸡儆猴只为旅行者赢得了数秒的喘息。于是一道白光之后,他的长戟再一次插入了一个卫兵的咽喉,但这次他顺势放开了戟柄并收起了短剑,用空出来的双手猛地抓住了敌方的一个小队长。接着,这个可怜虫被他奋力地掷向了自己的一群戟兵兄弟中间,同时他的佩剑也被旅行者以巧妙的身手夺了过去。这把佩剑看来很重,他能感到自己的肱二头肌正在紧绷着适应它的重量。于是他奋力举起了这把重剑,并且猛地劈碎了一个戟兵的面罩——此人妄图从左后方进行偷袭,却不幸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这把剑的质地不错,相比起身边轻巧的弯刀,以及只适合近身突刺的袖剑来说,它无疑更加适合当前的状况——虽然那些武器从未让他失望过。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正从城堡中冲来,话说他们准备用多少人来对付他这个独行侠啊?!卫兵们将他围得水泄不通,但他的身手实在太敏捷了,躲闪腾挪之下,他居然在刀光剑影中游刃有余。左腕上的坚硬护腕不断地弹开突刺而来的戟尖,锋利的袖剑频繁地在攻击者中散播着死亡。但是在一刹那间——真的只有那一刹那——旅行者突然停了下来。天哪,这可是间不容发的时刻啊!原来在那一刻,他的余光在那些身着灰色铠甲的士兵身后,突然扫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一身白衣,悄无声息地从卫兵中穿行而过的人影。此人的衣着与旅行者几乎别无二致,同样的遮头斗篷,同样的尖头兜帽,同样如鹰喙般尖锐的帽顶。旅行者目瞪口呆,一切似乎突然静止了下来,只有那个白衣的年轻人如幽灵般穿梭而过——坚毅、平静而不容置疑。

这个人就这样穿行在战场之上,如同普通人在田地里穿行一样。周围的事物似乎根本碰触不到他。等等,他身上那是什么?那个徽章……居然是与旅行者身上一模一样的徽章吗?居然是“那个”徽章吗?居然是那个三十多年中一直让旅行者刻骨铭心的徽章吗?!

旅行者眨了眨眼睛。而当他将眼睛睁开之后,眼前的景象(如果还能称得上是“景象”的话)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喊杀声、血腥味与危机感一下子又回来了,他们重新将旅行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仍然在战团中持续奋战,他仍然知道,自己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但他已不再感到孤单了。

好吧,现在已不容他想这许多了。敌人层层叠叠地围了上来,恐惧与愤怒令他们将手中长戟狠命地刺了过来。字面意义上的“矛如雨下,”旅行者逐渐应接不暇了——虽然已经有五至十个敌人死在了他的剑下,但毕竟是猛虎难敌群狼啊!此刻,一位手举着一把大约二十磅重的大剑的莽汉狠狠地冲着他劈了下来!他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左手,用护腕挡开这记重击的同时丢掉了自己的重剑,意图空出手来拔出袖剑来结果这个家伙。但这次他耗尽了自己的力气,虽然重剑被成功格开,但它仍然有足够的动能硬生生地砍中了旅行者左手上的袖剑,“砰”的一声将其砍成了碎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之下,旅行者脚下一滑,立刻失去了平衡!他“砰”的一声跌倒在了布满岩石的地面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卫兵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上百支长戟同时指向了躺在地上的旅行者。讽刺的是,虽然旅行者已毫无抵抗能力,但这些卫兵仍然只敢神情紧张、惊魂未定地指着这个孤胆英雄,甚至拿不出一点勇气来庆贺胜利。他们的戟尖齐刷刷地指着旅行者的脊背,只要往前伸那么一英寸,便可当场要了这个人的命。

然而,今天当然不是旅行者的忌日。

一串靴子踏上岩石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旅行者艰难地抬起了头,是的,他面前站着的正是那个“一毛不拔”的队长。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正随着他的表情活灵活现起来,他的脸靠得如此之近,呛人的口臭猛烈地扑向了旅行者的面庞。

那个队长掀起了旅行者的兜帽,以便看清这个人究竟是谁——随后便是一阵骇人的狂笑,看来查验的结果确实验证了这个家伙的猜想。“啊哈,送上门的果然是伟大的导师,埃齐奥·奥迪托雷·达·佛罗伦萨!!我们恭候你多时了,而你确实没让我们失望!我想你一定很惊讶吧,伟大兄弟会的古老城塞,居然会落到我们的手里!但这是我们应得的,因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情,这些都是我们应当得到的报酬!”

他直起了身子,转身面向那些包围着埃齐奥的军队——两百人的大军——发出了命令:“把他带到炮塔里的监狱去,戴上手铐,严加守卫!”

他们一拥而上架住了埃齐奥,手忙脚乱地把他给五花大绑了起来。“只有一小段路,虽然台阶多了点,”那个队长得意地说,“然后你最好抓紧时间祈祷,因为明天你就要给送上绞架啦!”

苍茫的天空中,那只苍鹰仍然在追寻着猎物。但这次,再也没有人向这美丽而自由的生灵瞥上一眼了。二

苍鹰仍在空中翱翔,天空虽然依旧湛蓝,但太阳已经渐渐偏西而去。这只灰色的生灵不断地兜着圈子,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斑驳的鹰影投射在崇山峻岭之间,随着地势的起伏而不断地变化。

埃齐奥抬头望着窗外的狭影——这所谓的“窗户”狭窄得就像乱石丛中的一道缝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鹰,思绪却早已越过了万水千山:难不成长久的旅行之后,等待他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么?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但已感受不到那两柄袖剑的触感了。呵,如果它们还在手上,那么现在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尴尬呢!

但是,虽然自己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并且让敌人凭借人数优势给生擒活捉了,但他还是很清楚那些杂碎会把自己的武器藏在哪里。一丝饶有意味的微笑浮上了他的嘴角,呵,那些家伙,怕是没有想到如此老的狮子还能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吧!

话说回来,他早就对这座城堡的布局烂熟于心了。从设计蓝图到一钉一榫,长久的调查早就在他的脑海里印下了一张活地图。

但是那又如何呢?讽刺的是,他正关押在马斯亚夫城堡的一座地势最高的塔楼里。这里虽然曾经是刺客们的大本营,但在荒废了多年之后,它却落入了圣殿骑士团的魔爪。此刻他孤身一人、手无寸铁且又饥又渴,衣衫褴褛又满身灰尘,更可怕的是外面随时都可能响起刽子手追魂索命的脚步声。但是他并不想就这么冷清地死去——他很清楚圣殿骑士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必须阻止他们。

毕竟他们还没宰了他呢,不是么?

