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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28 19: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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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小柔

出版社:文化发展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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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话说完

把话说完试读:

自序时间落在水仙上

“时间”这个概念很奇特。它是我们每个人手里的一把佩剑,似乎平时也没什么用。钟表不是天天挂在我们面前,各种版本的台历、日历也提示着我们时间——可就算晒朋友圈,晒的也是句子,绝不是日子。

时间,是特别容易被我们忽略的东西。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是反过来的,我们非常轻易就被时间忽略了。所以,我们在生命的这条河里,刻舟求剑。

大家手机里的拍照软件已然全部替换为“美颜”模式,显得瘦、看上去美是唯一标准。我们习惯了修完图再发朋友圈,显得时光的痕迹在我们身上很不明显。其实,肩周炎、颈椎病或者其他亚健康疾病,已经在暗示我们:在时间这条河里,我们已经过了很久。

我最害怕大夫一边翻着病例,一边冷冰冰地问自己的年龄,因为所有的美颜模式会瞬间被戳破。我们在这段数得过来的光阴里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所以我很珍惜每一个过去不再来的日子,就像珍惜那条已经被拖上岸的“刻舟”,它记录着我在这条河里的故事。

人间太嘈杂。有时候会怀念在新西兰的日子,没有网络,连人都没几个,满眼只有大片大片的风景,把孤独和美揉在一起。没人的地方正适合我——随便把车停在树林里,循着海浪声就能找到海。肯定会有个小木牌儿上写着海滩的名字,但在我眼里都是字母,叫什么都一样。海鸥多得像在热锅里翻滚的汤圆,一眼望去全是小白点儿,海岸上一坨一坨光溜溜的,居然是东一只西一只的海狮,它们闭着眼在太阳底下睡得像个醉汉。我光着脚站在海水里,感受着空灵和辽阔。海鸟的叫声,海浪轻抚的荡漾,其他的,就是我自己的呼吸了。

后来海滩上又来了一个人。他举着个收音话筒,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们彼此对视而笑,他就远了。

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时间被放大。海天用颜色代替了钟表的指针,看一眼,就知道,此时该往回走了。

安静,能让一切变得透彻。

不仅仅有“从前慢”,其实现在也可以慢,只是我们身边都是催促的声音,我们也就习惯了被催促,同时也去催促别人,没人有静待花开的耐心。

他们说互联网时代讲究的是效率速度和执行力,可我就是个给时代拖后腿的人。我心猿意马,磨磨蹭蹭。我对世界的很多角落充满好奇,动物、植物、石头、泥土等等,它们没有语言,只用变化诉说时间还有来历,坦诚得毫无心机。我觉得,我怕话都少了,因为语言没用了。我不过是目前灵长类的最高级,一个物种而已。“我们常常对现实力不从心,幸好,还有那些无用的美好,宽慰每一个人。”我就是那每一个分之一。我讲着自己日子里的故事。

这里攒着十几年的时光。整理书稿的时候,简直就像阅读自己的生活档案:在某一年发生过什么大事,在某一时刻发生了什么小事,全都扑面而来。

你跟着这些线索,是不是也能回想起自己的这十年?比如,非典那年你是怎么过的?你追过哪届世界杯吗?十年前当你动了买房子心的时候,你还记得那时候的房价吗?你还记得自己年轻了十年的样子吗?你觉得自己比十年前胖了还是瘦了?

跟着时间,回去。

单位楼下有一个花鸟鱼虫市场,规模特别小,但卖花的挺多。我就是在闲逛的时候看见摆了一地的小花盆,地上扔着的纸壳子上歪歪扭扭写着“栀子”。繁茂的花骨朵被绿色的叶片包裹着,捧在手里就是一把茁壮的生命力。当即就把它买下来,摆在书桌前,绿油油的一簇。五天过去了,花骨朵掉了几个,一副坚决不开的态度。下午出去了一趟,再坐回桌前,白色的花瓣摇曳而出,满屋子清淡香气。到了晚上,我细细地看着这盆栀子,它默默地为你打开花蕾,就那么简单地又开了一朵,花蕊处泛着清新的香甜。

原来时间落在了花上。

此时,我的桌前小小的栀子开着,台灯上站着四只监督我工作的鸟,楼道里偶尔传来咳嗽声和细碎的脚步声。此刻,生活不是风情画,是日常,一切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静待花开,在光阴里照顾好自己。 第一辑世俗的鸡零狗碎

