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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24 12:4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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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子夫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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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你

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你试读:

那时,游兰还在,高翔也还在,在那实习的人都还在;学友张还没有死,美女刘还没有辞职,痞子李还总是跟医院对着干,作家陈老师一直都很好,行为艺术家朱志清依旧对一切充满理想……

1

四川,W市。

好大的雪,车子在雪地里无力地呻吟。“我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姑娘充满感谢地说,“谢谢你!没有你,我今天真回不来了。”“你小心些,”我打开车门让她下了车,“回家吃点药,别感冒了。”“知道啦,真的谢谢你,”她在外面搓了搓手,“就要进市区了,希望能找到你要找的人,”女孩对着手哈了口气,“总之,一切顺利。”“呵呵,你走吧,太冷了。”“好,欢迎你来我家玩,我家就在前面。”“好的,你回去吧,再见。”

小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是搭我车回来的,一路上有她在,倒也解了不少烦闷。看着她进了家门,我放心地离开了。

我孤身一人,一辆车,一个简单的旅行包,还有漫天风雪。

车内的空调坏了,我的手早冻得失去了知觉,放在腿上的暖水袋也早结了一层薄冰,暖水袋是芮馨给买的。

几年了?

好像是五年前了。

五年前的暖水袋,此刻仍被我随身携带;而五年前的友人,有的上了天堂,有的下了地狱,有的不知身在何处,只有我知道自己,逝去的生命,有时真比不上这几十元一个的暖水袋。“短短五年,我的头发白了,我看到我的头发白了。”实习快结束的一天,喝得东倒西歪的周功嘴里嚼着山珍海味,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五年啊,这么快,也不知道五年以后的我又会变成什么样。”

漫天风雪,灰色世界。

第一幢灰色的楼,第二幢灰色的楼……“我的世界是灰色的,”芮馨的日记本上有这样的话,“我看不到未来,我的前途并不光明,我适应不了这种社会,它让我崩溃……”

五年前的芮馨,对什么都不抱希望。

而现在的芮馨,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有没有发生点改变?

2

那时,大家都还在。而对于我们来说,那还是个冲动的年代,特别是高翔,冲动起来就跟什么似的,所以,跟他好了两年多的游兰最终选择跟他分手。我也一样,曾冲动地对芮馨说,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甚至是我这条老命。

那是一家坐落在成都市远郊的小医院,小得出乎我们意料,全院职工加起来都没超过

1

00人,医院没有CT,更不用说别的更高档的检查仪器了,但听说效益还不错,因为地处城乡接合部,所以各种乌

糟的事情都时有发生,治安管理方面就没市中心那么严,但没有特殊的疾病患者,因为医院没有接收特殊病人的能力——如果真有这类病人,也会让他迅速转院。

住宿条件也极差,我们一到,便被扔到几间非常狭小的屋子里,跟我和周功同宿舍的,还有卫校的两个实习生。

他们就是流氓高翔和酒鬼杨臻。“嗨,你们好!”

我们把行李扔进宿舍时,他俩异口同声地和我们打招呼,同时热情而又手忙脚乱地为我们收拾床铺安放行李。“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周功最先发起牢骚,“我说哥们,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没办法啊,我们都来好一段时间了。对了,咱们来这多久了?”高翔问一旁的杨臻。“记不得了,几个星期了吧……”杨臻说这话时面红耳赤浑身酒气。“我可没把自己当人。”高翔补充说。“感觉怎么样啊?”周功问他们,“医生怎么样?病人多不?”“很好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医生都还不错,不然早走了。”“是啊,”高翔还说,“好好上班就是了,只要你想学,有你学不完的。”

——好好上班?

我笑了起来,现在回头想想,全是废话,这俩哥们一年到头没上几天班。

现在,我有必要把这里的几位老师介绍一下。

美女刘(刘医生),B超室的。“你说我?”

她在我对面坐下,眼睛又开始发笑了。“你说我?”她重复了一遍,“我可是我们那所大学的校花呢,现在又是这家医院唯一公认的美人。”“你真的很美,”我由衷地说,“如果我跟你差不多年纪,我一定追你。”“呵呵!”

她笑了起来,这回是连同脸在笑,这让我想起阳光照耀下的百合,以及那奔腾的流水,那沸腾的魂魄。“我说真的,”我认真了,她这样说我真有点紧张,“你说句真话,如果我真追你,你会不会给我机会?”“你?你说你?!”

她开始狂笑了,把满嘴雪白的牙齿全露了出来,这点跟芮馨恰恰相反,芮馨的笑,从不露齿。“你什么你!”她止住了狂笑,不屑地看着我,“屁大点娃娃!”

这人一直把我当小弟弟,这让我多少有点不爽。“把我当朋友嘛,行不?”有一次我对她说。“屁大点娃娃。”她还是那句话。

嘿,这样的一个女人,一个眼睛会笑的女人,一个美丽聪明、活泼大方的女人。

这是刘医生五年前留给我的最深印象。

李医生。

刘医生的哥们李医生,我们习惯称他为痞子李,他是这家医院唯一不怕院长的角儿。

我五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快三十岁了,可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还跟我们这些没毕业的娃娃差不多,在我们快要毕业时,他为了我去砍了别人。“美女刘?”他搔搔脑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说刘医生?”

他把病人送出门外,把脑袋伏在办公桌上。

直觉告诉我,五年不见,他像变了一个人,没有五年前浑身散发着的那股灵气,和那舍我其谁的傲气——他变得有点木讷,夸张点说有点像鲁迅笔下的闰土。“我不知道,五年前走了就没有回来。”“你好像学乖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五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没办法,被生活逼的。”“对了,那次砍了人……医院怎么还要你?”“作家陈帮的忙。”“现在怎么样?”“甭提了,哎,说说你吧。”

……

作家陈。

医院办公室的,是我妈妈那一代的人,因是长辈,所以我在提到她的时候,就特别注意,生怕一不小心就对她造成不敬。

有幸认识作家陈,是拜美女刘所赐,曾经我也是位文艺青年,一听别人说到“作家”这貌似高大上的职业浑身便似打了鸡血一般,而在我认识了陈老师以后,才知道这破医院原来还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因为我在认识这人之前,就看过她写的许多文章,包括小说、评论、杂文、诗歌什么的,暗地里多次对这人竖过大拇指。“呵,写作,是我精神的放纵……”

第一次见面时她是这样说的。

第二次见面,明显有些愤愤不平:“为了生活,我的作品难登大雅之堂;为了文学,我面临的将是饿死……”

出于对长辈的敬重,我跟作家陈一直保持很单纯的师生关系。在她面前,我学到不少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今天我要讲的那个女主角,这个故事中我爱过的人,也算是圈子里的人物。“小刘?刘医生吗?她很好的,儿子都两岁了。”作家陈给我倒了杯水,“不过我们很少联系了,她也不愿再回来。”

