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韩国电影《隧道》原著小说(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0-27 00: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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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在沅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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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韩国电影《隧道》原著小说

隧道:韩国电影《隧道》原著小说试读:

01 我还活着,救命!

“妈的,怎么回事?”

李正洙从方向盘上慢慢抬起了头。眼前一片漆黑。他定了定神,试图回想一下中断了的记忆,可记忆中只有驶入隧道一半时随着一声巨响周围突然变暗的片断。他本能地摸起了手机。平时开车时手机总是习惯性地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可现在摸不到手机了。他打开车内灯查看了一眼,手机掉在了副驾驶座的下面。他立刻捡起手机查看了一下,手机安然无恙,信号也很好,他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先按112,又立刻重新按了119(在韩国,112是报警电话,119是消防救助电话——译者注)。可是他又改变了想法,拨打了保险公司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亲切的提示音。李正洙按照提示音按了1号紧急出动键。尽管现在是凌晨时分,可还是传来了值班员亲切的声音。“这里发生事故了。”

李正洙用镇定的声音说道。值班员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车辆受损,李正洙察看周围后回答说:“没有,就我自己的车。这里是隧道,隧道塌陷了。”

一块巨大的岩石砸落在挡风玻璃前面,挡风玻璃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碎痕。怪物般的岩石眼看就要砸破玻璃掉到他的头上,场面阴森可怖。他推了一下车门,可沉重的岩石死死地顶住车门无法打开。电话里传来了保险公司值班员的问候,可李正洙没有心情听那些没用的问候语。“先生,我们将通过您的手机信号确定您目前所在的位置。隧道塌方事故不归我们保险公司管,但我会负责通知警察和消防的。等您被救出来了我们再办理您的车辆保险问题。”“好的,谢谢。请您尽快采取措施。现在这里的情况非常紧急。”“我们会抓紧时间的。您目前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听对方这么一说,李正洙才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额头上鼓了一个包,大概是碰在方向盘上了。他摸着额头上的包说道:“除了额头上鼓了个包以外,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问题。”“真是万幸呀。您别着急,我会通知离您最近的分公司职员跟您取得联系。请放心,我们会尽快采取措施的。”

李正洙安心地点了点头。与保险公司通话完毕,他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李正洙还没来得及开口,妻子就着急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来。“我这里出了点事故。秀珍呢?”“事故?什么事故?你没伤着吧?”

妻子的声音一下子紧张起来。李正洙安慰受惊的妻子说道:“没什么,隧道塌方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和119会过来救援的。我也没伤着什么地方。”

砸挡风玻璃上的巨大岩石实在可怕,李正洙边挪动到后座边说道:“秀珍呢?”“她已经睡着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妻子的声音里充满不安和恐惧。李正洙试图查看一下外部情况,可车窗外一片漆黑,能看到的只是黑乎乎的岩石块儿。两侧车灯已经丧失功能,车窗玻璃上也出现了蜘蛛网般的碎纹。好在后排并没有受损,这成了李正洙的避难空间。“怎么回事?还不是豆腐渣工程?要不然怎么会出现隧道塌陷的事故呢?不过你尽管放心,我这里没什么大碍。救援队一到我马上就能出去。”

说着,李正洙将掉在车座下的生日蛋糕和布娃娃捡起来放在了座椅上。漂亮的生日蛋糕已经被摔得不成样子。李正洙看着一阵心酸。惊魂未定的妻子还要跟李正洙说什么,这时电话里显示了另一个来电的号码。“好像是保险公司的电话,一会我再给你回电话。”

果然是保险公司。和先前联系过的值班员一样,这个职员也先问他身体状况,然后表示尽快通知有关部门让他们抓紧时间救援。李正洙再次给妻子拨了过去。按下通话键的同时妻子的声音传过来了。“他们怎么说?”“说马上要出动。今天是秀珍的生日,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情?真是的。”

李正洙躺在后排座椅上,将破碎的蛋糕和布娃娃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秀珍等急了吧?”“一周只能见一次,她能不着急吗?何况今天还是自己的生日。”

妻子的声音镇静多了。李正洙和妻子的对话很自然地转到了秀珍身上。“秀珍没哭吗?”“刚刚哄她睡着了。她记着你要给她带来生日礼物,一直在等你回来。”

妻子的话里带有一丝嗔怪的口气。李正洙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妻子的嘴角上也挂了一丝笑意。这是一周一次的家庭团聚日,因此周末对他们来说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自从秀珍出生后,一周一次的团聚已经持续了四年。随着秀珍的出生,家庭财务压力陡然增加,为了获得更高的薪酬,他选择了薪酬较高、上班路程远很多的职场。因此周末团聚对他们夫妻来说确实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浪漫。秀珍的到来,使得夫妻之间的爱情不得不让位于这个小公主,通话内容也自然以小公主为主。“咱们好久没有这样通过话了。”“可不是嘛。”

妻子也表示同感。眼下他们对隧道塌方事故并没有很重视,因为他们坚信只要救援队和保险公司出面,他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能团聚。尽管被关在黑暗、陌生、封闭的环境里,可想到救援队一来自己马上就能走出这个黑暗,李正洙也没有恐怖的感觉。李正洙仔细看了一下,塌下来的岩石也都纵横交错地重叠在一起,不会有次生灾害发生。于是他心里更有底了。他支起上身将车钥匙拧了半圈。妻子看到丈夫每周一恋恋不舍地离开女儿和自己去上班,每周都给他买一张CD。听妻子买的CD是李正洙唯一的乐趣,每周一都听着音乐回到单位开始一周的工作。音乐声在幽静的隧道里悠扬地响起来了。妻子也在电话里静静地听着音乐。此时他们就像两个悠闲的人在安稳的环境里享受着音乐。一曲快结束的时候李正洙开了口。“我回家的时候买一瓶红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救出来。”“好像是局部塌方,只要挖掘机一到很快就会清理的。怎么样?晚上咱们喝杯红酒吧?”“刚才吓死我了。”“你看看,别看价位高了一点,还是得买好车吧?”“算你有远见。”

夫妻俩的对话情意缠绵。又一曲响起,夫妻俩重新欣赏起音乐来了。共同欣赏音乐对别的夫妻来说也许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对他们来说却是那么宝贵。两个人虽然默默无语,可心里都在回顾过去幸福的时光。“又有电话打过来了。”

手机再次振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又是保险公司的电话。你等等,我先接电话。”

李正洙心里骂着打电话的人,很不情愿地按下了接听键。一个电话打断了夫妻俩难得的幸福时光。妻子哄着像小孩一样对发牢骚的丈夫说道:“快回来吧,我给你准备好下酒菜。”“哈哈,好的。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尽管很不情愿打破这份美好,李正洙还是接通了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李正洙的表情渐渐地凝固了。握住电话的手不知不觉打起了哆嗦,嘴唇也在剧烈地抖动着,他不禁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了。他惊恐的眼神在一个劲儿地否定眼前的事实。“你在胡说什么!”