他继续注视着那只苍鹰,现在他能看清它的每一根羽毛、每一根爪子、如扇子般的尾羽、黑白相间如自己胡须般的身躯,以及纯白色的翅膀。

他的思绪又一次向回追溯,他回想起了那段将他带到这里的旅程,虽然它的终点却是这里……

又是塔楼,又是战场,这让他想起了瓦雅拉的那场战斗,那次他奋力将切萨雷·博基亚送下了地狱。哦,那是公元1507年的事情,这已经过去了多久了?大概四年了吧……如今想起来,却如同四个世纪一般漫长。此间,无数的野心家乘兴而来却又败兴而归,为了魔力与权力大打出手。而他只能一次次地挺身而出,与这些人奋力拼搏……直至落得个身陷囹圄,旦夕且死的下场……

生于刀剑,死于血腥,恐怕便是他的宿命吧。

那只鹰仍然在盘旋,但它的飞翔越来越有针对性了。埃齐奥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很明显,它发现了猎物,正在准备发动攻击。真是奇怪,这种险恶的荒山中怎么可能会有生物?就算是山脚下那些定期为城堡纳贡的村庄,也只有些少得可怜的牲畜与耕地。或许苍鹰盯住了一只徘徊在岩石中的山羊?或许那只山羊太缺乏躲避苍鹰的经验,也可能是因为受了伤而无法动弹?只见那只苍鹰占据了背朝太阳的绝佳进攻位置,十字形的身影立刻遮蔽了阳光。它调整好了姿势,逐渐收紧了盘旋的幅度,突然如霹雳一般对着山崖猛地俯冲了下来!蔚蓝的天空中瞬间划过了一道银色的闪电,然后它迅速从埃齐奥的视野中消失了。

埃齐奥离开了窗口,顺便打量了一下这间监房。坚硬的黑木头上搭着几块木板,这应该就是他的床位。被褥之类的自然是没有,但好歹还有副桌椅,也算优待了。墙上并没有挂着耶稣受难像,空荡的桌上有个粗糙的锡碗和一把粥勺,里面盛着一点燕麦粥,看来这就是晚餐了。木杯里面装着一些水,看样子还是能喝的。

虽然又渴又饿,但埃齐奥还是没有动那些食物——毕竟他必须逃出去,如果食物里面下了毒怎么办?要知道那可是圣殿骑士团,搞点阴谋伎俩之类的,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

他在这间斗室中来回踱着步子,但粗糙的石墙不会给他任何逃生的机会。凭借手上的东西,他休想迈出牢房一步。唉……本来在得知他的任务之后,兄弟会中的好多刺客都想跟他一起行动的。要不是他非要坚持自己行动,也决然不会落个这般下场。虽然长期杳无音讯的话,兄弟会也会派人来打探他的消息,但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坟头恐怕都能生出野草了。

并且他不清楚的是,圣殿骑士团究竟知道多少信息?兄弟会究竟有多少秘密落到了圣殿骑士团的手上?列奥纳多·达·芬奇与尼科洛·马基雅维利。会后,马基雅维利回到了佛罗伦萨,达·芬奇则回到了米兰。此后达·芬奇来信说他得到了法国王储弗朗索瓦的一份及时雨般的资金援助,以及位于卢瓦尔河畔安布瓦斯镇上的一栋居所。好友的来信让埃齐奥惬意地回想起了达·芬奇的音容笑貌,那个天才的脑袋里永远都少不了新奇的发明,虽然这些发明总是会让人手忙脚乱。说到发明……唉!他又回想起了他的那把袖剑,那把神兵居然在伏击中被打成了碎片!哦,达·芬奇啊,我是如此地怀念你啊!要是那个老伙计在身边,那么他三下五除二就可以修好短剑了。但是万幸的是,那家伙此前把一个叫做“降落伞”的新玩意的设计图纸交给了他,而这件新装备正装在他的贴身背包里呢。万幸的是,那些搜他身的圣殿骑士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东西,如今只要有个机会,那么他就会让这个发明大显身手了!

但是,这一切的先决条件是得“有个机会”……

好吧,一切归零,回归现实吧。

现实很骨感。现在他毫无办法,找不出任何逃生的手段,除了等着绞刑之外毫无出路。恐怕绞刑场才是他唯一能够脱身的舞台,而他必须谋划如何才能随机应变。于是他开始抓紧时间放松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摆脱疲劳的束缚。长期的训练赋予了他强健的体魄,而遥远的旅行让他变得更加坚毅。他忽然感到了一丝惬意,是的,虽然身处这样的绝境,但能够有个放心休息的地方,这也是很让人舒心的事情嘛……

这趟暂时挫折于此的征程,怕是要从他回到罗马之后算起了。在四年前的仲夏夜,在他四十八岁的生日聚会上,他挥别了自己的伙伴

拉开整个故事起源的,却是一封来自远方的信函。

在埃齐奥摧毁了博基亚家族之后,仁爱的儒略二世教皇为他提供了大量的援助,这让他得以在罗马重新建立了兄弟会,让他的力量在此地扎下了根。

此后直至现在,圣殿骑士团销声匿迹,埃齐奥也将兄弟会的日常事务交给了妹妹克劳迪娅。但是,刺客们从未因此放松警惕,他们清楚圣殿骑士团肯定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重整旗鼓,他们绝不会放弃自己对于整个世界的野心。虽然现在他们被打败了,但是作为野兽,他们永远改不了嗜血的天性。

埃齐奥对于和平的现状很是满意,但他也与挚友马基雅维利和达·芬奇分享了自己的黑暗知识——那颗来自伊甸园却落入了自己掌中的苹果,那颗为人们带来无数杀戮与死亡的苹果,现在已经被深埋在了卡萨雷的圣尼古拉教堂的地下室里,埋藏地的标记只有兄弟会的刺客们才会认出来,永远不会有人破解这个秘密。伊甸园中最为重要的一块碎片是绝不会落入圣殿骑士的手中了——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博基亚家族为兄弟会造成了惨烈的损失,现在这一切都需要尽快地调整回来。于是埃齐奥义无反顾地承担了这项艰巨的工作——虽然相比于埋首案牍而言,亲临一线才是他的作风。确实,这分明是他亡父的秘书朱里奥的专长,或者那个书生气的马基雅维利也更适合这种活计。但遗憾的是,马基雅维利正在领导佛罗伦萨的义勇军,而朱里奥老先生则已过世多年了。