我有点激动,五年把一位中年妇女变得霜染两鬓。“对了,说说你吧。”

……

以上三人是我在那家医院最好的朋友,我们相互尊重,亦师亦友,如果少了他们,我那年的生活,将失去百分之八十的色彩。

那时候,应该说,在学友张出现之前,他们都很好,只是,我认识他们时,我已在那家医院晃悠了快两个月了。

而我对芮馨那不堪回首的爱慕,却一直没什么结果,因为,直到现在我都还不了解芮馨这个人。

3

实习首先到的是外科,外科主任是个貌似七十多岁但实际年龄只有

十岁的和蔼老头,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医生是越老越香。主任把我分给一位姓丁的医生带,我看了一眼贴在办公室门口的医生照片,但见长发及腰,心里便嘀咕起来:“怎么是个娘们?”过了一会主任忽然喊我,说你老师做完手术回办公室了,你去跟他交流交流。我忙跑到医生办公室,却没见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医生,便又跑到手术室,不一会就出来三个男外科医生,随后接受手术的病人也被推出病房,但就是没见那姓丁的女医生出来,我便站在门口喊:“丁医生,外科主任喊你!”丁医生没喊出来,麻醉科主任倒屁颠屁颠跑出来了,我说,我找丁医生!他看了我一眼,笑了:“你是找外科主任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找她有急事。”“他不是刚下去吗?”他说。

我又跑到外科,主任问我,找到你老师了吗?我摇头。“你再去看看,就说今天提前领薪水呢。”他朝我眨眨眼睛,“这是个好老师!”“还是您带我去吧。”我说。“好,”他拉起我,同时抱怨了一句,“这臭小子!”

他把我带到医生办公室,在门口他吼:“丁涛,这学生就交给你了!”

我正瞪圆了眼睛看到底哪个是我的丁涛老师呢,却不料坐在门口的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应了一声,“咻”地站起身来。“好,好。”他一面咧开大嘴冲着我笑,一面伸出手来。

我心里一乐——原来是个大胡子,怎么照片上会是长发齐腰?忙跑到办公室门口看,没错,就是他,可他那头发也太夸张了吧,一点不注意形象。“过来!”他冲我招手。

我忙理了理白大褂,恭恭敬敬地站到他身后。“哪个学校毕业的?”“北京F大学。”

他又笑,那嘴真大,里面是满嘴的黄牙。

谢天谢地,这家伙没有口臭。

此后就教我熟悉病历、抄写处方、修改医嘱、病人换药什么的。一天下来,东西还真学到不少,虽然累得筋疲力尽但也值得。

这姓丁的医生以前闹过许多笑话,他跟我讲他多年前实习期间的一些窝囊事,他说他曾用肩膀扛过手术车,那件事情发生后不到一分钟就在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他老师说他脑子不够用。还有一次,他老师喊他为一个女病号数脉搏,他竟然把手伸向那女人的胸部……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他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够用,但后来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但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呢?”“当时?”他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我,“当时并没有想什么,就是太紧张了,如果我能稍微镇静一点,就不会闹出那么多的笑话了,那家医院没有电梯呀,县级医院嘛,而我又是刚到医院,我不知道怎样把那手术车弄到一楼去,后来我只得把它扛起来,从狭窄的楼梯下去,可我人又太小,那时我长得面黄肌瘦,所以那手术车就抬不下去,被卡在楼梯门口了。我老师当时可能就想,我那笨蛋徒弟怎么去了那么久也不见下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于是就上来找我,你猜他看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他朝我吼:‘小丁,你给老子滚回家去!’我老师对我很严格,可以说,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和情面的,说实话,如果他对我稍微和气一点,能让我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我就不会闹出那么多的笑话了,他越对我那样我就越紧张。就说数脉搏那次吧,我也知道要在手腕数,但后来不知为何就把手伸向那漂亮女孩的胸部了……我老师也曾无数次在别人面前羞辱我,嘲笑我……唉,说实话,我在那家医院除了被羞辱、被嘲笑以外什么也没得到,如果硬要说我得到了什么,那就是——”他顿了顿,喝了口水,掏出一根烟点燃了,继续说:“就是——我在羞辱和嘲笑声中勇敢地抬起头来。我变得坚强了,而且越来越坚强,别人可以看不起我,可我——”他把目光移向我,“我不可以看不起我自己。我这人有时有点阿Q精神,很多时候我一直这样对自己说,我老师那样辱骂我、那样嘲笑我是为了激发我的上进心。当然,他本人并不是这样想,这只是我一种可怜的自我安慰,我认为,现实生活中就应该学会自我安慰。记住,自我安慰是为了防止自暴自弃。”“从那家医院实习结束后我便分到一家县级医院工作,工作一年后我便接到了现在的中山医科大学硕士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十年以后,我以硕士生导师的身份应邀到中山医科大学演讲,我看到当年的老师坐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而几年前,

十几岁的他在成都医学院读研究生,我成了他的导师,这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应该感谢我那老师,没有他对我的羞辱嘲笑,就没有我的坚强,没有我的今天……”

他站起身,把快燃尽的烟蒂扔进烟灰缸,“你比当年的我强多了,好好干!”

4

隔壁的307宿舍住的是卫校的6位女生,对门的30

8

宿舍住的是我们那3位异性校友。平时没事的时候老往女生宿舍跑,卫校那几位是自己做饭。有时没钱了,或是不想到外面吃,我就跑过去蹭她们几顿饭,但次数多了,她们倒没说什么,自己却先不好意思起来,便总抢着为她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一来

去,和所有的女生都混得很熟。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游兰的,游兰人长得也很漂亮。在认识了美女刘之后,有时晚上睡不着,我和高翔他们就为这所医院的美女排名,第一名是美女刘,第二名就是游兰,第三名是周功的女朋友杨雪,第四名才是芮馨。游兰说话有一种动听的西双版纳口音,我和她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但我总会想起她来——这个有点内向的漂亮姑娘。

和她相识的经过是这样的,其实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去过她们宿舍,所以说,她也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卫校女生。

好像是在一个晚上,我刚要躺下,高翔进来,说:“你怎么不去隔壁聊聊?去认识一下嘛,我们同学,挺好的。”我问聊什么?他说:“现在当然只是随便聊聊,以后可能就会有戏。”“正点不?”我问。“比起这破医院的臭护士,还可以吧。”他说着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快点,晚了可来不及,最近有几个傻小子天天来,像发了情的动物似的。”

我被他说得动心了,便下床来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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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是很大的一间宿舍,共住了6个人,见我进来,其中有一个——好像是穿绿色T恤黑色牛仔裤的先鼓起掌来,口中还说“这可是贵客呢,以前从没来过”,于是有几个人就一起跟着鼓起掌来。