李正洙猛然坐起来大声吼叫道。

听到李正洙的吼叫声,对方轻声说道:“请等一等,我换一个人跟您讲。”

不一会儿一个自称是消防队员的人接了电话。李正洙闭上了眼睛。他真想捂住耳朵拒绝听对方说话,可消防队员的声音还是无情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李正洙先生,眼下我们还不能采取任何措施。因为只要动一下洞口就有可能导致全面塌方,不过我们会尽力的。我的意思是说请你再坚持一会儿。”

手机从李正洙的手中滑落了下来。他失神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我还活着,我还没有死。别跟我说那些泄气的话。”

手机里仍然传来消防队员呼叫李正洙的声音。他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呆呆地望着黑暗的前方。“我还要给我妻子买红酒。妻子和女儿在等我回家呢。”

凌晨,金美真哼着小调在厨房里忙乎开了。丈夫说今天回家时要买瓶红酒,于是她从冰箱里拿出蔬菜做沙拉。真是久违的时光,好像秀珍出生以来夫妻俩一次也没有单独喝过酒。周末从来都是秀珍、李正洙、金美真一家三口共享的时间,谁也不能落下。在家族这个共同体内不允许搞任何单独行动,可今天他们破例瞒着秀珍要度过两个人的甜蜜时光。她的动作十分轻盈,从橱柜里拿出珍藏已久的高脚杯。对啦,这样的场合还不能少了蜡烛!她回到里屋翻箱倒柜地寻找蜡烛。明明是自己收纳起来的,可突然一时想不起放在哪里了。这时,放在厨房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这么快就到了?”

金美真立刻跑回厨房拿起了手机。手机上显示一串电话号码,但不是李正洙的。金美真的脑海里闪过了不祥的念头。凌晨时分哪来陌生的电话呢?是李正洙被解救以后因电池用完拿别人的手机给我打来的?金美真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了手机。她心里一再祈祷手机里传出的是丈夫的声音:“我已经被解救了,我这就回家!”金美真拿起电话静静地等候对方的声音。对方似乎没有意识到金美真已经接通,还在向旁人大声喊叫。“没听见吗,赶快给我撤回去!必须等到专家来了才能动手!”

金美真一时失去重心趔趄一下。她用一只手扶着餐桌勉强坐在了椅子上。“喂……”

听到金美真蚊子般的声音,对方才向她说起话来。对方是刚才跟李正洙通过话的那个消防队员。听着消防队员的话,金美真的眼泪流了下来。那是悲伤的泪水,也是恐惧的泪水。“从目前的情况来分析,您先生恐怕一时半会回不了家。现在等到专家来勘查现场以后我们才能制订解救方案。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您先生的。您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需要您的配合。”

金美真答非所问,吼出了绝望的呼喊:“他说好了要买红酒回来的。秀珍等爸爸等了半天才睡着的。今天是我们秀珍的生日呀!”

金美真带着秀珍火急火燎地坐上了出租车。无数个消防队员和建筑工人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隧道加固工程。金美真抱着秀珍朝消防队员施工的地方走去。这时一个消防队员张开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能接近洞口,那里很危险。”“孩子她爸不接电话!”

金美真简短的回答使那个消防队员放下了双臂。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消防队员走了过来,直觉告诉金美真他就是与自己通过话的那个人。“实在对不起。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采取一切方法防止隧道再次塌方。李正洙先生不接电话是因为他目前处于极度恐慌状态。您先别急着给他打电话。如果没有车用充电器,李正洙先生必须节省手机电池。”

说完这些,消防队员低下了头。金美真的眼里泪水扑簌扑簌直往下掉。秀珍好奇地瞪大眼睛用手擦拭妈妈的眼泪,问道:“妈妈,爸爸在哪里?不是说要来看爸爸吗?”

金美真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秀珍的脸朝向消防队员,大声喊道:“他们会救出爸爸的。这位伯伯会亲自进入那个隧道带着爸爸出来的。”

听到妈妈歇斯底里般的喊叫,秀珍哇哇大哭起来。金美真不顾女儿在哭啼,仍在喊叫:“你要看清楚,就是这位伯伯要救出爸爸。快看呀,睁大眼睛好好看!你一定要记住这位伯伯!”

看到妈妈发疯般的举动,秀珍将脸埋入了妈妈的怀里。可金美真用一只手强硬托起秀珍的下巴让她看看眼前的消防队员们。中年消防队员劝说道:“夫人您不能这样,不能让孩子受到刺激!”

金美真放下秀珍,一把抓住那个消防队员的胳膊继续喊道:“您会救他出来的吧?会救他出来吧?是的,您一定会救出秀珍她爸的!”

秀珍受到惊吓大声哭起来了,消防队员抱起了秀珍。“我们一定会救出您先生的,一定会的。明早他肯定会安全地走出这个隧道的!”

金美真瘫坐在地上。已经塌陷的洞口隔着泪水映入了她的眼帘。秀珍哭着喊着要回到妈妈的怀里。消防队员抱住哭闹的秀珍不知所措。

金美真望着洞口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个噩梦般的周末。上帝呀,难道仅仅两天的休假也不让我们好好过吗?秀珍爸,你快点给我回来呀!”“对不起,美真,看来我要耽误一些时间了。

红酒,我们改天再喝吧。

等待我回家也不是一次、两次嘛,权当这次的周末比以前稍微长了一点。”

02 充满希望

“开通仅五个月的隧道因质量问题坍塌,我现在就在坍塌的事故现场。原子能电站的李先生在周末回家途中遇到隧道坍塌,目前困在这里已经三天了。据专家介绍目前救援遇到很大的困难。”

这是隧道坍塌后第三天才曝出来的新闻。

李正洙原以为只要挺过一夜就能得到解救,与可爱的女儿和亲爱的妻子共享天伦之乐,然而现实却不像他所期待的那样。事故发生已经三天了,可救援工作迟迟没有进展。过了漫长的三天,国民的视线才开始关注李正洙的生死。其中当然有盼望早日得救的视线,可大部分人却是看热闹的心态,就像在看一部灾难片。

为了节省手机电量李正洙决定每天只通话五分钟,即与妻子通话三分钟,与救援人员通话两分钟。李正洙给妻子传达的话语充满希望,“别担心,马上就能得到解救”;可救助队员带来的却是遥遥无期的等待,“请再坚持一下,我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

三天的时间给李正洙带来了很大的变化,他必须好好清点剩余的食粮。目前手头有五个小面包,那还是买蛋糕的时候蛋糕店给的赠品,此外还有加油的时候加油站赠的两瓶矿泉水,其中一瓶已经快要见底了。李正洙必须拿这些食粮支撑到今后未知的解救日期。封闭的隧道闷热无比,李正洙饥渴难耐。

昨天的一次通话使李正洙感到无比的恐惧。那个男人称自己不是消防队员,而是什么专家。他开口就问他有没有车用充电器。听到这句话李正洙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弄不好自己还有可能陷入死亡的深渊。

男人不停地问李正洙各种问题,李正洙也毫不隐瞒地回答了对方问话。既然救援遇到困难就必须坚持下去。生存的本能促使李正洙老老实实地配合那个男人。男人向李正洙确认剩余食粮还有多少,李正洙回答只有五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像“我什么时候能得救”之类的提问已经没有必要再问,当务之急是如何生存下去。“手机电池要省着点用。通话时间尽量缩短,每天与夫人通话控制在三分钟以内,与我们也控制在三分钟以内。你说手机电池还剩一半,估计可以支撑两个星期。”“两个星期?”