然而如今想起来,要不是这段于书本中吃灰的经历,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发现那封信件了。纵使是别人发现了那封信,也决然不会想到它有多么的重要。乔瓦尼写给他的叔叔马里奥的——三十年前,就是这位叔叔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并将埃齐奥带进了兄弟会。虽然如此,但埃齐奥并不愿回想起马里奥叔叔的事情,因为他已经在蒙特里久尼之战中被切萨雷·博基亚残忍地杀害了。

……如今,虽然马里奥叔叔的大仇早已得报,但这封久远的信件却揭开了新的篇章。随着埃齐奥的阅览,一个全新的任务浮现在了他的面前。虽然其时已经是1509年,埃齐奥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在早该退休的他此刻还是毅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因为,这封信提供的是个一劳永逸地解决圣殿骑士团的契机。奥迪托雷公馆佛罗伦萨公元1458年

那封装在一个皮信封里的信很有些年月了,是由埃齐奥的父亲

亲爱的兄弟:

敌人的力量正在聚集,罗马有个人在操控着一切。或许那家伙将是我们所要面对的头号强敌。因此,我决定在这之前将下列信息告知于你——通常情况下,它们都是绝对的机密。如果我的命运到此为止,那么请务必保证您绝不会让这些机密落到敌人手中,如有需要,付出生命也请在所不惜。

如您所知,在叙利亚有一座叫做马斯亚夫的城堡,那里曾经是兄弟会的基地。两个世纪以前,我们伟大的导师阿泰尔曾在那里的地下室中建立了一座图书馆。

我能写的也就是这些了,剩下的信息实在太过重要,我必须亲口告诉你,绝不能让它们留在纸面上。

如果时间充裕,我一定会亲自去完成这个任务的。敌人正在步步紧逼,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奋起反击了。您亲爱的兄弟乔瓦尼·奥迪托雷

这封信上还附带着一张碎纸片,上面很明显是埃齐奥父亲的字迹,但这内容显然不是老先生自我意识的表达。那是一份古老文件的译本,而它的原件就放在这封信的旁边。这些文件与埃齐奥他们在三十多年中找到的其他文件非常相似,而以下便是它的内容:是正坐在这里,不顾一切地研究那个我本来准备摧毁掉的东西么?我能感受到,这并不仅仅是一件武器,一件操控人心的工具。但我是不是多虑了?或许它真的只是在遵循着自己的设计意图:将我最深的欲望展现在我的面前。知识……永远飘于眼前,却又永远遥不可及。它是如此蛊惑人心,令人心动,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我跟这个圣物在一起多久了?几天,还是几周,几月?人们不时为我送来食物,或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就连我的内心深处也在渴望着尽早脱离这黑暗的研究。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于回归到正常的研究中去了。马利克一直在支持着我,但现在就算是他,讲起话来也越来越夹枪带棒了。但我必须继续下去,我必须解开伊甸园的苹果的秘密。它的功能非常简单,甚至非常基本:统治,或者控制。但是其中的原理……达到这一目的的方法……这才是最为吸引人的地方。它是诱惑的化身,那些为它的光芒所折服的人能够得到朝思暮想的一切,他们只需付出一个代价,那就是完全彻底的屈服。呵,有谁能够拒绝这种诱惑呢?我至今还记得自己在面对导师阿尔·穆拉姆时的无力感,正是他的言语动摇了我的内心。谁能想到,慈父般的导师却成为我最为可怕的敌人,我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犹豫,他就可以攫取我的内心。但我还是战胜了他的幽灵,重拾自我并把他逐出了这个世界。我摆脱了他的控制,但现在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幻?我现在不

古老的抄本在这里中断了,后面的文字已不可考。就连这张羊皮纸也因岁月的侵蚀而变得极其脆弱,似乎轻轻一碰便能让它的边缘碎裂开来。

埃齐奥只读懂了其中很少的一部分,但这些部分却让他激动不已,每每回想起来都有些头皮发炸。如今在马斯亚夫的监狱中他再次想起了当年看到的这一幕,他仍然感到有些心潮澎湃——虽然此时映入他的眼帘的,恐怕会是他人生中见到的最后一次日落。

那份抄本的模样挥之不去,它正是促使他决定动身东行,来到马斯亚夫的决定性原因。

天色很快黯淡了下来,整个天幕逐渐变得深蓝,点点繁星逐渐出现在了夜空当中。

不知为何,埃齐奥又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那个在生与死的狭间中一闪而过的男子。他如鬼魅般出现,又如幽灵般消失,但是他肯定是存在于世的,埃齐奥甚至能感到,两人间已经进行了某种形式的交流。三

此后直到次年年初,埃齐奥都在为这次旅行做着准备。他先是去了一趟北方的佛罗伦萨并与马基雅维利见了一面,但他并没有告诉马基雅维利此行的全部意义。在奥斯提亚,他还拜访了巴尔托洛梅奥·德·阿尔维亚诺,虽然这家伙已经成家,但他仍然是从前那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男儿。他与潘塔希拉有了三个儿子,并且在一个月前还刚刚喜得千金。于是猜猜他说了什么?“尽管去吧,埃齐奥,去打吧!我们俩可都是再也尝不到年轻的滋味啦!”

埃齐奥笑了笑。巴尔托这家伙,日子过得比他想的还要滋润。

可惜的是,他没来得及去趟米兰,不过好在他的武器状态都不错——袖剑、手枪、护腕,全都随时可用,并且他也实在没时间等着达·芬奇琢磨出升级它们的更多奇妙点子。更何况就连达·芬奇自己也说过,在他上一次全面检查之后,这些家伙事儿也没什么可改进的了。

所以这东西就经过了实战的检验……呵。

虽然佛罗伦萨是马基雅维利的故乡,但这里也是他的伤心地。这里散落着关于他遇害的家人、毁灭的遗产、尤其是关于他的挚爱克里斯蒂娜·韦斯普奇的回忆。如今已经十二年了,呵,距离萨佛纳罗拉的手下杀害了她已经这么久了吗?而如今就在这片伤心之地,马基雅维利迟疑不定地告诉埃齐奥,那位以不贞而知名,却如同克里斯蒂娜照耀着马基雅维利一般照耀着埃齐奥的卡特琳娜·斯福札夫人已经因肺炎而撒手人寰了。她过世时贫病交加,无人照管,她的一生只度过了四十六个春秋,可悲的是,她当年的生气与自信,死时也早已荡然无存。

埃齐奥不禁感慨自己的人生,或许今生今世自己将注定孤独。

但哀伤感叹的时间总是不多。光阴荏苒,转眼间又是一个圣诞,要做的事情仍然很多。

终于,他赶在了圣希拉里祭日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巴尔托洛梅奥为他精心挑选了护送的队伍,他们一行人就此从罗马出发,经过那不勒斯抵达了南部的港口城市巴里。

在巴里,他将扬帆启航。四“愿上帝与你同在,哥哥,”这是在埃齐奥动身的那天早上克劳迪娅为他献上的祝福。众人天没亮便已起床,清晨的阳光将是送别旅人的最好礼物。“我不在的日子里,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你还在怀疑我的能力吗?”“当然不。话说你还没有原谅我么?”

