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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22 19: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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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张居正编著梓政注

出版社:江西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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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鉴图说

帝鉴图说试读:

前言

《帝鉴图说》是由明朝万历初期内阁首辅张居正亲自组织编撰,供当时年仅十岁的小皇帝——明神宗(万历皇帝)阅读的教科书。书成于隆庆六年,取唐太宗“以古为鉴”之语定名为《帝鉴图说》。全书截取历史上言简意赅的小故事,每个故事配以形象的插图,并辅之以通俗易懂的讲解,深得小皇帝喜爱。

张居正(1525-1582),字叔大,湖广江陵(今湖北沙市)人。嘉靖年间,张居正以翰林院编修,领国子监司业。他进入仕途后,曾亲眼目睹朝廷腐败的种种黑暗,决心励精图治,力挽狂澜。在成为内阁首辅大臣之后,他一面主持政务,一面担负起了教导幼年皇帝朱翊钧的重任。

就在朱翊钧即位的当年,张居正便指导讲官马自强等人,“采摭前代君人治迹”,编撰了这部书,用作指导朱翊钧学习的教材。参与这部专门教材编撰工作的,还有当时的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吕调阳。

张居正主持编撰这部书的指导思想十分明确,即“视其善者,取以为师”,“视其恶者,用以为戒”。《帝鉴图说》分为上下两篇——上篇题名为《圣哲芳规》,编录上自尧舜、下止唐宋帝王的“其善为可法者”事迹共81则;下篇题名为《狂愚覆辙》,共录古代帝王的“恶可为戒者”劣行共36则。

在《帝鉴图说》中,图画部分占有相当的分量,书中每一则事例都配有一幅画,每幅画约占一整幅页码。《帝鉴图说》的绘画者虽未署名,但以其为御用图书配画的资格来论,绘画技艺也必有着高超的水平。

张居正最初进呈的《帝鉴图说》是写本,不久便出现了司礼监刊刻的经厂本,从此该书流传宫外,影响深远。为了节省篇幅,本书在编辑时删去了前后叙文和张居正的进呈疏,只整理了该书正文,并加以注释,以便读者理解。

我们希望借助这本书以传承中国古老的美德与智慧,由衷希望广大读者能在阅读中有所启迪、有所受益。编者2016年1月上篇圣哲芳规①其一 任贤图治【原文】②③④⑤

唐史纪:尧命羲和,敬授人时。羲仲居嵎夷,理东作;羲⑥⑦⑧⑨叔居南交,理南为;和仲居昧谷,理西成;和叔居朔方,理朔⑩(11)(12)易。又访四岳,举舜登庸。【解】

唐史上记:帝尧在位,任用贤臣,与图治理。那时,贤臣有羲氏兄弟二人、和氏兄弟二人。帝尧着他四个人敬授人时。使羲仲居于东(13)方嵎夷之地,管理春时耕作的事;使羲叔居于南方交趾之地,管理夏时变化的事;使和仲居于西方昧谷之地,管理秋时收成的事;(14)使和叔居于北方幽都之地,管理冬时更易的事。又访问四岳之(15)官,着他荐举天下贤人可用者,于是四岳举帝舜为相。那时天(16)下贤才,都聚于朝廷之上,百官各举其职。帝尧垂拱无为,而天下自治。

盖天下可以一人主之,不可以一人治之。虽以帝尧之圣,后世莫(17)(18)及,然亦必待贤臣而后能成功。《书》曰:“股肱惟人,良臣惟圣。”言股肱具而后成人,良臣众而后成圣,意亦为此。其后帝(19)舜为天子,也跟着帝尧行事,任用九官十二牧,天下太平。乃(20)(21)与群臣作歌以记其盛,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所以古今称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斯任贤图治之效也。【注释】

①本则出自《尚书·虞书·尧典》。

②尧:名放勋,因曾为陶唐氏的首领,故史称其为唐尧。羲和:指的是羲氏、和氏。

③敬授人时:慎重地教导民众按季节从事农作。

④仲:古代以伯、仲、叔、季作为排行次序。嵎夷:指极东的地方。

⑤东作:春天的农事。

⑥南交:指南方最远处的边境。

⑦南为:夏天的农事。

⑧昧谷:西方日落的地方。昧:昏暗之意。

⑨西成:秋天的农事。

⑩朔易:冬天的农事。(11)四岳:指分管四方的部落首领。(12)舜:名重华,姚姓。因曾任有虞氏首领,故史称虞舜。登庸:选拔任用。(13)交趾:古代地名,泛指五岭以南的地区。(14)幽都:泛指北方极远的地方,旧称日没于此。(15)相:古官名,后世专指宰相。(16)垂拱:垂衣拱手。形容治理国家不费气力。(17)书:指《尚书》,我国古代典籍之一。(18)股肱:大腿和胳膊。用来比喻辅佐君主的重臣。(19)九官十二牧:九官指《尚书·舜典》中所记舜设立的九种官职。十二牧即十二州的长官。(20)元首:君主。(21)庶事:众事。①其二 谏鼓谤木【原文】②

唐史纪:尧置敢谏之鼓,使天下得尽其言;立诽谤之木,使天③下得攻其过。【解】

唐史上记:帝尧在位,虚己受言。常恐政事有差谬,人不敢当面直言,特设一面鼓在门外,但有直言敢谏者,着他就击鼓求见,欲天下之人,皆得以尽其言也。又恐自己有过失,人在背后讥议,己不得闻,特设一木片在门外,使人将过失书写在木上,欲天下之人,皆得以攻其过也。

夫圣如帝尧,所行皆尽善尽美,宜无可谏可谤者,而犹惓惓以求④⑤言,闻过为务,故下情无所壅而君德日以光。然欲法尧为治,亦不必置鼓立木,徒仿其迹,但能容受直言,不加谴责,言之当理者,时加奖赏以劝励之,则善言日闻,而太平可致矣。【注释】

①本篇出自《吕氏春秋·自知》。谏:规劝他人改正错误,多用于对尊长。

②诽谤:指责别人的过失,发泄不满怨恨之言。

③攻:直接指责过失、错误。

④惓惓:恳切的样子。

⑤壅:堵塞。日以光:一天天凭此而光大。①其三 孝德升闻【原文】②③

虞史纪:舜父瞽叟,娶后妻生象,父顽母,象傲。常欲杀舜,④舜避逃,克谐以孝,瞽叟亦允若。帝求贤德,可以逊位,群臣举舜,帝亦闻之。于是以二女妻舜,舜以德率二女,皆执妇道。【解】

虞史上记:大舜的父是个瞽目人,他前妻生的儿子就是大舜。舜母故了,瞽叟又娶一个后妻,生的儿子叫作象。那瞽叟愚顽不知道理,⑤后妻恶不贤,象又凶狠无状。他三个人时常商量着要杀舜,舜知道了,设法躲避,然后得免。然终不敢怨其父母,只尽自家的孝道。久之,感化得一家人都和睦。瞽叟见他这等孝顺,也相信欢喜了,所以人都称他为孝子。当时帝尧要求贤德的人可逊以帝位者,群臣都举荐舜。此先,帝尧已知大舜善处父母兄弟,是个圣人,但是不知他处夫妇之间何如。于是召舜去,把两个女儿都嫁与他为妻。舜又能以德化率这二女,在他父母前都尽做媳妇的道理。尧因此遂禅以帝位。