我看了那起哄的人一眼,怎么像个黑炭一样?本来人就黑,再加上那身死气沉沉的打扮,我不由皱起眉头。然后我的目光从她身上移了开去,就看见游兰了,她坐在那黑炭的身边,没说话,冷冷的。当我的目光移到她脸上时,才发现她也在盯着我,于是我们的目光就这么对接了最少五秒钟,然后我在一张没人的空床上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听她们海侃,但听了好一会也没听清她们是在侃些什么,因为我的注意力全被游兰给分散了,她真的很冷——但似乎又不是,仿佛有一些心事一样。“哎——”过了一会她竟然坐到我身边来了。“嗨。”“我说,你怎么没有话呢?”她问我。“你呢?你怎么没有话呢?”我笑了笑,重复她的话。“我?”她搔搔脑袋,“我说,我觉得你有点像我哥哥。”“哦?那以后你见到我记得喊哥。”

后来她就告诉我她是云南西双版纳来的,我就说你会版纳腔吗?她说会,然后就用版纳话跟我交谈。记得当时还开了她几句玩笑,似乎也挺谈得来,慢慢地她竟笑起来了,直到最后,她们要休息了我们告辞出来,她才说她叫游兰。

我们的认识就是这样,很平常,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用她之前的男朋友高翔的话来说,文航跟游兰是真的好上了!不过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好过,说不清我和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不像普通的朋友,倒真有点像兄妹。

而更重要的是,几天后芮馨也来了,她来得无声无息。“无声无息,像思念的味道。”

这是游兰说的,那时我们还没毕业,高翔还没走,游兰也还没走。二

我在不远处呆立了几秒钟,随后便看见高翔一拳挥打在阿飞的脸上,阿飞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脸上早挨了一下,高翔第二次挥起拳头时阿飞的脚也飞快地踹了过来,之后便看见高翔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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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的时间眨眼过去,生活倒也过得充实。上班,遇到病人处理一下;没病人,看看报,或是和老师胡侃一通。下班了,又混到女生宿舍,活也活得轻松逍遥,没有想过明天,没有想过将来——如果,日子能天天这样过那该多好!

芮馨来的那天我不知怎么搞的,竟然睡过了头,本来还不会醒的,后来是窗外火辣的太阳无情地烤醒了我,然后我又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一片混乱。待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才知道早过了打卡时间,只得打电话请了假,随后起床上了个厕所回来又想躺下,但最终没能躺下,因为整张床烫得像要起火。于是便出了宿舍站在走廊上,静静地享受着从窗口吹进来的阵阵微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思绪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给拉了回来,跟着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就是你们F大学的女生宿舍,我先把你安排在这里,你要待不习惯就来找我。”跟着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淡淡地说:“好,多谢老师!”

我回过头,就看见她了。“怎么想起来这里实习呢?”

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了,冲她笑笑,走到她身旁:“你跟我说话?”

她回过头来,皱着眉头。“是啊,”我说,“是这样,离校那天我去找你,可你们同学说你走了。”“哦。”“是呀。”我搓了搓手,紧张让我有些语无伦次。“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老是遇到你。”

我一下子傻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她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回过神后,我拎着她沉重的行李跟了进去。

默默地帮她把行李放在唯一的一张空床上,之后扫了扫床板,一声不吭地从行李袋里拿出床单。“你干什么?”她问我。

我没理她,继续把床单往床板上铺。“我自己来!”她吼了一声,夺过我手里的床单,“你出去!”“我先休息一下。”她又说。

我看了她一眼,她冷漠的眼光也正瞪着我,我转过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有一朵乌云正朝这边压来。“那好吧,”我说,“我过去了,你明天就到外科报到,我会给主任打声招呼,我就住在对面,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我默默地走出她的宿舍,在我将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走廊上的窗子忽然一阵响动,跟着刮起一股强风,背后的门也随着风声“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就是我跟她的再次见面,在以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总会想起这件事,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有了心里阴影。但除了我和她,没人知道这件事,不然,男人会说我没骨气,女人就更加唾弃我了,有时我也骂自己,怎么这么没有尊严——是啊,当时的我像极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2

云帆打电话来,问我好不好,我一连说了十几个好,也问她好不好,她也一连说了十几个好,然后我告诉她,芮馨来了。

芮馨和云帆在大学时曾是最好的朋友,她们相识在大一的一次学校运动会上,那天云帆参加了两千米,快跑完的时候昏倒了,是一直离跑道不远的芮馨扶住了她,此后一直到大二下学期,这俩人都一直形影不离,起初我还以为两人是同性恋。到大二下学期我介入后,芮馨也知道我对她没安好心,她俩才相互疏远了些。“抓紧啊,”云帆在那边说,“加油啊,我可得帮帮你,说,要怎么帮你?”“你?算了吧,你别帮我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大二的时候,云帆也说要帮我忙,并为此做了许多努力,比如充当户口调查员,充当冒牌红娘,不过她的努力并没有给我带来哪怕一丝丝的效果,相反到最后却让芮馨把我看作透明人一样。

天冷就烤电炉,天热穿长裙从不穿短裙,吃雪糕。家庭成员有老爸老妈哥哥嫂嫂外加一只猫,老爸有点小钱,是属于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爱吃洋芋苹果橘子玉米,不爱吃肉;爱看电影爱打网球爱看小说最爱看世界名著,从不唱歌从不跳舞还滴酒不沾,朋友不多仅有几个就是知己,男朋友有过一个,不过是流氓一个,芮馨从不给他好脸色,然后就分了,分手后的芮馨笑得很开心,我也为她开心,因为那男的整个一个流氓……哎,不过这人可清高着呢,写书的,知道吗?几十万字的长篇大论,唰唰唰几下搞出来,有不少还搬上电视进了电影院,怎么样?怕不怕?跟她在一起,要承受得住压力。

这是云帆在大二时跟我说的。“这人跟你挺般配,你一定不能放过了,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对她怎样她会记在心里,你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对你好,你对她不好她也无所谓,有时心情会烦躁一些,那没事,就当她大姨妈来了。一句话,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不过话可说明了,你可得诚心诚意对她,你要对不起她,一定不得好死,我第一个废了你!”3

芮馨静静地躺在床上,悬在空中的高渗糖液在不紧不慢地滴着,我端了一大碗糖水坐在床边,默默地等着她“醒”来——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没睁开眼而已。

今天中午她收到个必须立即手术的危重病人,当时我正在吃着午饭,忽然听见丁老师在二楼喊我,我便知道来危重病人了。我扔下饭碗跑到手术室,见丁老师和主任他们早在手术台上忙得满头大汗了。这是个原本身上揣了几个小钱可此时被砍得浑身是伤的冤大头,身上的钱也被抢劫一空,那刀子从左侧第6、7肋间斜穿向下,通过肺叶、膈肌、进入腹腔后刺破肠管,然后还把脾脏弄了两个要命的窟窿,总之冤透了,听说那钱还是刚跟朋友借的。