李正洙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发黑。两个星期?难道让我在这个黑暗的隧道里待上两个星期?郁闷、不安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涌入了他的脑海,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大了,浑身的肌肉猛烈地抖动起来了。大脑信息系统无情地向他传递着不可能支撑两个星期的信号。李正洙的意志就像大海上遇到暴风雨的小船一样猛烈地动摇起来了。直觉清楚地告诉李正洙,自己这一片小舟根本经不起两个星期的狂风暴雨。“你完全可以支撑住。现在你身边还有蛋糕和水。当然我们还会通过管道继续给你供水。仅靠水也完全可以支撑一个星期。现在是夏天,面包和蛋糕很容易变质,在封闭的隧道里闹个食物中毒什么的也是很要命的事情,所以你必须在未来的三天内将那些食物全部吃掉。车里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

李正洙想起了几天前秀珍吃完剩下的饼干袋子,他手忙脚乱地翻了一遍副驾驶座前面的抽屉,可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对方这才向李正洙仔细地说明了目前的救援情况。“我们正在进行加固处理,隧道暂时不会再次塌方。导致次生灾害的外部隐患已经被解除,可是要把你解救出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正在采取挖掘救援的措施,这就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别看现在相对安全,可在处理堵住洞口的岩石时有可能发生二次塌方。你无论如何也要挺住这两个星期。”“我,我能挺住吗……”

李正洙有气无力地说道。“想想你的女儿,想想在家里等你回家的妻子。”“秀珍?还有美真?”

李正洙无意识中喊出了母女俩的名字。他看了一眼蛋糕和布娃娃,汪洋大海中沉浮不定的小船再次荡漾起来了。前面的灯塔向他指明了前进方向,灯塔正在召唤小船赶快离开暴风雨海域朝自己划过来。家庭的灯塔赋予李正洙生存的义务和使命。“能给我的秀珍送一个迟到的生日派对?”

李正洙很想听到对方确切的回答。对方立刻传来充满自信的回答:“请放心,你完全可以为你的女儿安排一场像样的生日派对,你尽管相信我就是。”“我要给妻子打电话。明天下午两点钟我再联系你。如果碰到我妻子就说车里有足够的食物。我不想给她增添心理负担。”

——是我,他们说很快就能解救我,我完全可以挺下去。你再等两个星期。

——车里有吃的东西吗?

——好在给秀珍买蛋糕的时候多买了面包、饼干之类的。这些东西够我支撑两个星期。

——有吃的就好。正洙,我……真有点害怕。

金美真来到了事故现场。隧道就像张开大嘴的巨兽,事故现场烈日炎炎,气温已经超过30度。她站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盯着隧道。眼前的世界充满愤怒、无奈和绝望。过了几个小时,高温无情地消耗着她的体力,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了,像是中了咒语,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瘫软下去。救护车的尖叫声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隧道仍旧岿然不动,丝毫没有放出李正洙的意思。

金美真醒了过来。周围已经不是嘈杂的隧道口,而是洁白的病房。胳膊上插着输液针头,她觉得浑身像被一座巨大的山头压住,无法动弹。可她还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摸索身旁的电视遥控器按下了电视机开关。节目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个专家模样的人。“解救工作进展怎么样?”

主持人用冷漠的语调问专家。“目前暂时不能动隧道。最安全、最可行的解救方案是从洞口外挖地道,一直挖到被困者滞留的位置。可这里的岩石层特别厚,挖掘岩石层是最大的难题。再说挖掘机一旦接近隧道,机器的震动很有可能引发二次塌方。所以我们只能人工一锹一锹地挖下去。”“看来解救工作非常困难。您觉得这是最可行的方法吗?失败的概率有多少?”“失败的概率几乎等于零,问题是时间。关键在于在没有食物保证的前提下被困者到底能够支撑多长时间。目前在外部无法向隧道内提供食物,因此只好靠被困者自己调节体力消耗。”

金美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紧紧地咬住了早已干裂的嘴唇。昨天李正洙还在电话里信心十足地讲了如何如何得到解救,可现在听专家的分析整个事情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她闭上眼睛就是为了不想看见专家无奈的表情,可他的声音却在生动地描绘着他此时的表情。她想关掉电视,可手指头怎么也按不住遥控器的开关键。拿起遥控器的手无力地落在了床上。就在这时手机剧烈地振动了起来。是李正洙打来的电话。“啊,是你。”

死死堵住的喉咙口一下子被打开了。这声音既不是疲惫不堪的声音,也不是陷入绝望的声音。“你在干嘛呢?”

李正洙的声音里也丝毫没有不安的情绪,就像平日里从公司给家里打电话一样。“我在看新闻。听他们说解救可能性非常大,因此你一定要挺住。”“哈哈,这就对了嘛,我说过不要太担心!你是不是一宿没睡?要注意休息。”“没有,我睡够了。我和秀珍跟你分开睡也不是一两天了。”“这么说没有我照样可以睡个好觉?这话说得我真有点伤心呀。”“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金美真按下遥控器的音量键,想放低电视声音。可就在这一瞬间传来了专家的一句残酷的话语。“要说时间嘛,最长需要一个月。两个星期是以没有岩石层为前提的。可这一带全都是坚硬的岩石层,打穿这个岩石层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金美真的嘴张大了,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怎么不说话?”

手机里传来了李正洙不安的声音。金美真立刻从发呆中清醒过来,对着手机说:“啊,我,我在看新闻。电视里说救援工作这就开始。你说过还有一些食物,是真的吧?”“是真的。吃两个星期应该没问题。”“说不定中间还有什么事,还是省着点吃吧。”“不是说好了两个星期吗?够了。”“正洙……”“你说。”

李正洙在沉默中等待妻子的回音。“我真想给你做一顿美餐,真的好想。”

李正洙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你的手艺也很一般嘛。”“那也想给你做。不管是什么料理,只要你愿意吃的,哪怕照着菜谱也想给你做。”“你这是怎么啦?突然间长大了?突然间懂事了?”