自古圣贤,皆以孝行为本,然父母慈爱而子孝顺,尚不为难。独舜父母不慈,而终能感化,所以当时以为难能,而万世称为大孝也。【注释】

①本则出自《尚书·虞书·舜典》。

②瞽:瞎眼。引申指不辨善恶。

③顽:愚妄。:吵闹,不通事理。

④逊位:退位,此处特指让出帝王之位。

⑤无状:无礼。①其四 揭器求言【原文】②③

夏史纪:大禹悬钟、鼓、磬、铎、鞀,以待四方之士,曰:④“教寡人以道者,击鼓;谕以义者,击钟;告以事者,振铎;语以忧者,击磬;有狱讼者,摇鞀。”【解】

夏史上记:大禹既居帝位,恐自家于道有未明,义有未熟,或事务有不停当处,或有可忧而不知,或狱讼之未断,四方远近的人,无由得尽其言。于是将钟、鼓、磬、铎、鞀五样乐器挂在外面,告谕臣民,说道:“有来告寡人以道者,则击鼓;谕以义者,则撞钟;告以事者,则振铎;语以忧者,则敲磬;有狱讼者,则摇鞀。”禹在里面,听见有哪一件声响,便知是哪一项人到,就令他进见尽言。

夫禹是大圣,聪明固以过人,而又能如此访问,则天下事物岂有一件不知,四方民情岂有一毫壅蔽?此禹之所以为大,而有夏之业所由以兴也。【注释】

①本则出自《鬻子》。揭:举,引申为利用之意。

②磬、铎、鞀:都是古代的乐器。磬是一种石制的打击乐器;铎用铜制造,形似大铃;鞀的形状类似拨浪鼓,有柄,两面有环,可摇动。

③士:最早表示武士,后为贵族中最低一级。这里泛指人。

④寡人:道德不高尚的人。先秦时一般用于帝王或诸候的自谦。①其五 下车泣罪【原文】②

夏史纪:大禹巡狩,见罪人,下车而泣之。左右曰:“罪人不

③④顺道,君王何为痛之?”王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我⑤为君,百姓各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解】⑥

夏史上纪:大禹巡行诸侯之国,路上遇见一起犯罪的人,心中不忍,便下车来问其犯罪之由,因而伤痛垂泣。左右的人问道:“这犯罪之人,所为不顺君道,正当加以刑罚,君王何故痛惜他?”禹说:⑦“我想尧舜为君之时,能以德化人,天下的人都依着尧舜的心为心,守礼安分,自不犯刑法。今我为君,不能以德化人,这百姓们各以其心为心,不顺道理,所以犯罪。是犯罪者虽是百姓,其实由我之不德以致之,故我所以伤痛者,不是痛那犯罪之人,盖痛我德衰于尧舜也。”

大禹不以罪人可恶,而以不德自伤如此,则所以增修其德,而期⑧于无刑者,无所不至矣。【注释】

①本则出自刘向《说苑·君道》。

②巡狩:帝王巡行各地,进行视察。

③顺道:遵循法律。

④以尧舜之心为心:按照尧舜的德化要求及想法去做事。

⑤以其心为心:按照每个人自己的意愿去行事。

⑥诸侯之国:此处指部落联盟之内的各个部落。

⑦以德化人:用道德来教育感化人们。

⑧期:期望,希望。①其六 戒酒防微【原文】②

夏史纪:禹时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国者。”【解】

夏史上记:大禹之时,有一人叫作仪狄,善造酒。他将酒进上大禹,禹饮其酒,甚是甘美,遂说道:“后世之人,必有放纵于酒以致亡国者。”于是疏远仪狄,再不许他进见;屏去旨酒,绝不以之进御。③

夫酒以供祭祀、燕乡,礼所不废,但纵酒过度,则内生疾病,④外废政务,乱亡之祸,势所必至。故圣人谨始虑微,预以为戒,岂⑤⑥⑦知末世孙桀,乃至以酒池牛饮为乐,卒底灭亡。呜呼!祖宗之训,可不守哉!【注释】

①本则出自北宋刘恕的《资治通鉴外纪》卷二。

②仪狄:相传夏禹时一位擅长酿酒的人。

③燕乡:古代士大夫以上的阶层人士参加的宴会,有特殊的仪式。

④谨始虑微:从一开始就小心谨慎,周密思虑到事情的细小环节。

⑤桀:夏朝最后一位君主,以暴虐亡国。

⑥牛饮:像牛那样喝。

⑦卒底:最终。①其七 解网施仁【原文】②③

商史纪:汤出,见网于野者,张其四面而祝之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汤曰:“嘻!尽之矣!”解其三面,而更其祝曰:④“欲左,左;欲右,右;欲高,高;欲下,下;不用命者,乃入吾网。”汉南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禽兽。”一时归商者,三十六国。【解】

商史上记:成汤为君宽仁,曾出至野,见有人四面张着罗网捕鸟雀,口里祷祝说:“从天上坠下的,从东西南北四方飞来的,都要落在我网里。”汤闻之不忍,叹息说:“这等,是那鸟雀一个也逃不出去了,何伤害物命不仁如此!”于是使从人将那网解去三面,只存一面。又重新替他祷祝,说道:“鸟之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任从你飞翔;只是舍命要死的,乃落吾网中。”夫汤之不忍害物如此,其不忍害民可知。所以当时汉江之南的列国诸侯,闻汤这一事,都称说:“汤之仁德,可谓至矣,虽禽兽之微,亦且及之,而况于人乎?”于是三十六国,一时归商。

盖即其爱物,而知其能仁民,故归之者众也。【注释】

①本则出自《史记·殷本纪》。

②汤:商朝的开国君主,死后谥为成汤,后人又称其为商汤。

③祝:大声祷告。

④不用命:不听从劝告。①其八 桑林祷雨【原文】②

商史纪:成汤时,岁久大旱。太史占之,曰:“当以人祷。”汤③曰:“吾所为请雨者,人也。若必以人,吾请自当。”遂斋戒、剪发、④⑤断爪,素车白马,身婴白茅,以为牺牲,祷于桑林之野。以六事⑥自责曰:“政不节欤?民失职欤?宫室崇欤?女谒盛欤?包苴行欤⑦?谗夫昌欤?”言未已,大雨方数千里。【解】

商史上记:成汤之时,岁久不雨,天下大旱。灵台官太史占侯说:“这旱灾,须是杀个人祈祷,乃得雨。”成汤说:“我所以求雨者,正是要救济生人,又岂忍杀人以为祷乎?若必用人祷,宁可我自当之。”遂斋戒身心,剪断爪发,素车白马,减损服御,身上披着白茅草,就如祭祀的牺牲模样,乃出祷于桑林之野。以六件事自责,说道:“变⑧不虚生,必有感召。今天降灾异以儆戒我,或者是我政令之出,不能中节欤?或使民无道,失其职业欤?或所居的宫室,过于崇高欤?或宫闱的妇女,过于繁盛欤?或包苴之贿赂得行其营求欤?或造言生事的谗人,昌炽而害政欤?有一干此,则宁可降灾于我一身,不可使百姓们受厄。”汤当时为此言,一念至诚,感动上天,说犹未了,大雨即降,方数千里之广。

盖人有善念,天必从之,况人君为天子,言一动,上帝降临,转灾为祥,乃理之必然也。【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淮南子·主术训》。