克劳迪娅莞尔一笑:“非洲有种叫做大象的猛兽,人们说它一辈子都不会忘事的。要知道,女人也是这样。但别担心,埃齐奥,在你回来之前,这里的一切就交给我打理吧。”“……或者直到我们找到新的导师。”虽然这么想,但克劳迪娅生生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她的脸色忽然变得疑惑了起来,“这次的任务你为何选择独自前去?你为何对它的重要性只字不提?”“独行的人走得才会最快嘛。”埃齐奥用一句谚语搪塞了过去。“至于详细的内容,我已经把父亲的文件留给你了。如果我没能回来,那就打开它们吧。另外,关于马斯亚夫城堡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了。”“可是乔瓦尼也是我的父亲啊。”“但他把这任务交给了我。”“这不过是你强撑出来的样子罢了,哥哥!”“……我是个刺客导师,”他的话掷地有声,“这是我的责任”。“唉……”妹妹注视着哥哥,“好吧……一路顺风,记得给我写信。”“我会的。无论如何,我从这里都会平安抵达巴里,巴尔托会一路护送我过去的。”

但这些话语仍然难以驱散姑娘心中的担忧。埃齐奥深知,虽然妹妹已经变得非常坚强,但是“兄长”二字始终是姑娘心头最为脆弱的一份执念。这趟旅程的陆上部分会横穿整个意大利南部,那是阿拉贡王室的封地。很明显,费迪南国王应该不会忘记他还欠着埃齐奥一笔债。“如果我需要动手,”他说道,“那也应该是上船之后的事儿了。并且我选择的航线非常靠北,这样巴巴里的海盗们应该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在经过科孚岛之后,我们就会贴着希腊的海岸行驶了。”“不……我其实更担心的是你能否完成这次任务,至于你个人的安……”“哦,是吗?那真谢谢你的担心了。”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圣维罗尼卡在上,纵使你只告诉了我一点点内容,我也能想象得出,这趟任务的完成会对我们起到多么巨大的益处。”“所以我必须动身,必须抢在圣殿骑士们重获力量之前。”“就是说,抢占先手?”“就是这样。”

她捧起了埃齐奥的脸庞,而埃齐奥也深情地最后看了妹妹一眼。虽然已经四十九岁了,但她仍然是个迷人的女士。她的头发仍然乌黑,热情奔放的天性也未曾减却分毫。有时他真的会陷入自责,为什么没有在他的妹夫过世之后为她另找一门亲事?但让人欣慰的是,如今孩子与工作占据了她的心灵,并且她由衷地喜爱罗马这座城市——在儒略教皇的治理下,这里重新成为一座非凡的国际大都市、艺术与宗教的中心。

他们拥抱着道了别,随后埃齐奥纵身跃上了马背。他的身后是一支足足十五人的骑兵卫队,时刻听命于巴尔托的指挥。此时,他们的指挥官正骑在马背上,那匹壮硕的良驹不断地用蹄子刨着灰土,早就等不及要踏上征途了。一行人的行李也装满了一辆马车,但对于埃齐奥来说,他的行李不过是两个放在鞍囊里的黑色皮袋而已。“一路上有的是吃喝,我会喂饱自己的。”他这样告诉克劳迪娅。“那真是你的专长,”她饶有意味地回应道。

埃齐奥挥了挥手,便与巴尔托并肩策马沿着河流东岸走了开去。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兄弟会的总部,出城向南方开始了这段征途。

前往巴里的这段旅程花费了他们十五天的时间。为了不错过下一次的大潮,埃齐奥匆忙地与朋友们道了别。他很及时地在皮里·雷斯家族管理的土耳其商船队那里找到了一条单桅三角帆船,这条船的船长安南先生为他——船上唯一的一名旅客——在尾舱安排了一个铺位。一切都安顿好之后,他再次检查了身上的武器装备:两把袖剑、左臂上的护腕、达·芬奇为他制造的手枪,还有其他那些他从刺客手札中学到的有趣玩意。

埃齐奥这次算是轻装出行了。老实说,他非常希望在旅途终点等待他的会是一座“空无一人”的马斯亚夫城堡。但与此同时,如今圣殿骑士们几乎销声匿迹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正在何处,正在图谋着什么,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感到了一丝不安。

至于前往科孚岛的这段旅程,他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皮里·雷斯船长即使是在整个奥斯曼帝国境内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作为从前威名远播的海盗,相信任何海盗后辈听到了皮里·雷斯这个名字都不会不给上几分面子。想到这里,埃齐奥不禁想与这个传奇人物见上一面了,但如果他们真的见了面,那么埃齐奥怕是会由衷地希望皮里船长会忘记兄弟会曾经“顺”走过他的一些珍贵地图的往事了——毕竟皮里船长并不因“为人慷慨”而享有盛誉。

现在奥斯曼帝国已经把势力辐射到了希腊与东欧的大部分地区,它的国境线几乎要压到威尼斯城墙下了。人们对此忧心忡忡,毕竟这么多土耳其人涌入欧洲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在短暂的对峙之后,威尼斯人逐渐开始与这些穆斯林邻居们恢复了贸易往来,而诸如科孚、克里特与塞浦路斯等岛屿也仍然在威尼斯共和国的掌控之中。在埃齐奥看来,这种现状注定无法长久,奥斯曼帝国对于塞浦路斯的野心已经路人皆知——但就目前来说,双方暂时还维持着和平:巴耶塞特苏丹正为国内的宫廷斗争而困扰,暂时无暇西顾。