泪水堵住了金美真的嘴。她用一只手捂住手机无声地哽咽起来了。对她来说时间是宝贵的,就连放声痛哭的时间也是奢侈的。她不能哭,她必须把眼泪往肚子里咽。通话时间仅限三分钟,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哭哭啼啼上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我就是想给你做好吃的。”“呵呵,今天这是怎么啦?”“没什么,就是想给你做好吃的。”

“……”“我想给你做所有的一切。”

——李正洙先生,食物还有剩余吗?

——没有,只剩下蛋糕了。

——啊,那蛋糕还没吃吗?趁它变质之前赶紧吃掉。

——我不想吃,没关系的。

——要知道保存体力是关键。

——这蛋糕是送给我女儿的。我要尽早出去亲手送给我女儿。

——……

——这蛋糕本来就是属于秀珍的。必须在我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切开。

03 齐心协力

李正洙被困第五天。

媒体的热度陡然升高,李正洙的遭遇成了国内头条新闻,同情李正洙的人们纷纷伸出了援手。国内建筑专家云集在这座单洞双线小隧道,各种救援装备也陆续运到了事故现场。事故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各种机器设备一应俱全,真可谓万事俱备,只要一声令下便向坍塌的隧道发起总攻。然而隧道也不甘示弱,它以独有的威严不准任何人靠近自己一步。它就像穷凶极恶的歹徒用枪顶住人质的脑门一样,只要有人胆敢靠近便引发第二次塌方,将人质彻底埋藏在隧道里。为了救出人质,人们改变了靠近方式。按照专家的提议,人们找准李正洙被困的位置开始挖掘地道。他们先是开辟了一条重型机器的工作面,然而尽管重型机器以它巨大的威力敲打岩石层,可坚硬的岩石层始终不肯给救援让路。

天公似乎也偏向于隧道一方,以超过三十度的高温阻止人们靠近隧道。人们喝水休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动作也越来越慢了,电视台的记者们也扔下摄像机躲到了车里。从上午开始的救援工作到了下午就已经到了极限状态。救援队员们已经筋疲力尽,重型设备也状况频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巨响,一架大型凿岩机的钻头拦腰折断,飞向了施工人群中。

小心!听到急切的喊声,一位直起身子擦拭脸上汗珠的工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说时迟那时快,锋利的钻头朝他的头部飞了过来。随着一声惨叫,工人倒在了血泊中。他的安全帽远远地滚落到山坡下。

躲避酷暑的记者们拎起摄像机沿着临时山道跑了上去。“快叫救护车!”

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各电视台的摄像机对准了受伤倒地的工人。记者们在慌乱中用颤抖的声音播报了这条新闻。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来不及准备什么稿子。于是他们按照各自的看法报道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工人们用毛巾捂住了伤者的头部。伤者双手抱住头部拼命地蹬起了双腿,凄惨的喊叫声越过高山传到隧道的那一边。

——今天下午在隧道救援现场有一位金姓工人受到了重伤,所幸伤者没有生命危险。隧道一带的地质由坚硬的花岗岩构成,因此给救援工作带来极大的困难。可以说目前的救援工作正在原地踏步。原先的救援方案是从被困者所在的位置附近挖掘通往隧道的地道以解救被困者,但是事到如今专家们不得不怀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金美真躺在病床上看新闻,绝望笼罩着所有的神经。出事第五天才正式开始的救援迄今没有任何进展,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忧愁。秀珍在奶奶和姥姥身边打着瞌睡。晚上的时间凄惨无比,身旁的婆婆和妈妈不停地唉声叹气。金美真艰难地按下了李正洙的电话号码,可手机里只传出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白天通话的时候李正洙的口气还是很乐观的。“美真,外面好像正在进行救援工作。外面机器的轰鸣声和人们的喊叫声都传到隧道里来了。现在噪音太大,过一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听外面的动静,他们离我很近,说不定今天就能出去,哈哈!晚上咱们再电话联系。”

自从发生事故以来金美真头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直到下午为止,电视报道就像李正洙说得那样十分顺利。看电视画面,笨重的挖掘机通过临时修筑的应急通道轻松地爬上救援现场,很快地掘开了半山腰上的坡面。她很想到现场去看看,可是那里已经实行交通管制,除了施工人员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金美真只好通过电视直播了解救援现场的施工情况。看到电视上这些画面金美真感到了一丝安慰。

然而睡完一觉情况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凿岩机折断的报道无情地蹂躏着金美真脆弱的心理。她向妈妈和婆婆投去了求助的眼神。两位母亲也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们似乎在相互的目光中寻找能够依赖的某种东西。“妈妈,婆婆,不要担心。他是个十分坚强的人。”

“……”

两位母亲默不作声。真正想哭,真正需要安慰的应该是金美真,可两位母亲却希望从金美真的嘴里听到安慰的话语。“婆婆,您经常给我讲秀珍爸小时候的故事。您还记得给我讲过他小时候掉进粪坑的故事吗?您说过当时他真的是死里逃生的。具体细节我都忘了,您再给我讲一遍好吗?”

“……”“您就给我讲一讲吧。”

“……”“求您了,婆婆,您再给我讲一讲吧。”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躺在后排座上的李正洙在宁静中睁开了眼睛。环顾一下四周,四周仍旧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的变化。救援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呢?他打开了手机,手机发出刺眼的亮光,这说明手机还没到电量耗尽的时刻。可他的肚子却连连发出饥饿的信号。咕噜噜,咕噜噜,胃肠的痉挛声不停地敲打着他的耳膜。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才几天就开始喊饿?他暗自埋怨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为了充饥他将仅剩的一点矿泉水全部喝光了。跟他通过话的那个专家如约用管道向他提供了充足的饮用水。喝完瓶里的水他用空瓶子接过饮用水又喝了起来。隧道内好几处石缝中渗出了水。他打开两侧的车窗仔细观察每个石缝之后选择了后窗处的水源。这个石缝里的水几乎不掺杂任何异物。随着供水量的增加,水中的异物清除了许多,今天的水质显得特别透明清澈。喝完水他给金美真打了个电话。利用等待接通的空儿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不久手机里传来了金美真亲切的声音。“正洙,是我。”“隧道还没打通了吧?你看过新闻了吗?”“嗯,看过。说是进展顺利。可是看样子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彻底打通。”“你在干嘛?”“跟婆婆和妈妈讲你小时候掉进粪坑的故事。你真厉害。我说你身上总有臭味,原来那个时候的臭味一直带到了现在。”“哈哈,是吗。我想跟妈妈说会话。”“婆婆?”“是的,我想跟她聊两句。”

金美真犹豫片刻。如果将手机转给婆婆,婆婆肯定会哭得说不出话来。说不好婆婆可能会无意中向他透露外部的真实状况。这时李正洙的催促声传过来了。“怎么啦?快换妈妈来接呀。”“正洙,婆婆好像很累了。你被困在隧道里,最难过的就是婆婆。不管你装得怎么像,可母亲还是母亲。我想最好不要再次伤她老人家的心。我现在也是躲开婆婆接你的电话呢。”“是吗?”