②太史:官名,负责记录天子言行及天文历法。占:占卜。

③斋戒:古时候在祭祀前沐浴更衣,整洁身心,以示虔诚之意。

④素车:没有装饰的车子。

⑤牺牲:献供的祭品。

⑥女谒:宫廷嬖宠的女子。

⑦包苴:进贡的财物,这里指用财物行贿。

⑧变不虚生,必有感召:灾变不是凭空产生的,一定是人与上天相互感应而形成的。这是古代的“天人感应”之说。①其九 德灭祥桑【原文】②③

商史纪:太戊时有祥桑与谷合生于朝,一暮大拱,太戊惧。④伊陟曰:“妖不胜德,君之政,其有阙欤?”太戊于是修先王之政,明养老之礼,早朝晏退,问疾吊丧。三日而祥桑枯死;三年远方⑤重译而至者七十六国,商道复兴。【解】

商史上记:中宗太戊之时,有妖祥之桑树与谷树,二物相合生于朝中,一夜之间,就长得大如合抱,中宗见其怪异,心中恐惧,以问其臣伊陟。伊陟说道:“这桑谷本在野之物,不宜生于朝。今合生于朝,又一夜即大如拱,诚为妖异。然妖不胜德,今朝中生这妖物,或君之政事有缺失欤?君但当修德以胜之,则妖自息矣。”中宗于是听伊陟之言,修祖宗的政事,明养老的礼节,早朝勤政,日晏才退,百姓们有疾苦问之,有丧者吊之。太戊有这等德政,果然妖物不能胜。三日之间,那桑与谷自然枯死;三年之后,远方外国的人,慕其德义,⑥经过几重通事译语朝他的,有七十六国。商道前此中衰,至此而复兴焉。

夫妖不自作,必有所召。然德在当修,亦岂待妖?观太戊之祥桑自枯,益信妖不足以胜德,而为人君者,不可一日不修德也。【注释】

①本则出自《史记·殷本纪》。

②祥桑:妖桑,一种有凶兆的桑树。谷:楮树,其叶子和桑叶相似。

③太戊:商朝第九位君主,死后追谥为中宗。

④伊陟:商朝著名贤相伊尹之子。

⑤重译:经过多重翻译。

⑥通事:指口语翻译。①其十 梦赉良弼【原文】②

商史纪:高宗恭默思道,梦帝赉良弼,乃以形旁求于天下。说③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启乃心,沃朕心。”说总百官,佐成商家中兴之业。【解】④

商史上记:商高宗初即帝位,在谅暗之时,恭默不言,想那治天下的道理,于是至诚感动天地。一日梦见上帝赐他一个忠臣辅佐他,醒来就把梦中所见的人,使人画影图形,遍地里去访求。至于傅岩之野,见一个人叫作傅说,在那里筑墙,却与画上的人一般模样。召来与他讲论治道,果然是个贤人,于是就用他做宰相。命他说:“你朝夕在我左右,进纳善言,以辅我之德。当开露你的心,不可隐讳,灌溉我的心,使有生发。”傅说既承高宗之命,统领百官,劝高宗从谏、好学、法祖、宪天。

高宗能用其言,遂为商家中兴之主。详见《尚书·说命》三篇。【注释】

①本则出自《尚书·商书·说命》。

②高宗:即武丁,子姓,名昭,商朝第二十三位君主。恭默:恭谨沉默。

③说:人名,后以地赐姓傅,史称其为傅说。傅岩:地名,在今山西省平陆县东。

④谅暗之时:指服丧期间。①其十一 泽及枯骨【原文】②③

周史纪:文王尝行于野,见枯骨,命吏瘗之。吏曰:“此无主矣。”王曰:“有天下者,天下之主;有一国者,一国之主。我固其主矣。”葬之。天下闻之,曰:“西伯之泽及于枯骨,况于人乎?”【解】

周史上记:文王初为西伯时,一日出行于郊野之外,见死人的枯骨暴露于外,因吩咐吏人以土瘗埋之。吏人对说:“这枯骨都是年久死绝的人,已无主了。”文王说道:“天子有天下,就是天下的主;诸侯有一国,就是一国的主。今此枯骨,我就是他的主了。何忍视其暴露而不为掩藏之乎?”乃葬而掩之。时天下之人,闻文王行这等阴④德,都说道:“西伯的恩泽,虽无知之枯骨亦且沾及,况有生之人乎?”

夫文王发政施仁,不惟泽被于生民,而且周及于枯骨。所谓“为人君,止于仁”者,此类是也,岂非有天下者之所当取法哉?【注释】

①本则见于《资治通鉴外纪》卷二。

②文王:即周文王姬昌。

③瘗:音同“易”,掩埋之意。

④阴德:指暗中做品德高尚的事,后指在人间所做的而在阴间可以记功的好事。①其十二 丹书受戒【原文】②

周史纪:武王召师尚父而问曰:“恶有藏之约,行之行,万世③可以为子孙常者乎?”师尚父曰:“在《丹书》。王欲闻之,则斋④⑤矣。”三日,王端冕,下堂南面而立。师尚父曰:“先王之道不北面。”王遂东面立,师尚父西面道书之言,曰:“‘敬胜怠者,昌;怠胜敬者,亡;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藏之约,行之行,可以为子孙常者,此言之谓也。”王闻之而书于席、几、鉴、盥、盘、⑥楹、杖、带、履、觞、豆、户、牖、剑、弓、矛,皆为铭焉。【解】

周史上记:武王即位之初,向老臣师尚父问说:“凡前人创造基业,将使后人世世守之也,而能世守者甚少。不知有什么道理,藏之简约,行之顺利,而可以为万世子孙常守者乎?”师尚父对曰:“有一卷书,叫作《丹书》,这个道理皆在其中。王欲闻之,必须重其事,斋戒而后可。”武王于是斋戒了三日,端立官冕,不敢上坐,下堂南面而立,致敬尽礼,求受《丹书》。师尚父说:“南面是君位,北面是臣位。王南面而立,则《丹书》当北面而授,先王之道至大,岂可北面而授受乎?”王遂东面而立,不敢居君位。师尚父西面而立,亦不居臣位,乃述《丹书》中的言语,说道:“‘凡为君者,敬畏胜怠忽,国必兴昌;怠忽胜敬畏,国必灭亡;公义胜私欲,事必顺从;私欲胜公义,事必逆凶。’这个道理,只要在‘敬’‘公’二字上做功夫,藏之何等简约,行之何等顺利,可以为子孙万世常守者,不外乎此⑦矣。”武王敬而信之,遂融化这四句的意思,于是凡那席上、几上、镜子上、洗面盆上、殿柱上、杖上、带履上、觞豆上、门窗上、⑧剑弓矛枪上,一一作为铭词,不但自家随处接目警心,要使子孙看见,也都世守而不忘焉。