这艘单桅帆船扬起了巨大的白帆,如同一把砍刀而不是餐刀一般划开了宽广的海面。虽然遇上了些打头风,但他们仍然赶上了好时候,这使得他们仅花了五天多的时间便穿越了亚德里亚海的海口。

科孚岛的总督对他们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这个意大利胖子的本名叫做佛朗哥,但他更喜欢别人称他为斯比尔顿,这是个当地圣徒的名字。他很显然已经厌倦了政坛上的尔虞我诈,转而沉醉在肥甘足口的温柔乡里。于是,就在总督府对面的一处阳台上,埃齐奥一边欣赏着港口的那些映照在天鹅绒般碧蓝天空中的棕榈树,一边与船长敲定了下一步旅行的价码。几袋威尼斯铜币转手之后,埃齐奥前往雅典的旅程便有了着落。“为了抵达目的地,”船长告诫说,“我们必须沿着海岸线前进。这条路我已经走过二十多遍了,尽管放心,肯定不会出事的。从那里,你可以非常轻松地找到前往克里特甚至塞浦路斯的船。事实上,我们一到雅典我就会把你介绍给我的妹夫马蒙先生,此后他会好好照顾你的。”“多谢,”埃齐奥希望这船长不是在忽悠他。他很清楚,现在这位安南先生的船上载满了名贵的香料——据他年少时从在佛罗伦萨当银行家的父亲那里学来的知识,这些货物会让这艘船成为任何海盗眼中的一顿美餐。相比之下,就算是皮里·雷斯先生的威名怕是也难以抵挡住这些亡命徒的欲火。而一旦在船上开打,迅捷与轻盈便将决定战斗的胜负。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便进城买了一把做工精良的弯刀。价格一百铜币,算是压价有方吧。“这下靠谱了,”埃齐奥自我安慰道。

隔天清晨他们便乘着潮水开始了新的航程,轻快的北风立刻鼓满了风帆,一帆风顺地将他们送往目的地。他们顺利地向南驶去,海岸线始终位于他们左舷旁边一英里的地方。日光和煦地映照着蓝色的微浪,海风也不住地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大家都彻底放松了下来——当然,只有埃齐奥是个例外。

于是当他们抵达桑特岛的南方时,该来的事情终于来了。此时他们正在远海航行,以便最大限度地利用风力。此时风大浪急,太阳也向着西方的地平线落了下去。落日余晖之下,人们眯着眼睛才能看清那个方向的状况。水手们忙碌地将一根圆木从右舷丢了下去,以便让船航行得更快一些。埃齐奥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劳动。

事后回想起来时,埃齐奥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了。他只记得有个像海鸟似的东西从船边一掠而过,但定睛一看,他才发现那不是海鸟,而是一面船帆——不,是两面船帆,并且是两艘远洋战舰的船帆!它们从太阳的方向冲了过来,是突袭!船长还没来得及让船员们抄起武器,两艘海盗船就已经靠到了船边。无数的抓钩冲着安南船长的船舷扔了过来,一场接舷战就这么打响了!埃齐奥连忙掏出了武器,还好,那柄弯刀就在他身上挂着呢。于是,这把武器立刻开了它的第一次荤——就在一瞬间,五个柏柏尔海盗便成为他的第一批刀下亡魂。

他气喘吁吁地佩好了护腕并拔出了手枪。弯刀的表现让人满意,所以他并未戴上袖剑,而是将它们藏在了船舱中的一处角落里——这种情况下,手枪与护腕才是最为有效的武器!

此后他迅速冲进了混战之中,冲进了熟悉的武器撞击声与血腥气味的战团里。火焰在船上蔓延,而海风却恰恰在这个关头改变了方向。所谓风助火势,整条船都已烈火熊熊。他只得大声招呼两名奥斯曼水手,让他们快些去船上的蓄水池里打水救火。此刻,一个海盗抓住了绳索并猛地向着埃齐奥荡了过来。危急关头,一名水手及时看到了这一幕并尖叫着发出了警告,而埃齐奥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拔出了手枪,没来得及瞄准便对着那名海盗开了火。随着一声惨叫,那名海盗的尸体重重地跌在了他身前的甲板上。“快去救火!”他叫喊道,“如果控制不住火情,这艘船就完蛋了!”

但此时又有三到四个柏柏尔海盗靠了上来。看来海盗们已经察觉到了,想夺下这艘船就必须摆平面前的这个家伙才行。于是,一个身材魁梧,双手各握一把英格兰短剑的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看来这家伙应该是海盗船长了,而那两把短剑肯定是从前某个受害者的遗物。“投降吧,威尼斯狗崽子!”标准的海盗咆哮!“你可犯下了大错,”埃齐奥回应道,“记住,永远都别把佛罗伦萨人错认成威尼斯人,这么骂人可是会绝户的”。

生死关头,废话什么?船长立刻用左手的短剑狠狠地冲着埃齐奥的脑袋劈了下去,但是埃齐奥早有准备,他扬起左臂上的护腕灵巧地格开了这记重击。船长显然没料到对方居然还有这一手,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埃齐奥顺势一绊,直接把他大头朝下地绊进了甲板下方的蓄水池里。“救命,大人!我不会游泳啊!”凶狠的号叫转眼变成了可怜的哀号。“那你最好事先学会噢,”埃齐奥顺手干掉了两个冲上来的海盗。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刚才下来取水的那两个水手,他们成功地抢到了水桶并且打满了水。现在越来越多的船员已经投入了灭火工作之中,火势很快便会得到控制了。

但是船尾处的战斗已经愈演愈烈,奥斯曼水手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埃齐奥很清楚,海盗们并不想让这条船付之一炬,这样他们就得不到任何战利品了。因此他们一直没有干涉那些取水救火的船员,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夺取整艘商船上。

他的思维飞速地运转了起来。海盗们人多势众,而安南先生的水手们虽然很英勇,但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战士。这时,他忽然发现在甲板下的舱口处堆着一些没有点燃的火把,于是他抓过了一支,点燃后便用尽全力冲着海盗船扔了过去。他不断地将火把扔向了对面的海盗船,等到那些柏柏尔海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两艘海盗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次冒险实在太大胆了,但它也收到了奇效。海盗们久攻不下,又没有了船长的指挥,现在这些家伙终于开始慌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地逃向了甲板边缘。奥斯曼水手们趁势重整旗鼓开始了反击,他们抄起了一切能找到的武器——棍棒、短剑、短斧、系索栓,总之一切能用的东西全派上了用场。