李正洙无力地嘀咕了一句。“别担心,这边的救援进展非常顺利。你跟专家通过话没有?”“还没有。”“正洙,从明天起我们晚上通话好吗?你那里白天机器轰鸣声太大,通话时精神也集中不起来。”

李正洙脸上略带苦笑点了头。他们通话持续了较长的时间。对婆婆讲的粪坑的故事,李正洙奋力进行了辩解。他说当时纯粹出于一时的疏忽,可后来又说那是一场生死搏斗,极力标榜自己的英雄行为。夫妻俩的通话是在欢声笑语中进行的。说够了,也笑够了,两个人不知不觉地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兴奋的心情立刻沉静下来,就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金美真用沉重的语调打破了一时的寂静。“你知道吗?我想死你了。”

金美真的声音里充满孤独和悲伤。李正洙早已感觉到了妻子的心情,只是怕刹不住火焰般爆发的情感,他闭上了眼睛。实际上在黑暗的隧道里无所谓睁眼闭眼,可他知道只有闭上眼睛才能勾画出妻子的面孔。平时每到下班的时候他总是闭上眼睛任思绪自由飞翔,这样他觉得能够缓解一天的疲劳。在他的想象中金美真是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存在。不,准确一点说他们夫妻俩是针与线的关系,李正洙走到哪里金美真就跟到哪里。他的想象总是从下班以后一家三口共度天伦之乐的最平凡的事情开始。一起围着饭桌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对别的家庭来说是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小事,可对李正洙来说却是那么奢侈的期盼。李正洙再次闭上眼睛,追逐着想象中的幻影。走出隧道与妻子重逢,两个人眼含热泪紧紧拥抱,忘情相吻,这些情景都变成形象化的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美真,我有个想法。出去以后我想换工作。”

李正洙突然睁开眼睛说道。他觉得现在到了将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的想象付诸现实的时候了。回想过去远离妻子的日子,李正洙后悔不已。“啊?”“我们不能没有钱,也需要一个稳定的工作,可我更希望过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日子。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工作,只要我尽心尽力就行。岁月不饶人,它会让我们一点一点地衰老下去。一周回一次家,每当看见秀珍长大的模样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凭什么不能看女儿长大的模样呢?我宁愿少挣钱也要看着她长大。我觉得现在的时光太珍贵了。你说我们能浪费这宝贵的时光吗?你觉得怎么样?”

金美真不假思索地回答:“太好了。换到离家最近的地方,换到我想看你的时候随时都能跑过去看你的地方,换到步行五分钟就能回家的地方,换到当我召唤你的时候你可以立刻回到我身边的地方,换到我们互相需要的时候随时都能够在一起的地方。”

金美真的声音充满了柔情。李正洙也陶醉了,他提高嗓门说道:“这么说便利店是最近的地方喽。我到便利店去打工也行吗?”“怎么做都可以。钱不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只要你随时都能出现在我的眼前。只要有秀珍和你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我只要你和秀珍,其他都可以不要。便利店就便利店吧,我和你一起打工。”

夫妻俩开心地笑起来了,天天能够在一起的想象使他们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这是意味着相互间的珍惜、相互间的爱情、相互间的心愿的笑。这个笑如同春天开花冬天飘雪那样自然、真切。

——正洙,吃的东西够不够?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食物也够,水也很充足。

——你困在那里成天不运动,我怕你发胖。

——哈哈,可不是嘛。

——变成胖猪我也喜欢你,不洗澡身上发出臭味也喜欢你。我只要你坚持下去。

——放心好啦。出去后,我先给你安排一桌丰盛的大餐,还要给你买现在最流行的衣服。

——我呀,只想抱抱你,感受一下你的体温。能够感觉到我们还活着,这对我来说是最宝贵的。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一直到老。

李正洙恋恋不舍地结束与妻子的通话,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专家的电话。“你好,李正洙先生。”“我想往后就在这个时间跟您通话。因为白天噪音太大,有时听不清您的声音。”

李正洙的声音还是十分响亮。直觉告诉专家李正洙正沉浸在即将获救的期待之中,专家一时无言以对。专家觉得应该如实告诉他目前救援工作的实情以及对救援工作的应对方法,可一想起几个小时前与金美真通话的内容他又犹豫了。金美真在电话里一再请求专家不要向李正洙提起目前救援工作遇阻的事实。她说眼下支撑李正洙坚持下去的动力来自不会饿死的希望和从早到晚传到他耳朵的机器声。在两个人之间传递谎言,专家感到十分难堪。“喂,听到了吗?”

李正洙催促专家回答。“哦,我听着呢。现在救援情况没有异常,进展也比较顺利。受到网上舆论的影响,政府方面也在采取积极的措施。哦,还有,当你走出这座隧道的时候你会成为一个公众人物。现在舆论都站在了你这一边,不少人都已经为你募捐了。对制造这一豆腐渣工程的建筑公司将进行最严厉的法律制裁,你本人也将获得巨额的赔偿金。在隧道里每过一天你将得到一笔可观的赔偿金。希望你务必要坚持下去,必须要坚持两个星期,两个星期之内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可是,可是我饿得有点受不了。”

这是李正洙不敢向妻子说出的苦衷。“蛋糕坏了吗?”“不知道。不过蛋糕我是绝对不会动的,哪怕饿死我也不会吃的。这个蛋糕必须由我们夫妻俩带着女儿秀珍一起切开。”

专家觉得必须给李正洙某种生存的希望。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饥饿的问题。解救是早晚的事情,就看李正洙能不能坚持住。那么如何支撑他的生命力呢?这是他一整天思考的问题,可这个问题的答案的确不容易找到。时至今日必须告诉他某种定论,可拿起电话除了一些安慰话以外又讲不了其他更多的事情。“仅仅依靠水来充饥是很痛苦的事情。我们会尽快采取有效措施。目前当务之急是食物,只要能够给你提供食物,那么什么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我和救援队员正在研究提供食物的方法。我们一定会研究出最佳方法的,请你再坚持几天。记住,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生命。救不救你是我们的事情,能不能活下去全靠你自己!”“专家先生,你是不是把我看成那种容易放弃生命的人?”