首先是缝补脾脏,这该死的脾脏缝了将近一个小时,但缝起后又被撕破,撕破后又用了近半个小时把它缝起,但最终还是撕破了。最后,这几位据说有二十几年临床经验的外科专家只能边骂娘边垂头丧气地切脾,切脾后又碰上肾蒂出血,所以处理这肾蒂又用了近1个小时,之后才打开胸腔处理肺脏,这里又用了近一个小时,然后缝补膈肌,同时维持胸腔张力,这又用了半个多小时,听说随后就要固定肋骨缝补肠道了。可就在这时,就在这千万不能出事的关键时刻,我那芮馨同学却突然人品大爆发,不管三七二十一醉酒般往后直挺挺倒去。之前原本站在我左侧的她正专心致志地拿了吸引器抽吸病人腹腔的液体,可能是天气太热也可能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上手术台的缘故,我看她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我就说让我来吧,你到外面休息一下,于是她就把那吸引器交到我手里。可我还没来得及吸个痛快,却见她脑袋忽然往后一仰,同时整个躯体便酒醉般往后面倒,而双手就不顾一切地来扶我的肩膀。我在诧异之余一下子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一边急急地问你是怎么了,一边腾出双手抱住了她,然后慌忙背起她赶到急诊科,才知道这人有点低血糖。

我默默地看着她,她已经来这里一个多星期了,但还是那冷若冰霜目中无人的派头,平时一声不吭地上班,老师和她讲话她也是爱理不理的,更不用说会主动与人交谈,对什么事情都是那样的漠不关心,平时看点书, 看的都是世界名著。“对不起……”她忽然说,“那个病人没事吧?”“手术成功了,你不用担心。”

她默默地点点头,眼泪却争先恐后地从眼角涌了出来。“别难过,低血糖而已。”我说,同时心里却紧张起来,我可没想过她会流泪,我一直以为她是那种没有感情的人。“喝点水吧。”我把糖水送到她嘴边。

她没说话,却把脑袋往里一偏,抽泣起来。

这下我更紧张了,我这人最看不得女人哭,记得高二的时候,有一次我看见一个陌生女子蹲在大街上哭得撕心裂肺,我便忍不住上前去安慰她,没想到,那人不但停止了哭泣,而且还吹鼻子瞪眼冲我发火。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随便安慰别人了。就像现在,其实我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就是说不出来,所以,我也只能无措地坐在一旁看她压抑地发泄。

她最少抽泣了两个小时,然后她终于主动说,她想看电影,还说如果我也想看的话,可以陪她去。她那语气,倒像是我求她去看似的,但我还是高兴地答应了,我甚至激动地暗示自己,这或许是一段故事的开始呢。

因为附近没有电影院,我只能带她到网上看,我问她喜欢看哪类影片,她的脸莫名红了,我想了想,便为她下载了一部国外的爱情片。之后,她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脸上的阴云也随着影片情节的展开而逐渐舒展开来,最后消失不见。

网吧背后是一个小小的花园,两个小时后我们出了网吧,她说她想到里面走走,如果我觉得烦了可以先回去。我当然高兴地说我非常愿意陪她进去走走,她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自个儿走了进去。我又在门口愣了几秒钟,还是跟了进去。里面有几间小亭子,亭子下面是一汪死水,水塘边用木牌写了“水深两米”四个醒目的大字,可能是在告诉人们,如果想寻死最好到别的地方去,两米深的水绝对淹不死人;当然也可能是提醒大家,想游泳的话尽管来,这里绝不会发生死亡事件。听说里面还有鱼,那就是说游客们如果没钱了也不要紧,因为这里有海味,听说这里鱼还真不少,所以说,想在这里饿死是绝对不可能的。

四周砌了砖墙,高也是两米,墙头嵌了些碎玻璃片,青面獠牙的碎玻璃片在火辣的阳光下闪着愉快的光,这耀眼而恐怖的光仿佛在告诉人们,小子,不买门票甭想进里面玩,不想落个半死不活的下场就别往这里爬,里面又没有桃子。当然,想找死的就例外,不过,若是真爬墙摔死了本花园一律不承担责任。

栽的植物大多是竹子,也有几棵不大不小的盘龙松,另外就是小花小草什么的。竹子是我的最爱,松树也喜欢,因为我的家乡漫山遍野都是竹子松树。还有一座小石拱桥,桥下是路而不是水更不会是河,不知是哪个愚蠢的家伙设计的愚蠢的路上的桥,又不是鹊桥。此时,还有一个五

岁的小家伙站在桥头,冲着我一边傻笑一边准备尿尿。我也朝他咧嘴一笑,却没料到这小子“嘘”了一声,同时一条优美的液体曲线就喷了出来。另外还有几个秋千,芮馨看到后愉快地坐了上去,我没荡过秋千,但对这种不用学就会的弱智游戏我从来都不屑一顾。

我似乎讲了许多不必要讲的废话,此刻的我非常想找个话题来聊,但我翻遍了我整个脑袋还是找不到一个可聊的话题。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芮馨后面,她是那样的冷漠,冷漠到零下一万摄氏度——这是个什么样的温度?我想这可能就是能把整个宇宙凝为一块冰的温度。4

我想揍那个男人,那个跟着芮馨回医院的男人,我对高翔说。

芮馨竟然会从外面带这样一个男人回来。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一个典型的没见过世面的小混混,二十岁左右,上身是牛仔,下身是西裤,还打了领带,脚上却穿了球鞋,不伦不类没救了。“要带就带个比我强的回来啊,”我在宿舍里气得骂娘,“这哪还有天理啊,你怎么说也是一作家啊,竟然带个无赖阿飞……”“这什么人啊,”高翔说,“揍他!”“对,揍他!非得让他爬着离开!”说着,我爬下床来,“高翔你走不走?!”“走呀!”他说着跳下床,“他还想不想活了?!”