夫武王是个圣君,能屈尊老臣受戒,作为铭词,传之后世。周家历年八百,享国最为长久,非以其能守此道也哉!【注释】

①本则出自戴德《大戴礼·武王践祚》。

②武王:即周武王姬发,周文王的继任者。

③师尚父:即姜尚(姜子牙)。

④端冕:整齐地穿戴帝王的礼服礼冠。

⑤南面:面朝南。古代以面南为天子位,面北为臣位或表示失败而称臣。

⑥铭:在器物上铸或刻写的文字,表示功德或表示纪念,或用以警示。

⑦融化:理解,融会贯通。

⑧接目警心:眼睛看到之后,便对内心起到警戒作用。①其十三 感谏勤政【原文】②

周史纪:姜后贤而有德。王尝早卧而晏起,后乃脱簪珥,待罪③于永巷,使其傅母通言于王曰:“妾不才,致使君王失礼而晏朝,敢请罪。”王曰:“寡人不德,实自生过,非夫人之罪也。”遂勤于政事,早朝晏退,继文武之迹,成中兴之业,为周世宗。【解】

周史上记:周宣王的后姜氏,贤而有德。宣王尝有时睡得太早,起得太迟,姜后恐他误了政事,要劝谏他,乃先自贬损,脱去头上的簪环,待罪于宫中长街上,使其保母传言于王,说道:“我无德,不能以礼事王,致使王耽于女色,溺于安逸,失早朝之礼,这是我的罪过,请王加我以罪。”王因此感悟说:“这是我自家怠惰,有此过失,非夫人之罪也(古时称后妃都叫作夫人)。”自此以后,宣王遂勤于政事,每日早起视朝,与群臣讲求治道,至晏方退。其致治之迹,④足以上继他祖文王、武王,虽其父厉王时,势渐衰弱,至此复能中⑤兴。因宣王有这等功业,所以周家的庙号称他为世宗。⑥

古者后妃夫人进御侍寝,皆有节度,每至昧旦,女史奏《鸡鸣》

⑦之诗,则夫人鸣佩玉于房中,起而告退,以礼自防,不淫于色,故能内销逸欲,以成其君勤政之美。《鸡鸣》之诗云:“虫飞薨薨,甘与⑧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言日将旦而百虫飞作,我岂不乐与子同寝而梦哉?但群臣候朝已久,君若不出,彼将散而归矣。岂不以我之故而使人并憎恶于子乎?姜后之进谏,古礼也。宣王中兴周⑨业,盖得之内助为多。【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资治通鉴外纪》卷三。

②姜后:周宣王的正妻。周宣王:周朝第十一代君主,周厉王之子,名静。曾经使西周后期一度出现中兴局面,死后被追谥为世宗。

③永巷:长巷,指宫中后妃居住的地方。

④厉王:周朝第十位君主,名胡。因任用奸臣使朝纲混乱而被国人逐出京城,后死在今山西霍县境内。

⑤庙号:古代帝王死后在太庙立室奉祀,并追尊为某祖、某宗的名号。

⑥昧旦:指天将要亮的时候。

⑦女史:一种女官名。掌管王后礼仪等事。

⑧“虫飞”四句诗的意思为:屋外昆虫薨薨鸣唱,我愿意同您一起共度美好时光。现在我要回去了,不想因我而使您遭到群臣的怨恨。

⑨内助:旧时称妻子为内助。①其十四 入关约法【原文】②

汉史纪:高祖初为沛公,入关,召诸县父老豪杰,谓曰:“父③④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吾当王关中,与父⑤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苛法。”又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享军士,惟恐沛公不为秦王。【解】

西汉史上记:高帝初起兵伐秦,那时犹号为沛公,既破了崤关,到咸阳地方,因呼各县里年高的父老,与那有本事的豪杰,都到面前慰劳之,说道:“秦君无道,法令烦苛,你百姓们被害久矣。但凡言时政的,他就说人诽谤,加以灭族之罪;两人坐一处说话的,他就说人有所谋为,加以弃市之刑。其暴虐如此。众诸侯有约:先入关破秦者,王之。今我先入关,当王关中,与你百姓们做主。今日就与父老相约,我的法度,只有三条:惟是杀了人的,才着他偿命,若打伤人及为偷盗的,只各坐以应得的罪名,不加以死。此外一切苛法,都革去不用。”又恐远处不能尽知,使人同着秦吏,遍行到各县乡邑中,将这意思都一一晓谕。那时百姓们被秦家害得苦了,一旦闻这言语,如拔之于水火之中,莫不欢喜踊跃,争持牛羊酒食,犒享沛公的军士,只恐怕沛公不做秦王。

此可见抚之则后汉之所以兴也,虐之则仇秦之所以亡也。有天下者,当以宽仁为贵矣。【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史记·高祖本纪》。

②高祖:即汉高祖刘邦(前259—前195),西汉王朝创立者,名季,沛县(今江苏沛县)人,死后追谥尊号高皇帝。沛公:沛县令。楚人称县令为公,故名。

③苛法:过于严厉的法律。族:名词作动词用,灭族;此处指一人犯罪,全家族都处死。

④偶语:聚在一起说话。弃市:在闹市执行死刑,并暴尸示众。

⑤抵罪:抵偿其应负的罪责。①其十五 任用三杰【原文】②

汉史纪:高帝置酒洛阳南宫,曰:“通侯诸将,试言吾所以有③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使④人攻城略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妒贤嫉能,战胜而不与人功,得地而不与人利,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⑤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⑥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⑦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者也。⑧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擒也。”群臣悦服。【解】

西汉史上记:高帝既定天下,置酒宴群臣于洛阳之南宫,因问群臣说:“尔通侯诸将等,试说我所以得天下者何故?项羽所以失天下者何故?”高起、王陵二人齐对说:“陛下使人攻打城池,略取土地,既得了,就封那有功之人,与天下同其利,因此人人尽力战争,以图功赏,此陛下之所以得天下也;项羽则不然,妒贤嫉能,虽战胜而不录人之功,虽得地而不与人同利,因此人人怨之,不肯替他出力,此项羽之所以失天下也。”高帝说:“公等但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定计谋于帷幄之中,而决胜于千里之外,这事我不如张子房;镇守国家,抚安百姓,供给军饷,不至乏绝,这事我不如萧何;统百万之兵,以战则必胜,以攻则必取,这事我不如韩信。张子房、萧何、韩信三人,都是人中的豪杰,我能一一信用他,得此三人之助,此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只有一个谋臣范增,而每事猜疑,不能信用,是无一人之助矣,此所以终被我擒获者也。”群臣闻高帝之说,无不欣悦敬服。

夫用人者恒有余,自用者恒不足。汉高祖之在当时,若论勇猛善战、地广兵强,不及项羽远甚,而终能胜之者,但以其能用人故耳。故智者为之谋,勇者尽其力,而天下归功焉。汉高祖自谓不如其臣,所以能驾驭一时之雄杰也。【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史记·高祖本纪》。

②通侯:原名彻侯,秦汉时二十等爵制中最高的一级。

③高起、王陵:高起在相关史料中无记载。王陵,沛县人,随刘邦起兵,以功封安国侯,官至右丞相。

④项羽:名籍,秦时下相人,楚国名将项燕之孙。从其叔父项梁起兵反秦,后自立为西楚霸王,与刘邦争战失败,自刎而死。

⑤子房:张良,字子房。助刘邦成就帝王之业的主要谋臣,以功封留侯。

⑥萧何:刘邦的主要谋臣,曾力荐韩信为大将,后主要负责守卫关中并筹集粮饷,官至丞相。

⑦韩信:淮阴人。初属项羽,后归刘邦。被任为大将,为西汉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

⑧范增:项羽的主要谋士,被项羽尊为“亚父”,屡劝项羽杀刘邦,项羽不听。后中刘邦反间计,愤然出走,途中病死。①其十六 过鲁祀圣【原文】②③

汉史纪:高帝击淮南王黥布,还过鲁,以太牢祀孔子。【解】

西汉史上记:汉高帝因淮南王黥布谋反,自领兵征之,擒了黥布,得胜回还,经过山东曲阜县,乃旧鲁国,是孔子所生的地方,有孔子的坟墓,高帝具太牢牲礼,亲拜祭之。

夫孔子虽是大圣,其官不过鲁国的大夫,自孔子殁后,战国之君,皆不知尊信其道,及秦始皇又焚烧其书。高帝以天子之尊,方用兵征④伐之际,就知崇儒重道,且用太牢,与社稷宗庙的祭礼一样,后世人君尊敬孔子,实自高帝始。其好尚正大如此,宜其为一代创业之君也。【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汉书·高帝纪》。