专家判断,李正洙在封闭的隧道里被困了好几天,早已患上恐惧症,在极度的孤独和不安中度过日日夜夜。别看他说话信心十足,可他毕竟也是人,极端状况下免不了产生焦虑、恐惧情绪。被困在封闭的隧道里,落石不一定什么时候掉在自己的头上,食物也已经见底,死神正向他一步一步接近,这就是李正洙目前面对的现实。可他居然笑脸面对,甚至责备救援专家失去信心。“啊?”

专家反倒慌张了。“我一定要活着出去见我的妻子和女儿秀珍。你不是说过我完全可以走出这个隧道吗?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同时也是一个女人的丈夫。我必须守护我可爱的女儿和心爱的女人。我不能死在她们前面,我不想让我的女人老了以后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死去。我要握住妻子的手送她最后一程,我还要握住女儿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专家感到鼻子一阵发酸:“这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愿望,也是至高无上的梦想。我一定会帮助你实现这个梦想。为了你能够握住心爱的女人和心爱的女儿的手,我一定会给你铺平走出隧道的路。我发誓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一定要给你铺平实现梦想的道路。请你相信我!”“先生,你知道吗?我女儿一到周末就跟她妈嚷嚷要买新衣服。她知道周末是爸爸回来的日子,因此她要穿上新衣服给爸爸看。她还说长大了一定要嫁给爸爸。她真的长大了就不会说这种话了。我真不希望她长大,我最喜欢听她说要嫁给我、跟我一起生活。从这里走出去以后,我就再也不离开我女儿了。金钱使我们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好羡慕你。我也有一个上中学的女儿,可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话。何况现在又处于青春期,我们父女间的对话往往变成一场争论。”“我看你是一个不健谈的人,我敢肯定你从来没有跟女儿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当爸爸的不都这样嘛。”“你是一个保守主义者,是个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人。你知道女儿喜欢哪个明星吗?你知道女儿喜欢什么类型的衣服?喜欢吃哪些东西吗?”“这些想都没想过。”“我可是都知道的。因为我每周末都要给女儿买东西,只有这样我才能多少减轻我对女儿的负罪感。一周五天不能陪在女儿的身边,我心里非常内疚。上班的时候我还会偷偷学唱女儿喜欢的歌,这样周末回家可以跟女儿一起唱歌。”“回想起来我的确愧对女儿,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理由总是一个字,忙!本该由我来安慰你,没想到你却反过来安慰我。”“你就按我说的去做,今天先给女儿发一条短信,内容不用太长,表达你对女儿的爱就行。然后等解救我的那天再约女儿一起吃顿饭。”“好,为了过上和你一样幸福的日子,我也要尽快把你解救出来。”

短短的一则短信专家竟然来回写了好几十遍。总是以忙为借口忽视了女儿,专家今天决定挑战一次那个该死的传统保守主义。足足写了二十分钟才完成了一条短信。

专家犹豫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闭上眼睛按下了发送键。他觉得自己的脸一阵阵发烫。“谢谢你总陪在爸爸的身边。能够跟你在一起,爸爸觉得十分幸福。今天爸爸要跟你说一句心里的话,我爱你,女儿。”

专家红着脸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给女儿发的短信。“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还真想多发几个这样的短信。女儿什么时候会给我回短信呢?真想快点收到。啊,我也想家了。”

04 绝望中盛开的花朵

被困第七天。

李正洙虽然被困在隧道里,可他的每一天都十分忙碌。

一到早晨,隧道外部的机器轰鸣声就像闹钟一样把他唤醒。洞壁上渗出的山泉给闷热的隧道带来了一丝凉意。他用力推开汽车右后门,清理了堵住车门的岩石块,现在车后门已经能够打开了,他一鼓作气将周围的岩石一直清理到汽车尾灯处。有一次挪动了一下车轮边的一块石头,结果压在那上面的岩石轰隆隆地塌了下来,差一点把李正洙吓死。然而他并没有因此退缩,继续清理周边能搬动的石头,直到打造出一块属于自己的活动空间。

汽车尾部已经腾出了较大的空间,腾出这个空间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有了自己的空间,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拉下裤子排便。一开始他只想自己顶多在这里待上一两天,可现在他已经到了打造自己生活空间的地步。

七天来头一回长长地伸了懒腰。浑身的骨关节发出了咯吱吱的舒服的声音。

他靠在汽车后备箱呆呆地看着隧道天棚。隧道外仍然传来机器的轰鸣声。这似乎在告诉他救援队员正在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也提醒他绝对不能放弃生存的希望。

然而该死的汽车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却是另一种声音。

结束与专家的通话,李正洙一时睡不着觉,于是打开了汽车收音机。收音机里传出了音乐声,音乐十分优雅,就像催人进入梦乡的悠扬的催眠曲。他慢慢地陶醉在节目主持人低沉的声音和凌晨时分幽静的音乐声中。音乐声结束了,他也觉得该睡一会儿觉了。

正当他准备关掉收音机的时候电台新闻节目又开始了。新闻里是不是有我的报道呢?出于好奇,李正洙重新竖起了耳朵。专家说自己已经成为了公众人物,那么电台新闻节目里也应该有我的报道。李正洙耐心地收听了电台新闻节目。时事新闻结束,开始播报事故新闻。新闻主持人果然提到了这座隧道的名字。他的神经立刻绷紧了,然而片刻间又呆滞了。“据专家透露,对李正洙先生的救援工作仍旧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下面我们来听听本台记者的现场采访录音。”

李正洙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收音机里传出了天天与李正洙通话的那位专家的声音。“目前解救被困者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烦。坚硬的岩石层和酷暑使救援工作迟迟没有进展。雪上加霜,两天来的雷雨天气又耽误了救援工作。救援固然是第一要务,可我们还要考虑救援队员的人身安全。但是只要被困者不放弃希望,我们还是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解救他的。”

李正洙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关掉收音机给专家打了电话。专家立刻接了李正洙的电话。李正洙劈头盖脸地问道:“刚才在新闻里听到要尽最大的努力来救我,是真的吗?你真的会尽最大的努力吗?”

专家一时不知所措。面对无言以对的专家,李正洙再次催问:“你真的会尽最大的努力吗?”