我俩骂着出了医院,在公交车站停住了,高翔叼起一根烟,“你那梦中情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看她那品味。”

我蹲下身子,看着外面街道上来往的车辆,思绪回到了几年前。

还记得大二的一天晚上,我看到我心爱的女人——芮馨,被一个男人拥在怀里。附近有家电影院,本来我和张扬是打算去看电影的,但就在电影院门口,我远远地看见了她和他,然后我飞快拉起张扬疯了似的跑;大四的一天,云帆告诉我说,你爱的那个芮馨其实是个比小四都知名的作家,我听了后特失落,而且觉得从没这么失落过,我曾对张扬说就算张扬你死了我也不会这么难过;后来又有一天云帆又对我说芮馨和那男的分了,说我的机会又来了,但我没有行动,那时我想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忘了她的。“来了!”高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站起身来,回头看见那小阿飞从医院走了出来,不巧的是芮馨跟在他后面。“怎么办?”他问我。“算了,”我考虑了半分钟,拉着他走到街对面,“算他走运。”

然后我就定定地看着那人和我们的大作家说笑着朝车站这边走来,我咬紧牙关,心想太过分了。

两人快到站台时,一辆公交车恰好驶了过来,作家抓起阿飞的手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然后就看见阿飞一个人飞快地跳上了车,作家在车窗外挥挥手,笑得那个灿烂!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公交车缓缓离去,然后拦了一辆的士。

在九眼桥站,公交车终于停住了,随后便看见那人东张西望地走下车来,高翔先冲下的士,我付了车费下来时看见那人已经被高翔拦住了。

经过一阵拳脚的往来,阿飞落败而逃。“呸,这次饶了你!”高翔朝着阿飞逃跑的方向吐了一口。

我又拦了辆的士。

5

我把脑袋伸出窗外,看见芮馨正在一楼外的花园里晾衣服。那花园不大,种的花却很多,也不知是些什么花,如今正开得灿烂而招摇,她就站在那花簇中央,正与美丽的花朵为伴呢。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把一个蓝格子床单挂上晾衣绳,然后把它卷起来并逐渐卷紧,里面的水便纷纷扬扬地泼洒下来,一个劲地泼洒在下面的花朵上,还有一些调皮地跑到她粉红的裙角上,然后她又把那床单铺展开来,并在上面固定了些夹子,之后又拿起另几件衣服拧干挂上……

自从那天在网吧看电影过后,她开始主动和我讲些话了,这让我觉得她的温度开始回升——起码不会再让这世界凝固,只是我们之间的话题仍旧不多,一天也就那么

两句,但已让我天天乐呵得合不拢嘴了。

上班没事的时候,她习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办公室外的走道上低着头发呆,也只有在这时,她才会垂下她骄傲的小脑袋。

就在我看到她被一男的搂在怀里的那个晚上,张扬对我说,你别再想她了,如果真喜欢她的话就别去打扰人家了。今天早上张扬又打来电话,问我芮馨是不是来了,今天他从学校得到消息,说她已经来这家医院报到了。我说来了,但跟没来没什么两样。“不如把她……”他在那边干笑出几声,“狠不下心吗?”“是狠不下心,”我说,“我要让她心服口服。”“你这是流氓行径,我可不会干,”我说,“口服心不服的,我可下不了手。”“唉——”他长叹了口气,“那我也没法,祝你好运了。”

在对待芮馨上,我是认真的,她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她是那种有第二个人在场时就连内衣都不敢洗的传统女孩,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有一次我进她们宿舍,就看见她在洗一件背心,感觉有人进来了,就一脚把衣盆踢进床下面了,跟着脸就红了,更不敢把这类衣服晾在外面了。毫不夸张地说,我之所以一度对她如此痴迷,跟她的这点美好传统有一定关系。三

房内整洁,灯光柔和,女孩矜持。我走到她床边坐下,她的床有股香水气味,应该没仔细整理过,落有不少长发。以前听人说过,把女孩的头发放在自己的枕头下,晚上就会在梦里和她相遇,我捡起一根绕在指头上,说你的头发一点也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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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师拿着手术刀,指挥我和周功用两把止血钳把病人器官提了起来,这时主任进来了,看了那人一眼,对丁医生说,这小手术就让文航他们做得了,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你行吗?丁老师看着我问。我皱皱眉头,咬了咬牙说行!

我从丁老师手里接过手术刀,战战兢兢地把刀子从两把止血铗之间插了下去,随后听见那位可怜的兄弟撕心裂肺地嚎了起来。

咦,怎么回事?我急了,问丁老师。没事,继续。丁老师命令我。我又咬咬牙关,手上一用力——切了。

哈!我笑了起来,就着丁老师的肩膀擦了擦脸上的汗,我说丁老师你帮我记下,我也成主刀医生了。

过了约半个小时,缝合止血包扎什么的都处理完,那兄弟哭哭啼啼地走了。

做完手术,留下周功清洗器械,我和丁老师到外面吃早点,刚走出医院大门时我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有点像芮馨,我刚要喊,丁老师拉住我,说你是怎么搞的,芮馨屁股哪有这么大。我笑了起来,“没道理啊,”我说,“没道理你比我还了解她啊。”“芮馨屁股真没这么大,”他又看了那人一眼,“别的女人屁股属于盆形,可芮馨那属于碗形。”

这之后我就时常会注意芮馨的屁股,其实她的屁股不算太小,属于中等型号,用周功的话说就是小盆大碗形。

不一会儿到了医院职工食堂,里面那卖早点的老板娘看见我们,忙一步三颠地迎出来,我看了一眼她肥硕的身材,一阵恶心。心想要不换家吃吧。

但丁老师却被她连推带搡地弄进去了,我在门口站了一分钟,闭着眼睛跟了进去。2“有网吧,真好!”有一天高翔这样对我说。

那段时间游兰已经跟他分了,所以他特孤独,不怎么爱喝酒,杨臻也不跟他一起了,还时常旷班。我们也懒得理他,那天我们下班后,高翔喜滋滋地从外面回来。“上网骗老女人去了?”我问他。“是啊,听说是一所什么狗屁大学的教授呢!”“你不会吧?!”周功看了他一眼,表示怀疑。“是真的,大学教授,我把她给骗了!”

话没说完,狂笑起来。

我们也被他逗乐了,但还是不信——这小子今天没出毛病吧?“你怎么骗到她的?”

过了好一会,周功想起该好好开导开导他了。“没法,活该她倒霉,”把双手背在身后,挺认真地说,“她叫风无形。”“怎么回事?”“我对她说你这雅号挺不错的,她就说风真的无形,我不服,就跟她争了。”“你怎么说?”“我说风有形,让她吃惊了。”“怎么就吃惊了?”“她问风有形那什么是风形。”“是啊,什么是风形?”周功也着了迷了。“我说风有形,风形如风。”“这样她就缠住你啦?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人家是老公死得早,寂寞难耐饥不择食,哎你小心点别上当啊……”

从此以后高翔就天天往网吧钻了,周功说了他几次,有一次还偷偷地跟去探个究竟,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真是个老女人了,还给他看视频呢。此后两人便不停地相互嘘寒问暖打情骂俏,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人。

说起来有点可笑,那天周功是捧着肚子回来的,用他的话说是,笑也笑疼了,气也气疼了,同情那教授也同情疼了。

两个疯子的关系继续朝最乐观的方向飞速发展,一个月后,那女人给他打电话了,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说的都是肉麻的反胃话。其实我挺同情他,这兄弟是太空虚了,有一次我就对他说,找个女朋友嘛,要不,干脆和游兰和好算了,他说,这不正在找吗?他已经答应和她见面了。我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他说没事,到时候找个理由不去就行了,或是你们陪我去看看,不去相认就行。我又问你之前告诉她你多大,他说中年三十。我听了只是笑了笑,心想这小子再这样下去心理一定会扭曲的。