②黥布:即英布,因犯法受黥刑而后被称黥布。先属项羽,后归刘邦。西汉初年举兵反刘邦,兵败逃往江南,被诱杀。

③太牢:并用牛、羊、豕三牲的祭祀。

④社稷:社指土神,稷指谷神。后两者合用成为国家的代称。宗庙:天子、诸侯及士大夫供奉、祭祀祖先的处所。①其十七 却千里马【原文】②

汉史记:文帝时,有献千里马者。帝曰:“鸾旗在前,属车在③④后,吉行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下诏不受。【解】

西汉史上记:文帝时,有人进一匹马,一日能行千里。文帝说道:“天子行幸,有鸾旗导引于前,有属车拥护于后;或巡狩而吉行,一日不过五十里而止;或征伐而师行,一日不过三十里而止。朕骑着这千里马,独自个先往何处去?”于是下诏拒而不受,还着那进马的人牵回去了。

夫千里马是良马也,文帝以为非天子所宜用,尚且不受,况其他珠玉宝贝、珍禽奇兽、不切于人生日用者,又岂足以动其心乎?《书》⑤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正文帝之谓也。【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汉书·贾捐之传》。

②文帝:即汉文帝,名恒,汉高祖刘邦之子。

③鸾旗:上面绣着鸾鸟的旗子,用于天子的仪仗。属车:指皇帝的侍从车子。

④吉行:指有关喜庆一类的外出,如巡狩等。师行:指军队的出征行军。

⑤引文见《尚书》。意思是说,不做无益的事去损害有益的事,事业就能成功;不因为看重珍奇异物而轻视日常所使用的各种平常物品,这样百姓才能富足。①其十八 止辇受言【原文】②

汉史纪:文帝每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者,置之;可用,采之;未尝不称善。【解】

西汉史上记:文帝每出视朝,但有郎、从等官上书陈言者,虽正遇行路之时,亦必驻了辇,听受其言。纵使所言没有道理不可用,但置之不行而已,亦不加谴责;如其言有益于生民,有补于治道,则必亟加采择,次第行之;又每每称道其所言之善,盖不但采取之而已。③

尝闻人君之德,莫贵于听言。自秦禁偶语,天下以言为讳矣,④是以底于灭亡而不悟也。观文帝之虚怀听纳如此,虽大舜之明目达⑤聪、成汤之从谏弗咈,亦何让焉!【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②郎:秦汉时负责宫廷禁卫的近侍官。从官:皇帝的侍从官员。

③讳:回避,顾忌。

④底:尽头,终极。

⑤咈:违背,抵触。①其十九 纳谏赐金【原文】②

汉史纪: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中郎将袁盎骑并车,揽③辔。上曰:“将军怯耶?”盎曰:“臣闻圣主不乘危,不侥幸。今陛④下骋六飞驰下峻阪,有如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⑤”上乃止。又从幸上林,奏却慎夫人坐。上说,赐盎金五十斤。【解】

西汉史上记:文帝到霸陵上面,过西边,欲驰车下高峻的坡阪,有随驾的中郎将,姓袁名盎,骑着马傍车而行,急忙挽住了车辔,不肯让马驰骤。文帝说:“将军莫非胆气怯耶?何乃惧怕如此?”袁盎说:“臣闻明圣之主,不肯乘垂危之地,凡有举动,必要万全,不图侥幸而免,知此身所系甚重也。今陛下驾六马之车,驰骋而下峻阪,就是无事,亦乘危幸免耳。倘或一时马惊车败,卒有不测之变,悔将何及?陛下纵然自轻其身,其如高祖之付托、太后之属望何?”帝听其言,停车不下。后袁盎又随文帝往上林,帝有个宠爱的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而坐,袁盎以为非礼,奏使慎夫人退却。文帝喜其屡进忠言,赐他金五十斤。

夫人臣进谏,只要其君免于危险,无有过失,非图赏也。今文帝既听其言,又加重赏如此,盖深知其言之有益,且欲以劝他人之直言耳。从善之意,何其切哉!【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②霸陵:地名,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北。汉文帝葬于此。

③中郎将:武官名,负责皇帝宫廷及出行的随侍护卫。揽辔:勒住马缰绳。

④六飞:指六匹飞奔的马。

⑤高庙:汉高祖的太庙。太后:这里指汉文帝母亲薄太后。①其二十 不用利口【原文】②③

汉史纪:文帝登虎圈,问上林尉诸禽兽簿,尉不能对。虎圈④啬夫从旁代尉对甚悉。帝诏张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曰:⑤“周勃、张相如称长者,两人言事曾不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⑥⑦捷给哉?今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恐天下随风而靡,争为口辩而无实也。”帝曰:“善!”【解】

西汉史上记:文帝一日游幸上林苑,登养虎的虎圈,因问上林苑管簿籍的官说:“这苑中各样的禽兽,有多少数目?”这官人一时答应不来。有个管虎圈的啬夫,在旁边替那官人一一答应,甚是详悉。文帝喜他,遂诏侍臣张释之说:“这啬夫有才能,可就着他做上林苑令。”释之对说:“如今朝中如周勃、张相如,这两个人是有德的长者,能任朝廷大事,然其言事皆说不出口。盖有德的人,自然器宇深沉,言语简当,岂学这啬夫喋喋然用快利之口、便捷以辩给哉?今若因啬夫口辩,就超迁他,恐天下闻此风声而靡然仿效,都只学舌辩能言,不务诚实,则风俗薄而人心漓矣。”文帝以张释之所言当理,遂止,不用啬夫。

观此一事,则用人者不当,但取其言。而文帝从谏之善,亦于此可见矣。宜其为汉朝一代之贤君也欤。【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②圈:一种关禽兽的场所。

③上林尉:在上林苑中管理事务的官员。上林苑,秦时始建,是专供皇帝射猎的地方。

④虎圈啬夫:管理虎圈的下级小官。

⑤张释之:字季,当时任廷尉,是掌管刑狱的最高长官。周勃:当时任右丞相。张相如:当时为大将军和太子太傅。

⑥喋喋:说话没完没了。

⑦超迁:破格提拔。①其二十一 露台惜费【原文】

汉史纪:文帝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值百金。上曰:“百金,②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解】

西汉史上记:文帝尝欲在骊山上造一露顶高台,使工匠计算所费几何,工匠计算说:“该用百金。”文帝说:“百金之资产,若以民间中等的人家计之,可够十户人家的产业。今筑了一个台,就破费了十家的产业,岂不可惜!且我承继着先帝的宫室,不为不广,常恐自己无德,玷辱了先帝,又岂可糜费民财,而为此无益之工作乎?”于是停止露台之工,不复兴造。