“……”“没必要做其他的回答。我一定会等到救援队员的出现。请你答应我,不要放弃救援工作,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解救我。”

听到李正洙的再三哀求,专家回答道:“是的,我一定不会放弃。我会第一个出现在你面前,而且带着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我相信你这句话,我一定会活着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二人间的通话持续了很长时间。专家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瞒下去,于是向李正洙毫无隐瞒地交代了目前的救援进展情况。李正洙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地听着专家的话,他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他看了一眼蛋糕后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他们的通话主要集中在食物问题上。听专家的讲话,似乎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没有食物根本不可能支撑下去,从目前的救援进展看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手机电池也是个问题。如果与外界完全隔绝,很快就会出现恐慌症,一旦患上恐慌症心理防线也很快崩溃。”

李正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电池信号灯。电池只剩下一个格。专家还在说什么,李正洙毫无顾忌地打断了专家的话:“你一定要救我出去。今后的通话也只能在最要紧的时候进行。还有,别告诉我妻子我已经知道目前救援状况的事情。我会在她的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听着,我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金美真天天为李正洙的救援工作而奔波,拯救李正洙是她每天生活的全部内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全部倾注在李正洙身上也觉得不够。她刚一出院就来到了救援现场,救援现场仍旧禁止通行,不管金美真怎么央求他们就是不肯让她进入施工区。金美真只好打道回府,可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决定去一趟公路公司。金美真不仅没去过公路公司,就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事实上知道公路公司的人又有多少呢?她搭上出租车叫司机开往公路公司,出租车司机也只能在导航的帮助下才确认了公路公司的准确位置。出租车带着金美真驶出她生活的城市沿着郊外公路跑了一阵子。原来公路公司位于一座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大城市中心,一座十几层高的大厦门面上挂着韩国公路公司的巨大的牌子。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大楼。大楼走廊两侧全都是办公室,每扇门上都挂着某某科的牌子。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停在了走廊尽头一个办公室前,办公室门上挂着公路管理四个大字,她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办公室里谁都不关心金美真的闯入,他们只是看一眼这个陌生的闯入者,然后又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接待她。金美真必须找到其中的负责人,她环视一下坐在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但他们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谁都不愿意抬头与她打个照面。金美真大声喊道:“隧道塌了,你们是怎么修的!”

金美真凄凉的喊叫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看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金美真的眼睛立刻被泪水蒙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隧道怎么会塌呢?你们为什么不去救援?!”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挂在了清瘦的下巴上。金美真缓步走到一位年长者旁边,她觉得必须找一个具体的负责人理论理论。“隧道坍塌已经一个星期了,可你们这些官老爷们却无动于衷!该交的税金我们都交了,该交的交通费也都交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那座隧道是怎么修的?为什么不到一年就坍塌?这是什么质量?谁能向我解释?”

金美真握紧了拳头。听到她的喊叫,办公室里的人们一时鸦雀无声。很显然,金美真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当作有罪之人。可他们也不甘心仅凭她的一张嘴就成为这次事故的罪人,他们理所当然地想采取防御措施。对坐在办公室里的他们来说自我保护意识占据了头等重要的位置。他们谁都很清楚如果这个女人的举动被媒体曝光他们将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她为什么偏偏要到公路公司来闹?为什么偏偏到我们的办公室来闹?为什么要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找上门来?不行,一定要制止这个女人的行为,否则如果媒体闻声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有一个男子站起来走到了金美真的面前。“这位女士,说话要讲道理好不好?我们公司怎么啦?你到这里来想得到什么?救援自有救援部门来进行,事故责任自有相关施工单位来负责,你在这里这么闹下去能解决什么问题?”

金美真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男人的眼睛上。看到她的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男人一时不知所措。看她的架势似乎要活吞胆敢来挑战的对手。还好,她将目光从那个男人身上移开转向众人。“你们真是热衷于业务啊。看看你们的桌子上有一篇关于隧道坍塌的资料吗?”

金美真的嗓门越来越高了,她越说越激动,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东西又是撕又是扔。“我丈夫还被困在隧道里!我丈夫遭遇了一场荒唐的事故正在死去!我丈夫因你们建造的豆腐渣工程正在饿死!可你们都在干什么?看看你们手头上有一篇有关这次事故的资料吗?你们都坐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回答,说呀,你们在干什么?!”

还是那个男人粗暴地拉了一下金美真的胳膊。“我跟你说过,你找错地方了。那座隧道是不是豆腐渣工程自有专业部门来鉴定。我们只是管理部门,再说坍塌的那座隧道也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那是属于地方管理的隧道,与我们毫不相关。我劝你还是到别的地方去理论,别在这里闹下去了!”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劝她离开这里。有一个职员将写有相关部门联系地址的纸条塞到金美真手里。金美真眼里掉下豆大的泪珠,哀求般地向他们喊道:“出了这场事故,如果你们个个挺身而出,如果你们放下手中的活儿拿起铁锹去抢救我丈夫,我就不会这样愤怒,也不会这样冤枉!你们在空调房里悠闲地聊天,想没想过困在黑暗的隧道里的人?你们为什么不去抢险?你们为什么不去解救濒临死亡的人?你们不是管理部门吗?你们不是坐在我们头顶上的高层人物吗?我丈夫的生命正在隧道里一点一点地泯灭,他现在已经是饥饿难忍正在垂死挣扎。可你们凭什么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闲聊?谁给你们如此作威作福的权力?快给我出去,快去救救我丈夫呀!他已经挺不住啦!”

金美真的情绪有些失控了,几个男人围过来制止她的行为。看到有个职员悄悄离开办公室,那个上了年纪的,看上去职务最高的男人也慌忙离开了座位。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溜走了,只剩下制止她的几个健壮的年轻人。“既然没有做错那你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回来,都给我回来说清楚!”

金美真的叫喊声传遍了整个大楼,其他办公室的人理应发觉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可他们谁都不肯出来看她一眼。她身边只有那几个年轻人用带有威胁的口气制止她。金美真瘫软地坐在地上失神地叫喊道:“只要你们做出一点点的反省,哪怕说出一两句道歉的话,哪怕做出拿着铁锹上事故现场的样子,我也不会气愤到这个地步……”

金美真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整天,她来到了警察局。那里的态度比刚才去过的公路公司要好一些。“对不起,隧道坍塌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您不妨先到地方公路公司去看一看,然后再去看看具体的施工单位。如果您做完具体调查再提出立案要求,我们肯定会按照您的要求立案侦查的。”结论还是一样的,这场事故不是自己的管辖范围。金美真也提到过抢险问题,可对这个问题警察的回答仍然是同样的一句话:对不起,那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他们的态度还算可以,张嘴一声“对不起”,闭嘴一声“很遗憾”。

金美真又找到了消防队,可那里的人也做出同样的回答,这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在各个部门的相互推诿下,金美真最后来到了地方公路公司。可地方公路公司又把责任推向了施工单位,似乎这起事故与自己毫不相干。有一个男职员泰然地坐在转椅上边做着自己的事边回答金美真的问题。当金美真提出要见他的上级领导时,他习惯性地说上级领导出门在外,无法叫到这里来。“我听说从当初的隧道选址到建成,整个管理都是由你们来负责的。”“我们只是按照原则办事罢了。现在你来找我们提出这样的问题,我们也感到很困难。”