又过了几天,他真的要我跟他去见那老女人,那是在龙泉湖边上,我们赶到那里时,那女的早在那里焦急地左顾右盼了,我们无所事事般在她身旁坐下,看她把手里一本《罪孽的诱惑》翻开又合拢,合拢又翻开,又过了十几分钟,远远走来一个穿白衬衫的中年男人,那女的立马强行镇静下来,我想会不会有好戏呢,可没想到那男的在离我们不远处走上了另一条路,远去了。我又看了那女的一眼,很失望的样子,她红着脸看着那男的渐行渐远,最后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向着那男的追去了。“是不是很有趣?”我问他。“没什么感觉,”他说,“我和你一样,是个局外人。”“你没让她看过你吗?”“没,和她聊天我都不开视频。”“你这叫变态。”“没法,谁叫她不理我呢。”“你说游兰?你这是实话?”“是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们也站起身来往回走,路上我问他,你网名叫什么?“云无相。”他说。

我想起那个叫风无形的女人,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最开心快活的要属酒鬼杨臻,刚从内科转出来,到了B超室,B超室的主治医生就是美女刘了,很靓。“我用生命做赌注,我B超室的老师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在宿舍没事的时候,他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也相信,”周功说,“所以你要努力,她在这里等你快三十年了。”“我是说真的,”杨臻激动起来了,有时奇怪,一说到刘医生他就挺激动,“我是很少认真的,现在认真一次,我真喜欢上她了。”“那是那是,你抓紧,妇产科手术室就在旁边,可以为你提供安全保障。”周功似乎总跟他过不去。“郁闷,你真不够兄弟。”“说真的,”有时我也会这样说一句,“你有没有打探过,那刘医生有没有男朋友?”“不知道,没有就好了,我追她去。”这兄弟是认真了,看来病得不轻。“哈,”我和周功的笑声一定惊天动地,“兄弟我算是服了你了。”“没什么嘛,唉,这女人,真让我心动了。”“那就追啊,一天一朵玫瑰花。”“追!一定得追,不过话先说前头啊,到时候你们可别看着眼红,千万别跟我抢啊!”“行,到时候哥们还把宿舍腾给你。”“说好了啊,这可是你们亲口说的,不许反悔啊,说好了。好哥们,真是好哥们。”杨臻更激动了,说着就要来拍我和周功的肩膀,“走,先去喝杯酒!哥们请客!”

以后的两个月,就是杨臻在B超室实习的两个月,他完全变了个样。有时真不由你不信,女人的力量真是无穷大,就像我对苪馨一样,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男人可以做任何事,并为此而幸福着,享受着,这或许是种磨难,更可能是份罪过,但,男人还是乐此不疲,男人在女人面前一个个都努力变得顶天立地。3

孙洁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我问她在什么地方,她说就在医院门口的烧烤坊。

我蹑手蹑脚地出了宿舍,已是深夜了,外面的街道阒无人影,苍白的灯光下,是疯狂舞动的飞蛾,从走廊看下面的小花园,忘在晾衣绳上的几件白大褂发出苍白的光。

我从没想过我要认识孙洁——一个早点铺老板娘的妹妹。我只记得那天早上在早点铺里,你要了丁老师的电话,而我们根本没有交谈过,你就坐在我们对面,当时你在帮你姐姐洗大蒜,我看了你一眼,你不算美,但你的微笑却吸引了我。是什么让你一直面带微笑的呢?我猜了好一会,可没猜透,之后你就对丁老师说,我见过你,你就是那个帮我妈妈治疗的丁医生。于是你们就很开心地交谈起来,在我们要离开时你要了丁老师的电话号码。我从没想过要认识你,可我怎么就认识你了呢?

我进了烧烤坊,她一个人等在那里。“就你一个人?”我问。“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时给我搬了条凳子,“这时候约你,你不会生气吧?”“向月亮发誓,”我一本正经,“有美女相邀,高兴都来不及。”

她很客气,也不爱说话,一直就微笑着愣坐在那里,奇怪,我怎么总是认识一些不爱说话的女人?游兰、芮馨、孙洁。

我看了她一眼,灯光下,她肤如凝脂。

我忽然有点害怕,但愿我不会跟眼前这女人发生什么。

如果发生了,该怎么办?我真的紧张起来,我又想到我心爱的芮馨,此时此刻真想把芮馨忘掉。“你怎么不说话?”我终于忍无可忍了,“你约我出来就让我看你笑吗?”“没有,”她说,“一个人很闷,想找个人聊聊。”

她还是眼皮都不抬一下,脸上还是不变的微笑。“可我在成都没有什么朋友,就想到你了。”“哦。”我把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心想该问问她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我耸了耸肩膀,“我好像……”“不告诉你,”她终于抬了抬眼皮,脸微微红了一下。“我们好像只见过一面。”我把舔得不剩一滴油水的鸡骨头扔进身后的垃圾筐。“是的,在我姐姐的饭店。”“呵,这倒让我想起你姐姐来了。”“怎么?”“你那肥姐。”“呵,真肥,”她又看了我一眼,见我也正看着她,脸又是一红,忙又垂下头,“她以前很瘦的,后来不知怎么就胖了,而我以前却很胖,你看我,现在多瘦。”“唉,跟你聊天很闷,”我站起身来,“你就没有别的话吗?”“有啊,”她好像有点急,也站起身来,“跟我聊天你不开心吗?我一直都在说话啊,我在说我以前很瘦难道你没听吗?”

她紧张得有点无措了,不住地搓着手心,我笑了起来,“你很容易激动吗?”“不是,”她的声音很小,“我怕别人生我的气,我不会说话。”“嗯,说说你为什么就变瘦了呢?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变瘦呢?”“不告诉你,呵呵。”她又看了我一眼,她的脸在笑,可我没看见她的眼睛笑。

我拉了她坐下来:“我不会生任何人的气,把我杀了也不会生气。”“哈,把你杀了你还怎么生气?”“咦,你看,那边有个色狼在看你。”

她朝我指的方向瞟了一眼,脸立时变得煞白,跟着就急急地说,走吧,她不让我出来玩呢。

我看了她姐姐一眼,她姐姐朝我笑了笑,招手让我过去,我摇摇头,拉起孙洁就走。“为什么那么怕你姐姐呢?”进了医院大门我问她。“呵呵,我才不怕她呢,我是怕我妈妈,我妈妈知道我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玩会很担心的。”“嗯,这么晚了还跟男孩子在一起,难怪你妈妈会担心。”“这倒没事,我就怕我姐姐在我妈妈面前告我的状。”“你以前没出去玩过?”“有过,我读初中时可疯狂了。”“看不出来。”