夫文帝富有四海,况当承平无事之时,财用有余,然百金之微,犹且爱惜,不肯轻费如此,虽尧舜之土阶,大禹之卑宫,何以过之哉!大抵人主爱民之心重,则自奉之念轻。夫以一台之工,遂至费百姓十③④⑤家之产,若如秦皇之阿房、骊山,宋徽之龙江、艮岳,其所费又不知其几千万家矣。穷万民之财,以供一己之欲,一旦民穷盗起,社稷丘墟,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后世人主,诚当以汉文帝为法,毋以小小营建为费少,而遂恣意为之也。【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史记·孝文本纪》。

②中人:生活水平和收入中等的民户。

③阿房:即阿房宫,秦始皇时建造,极尽奢华,后被焚毁。骊山:当时的皇家外宫所在地,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南。

④宋徽:即宋徽宗,北宋皇帝,其在位时昏庸奢靡。

⑤龙江、艮岳:均系宋徽宗时修建的园林景观。①其二十二 遣幸谢相【原文】②

汉史纪:文帝以申徒嘉为丞相,时邓通爱幸无比。嘉尝入朝,通居上旁怠慢,嘉曰:“陛下爱幸群臣,即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③不可不肃。”罢朝,嘉坐府中,为檄召通,不来,且斩通。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通诣丞相,免冠,徒跣,顿首谢。嘉责④曰:“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语令吏斩之。通顿首出血,不解。上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嘉乃解。通还见上,流涕曰:“丞相几杀臣。”【解】

西汉史上记:文帝以申徒嘉为丞相,嘉为人正直,文帝甚重之。此时有个郎官叫作邓通,得幸于文帝,宠爱无比。嘉尝入朝,见邓通在文帝旁边,狎恃恩宠,有怠慢之状,嘉即奏说:“陛下爱幸群臣,只好赏赐他财物,使之富贵足矣。至于朝廷上的礼仪,则不可不严肃。”及罢朝,回坐于丞相府中,写文书去提邓通,说道:“他若抗拒不来,便当处斩。”邓通恐惧,求救于文帝。文帝知丞相所执者是朝廷之礼,邓通委的有罪,就着他去见丞相。邓通到了府中,取了冠,跣足,顿首谢罪。申徒嘉责他说:“朝廷乃礼法所在,你一个小臣敢狎戏于殿上,犯了大不敬,论罪当斩。”因使吏拿出斩之。通叩头谢罪,至于出血,嘉怒犹不解。文帝料邓通已在丞相处陪话知罪了,乃使人持节召通,而致谢丞相,申徒嘉乃遣之。邓通回去,到文帝面前流涕说道:“丞相几乎杀了臣。”

夫文帝宠幸邓通,致敢于怠慢,其始固不能无过。然申徒嘉正言直论,而帝略不偏护,即遣令就罪,使大臣得申其法,而嬖幸不敢狎恩。非圣君而能若是哉?【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汉书·申徒嘉传》。

②邓通:西汉文帝时宠臣,官至上大夫。景帝即位后,免其官,后穷困而死。

③檄:古代官方文书用的木简,长一尺二寸,多用于征召、晓谕、申讨等事。

④大不敬:针对皇帝的不敬,是古代十恶不赦罪之一。①其二十三 屈尊劳将【原文】②③

汉史纪:文帝时,匈奴大入边。使刘礼屯霸上,徐厉屯棘门④⑤,周亚夫屯细柳,以备胡。上自劳军细柳。先驱至,不得入。曰:⑥“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上乃使⑦使节诏将军:“吾欲入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军士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中营,亚夫持⑧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文帝曰:“嗟乎!此真将军矣!向者霸上、棘门如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解】

西汉史上记:文帝时,北匈奴入边为寇。帝拜刘礼、徐厉、周亚夫三人俱为将军,各领兵出京,分布防守。刘礼屯于霸上,徐厉屯于棘门,亚夫屯于细柳。文帝亲自到各营抚劳将士。初到霸上、棘门二营,车驾径入,没些阻挡。末后往细柳营。导驾的前队已到营门,被军士阻住不得入。与他说:“圣驾就到,可速开营门。”那军门都尉对说:“我军中只知有将军的号令,不知有天子的诏旨。”少间文帝的驾到了,还不开门。文帝乃使人持节召亚夫说:“朕要进营劳军。”亚夫才传令开营门接驾。临进门时,守门军士又奏说:“将军有令:军中不许驰驱车马。”文帝乃按住车辔,徐徐而行。到中军营,亚夫出迎,手执着兵器,只鞠躬作揖,说道:“甲胄在身,不敢跪拜,臣请以军礼参见。”文帝听说,悚然改容,俯身式车,使人传旨致谢亚夫,说:“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文帝出营门,叹美亚夫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将军!恰才见霸上、棘门二营,那样疏略,如儿戏一般。万一有乘虚劫营之事,其将固可掩袭而掳也。至如亚夫这等⑨纪律,可得而轻犯邪!”尝考古者人君命将,亲推其毂,授之以钺⑩(11),曰:“阃以外,将军主之,不从中制也。”

盖将权不重,则军令不严,士不用命,故穰苴戮齐王之嬖臣(12)(13),孙武斩吴王之宠姬,而后能使其众,以成大功。观周亚夫之纪律严明,诚为一时名将,然非文帝之圣明,重其权而优其礼,则亚夫将求免罪过之不暇,况望其能折冲而御侮哉!后世人君御将,宜以文帝为法。【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汉书·周勃传附子亚夫传》。

②匈奴:我国古代少数民族之一,也称胡。

③刘礼:汉文帝时任将军。霸上:古地名,在今陕西西安市东。

④徐厉:汉文帝时任将军。棘门:古地名,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

⑤周亚夫:西汉名将,文帝时为将军,景帝时官至太尉,曾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后迁为丞相。细柳:古地名,在今陕西咸阳市西南。

⑥军门都尉:负责把守军营门的下层军官。

⑦壁门:军营的门。

⑧式车:手扶车前横木站在车上,表示恭敬。

⑨毂:车轮的中心部分,引申为车子。

⑩钺:古代的一种兵器,形似斧而较大,常用于仪仗中,后来被当作权力象征。

11阃:门槛,引申为宫廷。

12穰苴:即司马穰苴,春秋时期的名将。齐景公时为将军,以军纪严明著称。

13孙武:春秋时著名军事家,其所著《孙子》一书,为中国古代兵书名著。①其二十四 蒲轮征贤【原文】②

汉史纪:武帝雅向儒术,以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③④⑤。二人荐其师申公。上使使奉安车蒲轮、束帛加璧以迎之。既⑥至,以为太中大夫,舍鲁邸。上问以治道,对曰:“为政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解】

西汉史上记:武帝素喜好儒者的学术,因举用当时名儒,以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赵绾、王臧又荐举他老师申公,说他的学问更高。武帝闻说,即遣使去征聘他。又闻申公年老,恐其途中受劳,因驾一辆安车去迎接申公;又用蒲草裹了车轮;使其行路软活,坐的自在;又用币帛一束,另加玉璧,以为聘礼。申公感武帝这等尽礼,遂随聘到京。武帝授以太中大夫之职,安置在鲁王府里居住。问他治天下的道理何如,申公对说:“为治也不在多言,只是着实行将去便好。”