我们经常做着各种努力,想让自己脱胎换骨成为主流人物,成为脱离世俗的上等人。媒介不停地煽风点火,不是告诉我们巴黎什么最时髦,就是告诉我们怎么吃喝玩乐才算高级,它一点儿都不考虑我们的腰包和我们来源的层次。在所谓时尚的鼓动下,我们都眼睛发直地奔有老外出没的地方去了,在本世纪,学会了嫩肤、提高性功能、躺在床上吃早点、视频聊天等等臭毛病。

可对于一个天生就有腋臭的人来说,用再多的香水掩饰也只能把自己身上的味道越搞越恶心,干净利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挑了胳肢窝底下那个腺。你们全家都是白领

哪类人算白领,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们就像当初的文学青年一样,本来是对少数人的尊称,后来满大街都往外冒文学青年的时候,这个称呼就不值钱了。再后来你要夸谁是文学青年,对方会把眼睛一瞪:“你才文学青年呢,你们全家都是文学青年!”好像我侮辱了他们祖宗三代。目前白领也有这个趋势,但还处于初级阶段,他们正像地沟跑水一样咕嘟咕嘟流得哪儿都是,你要不把他们当白领,他们就跟你急。

一次旅游,有个整天穿西服的男人总和我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他就像整个韭菜地里冒出一畦蒿子一样,虽然都是绿的,但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我问他是做什么的,他夹了口菜说自己是白领。就这样一个西装革履的白领每次去厕所都让别的游客误以为是饭馆的,不是拦住他叫再端一盆稀饭就是让他把空啤酒瓶子撤下去,搞得他很生气,吃饭的时候宁愿憋着,他觉得自尊受了伤害。

白领其实很热情,经常指正别人的言行,比如,中午那顿饭服务员端上来一盘当地特产素炒血腥草,大家赶紧大口地往自己嘴里夹,还没咽就开始赞不绝口。那东西很古怪,明明长得像青菜,可嚼起来却是肉味儿,我没心没肺地说:“还挺好吃,又能补身体,要天天吃还能省不少钱,可惜咱那儿没有。”后来白领一直让我看一本叫《从无领到白领》的入门书,说了一个多小时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认为即便你没吃过血腥草,当着别人的面也要做出一副你见过吃过的样子,这涉及别人如何看待你,你要给别人留下什么印象的问题,他说这是世界观的体现。

旅游在外也奇怪了,穿得挺时髦的一群人只要一到饭桌上,就像被饿了好几天,主动抢吃抢喝,本来胃口小和咀嚼慢的也怕自己吃亏,什么菜都先夹几筷子到自己的小碟子里储存着,然后才安下心来吃大转盘里的,白领说这样显得很没素质。我可管不了这个,因为稍一疏忽饭菜就没了,不吃饱肚子就要挨饿,反正谁也不认识谁。白领倒显得很绅士,每次想吃什么决不直接去夹,而是偏着头对我说:“你吃点这个。”我每次都说:“我够得着,你照顾自己吧。”然后他的菜才在空中拐弯,像个设置好的程序,弄得我少吃了不少好东西。

南方很少有面食,所以晚上那顿难得给每桌端上来两盘花卷,南方人大概不会做这东西,所以端上来的有大有小,一桌子人嘴里大骂旅行社,手底下却快得出奇,还没转45°,盘子里大的全没了。白领也急了,站起来伸着筷子扎了俩,其中一个落到我面前,定睛一看,简直小得跟鸡蛋似的,盘子里剩的哪个都比他夹的大。我边嚼花卷边下定决心以后吃饭决不跟他在一桌,这时候大搞孔融让梨高姿态太吃亏。可是饭后白领喝着茶告诉我他的理由。他说:“你第一次夹花卷时要挑一个小的,第二次去夹时还要挑一个小的,这样你能比较快吃完两个花卷,第三次去夹时就要挑一个大的,这样你就能吃饱。反过来,你第一次挑大的先吃,第二次还吃大的,那么你就没机会吃第三个花卷了,因为在你啃两个大花卷时别人已捷足先登了。”我觉得他简直在说梦话,哪有那么多花卷等你夹啊?他自己也才吃着一个小的。白领的成功理论显然没有考虑到我吃第一个小花卷时别人是否已经把大花卷全都抢走了。