困难?是什么事情让他们感到困难呢?他们说的困难到底是指什么?怕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怕丢掉这顶乌纱帽?他们为什么不敢走出办公室去洗刷身上的罪过?他们从未给李正洙和金美真提供任何帮助,他们哪来的困难呢?被害者家人去找加害者家人讨说法,加害者家人不仅没有一丝歉意反而对被害者家人恶语中伤,这是我们经常看到的蛮横无理的举动。没想到地方公路公司正是用这种无理之举来对付金美真。面对他们如此不讲理的举动,金美真简直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儿地抓自己的头发。她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嗓子也哑了。她没有力气发火,也没有力气理论。她无力地说:“你说我应该上哪去讨说法?去找施工单位?你说你们是按照原则办事的?”“还是去找施工单位更好一些。我们这里没法回答你提出的问题。这座隧道的施工是按照相关施工原则进行的,也是我们亲自监督管理的,从程序上看没有任何问题。”

这又是什么话?按照原则施工的隧道坍塌了,作为管理部门他们还没有任何责任?“你再说一遍!按照原则施工的?按照原则施工的隧道怎么会塌呢?难道隧道坍塌就是按照原则办事的结果?已经酿成了天大的事故,你们还敢说是按照原则办事的?说!你们跟施工单位都有过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金美真虽然疲惫不堪,可她的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你不觉得说话有点过分了吗?我说过,我们只是按照原则办事罢了,请不要乱说话,你这是无中生有,是诬陷。”

地方公路公司的职员反倒教训起了金美真。金美真没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为自己辩解的职员。看到她愤怒的目光,那个职员很不自然地将目光转移到办公桌上的文件上。她那喷射出火焰的目光似乎要吞掉眼前的这个职员,可她的泪水又显示出她的软弱。她含着眼泪哀求般地说道:“求你们快去救救他,救救我的丈夫。他要是能够活着回来我干嘛要埋怨你们呢?求你们,一定要救出我丈夫。”

对金美真来说睡觉已经成了奢侈的事情。白天整日东奔西走,到了晚上彻夜不眠。上午上班时间一到,她身穿宽松的休闲服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上了出租车她先说要到车站,又改口问去首尔需要多长时间。出租车司机回答大约需要三个小时,金美真说那就直接到首尔江南区三成洞,然后坐在后排座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眼里似乎装着一面永不干涸的大海,眼泪没完没了地流了下来,流出来的泪水似乎比喝的水还要多。她擦了一下眼睛打开了钱包,钱包里夹着她们一家三口的相片。李正洙笑得那么灿烂,女儿秀珍笑得那么可爱。即使这钱包丢了,捡的人看到这阳光灿烂的家庭照片也会老老实实地归还失主的。泪珠掉在了李正洙灿烂的笑脸上,一滴,两滴,也掉在了自己和女儿秀珍的笑脸上。看到后排座上的客人不停地流泪,出租车司机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回事。金美真摇着头回答:“没什么,我先生下班太晚,我只是很想念他。我太想念我的先生了。”

首尔,一座高楼大厦林立的国际化都市。

金美真站在这一片由钢筋混凝土制造的“人工树林”之中,十分扎眼。她身着宽松的休闲T恤,脚上穿着拖鞋,眼睛也肿得像蛤蟆,活像因家庭暴力被迫离家出走的流浪女。人们身穿整洁的正装匆匆走过她的身边,他们的目光自然集中到她的身上。

她毫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一脸愤怒走进了一座高大的建筑物里。警卫拦住她,一开始用亲切的口气问她找谁,可看到她充满敌意的目光,警卫的行为也变得粗暴了。“闪开,我要找你们的领导。”

金美真根本没把警卫放在眼里。警卫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说道:“你不能进去,有事跟我说。”

金美真当然不吃警卫的这一套,她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门口。警卫追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聋了?怎么,想去警察局吗?”“警察局?”

金美真布满血丝的眼里顿时喷射出一股杀气。“你在贼喊捉贼!该喊警察的人是谁?是我!该喊警察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我要把你们杀人不眨眼的领导告到警察那里去!”

金美真提高嗓门大声说道。趁警卫一时愣神,金美真一挥手甩掉他,清一清嗓子大声喊起来了。此时不吐出心声,她将窒息而死。“你们这个公司把我们一家一步一步逼向毁灭,夺走我们的爱情,夺走我们的笑声,只给我们一家留下无尽的痛苦,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不是说要喊警察吗?快喊呀!你不喊我喊!”

说着,金美真掏出手机拨打了112。她异常的举止吸引很多人聚集在她身边。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也有一些人用手机拍起了现场视频。看到势态有所失控,警卫立刻跑进警卫室打了紧急电话。

金美真环视了一下围观的人们继续说道:“大家来评评理儿,这像话吗?因为豆腐渣工程,我丈夫被困在坍塌的隧道里正在走向死亡。我就是被害者家属,我是到这里来讨说法的。他们不仅不去看事故现场,反而把我当成危险人物想要把我轰出去!我丈夫在隧道里思念着我和女儿,每天与死神抗争!饥饿正在分分秒秒威胁着他的性命!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让警察来抓我?你们知道我来这里费了多大的周折吗?所有的部门都在推卸自己的责任,把我当作皮球踢过来踢过去。他们都说隧道是按照原则设计并施工的。如果是按照原则设计施工的,那么为什么会坍塌呢?何况是建成通车不到一年的隧道!隧道坍塌了,责任该由谁来承担?难道是驾车通过隧道而遭遇不幸的我丈夫吗?是天天盼望丈夫早日回家的我吗?看他们现在的态度,好像这场事故的肇事者就是我和我丈夫。他们想方设法推卸责任,只想保护自己的乌纱帽,根本不考虑被害者的安危。我是从事故现场来的,我根本没有看到过这家施工单位的人前去抢险。我只是一个想守住自己家庭的女人,我只想守住我心爱的男人,只盼望他能够活着回家。大家都看到了,警卫不让我进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他们把我丈夫推进了死亡的深渊,我到这里来诉冤有什么不对吗?”

这时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些围观者跑进了楼里,可金美真一动不动。大部分人冒着大雨陪金美真一起站在雨中。倾盆大雨不仅没有冲散人群,反而增添了他们的愤怒。因寒冷和愤怒,金美真浑身发抖,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围观的人群一言不发,可他们在心底里已经产生了共鸣。有个姑娘举着雨伞向她靠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姑娘的体温立刻传到了金美真身上。有位先生也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有个孩子妈妈走过来从包里掏出手帕为她擦拭了头上的雨水。此情此景充满了同情和温馨。人们渐渐围拢过来了,他们都用无声的行为安慰这个不幸的女人。

应警卫的呼叫来了一帮人,可是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们也无法采取什么措施。雨还在下,老天似乎也在同情金美真的遭遇,变本加厉地泼下了雨水。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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