说话中已到了她的住处,她开了门,问我要不要进去坐会,我说不了,你休息吧,你姐姐可能要回来了,她说不会,她不在这里住,她住得很远呢。“所以你就敢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玩是吗?”我本来想说所以你就敢这么晚还带男孩子回住处,想想还是改口了。“嗯。”

她说着走了进去,我在门外愣了一愣,忽然浑身有点冷——心想这气温怎么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还是进去坐会吧。

房内整洁,灯光柔和,女孩矜持,我走到她床边坐下,她的床有股香水气味,应该没仔细整理过,落有不少的长发,以前听人说过,把女孩的头发放在自己的枕头下,晚上就会在梦里和她相遇,我捡起一根绕在指头上,说你的头发一点也不短。四

十一点半了,所有的商店都已关了门,凛冽的寒风吹着,浑身刺骨的疼,我用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跑了不少于两公里的路程,敲响了不少于五十家的商店,其中有六家骂骂咧咧地为我开了门,最后我终于买到一本儿童读物,里面有一只猫的头像。1

昨夜成都刮了一阵大风,听说把一个地方的霓虹灯都吹落了下来,甚至还刮倒了一根电线杆,那电线杆倒下来后还砸坏了一幢楼——报纸上也这么说,应该是真的了。今早起床时天气骤然转凉,下班的时候气温降到1度,随之天空就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小雪,我希望雪再下大些,最好是放眼望出去看不到一丝灰暗,然后,我去滑雪,如果能结冰最好,我去溜冰。

我值晚班,以为晚上不会来什么病人了,可没想到一去接班就同时来了四个外伤,一个还得立即手术,把那肱骨骨折的病人推进手术室,在门口芮馨打电话过来,怯怯地说,你陪我去看樱花吧,雪花堆在樱花上,一定很美。“我没时间,”我看了一眼手术车,说,“要去你自己去!”

此后就是漫长的四个小时。

当我把那病人推出病房时,天已经全黑了,只有堆积在地上的雪花映射出来的无瑕的光告诉我,今天下了场大雪。我直奔宿舍,芮馨已经睡了,灯也早已熄灭,我无力地把身躯靠在她宿舍的门上,默默地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

背后的成昆铁路上,偶尔路过的火车不时发出惊天动地的长啸,随之我和大地就不停地哆嗦,特别是在这下雪的夜晚,这种长啸让人毛骨悚然。

八小时后,天亮了,我蹑手蹑脚地出了医院,雪还在下,只是下得小了,我没打伞,那纯白的雪花飘落在我黑得发亮的风衣上,一切是那样的分明。

我挤上108路公车。

雪忽然下大了,风也刮得更加凛冽无情。

突然,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听见一个小女孩扯开嗓门吼:“你瞎了眼了?踩我的脚!”一个小男孩怯怯的声音响起:“对不起,车子晃动。”“车子晃动关我屁事?干吗你要踩我的脚……”

我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那可怜的小男孩红着脸无措地站着,那凶巴巴的小女孩不停地在他额头上指指点点。

一个小时后我站在了人民公园门口,我的心情愈发沉重,我在想象那风雪中的樱花——一定被风雪摧残得狼狈不堪风姿全无。来的时候我没想过邀上芮馨,我不想让她看到一定被风雪摧残得一塌糊涂的樱花,但此刻,站在人民公园门口的我却想要一个人陪我了。

买了门票进去,我回过头来,看着车来车往的青年路,呆呆站了三分钟。

人民公园,残花落了一地。

走出人民公园,污泥溅了我一身。

那飘零在地的樱花,和着污泥,和着雪花,和着孩童们无忌的笑声,被捧在手里,相互追打,然后就散开,又被折磨得粉身碎骨。此情此景,谈不上美,谈不上凄,一切显得自然而平常,但在我看来,它是那样的让我感到别扭。

回到宿舍,我被冻成一块无法溶化的冰。

刚刚躺下,有人发短信过来:“逛了一天,很冷很累了,门口挂着几个白薯,吃了吧。我看见你了,我们都是一个人,樱花并不美。”

我跳下床冲出门,开门的同时对面的门也飞快地关了起来,然后我看见,我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白色的食品袋,里面是几个刚烤好的还热气腾腾的白薯。

一下子,我这么久以来一度委屈着一度压抑着一度付出着的苦闷在几秒钟之内化作几滴温暖而激动的泪水,一滴滴洒落下来。2

说实话,那晚我走进孙洁住处的时候是有些冲动的,后来她肥姐来了,可能是打算捉奸在床来的,闯进门时脸色阴得难看,还不乏失望的神色,因为我们还穿戴整齐。然后她就说她今晚要在这里睡,说着就脱衣服,我忙跑了出来,孙洁也跟了出来,我说我要回去了,你跟出来干什么?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想跟我姐姐一块睡,她晚上打鼾。我说那怎么行,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你去哪里睡?她说随便吧,门口不就有旅社吗?你陪我去开间房吧,我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点钱,说着就往医院走。她说那我跟你去吧,我姐要骂我了。我回头往她屋里看了一眼,看见的是一条比我大腿粗的胳膊。

她跟我到宿舍拿了钱,我看了一眼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周功和杨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不咱们就睡这里吧,也可以为我省点钱,她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他们醒来怎么办?我看着眼前这单纯的女孩,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惭愧还有怜悯,我说那就到外面住吧,咱们开两间房。

来自贵州的孙洁长得并不美,但身材一级棒,芮馨比她差远了,可她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时刻低着头,让我怀疑她的前世是不是杨白劳,那晚上的灯光很明亮,她说她怕黑。我们先是喝了点酒,然后开了一间房,只开一间房是她的主意,夜里她睡得很沉,还有让人痴迷的微笑,而我胡思乱想一会也睡去了,不过睡梦里总感觉有人在我身上捣鼓着什么,有一阵我努力睁开眼,见身旁的孙洁依旧睡得很沉。

另外有件让我耿耿于怀的事是,我在搂着孙洁的小蛮腰走出医院大门时,芮馨的小脑袋刚好从门诊药房里探了出来,不得不说我的倒霉来得真是时候。3“听说你会画画,你会画猫么?”芮馨发短信过来,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我不会画猫,但我喜欢画画。”我回她。“你出来一下。”

走出宿舍,她站在门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把它画在上面吧。”她说着递过一个鼓鼓的气球。“可我画得不好。”“难道你不会试试吗?”