现在谁要说自己是白领我一准离他远远的,他们的脑子就像被那些到处兜售的成功励志类的书给毁了,琢磨问题的方式总跑偏,从来不因地制宜。照这么发展下去,白领这个很小资很时髦的概念又得给毁了,没准哪天谁赞美你是白领,你也会瞪着眼睛说:“你才白领呢,你们全家都是白领!”都是妖蛾子

赵文雯最近又变得神秘兮兮了,看见我也不像往日那样嬉皮笑脸,一个月里被我撞见两次拎着一大包大约有40卷卫生纸往家走,次次神色慌张,好像刚从银行劫钱回来,就差把高筒袜罩脸上了。后来有一次在楼道里碰见她老公,才知道赵文雯扬言要做“无毒”美女,最近在狠命排毒,要不是肠子跟别的器官连在一起,估计上礼拜就已经给排出来了。

作为最好的邻居和闺中密友,我自然要去冷嘲热讽一番。刚进她家,连拖鞋还没换利索,就看见赵文雯弓着腰一溜小碎步跑进厕所,半天没有动静。好不容易看到她一摇三晃地出来,我赶紧一个箭步上去拽住她的小细胳膊:“你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跟自己肠子过不去不可,排得光剩几米肠衣还活不活啊?”赵文雯一脸破罐破摔的表情,看样子立场还挺坚定,她软着腿走到床边说:“那怎么办呢?已经这样了。”后来赵文雯才跟我说,她看见到处都在说排毒健身,最后禁不住一个承包了医院美容中心的朋友开导,进行了一次淋巴引流排毒,就是用一种振动的仪器按摩,从脚底往上推,但效果不明显。那朋友建议她灌肠,赵文雯也没走脑子,交了1000多块钱就把自己晾在特制洗肠机面前了,当38摄氏度左右的过滤纯净水用0.1个大气压从赵文雯的肛门输入直肠,对总共约1.5米长的大肠肠道进行分段冲洗的时候,她才知道洗肠跟洗脸不一样,可惜晚了。因为肠内正常的菌群失调,无毒美女赵文雯都快住厕所里了,就这样她却一脸怨气地说:“太费水了,一天一个字儿。”她不心疼自己的肠子,倒抱怨起冲马桶的次数来了,这人简直无可救药。

最让人生气的是肠子刚好,不知道有谁跟赵文雯说她肤色不健康,现在不流行惨白,流行小麦色。可是想晒黑也不那么容易,她买了瓶褐色粉底,一出门就跟往自己脸上撒了把土似的,整个人特别乌涂。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4天,第5天她老公突然敲我的门,让我快去他家。看那焦急脸色,就知道赵文雯又弄出了妖蛾子。

这回赵文雯倒笑眯眯地坐在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本美容杂志,上面说目前正在流行一种仪器,能根据心情、服饰更换皮肤颜色。想要肤色稍黑一些,可以全身涂上一层特制橄榄油躺在一张跟水晶棺似的床上用特制的灯照,20分钟一次,这种制作出来的肤色一般可以保持两到三个月。赵文雯总觉得自己夏天露在外面的胳膊太白,想给“小麦色”一下。别说他老公惊了,我也张大了嘴,仿佛看见过年送礼用的红苹果上那个用阳光“晒”出来的“福”字。我说:“你又不是面包,怎么能那么烤呢?”她不理我,接着畅想拥有一双小麦色臂膀的幸福。后来他老公说:“你要再这么瞎折腾,咱离婚算了。”她就服了,转天连褐色粉底都没往脸上糊。

楼道里再遇到赵文雯老公的时候,我问:“最近你们家活宝又折腾嘛呢?”他说:“减肥呢,推陈出新。晚上我回来晚,你去我们家吃饭吧。”因为要等个电话,我把赵文雯叫我家来了,我们都懒得做饭,就在饭馆叫了几个菜上来。摆好碗筷,她忽然说:“哎哟,我不吃肉。”我按着电视调控器:“在我这儿就别绷着了,肉多好吃。”抽眼看她已经把一片肉放嘴里了。等我看了会儿电视回到饭桌前又惊了!赵文雯不仅吃肉而且不少吃,但她只是嚼嚼,无论肉片还是肉丝,最后出来的都是搅馅儿。她瞅我一眼:“看什么?减肥期间我不吃肉,只能过过嘴瘾。”养殖美女