十五分钟之后,柏柏尔海盗们重新被赶回了他们的船上。抓钩们被利斧逐个砍断,燃烧着的海盗船也被水手们用长竿子推走了。奥斯曼船长咆哮着发出了一系列的命令,很快整艘船上的局势就完全控制住了。一切就绪之后,船员们开始着手清理甲板上的血迹与尸体了:埃齐奥知道,把尸体清入大海有悖于他们的宗教教义,但他还是希望此行的剩余航程会一路顺风。

水手们将落汤鸡般的柏柏尔船长从蓄水池中捞了上来,并把他押上了甲板。这家伙满脸沮丧,几乎瘫成了一摊烂泥。“你最好给蓄水池消消毒,”埃齐奥揶揄了船长一句。于是,那个海盗船长被手铐脚镣地押了下去。“水桶里的水足够支撑到雅典了,”船长回应道。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钱袋:“这是给你的”。“这是什么?”“退给你的船票钱,”船长说,“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报答。等到了雅典,我会让大街小巷都知道你的功绩。至于你剩下的旅程,尽管放松下来,交给我就好啦!”“哦,我可没办法真正‘放松’下来的,”埃齐奥笑着回应了一句。“呃……是啊,你说得对,”想想刚才这“放松”恶果,船长还真是无话可说,“是啊,随时保持警惕才是我们该做的呢。”“这才是正理……”埃齐奥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五

雅典正处在土耳其人的统治之下,但这座城市已经开始了复苏。虽然这里的那些古希腊时期的神庙足以让米开朗基罗和布拉曼特兴奋不已,但是埃齐奥还是从当地人的眼中读出了某种因自豪而生的愤恨与不满。漫步在这样的大街之上,埃齐奥若有所悟。那个奥斯曼船长的妹夫马蒙先生为他准备了一场欢迎宴会,送了他不少礼物并热情地劝说他留在这里。

此后,埃齐奥确实在这里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是因为顺应马蒙先生的热情,而是因为反常的风暴席卷了塞里福斯岛北方的整个爱琴海海面。雅典南部的诸多群岛狂风肆虐,比雷埃夫斯港整整关闭了一月有余。按说每年的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出现如此强烈的对流天气,于是这场风暴不出意外地成为街头巷尾的那些末日谣言的最好佐料。埃齐奥自然对这些闲言毫无兴趣,但是除了仔细查阅地图和随身笔记,徒劳地搜集关于圣殿骑士团在希腊东南部活动的信息,以及对着暴风长吁短叹之外,他也实在做不了什么事情。

在一次宴会上,他邂逅了一名达尔马提亚的公主,并且一时兴起而调戏了她。这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他的内心仍然孤寂如昨。他很清楚,爱情早已与自己无缘。家庭、家人,这些词语永远与一个刺客导师格格不入。埃齐奥曾经一知半解地了解过一些关于兄弟会的伟大导师阿泰尔·伊本·拉哈德的故事,他知道这位导师为了家庭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就在眼前,埃齐奥的父亲也为了自己的家庭而努力奋斗过,但也终究难逃凄凉的结局。

当狂风散去,大海重归平静时,春天已经到了。对于埃齐奥来说,这次等待似乎太长了点。马蒙先生为他下一步的航程打点好了一切,他将乘坐同一艘船途经克里特前往塞浦路斯。这次他乘坐的是一艘拥有四条桅杆的“古泰白”号战舰,它的下层甲板上每侧都装有十门大炮,舰首与舰尾处的大炮更多。除了传统的三角帆之外,它的前后两根桅杆上还挂着欧洲式的方形大帆。另外,每一边的船体上还伸出了三十支船桨。

嘛,埃齐奥认出了其中一只船桨旁边绑着的划桨奴隶,那正是他亲手抓住的那个柏柏尔船长。“这艘船应该不用劳烦您动手去保护自己了,大人,”马蒙先生有些恭维地说。“是很不错,这条船上能找到不少欧洲设计的味道呢。”“巴耶塞特苏丹非常欣赏你们的文明中那些绚丽而务实的部分,”马蒙回答道,“只要愿意交流的话,我们彼此间都能获益良多的”。

埃齐奥不禁点了点头。“古泰白号会将我们的雅典使节带到尼科西亚,并在二十天后抵达拉纳卡港。期间,我们只会在伊拉克利翁停泊一次,上岸补充饮水和补给,”他顿了顿,“我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他们边喝着一种叫做“夏尔巴”的饮料边在马蒙的办公室里坐了下来。土耳其人从远处墙壁旁边放置的一口上了锁的木箱中找出了一份地图,“这东西非常珍贵。虽然每一份地图都很珍贵,但你的这份礼物将是最为特别的。这是皮里·雷斯亲手绘制的塞浦路斯地图,你在那里时应该会用得上的”。看到埃齐奥正打算谢绝这份礼物,马蒙连忙礼貌地摆了摆手:“不,我知道,我知道您正急着赶往叙利亚,但这艘战舰只能把您送到这儿了。至于从拉纳卡出发的下一段旅程,我们还会继续为您打点。请别担心,您是安南的救命恩人,我们会非常乐意为您效劳,我们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您带到目的地去。”

却之不恭。埃齐奥展开了地图,细细观察了起来。看来,皮里的工作做得非常详细。好吧,看来自己确实与塞浦路斯有着某种孽缘了。父亲曾告诉他,塞浦路斯也从来都是刺客们的一项工作重点,在他们与圣殿骑士团的长久交锋中,这里也一直是块要地。那么既然如此,说不定在那里还能找到什么线索,来协助我打败圣殿骑士团呢。

看来埃齐奥在塞浦路斯的时光注定不会悠闲了,但他还是不希望在那里久留。毕竟那座岛事实上还在圣殿骑士团的控制之下,表面上的平静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

但这次旅途比任何人预料的都要长。他们本来预计会在伊拉克利翁补给三天,但此后完全是寸步难行了——风暴再一次开始了肆虐。这次的飓风从南方而来,裹挟着来自北非的燥热游荡在爱琴海上。古泰白号勇敢地与飓风进行着搏斗,但它还是被吹到了爱琴海北方的多德卡尼斯群岛的岸边。狂风肆虐了整整一周才逐渐减弱了下去,在此期间,五名水手与不少划桨奴隶丢掉了性命。战舰被迫迁往希俄斯岛进行修整,埃齐奥也抓紧机会重新整备好了他的武器——幸运的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洗礼,这些武器却仍然铮亮如新。按照达·芬奇的解释,这只是它们的众多神秘特质之一(虽然埃齐奥也搞不清达·芬奇都解释了些什么)。

当古泰白号终于步履蹒跚地驶进拉纳卡港时,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给浪费掉了。那位搭船的雅典使节足足掉了二十磅的分量,看来晕船与呕吐真是把他折腾得够呛。更糟的是,他早就误了那个本来应该出席的会议,因此沮丧的使节立刻为自己订好了回程的票:走最直接的路线,并且一定要尽可能地走陆路!