扔下这句话,又返回她们宿舍,我在门口愣了半天,然后出了宿舍。

十一点半了,所有的商店都已关了门,凛冽的寒风吹着,浑身刺骨的疼,脚上只穿了双拖鞋。如果在平时,我绝对迈不出十步的距离,而此刻,我不知哪来的力量和勇气。

我用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跑了不少于两公里的路程,敲响了不少于五十家的商店,其中有六家骂骂咧咧地为我开了门,最后我终于买到一本儿童读物,里面有一只猫的头像。

回到宿舍,除了被冻得麻木外没什么感觉,在外面奔走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敲响商店门挨骂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傻,但又不得不低三下四地与店主说好话,买到书的那一秒我是高兴得跳了起来,忘记了风的寒冷夜的漆黑,也忘记了其实身上没带一分钱,最后我只得说,老板,实在对不起,我忘记带钱,但这本书我是要定了。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样从那家商店出来的,或许是被推出来的也或许是被打出来的,总之不会是被欢送着出来的,我只知道回到宿舍时才发觉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已经不在了,那戒指是我接到F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奶奶从手上脱下来送给我的,然后我开始画那只猫,我把那只猫像模像样地描到那气球上后才躺下,躺下的时候我又发现我的脚后跟不知什么时候被蹭破了一大块皮。

我用了整整一个小时把那猫头描到那气球上,之后把气球挂在她门口,然后才躺下,睡梦中我和她坐在气球上,漫无边际地在空中飘。

闭上眼睛再睁开,又过了三个小时。

我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谢谢你的画,早点放在门口了。今天更冷,化雪了,注意保暖。”

她就说了这样一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挂了,可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因为我根本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

打开窗,风迎面拂来,我心旷神怡。

从窗外看出去,天晴了,阳光普照大地,普照着大地上白皑皑的积雪,映射出最缤纷的光。五

从看见美女刘第一眼起,我就决定以后无论如何要来这里混上几天。我喜欢她的阳光、她雪白的牙齿,喜欢她勾魂又会笑的大眼睛……1

那天我近距离欣赏了美女刘,我说的是欣赏,我看她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可后来她对我说,她很害怕我当时的眼神,痞子李也说我的眼神有点欠揍。

痞子李!一开始我以为这两人有那么一腿,可后来她和他都不约而同地否定了。那天是这样的,高翔通宵上网回来,一躺下就喊肚子疼,而当时宿舍里只有我一人,所以,带他去做B超的光荣任务就落在我肩膀上了。然后我就近距离地欣赏了美女刘,这女人真的很美,不过当时我可没看见痞子李,几天后他告诉我说,其实他当时一直在旁边捏着拳头盯着我呢。

怎样形容美女刘呢?说她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一定太落伍了,说她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也达不到形容她美的效果——对,是那种阳光,因为她那张锁住我目光足足三分钟的小白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而且把雪白的牙齿露出来,还有她那双眼皮下的大眼睛,勾魂又带点忧郁的大眼睛。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被电了一下。当时我还有一种想法,一种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法——我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来这混上几天,在我把目光投向那两片没有化妆却鲜红的嘴唇上时,它张合了几个回合,这让我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东西,然后我又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也正对着我,是的,我看到她也正看着我,我就看到她的眼睛在笑,那眉毛笑得成了半圆,这让我有点不舒服。“喂,”她说,分明不高兴了,“你怎么这样看我?”“我?”我指了指自己,“你说我看你?笑话,我哪有看你?”“可我分明看见你死死盯着我。”她真的生气了,女人是容易生气的。“是吗?”我笑了起来,“那是你看我还是我看你?”“你!无赖!”

她真生气了,骂了我一句,脸红了,慌忙低下头。“做B超啊!”我说。“噢,是,是,怎么就忘了做B超呢?”她慌忙应着,手忙脚乱地拿起B超探头。

但我分明看见她的脸红了。

呵呵,我看见她脸红了,我笑了起来,弯下腰看她。

几分钟后,B超做好了,她说高翔没什么事,可能是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要他回去休息一下看看,然后就说,你们走吧,你,她指着我说,你不许这样看女孩子,你回去好好照顾你的同学。

呵,我被她逗乐了,我说我只看过一个女孩子,就是你这美女。

她脸又红了,说你走吧,要看以后再来,同学要紧。

我一听乐坏了,大笑几声,扶了高翔出来,快到宿舍时我踹了他一大脚,我说你真混蛋,害我看不成美女,可你倒好,躺着让她摸了个遍。

以后我有事没事就到那里看美女去,当然,我是打着实习的旗号去的,而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安排B超科的实习。那时杨臻也还在,他就有点不高兴了,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个芮馨还来跟哥们过不去,你算哪门子兄弟?

我当然没有和他过不去,但我就喜欢看他生气,同时,天天跟美女在一块也是一种享受,特别是在美女刘对我亲热起来,冷落了杨臻之后,我就更加得意了,我说哥们就是比你有吸引力。2

现在说说痞子李,痞子李就是个痞子德行,除了有点文化之外,他告诉我说,他来这家医院报道那天剃了个在大白天能发光在停电时能照明的光头,随后就被院长训了一顿,他心里是绝对不服的,可嘴上还是说一定改,坚决改。院长就说,希望三个月后能见到他的长发,三个月后脑子进水的院长真的来看他的长发了,可在他办公室找了半天没找到,就问他,这位兄弟,小李呢?我就是小李,痞子李说,院长我就是小李啊,三个月前挨您老的训呢,痞子李说着还忙起身让座倒水。院长当时是惊天动地一声吼,小李,我很郑重地告诉你,明天你不把你这狗头剃了,就别在这里混了!

后来他告诉我,他那头发被他梳得油光可鉴,披在肩膀上。有时候我也奇怪,为什么他和丁医生走的好像是两个极端,一个喜欢长发一个喜欢光头。

我讨厌这家医院,痞子李说。

所以我总是跟他们对着干,还有一次把胡须留得好长。

他这样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记得我们来这里报到的那天,我就看见一个身穿白大褂、胡子长得遮住脖子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定是他了。

那天他竟然就站在美女刘的身后,这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他说,好你个色狼,大哥我跟她混了不下十年了也从没像你这么看过她。是真的?我问,不会吧,你俩那么好。

我们只是好哥们。他这样说。“我们真是好哥们,”美女刘也这样说,“就算睡一块儿他也不会碰我的。”“那你们有睡过一块儿吗?”我随即问她。“这倒没,”她说,“大学四年我和他是同桌,实习也在一家医院。”“哦,我懂了,”我点点头,“是那种内衣内裤也交换洗的是吗?”“嗯,”她竟然笑了笑,然后对身后的杨臻说,“小杨,你帮老师到内科做个床旁心电图去。”“噢——”杨臻嘟了嘟小嘴,狠狠瞪了我一眼,去了。“对了,你和那个什么潘芮馨小姐发展得怎么样了?”“老样子了。”我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透过玻璃往外看,“没有什么戏的,跟她在一块儿特闷,三捶打不出个冷屁的女人。”“听老师说,是你对她关心还不够,真的。”“或许吧,可我没有机会,她恨死我。”“唉,其实她是不错的,淑女一个,不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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