盖议论多,则心智惑。与其托之空言,不若见诸行事之为有益也。夫天下治乱,系贤人之去留,是以古之明君,以屈己下贤为盛事,而⑦亲枉万乘,以尽礼于衡门韦布之贱者,往往有之。汉兴以来,虽不逮古,而武帝此举,犹庶几古人之意。至于申公力行一言,则又治天下之要道也。【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史记·儒林列传》。

②武帝:即汉武帝,名彻,汉景帝之子。

③赵绾:武帝时任御吏大夫。御史大夫:官名,秦置,主管弹劾、纠察官员,与丞相、太尉合称三公。王臧:武帝时为郎中令,郎中令主管宫廷宿卫。

④申公:姓申名培,文帝时为博士。

⑤蒲轮:用蒲草包住车轮,使车子行进时减少颠簸。束帛:古代聘问的礼物。五匹为一束。

⑥太中大夫:官名,主掌议论。

⑦韦布:韦带布衣,为古时穷苦人常穿的服装。①其二十五 明辨诈书【原文】②

汉史纪:昭帝时,盖长公主、左将军上官桀及其子安及桑弘羊③④等,诈令人为燕王旦上书,言大将军霍光擅调幕府校尉,专权自⑤恣。书奏帝,留中。明旦,光闻之,不入。有诏召大将军,光入,免冠顿首。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调校尉未十日,燕⑥⑦王何以知之?”是时帝年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⑧后桀党有谮光者,上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之!”桀等乃不敢复言。【解】

西汉史上记:昭帝年幼登极,大将军霍光受遗诏辅政。那时盖长公主、左将军上官桀与其子上官安及桑弘羊等,各以私恨霍光,而燕王旦以帝兄不得立为天子,亦怀怨恨。于是上官桀等,欺昭帝年小,设谋要排陷霍光,教人假充做燕王的人,上本劾奏霍光。说他擅自更调幕府校尉,加添人数,专权自恣,图谋不轨。昭帝览奏,留中不下。霍光闻之,待罪于外,不敢入朝。帝使人召光入,光见帝,取了冠帽,叩头谢罪。昭帝说:“将军戴起冠。朕知这本是假的。将军调校尉还未满十日,燕王离京数千里,他怎么便就得知?可见是诈。”那时,昭帝年才十四岁。左右之人,见帝这等明察,莫不相顾惊骇,那上书的人,果然涉虚逃走。以后上官桀的党类,又有谮毁霍光者,昭帝即发怒说:“大将军是个忠臣,先帝因朕年幼,托他辅朕,再有言者,即坐以重罪!”自是桀等惧怕,不敢复言。

而霍光辅相昭帝,竟为贤主。若使上官桀等之谗得行,则霍光之⑨祸固不待言,而汉家宗社亦危矣!于戏!托孤寄命,岂易事哉?【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汉书·燕刺王刘旦·霍志传》。

②昭帝:即汉昭帝,名弗陵,汉武帝刘彻之子。

③长公主:这里指汉武帝的姐姐鄂邑公主。左将军:官名,地位次于将军。上官桀:曾与霍光同受武帝命辅幼主,但因欲谋废昭帝而立燕王旦,事泄后被诛族,燕王刘旦自杀。桑弘羊:武帝时任治粟都尉,后与霍光同受命辅昭帝,任御史大夫。因与霍光争权,失败被杀。

④霍光:字子孟,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后受遗诏辅佐昭帝,为大将军,前后主政二十年。幕府:将帅在外的营帐,这里指军事指挥机构。

⑤留中:君主把臣下送来的奏章留在宫中,不批示也不议论。

⑥尚书:官名,秦置,掌殿内文书,群臣奏章都需经他手,位低而权重。

⑦亡:这里指逃跑。

⑧谮:诬陷,中伤。

⑨托孤寄命:指皇帝临终前将幼小的继承人托付给亲信大臣。①其二十六 褒奖守令【原文】②③

汉史纪:宣帝时,极重守令。尝以为太守吏民之本,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敢欺罔,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④⑤效,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汉世良吏于是为盛,称中兴焉。【解】

西汉史上记:宣帝选用官员,极重那知府知县两样官。尝说道:“各府太守,最是亲民之官,第一要紧。若是到任不久,就转迁去,百姓便不得蒙其恩惠,且迎新送旧,徒见劳扰。必须做得年久,然后民情土俗、百姓甘苦,他都知道,施些恩惠,行些政事,也都晓得头脑;那百姓也欺哄不得,自然顺从他的教化。”所以宣帝时做守相,食二千石俸的,都要久任。若是历任未久,就有功劳,也只降敕书奖励,或就彼加升官级,或赏赐金帛,或赐以关内侯的爵级,仍照旧管事。到做的年岁深了,遇三公九卿有缺,即把向前旌表的好太守不次⑥擢用,如黄霸以颍川太守入为太子太傅,赵广汉以颍川太守入为京

⑦兆尹。宣帝之留心守令如此,所以那时做官的,人人勤勉,好官甚多,而天下太平,中兴之美,后世鲜及焉。

夫官惟久任,则上下相安,既便于民;日久超擢,则官不淹滞,亦便于官。此用人保民之善法也。后来科目太繁,额数日增;升转之⑧期,计日可俟;席不暇暖,辄已他迁。视其官如传舍,视百姓如路人而已,其何以治天下哉?【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汉书·宣帝纪》及《汉书·循吏传》。

②宣帝:即汉宣帝,名询,为大将军霍光所立。

③吏民:统治民众,管理老百姓。

④二千石:汉代官员以食俸定等级,朝中九卿、郎校和地方守、尉均为二千石。

⑤关内侯:二十等爵制中地位仅次于彻侯的爵位。

⑥黄霸:宣帝时历任扬州刺史、颖川太守、御史大夫、丞相等职,封建成侯。

⑦赵广汉:宣帝时任颖川太守,后迁京兆尹。

⑧传舍:古代的一种旅馆。①其二十七 诏儒讲经【原文】②

汉史纪:宣帝时,诏诸儒讲“五经”同异,萧望之等平奏其议③④,上亲称制临决焉。乃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谷梁⑤《春秋》博士。【解】

西汉史上记:宣帝好文,见得“五经”所言,都是修身治天下的大道理。自经秦人烧毁一番,到今表彰之后,虽已渐次寻出,但诸儒⑥传授互有异同,不得归一;而诸家传注,亦且各以为是,无一定之说。因此诏诸儒臣讲究“五经”异同,如经文有不同的,便要见谁是真传、谁是错误;传注有不同的,便要见某人说的与经旨相合、某人说的与经旨相悖。又命萧望之等评论他们讲究的谁是谁非,奏闻于上,上亲称制临决,而裁决其可否。这“五经”中,定以先儒梁丘贺传授的《易经》,夏侯胜、夏侯建传授的《尚书》、谷梁俶传授的《春秋》为真当。于是将这三经各立博士之官,着他教习弟子,以广其传。

其《诗》《礼》二经,盖先已有定论,故不述也。自宣帝以来,“五经”如日中天,传之万世,为治天下者之准则,其功亦大矣。【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汉书·宣帝纪》。