按照马蒙提供的地址,埃齐奥很轻松地找到了拉纳卡港的代理人贝克尔先生。贝克尔热烈地欢迎了埃齐奥的到来,那态度甚至有些溜须拍马:“哦,埃齐奥·奥迪托雷·达·佛罗伦萨先生,著名的舰船救星!拉纳卡街谈巷议的风云人物,‘奥迪托雷大人’简直是如雷贯耳啊!什么?前往托尔托萨(距离马斯亚夫最近的叙利亚港口)的行程?是的,当然,是的,我们立刻会着手安排,今天就去安排!当然,大人,如果您愿意赏光驻足数日,那么我们定会为您安排最好的房间……”

好吧,他们安排的住宿条件确实无可挑剔,那是一座位于小山丘上,可以俯瞰整座城镇的大宅邸,水晶般的海洋在那里可以尽收眼底。于是,长期的经验告诉他,对方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有求于他。“是那些威尼斯人,”代理人说,“他们允许奥斯曼人在这里居住,但仅限于民事层面。在军事层面上,他们对我们非常警惕。我觉得……”他放低了声音,“要不是因为他们忌惮巴耶塞特苏丹的无边力量,他们早就不会容忍我们住下去了。所以……您会帮助我们的,是吧,大人?”“那我该怎么帮你们呢?”“呃……我想,既然您也是威尼斯人的话……”

埃齐奥咧了咧嘴。

但他并不是一个任凭时光虚掷的人。当滞留在这里时,他认真研习了皮里·雷斯的地图,并真的从中发现了一些线索。于是他雇了一匹马,载着自己沿着海岸线抵达了莱梅索斯城。

在那里,他在一片树林中找到了当年居伊·德·吕西安建造的一片城堡废墟。那是一处十字军东征时期遗留的古迹,但已如同用过就扔的工具般遭到了主人的抛弃。当他漫步在空寂的回廊中,瞥视着庭院里的野花与挂在墙上的醉鱼草时,他忽然感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他进一步走进了这栋建筑的深处,并一直走进了建筑下面的地下室里。

在昏暗的光芒之下,埃齐奥发现这里显示曾经是个档案室。四下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灰暗的书架周围四处回荡。老鼠们用惊疑的目光盯着他,然后瞬间四散而逃——很遗憾,这些档案室里的唯一居民并不会讲话,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去搜寻线索。但更加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只能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地面上。那个档案室让他想起了自己搜寻过的图书馆,但是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那里肯定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他不甘就此罢手,又在这个废墟里待上了整整两天。“头发花白的陌生人游荡在古堡废墟里,”这种奇景让镇子上的居民们很是嚼了一阵子的舌头。

但是埃齐奥终于想到了那个关键点:三个世纪之前,塞浦路斯正是圣殿骑士团的领地。六

威尼斯的官员——或者是他背后的什么人——明显不想放埃齐奥走,这点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便露骨地表现了出来。虽然佛罗伦萨人与威尼斯人互相看着都不太顺眼,但他们好歹是操着同一种语言的人。

然而这点共同点在当地总督那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位多梅尼克·加福里总督活像一支铅笔——又长又细,还灰蒙蒙的。这种身子骨却搭配着一件以上等绸缎裁成的黑色礼服,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努力撑起一身破布的稻草人。几个沉重的金戒指上镶满了珍珠与宝石,在他手指上不断地发出嘎啦嘎啦的摩擦声。他的嘴唇很薄,薄到了你根本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尤其是当他把嘴闭上的时候,你都不会找出他的脸上是否真的有一张嘴。

这个油滑的家伙当然知道该对什么人表示恭敬——毕竟埃齐奥的行为非常有效地改善了当地威尼斯人与奥斯曼人的关系。但是,他所说的也只是些空洞的泛泛而谈罢了。在位于地中海岸边的东方大陆上,政治形势就像是一个用手指狠命抓住悬崖的男人一样,只要稍一懈怠便会落入万丈深渊。奥斯曼帝国稳固地掌控着叙利亚,而他们对西方的野心向来为人畏惧。这种形势下,如果放任埃齐奥这个“危险分子”前往叙利亚,那么天知道会惹出怎样的外交争端——至少这就是加福里总督拿来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并且说老实话,埃齐奥在岛上也找不到其他能帮助他的同胞了。

于是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端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聆听着总督口若悬河的长篇废话——看来想要离开这儿的话,还得靠他自己才行。

当天晚上他就去码头上打探了一番。在那里,不少的阿拉伯、北非的船只与威尼斯人的帆船挤在一起。他相中了一艘荷兰小帆船,但正赶上水手们在往船上装载一捆捆的生丝。埃齐奥瞄了一眼货物便知道这艘船是要返回故乡的,而他需要的是一艘前往东方的船只。

他继续向远方漫步,如同一只灵猫般在暗影中穿梭。但是长久的搜寻之后,他仍旧一无所获。

这样的搜寻持续了好几天。他一直随身携带着他的那些家伙,以便一旦发现目标就立刻动身,但每次搜寻都以徒劳而告终。这也难怪,自从上次的海盗事件后,埃齐奥在本地算是暴得大名,所以他已经很难逃避别人的注意了。即使他成功找到了船只,那些船长也没人准备前往他想要去的方向——不管他付出多大的酬金,换来的无一例外都是冰冷的拒绝。他甚至考虑过去找贝克尔先生帮忙,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没办法,贝克尔先生知道的有些太多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第五个晚上,而他仍然在码头上徘徊。这里的船只越来越少,码头上也愈发冷清,除了那些挑着灯笼,腰佩长剑与警棍的守夜人与船员之外,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埃齐奥一直走到了码头的最远处,那里通常是停泊小船的地方。毕竟这里距离大陆也不是很远,所以如果他能够“顺”到一条小船的话,那么独自划完这剩下的七十五里格路程,对他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木制的防波堤,那防波堤的木头早就因海水的侵蚀而变得乌黑铮亮了。在那里停泊着五艘很小的单桅帆船,都散发出一股渔船特有的味道。在这五艘船中,其中有两艘还带着全套的装具。

就在他刚准备下手的那一刻,一股危机感瞬间让他的后颈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这已经太晚了。埃齐奥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一个壮硕的巨汉狠狠地扑倒在了地上。那个家伙的块头太大了,他赤手空拳就把埃齐奥死死压在了身子底下。埃齐奥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奋力抽出了自己的右臂准备拔出袖剑,但手腕立刻被一双铁爪给握了个严严实实。他努力地用余光瞥去,只见自己的右手已经被一副吊着铁链的手铐给铐住了。

埃齐奥连忙用尽全力抽出了左臂,用手肘向着那座肉山的最柔软处猛地打了过去。他很幸运,这一击正中要害,那个男人痛苦地哼了一声,双手不由得松动了起来。这点破绽足够了!埃齐奥立刻用肩膀抵住了那个男人,然后肩头上拼命加力,把他狠狠摔倒在了地上!甩掉这个麻烦之后,他如闪电般站了起来,单膝跪地,以左手抵住那个男人的脖子,而右手随时准备来上致命一击。

但这个局面并未持续多久。那个男人猛地一甩自己的左臂,于是埃齐奥的右手立刻被挡开了——他的手上攥着手铐,而手铐上的锁链挥起来就像鞭子一样!虽然有着袖剑的保护,但是这一下子立刻让埃齐奥感到了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同时,埃齐奥的左腕也被一只钢钳般的手臂抓了起来,剧痛正在迫使他一点一点地放开那个男人的咽喉。

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都想伺机战胜对方。那个男人身强体壮,但埃齐奥也有灵巧敏捷这个优势,并且他的袖剑至今还没有开荤呢。最终他们两个都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地盯着对方。虽然那个男人并没有携带武器,但他手中的手铐绝对是一件杀伤利器。

此时,远处忽然闪过了一束灯光,几个人一边叫着一边向这里跑了过来。“是守夜人!”那个人喊了一声,“快下去!”

这太突然了,埃齐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随着那个人跳进了最近的一艘小船里,并趴在船舱里藏了个严严实实。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但凭借由灯笼射来的一道光,他还是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相貌——他认出来了!

怎么会是他!

但是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守夜人的脚步已经急匆匆地踏上了防波堤!“他们发现我们了……但愿安拉能让他们双目失明,”那个男人说道,“到底还是要上了……准备好了吗?”

虽然对这句问话一头雾水,但是埃齐奥还是在黑暗中点了点头。“那么记住,等收拾完他们之后,我会亲手要了你的命”。那个人加了一句。“别把话说得太满呢。”

但他们已经没时间斗嘴了,转瞬之间,五个守夜人就已经围了上来。但在看清了埃齐奥与他的“同伴”——一个虎背熊腰,一个手持武器之后,他们没一个人敢贸然冲上来。

壮汉轻蔑地打量了下对面,“一群软脚虾。最好速战速决,免得他们招来更多麻烦”。

作为回应,埃齐奥伏下了身子,然后纵身向防波堤跃去。他的双手刚刚抓住了防波堤的边缘,于是只得加一把劲才把自己拉了上去。他的动作很难称得上“行云流水,”但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有四个守夜人——三个挥舞着警棍,第四个抽出了把做工粗糙的剑——向他扑了过来。那个拔剑的正准备当头来一记重斩,但就在一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揪住了他的衣领,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他就被狠狠地扔到了防波堤的远处,这一下子就摔断好几根骨头,那家伙立刻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其他三人不禁一愣神,埃齐奥抓住机会弯腰拔出了他的袖剑,干脆利落地砍翻了其中的两人。与此同时,那个壮汉正与那个先前拎着灯笼的守夜人扭打在一起——那家伙已经把灯笼扔到了一边并拔出了一把大马士革弯刀。高举着的弯刀眼看就要砍到壮汉的头上了,而壮汉则是死死地抓住那个人的手臂,拼命阻止近在咫尺的刀锋。看着这一幕,埃齐奥不禁暗自咒骂自己为什么没把手枪带来,他只得迅速抓起了一根警棍,一肘子打翻了一个守夜人,然后把这根警棍冲着那个持刀男子的脑袋掷了过去!

感谢上帝,这一击准得不能再准了!警棍径直击中了此人的眉心,一下子就把他给打懵了。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扑通跪倒在了地上。可是,突然间埃齐奥感到了一阵剧痛——有个还活着的守夜人挣扎着拔出了匕首,然后猛地向他刺了过来!他立刻倒了下去,但在双目变得模糊之前,他还是看到了那个壮汉在向他跑来。七

当埃齐奥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认不出来的地方,而身下的世界似乎正在摇晃。但奇怪的是,这股摇晃并不剧烈,反而有些平稳,甚至有些舒服。和暖的海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甚至有些宁愿沉浸在这种惬意之中,而不愿回到那个不知明日为何的残酷现实世界中去。

等等……海风?

他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日光和无垠的蓝天。这时,一个黑色的阴影靠了过来,遮住了整个天空,那个阴影的主人正关切地打量着他:“你醒过来了,不错,”一个壮硕的男人说道。

埃齐奥努力坐起了身子,但疼痛感立刻席卷了他的身体。他不禁呻吟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扎上了绷带。“皮肉伤,不深。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么?”

埃齐奥站了起来,本能地寻找着自己的武器。他迅速扫视了周围一眼,发现它们正整齐地装在自己的皮包里,毫无损伤。“我们在哪儿?”他问到。“海上。还能在哪儿?”

埃齐奥忍着疼痛仔细打量着他。现在他们正在一条小渔船上,正平稳地在海面上行驶。他转身眺望,只见拉纳卡已经如同海岸上的一颗斑点一样若隐若现了。“这究竟是怎么了?”“没什么,你救了我的命,而我给还上了而已。”“为什么?”“这是规矩,不过也挺可惜的。你之前让我吃了不少苦头,那一下真是你自找的。”

那个壮汉起先背对他操作着舵轮,但现在他转身面向了埃齐奥。这是埃齐奥头一次能够仔细打量他的面容,并且这次他确实地认出了那个家伙。“你把我的船给毁了,混账玩意。我追了安南的船好几天,要是能干成那一票,我就能成为埃及的富翁了。但真是托你的福,我转眼就成了个划桨奴隶,奴隶!!”那个壮汉愤怒地咆哮了起来。“埃及?……这么说你不是个柏柏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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