②“五经”:中国儒家的经典著作,即《诗》《书》《礼》《易》《春秋》。

③萧望之:西汉时有名的儒者。宣帝时为太子太傅。

④称制:行使皇帝权力。

⑤梁丘:名贺,西汉经学家,官至少府。大小夏侯:即夏侯胜与夏侯建。二人是叔伯兄弟,都是当时著名的经学家。谷梁:名俶,经学家。博士:古为官名,秦汉时是掌管书籍文典、通晓史事的官职。

⑥传注:解释古籍中的文字。传是相承的师说,注是本人的意见。①其二十八 葺槛旌直【原文】②③

汉史纪:成帝时,张禹党护王氏。故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④公卿在前,云曰:“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头,以励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断。云呼曰:“臣得⑤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左将军辛庆忌免⑥冠叩头力救,上意解,得已。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葺之,以旌直臣。”【解】

西汉史上记:成帝时,外戚王氏专权乱政。安昌侯张禹,原授成帝经,成帝以师礼待之。禹为人有经学,但其性柔佞,又年老,要保全名位,因见王氏威权盛,遂党护之,其误国不忠之罪大矣。那时有原任槐里县令朱云,为人刚直,恶张禹如此,乃上书求见天子言事。公卿都侍立在前,朱云上前直说:“愿赐尚方斩马剑与臣,斩一个佞臣的头,以儆其余。”成帝问:“佞臣是谁?”朱云回答说:“是安昌侯张禹。”成帝大怒说:“小臣敢当大廷中辱我师傅,其罪该死,不可赦宥。”御史遂拿朱云下殿去,朱云攀扯殿前栏杆,死不肯放,御史拿急,遂将栏杆扯断了。朱云乃大呼说:“昔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臣今以直谏被戮,得从二臣游于地下,为忠义之鬼,其愿足矣。但惜圣朝为奸佞所误,不知后来变故何如耳?”朝班中有左将军⑦辛庆忌,取去冠帽叩头说:“此臣素称狂直,宜赐优容。”于是成帝怒解,朱云才得免死。到后来修理栏杆,成帝说:“此栏杆不必改换新的,只把这折处葺补,留个遗迹,使人知道是朱云所折,以旌表直言之臣。”

夫国家不幸有奸佞弄权,邪佞小人又从而阿附之,相与壅蔽人主之聪明,所赖忠义之士,发愤直言,以阴折其气而消其党,苟加之罪,则天下莫敢复忤权奸,而人主益孤立于上矣。成帝既悟朱云之直,遂宥其死,且留槛以旌之,盖亦有见于此,可谓有人君之度者,故史臣记而称之。【注释】

①本则故事出自《汉书·朱云传》。

②成帝:即汉成帝,西汉第九位皇帝。张禹:字子文,汉成帝的老师,封安昌侯。

③槐里:古县名,在今陕西省西兴平县,东汉时称为右扶风。

④尚方斩马剑:尚方剑为皇帝用的剑,因其锋利可斩马,故名。

⑤龙逢:即关龙逢,夏桀时一位大夫,以直言著称,被桀杀死。比干:商纣王的叔父,拼死直谏,被纣王杀死并挖其心。

⑥辛庆忌:字子真,为人恭俭,为当时名臣。

⑦优容:宽容。①其二十九 宾礼故人【原文】②

汉史纪:光武少与严光同学,及即位,思其贤,令以物色访之。③有一男子披羊裘钓齐泽中,帝疑其光,乃备安车玄纁,遣使聘之,三反而后至。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抚光腹曰:“咄咄子陵,④不可相助为理也?”光张目熟视曰:“昔唐尧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叹息而去。复引光入,论旧故,相对累日。⑤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帝座甚急,帝笑曰:“朕与故人严子陵共卧尔。”【解】⑥

东汉史上记,光武少时曾与处士严光同学读书,到后来光武即帝位,严光逃匿不肯见,光武思念他贤,使人按他的模样去各处访求。闻说有一男子披着羊裘钓鱼于齐国之泽中,光武知是严光,乃备安车及玄纁币帛遣使者聘请之,三次往返,然后肯来。到京师,光武车驾即日亲到他下处看他,严光睡着不起,光武直到他床前,以手抚摩其腹,称他的字说:“咄咄子陵,不可扶助我为治耶?”严光张目看着光武说道:“古时唐尧为天子著德于天下,隐士巢父独临水洗耳,不闻世事,尧也相容,不逼他做官,士人各有志愿,我既不愿出仕,何⑦苦相逼迫乎。”光武知其不可屈,叹息而去。又复引严光入禁中,与他论说往年故旧之情,相对累日,因与他共睡,严光不觉以足加在⑧光武腹上,其忘分如此。明日灵台官奏说,昨夜有一客星犯帝座星甚急,光武笑说:“这非干变异,乃朕与故人严子陵共睡耳。”

光武既帝天下,则严光乃草野中之一民耳,光武只为他是贤士,又是故人,遂加三聘之礼,亲屈万乘之尊,任其张目疾言而不以为傲,容其加足于腹而不以为侮,殷勤款曲,不复知有崇卑之分,此其盛德含容为何如哉!所以先儒说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非过美矣。后来东汉二百年,人心风俗皆以节义相高,是光武之尊贤下士,有以感发而兴起之也。【注释】

①本则出自《后汉书·逸民列传·严光传》。

②光武:即汉光武帝刘秀,东汉的开国皇帝。严光:字子陵,少有贤名,曾与刘秀同学,坚辞官职,后归隐浙江富春山。

③玄纁:黑色的币帛,汉代帝王用以作为聘请贤士的礼物。

④巢父:传说为唐尧时期的隐士,在树上筑巢而居,尧曾要把帝位让给他,他不肯接受。

⑤客星犯帝座:指皇帝的位置受到了侵犯。

⑥处士:古代称不做官的读书人为处士。

⑦禁中:古代称皇帝居住的地方为禁中,禁止宫廷侍卫和重臣以外的人入内。

⑧灵台官:观测天象之官。汉代灵台为观测天象之所。①其三十 拒关赐布【原文】②

汉史纪:光武尝出猎,车驾夜还,上东门侯郅恽拒关不开。上令从者见面于门间,恽曰:“火明辽远。”遂不受诏。上乃回,从东③中门入。明日,恽上书谏曰:“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如社稷④宗庙何?”书奏,赐恽布百匹,贬东中门侯为参封尉。【解】

东汉史上记,光武皇帝一日曾出去打猎,偶至夜深方回,那时城门已闭,光武至上东门,有个守门官姓郅名恽,闭门不开,不放车驾进入,光武道他不认得,着左右随从的人,见面于门间,使他识认。郅恽对说:“这等夜深,火光辽远,怎么辨得真伪。”终不开门。光武不得已,转从东中门进入回宫。至次日早,郅恽又上书谏说:“陛下以万乘之尊,远猎山林,昼日不足,以夜继之,陛下纵自轻,其如社稷宗庙付托之重何,臣诚未见其可也。”书奏,光武深嘉其言,赐布百匹,反将中东门的门官降为参封县尉,以其启闭不严故贬之。

盖皇城门禁最宜严谨,深夜启闭,疑有非常。况天子以万乘之尊,出入尤当戒备,故郅恽之闭关不纳,他岂不认得是光武,盖欲因此以⑤示儆耳。光武是创业之主,素谨周身之防,故于郅恽,不惟不罪,且加赏焉。若如后世寻常之见,则中东门侯必以顺意蒙赏,而郅恽必⑥以忤旨见罪矣。【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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