美女也分品种,这要看是养殖的还是自然天生的,天生丽质的女人是尤物,量少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近身。养殖的美女很难具备尤物的气质,那是人家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就像我们宿舍一个女生从小在大炕上待惯了,不管坐哪儿都很自然地用两脚互相把鞋蹬掉然后盘腿,现在自己都开会计师事务所了,到哪儿查账腿倒是不盘了,但蹬鞋的意识还有。谁不想当美女呢?你要抽冷子喊一个鼓嘴耷拉眼角的女人“美女”,她会满脸不高兴地拉长声音说“讨……厌”,其实心里美着呢,因为不管长相多寒碜,在每个女人心中,自己都是美丽的。

养殖型美女也分放养还是圈养,放养的更懂得修饰,圈养的就只知道一门心思地照葫芦画瓢。Y姐属于悟性开发比较晚的,她27岁的时候,我们开始嫁人的嫁人生孩子的生孩子,她连恋爱还没谈,整天风风火火地盲目以为青春永恒。她洗脸跟洗手用同一块肥皂,抹润肤霜的时候也是用手一胡噜抹到哪儿算哪儿,外出总是随手抓起一件T恤就套在身上,经常前胸印着“××纯净水”,或背后写着“××牛肉面”。我一直奇怪为什么Y姐那么不修边幅,一天里用于打扮的时间还不如一只猫舔爪子的时间长,她出门就差往自己脸上再撒把土了。难道装扮得那么朴实是怕有人途中劫色?后来Y姐跟我说,打扮出来的美都是短暂的,她要让有心人发觉她的美,这样得来的爱情才是真实的。

直到30岁还没遇到土里刨金的人,Y姐急了,她眼瞅着那些长相有缺陷的女人都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过上了幸福生活,终于顿悟,女人要发觉自己的美丽,于是她开始了圈养美女的日子。

其实就算是圈养也需要时间,但Y姐觉得自己的青春小鸟就要一去不回来,想的都是速成的招儿。她先是通过电视购物塞了一柜门的“神奇翘臀裤”“速效瘦身内衣”“魔术丰乳贴片”之类的东西,然后跑一家从没听说过的医院往胸部注射了“英捷尔法勒”软组织,她的脸让美容院用一个月的时间弄得比脖子白几十倍,弄得脑袋怎么看怎么像直接装上的,一点儿过渡都没有。Y姐在精神上拼命追求童心童德,别人是装嫩,她是从心里往外觉得自己就是青春逼人。

有一天她在电话里急着约我去麦当劳见面,让我借几本书给她。我站在自己的书架前看了又看,不知道哪本适合圈养女人,最后找了几本封面上有美女但过了期的时尚画报。她起步晚,要是再多看点儿世界流行趋势还不把自己逼疯了?30岁的女人为美已经急得撞笼子了,对于走火入魔的人哪能再火上浇油。Y姐就像刚拉秧的黄瓜,虽然水灵灵的,但眼瞅着就要过季。

透过麦当劳的玻璃,我看见Y姐正小口地喝着一杯咖啡,等我坐在她对面,发现她的咖啡还是满的,原来她只是隔几分钟把杯子在嘴边晃一下要个形式,她说口红沾在杯子上很恶心。经过一段时间的圈养,她是跟以前不一样了,那时候别说咖啡,连喝冒烟儿的开水都咕咚咕咚的。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除了惨白,把黑眉毛还都给连根儿拔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倒过来的咖啡色对钩儿。经过加工的胸部给人视觉上足够的压迫感,搞得宝姿外衣鼓鼓囊囊,说起话像怀里揣着兔子,总是一跳一跳,我生怕动静一大再把那杯满满的咖啡弄洒了。

以前给宿舍捆过墩布的Y姐现在也不知道还干不干活,伸出的手也美了甲,只不过有的图案已经磨去了多半,正苟延残喘。我们边说边聊,我发现人的外貌经过养殖性情也变了,她始终在把玩买套餐赠的Hello Kitty。我问她为什么喜欢这东西,她把咖啡杯晃了一下说:“我们女孩子……”我差点被巨无霸噎死。30岁的Y姐大概真以为自己就是13呢,我真担心她哪天会在头上扎个粉色大蝴蝶结扮猫猫出来。由此我认为圈养出来的美女多少在心理上有些失衡,她们不能正确地看待自己。

放养型的美女比圈养的放松,但效果基本上相同,这要看每个人对美的悟性有多高。尽管成就美女的路上有得有失,但我们最终都成为了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养殖型美女。用鞋底儿粘钱

情窦初开的青春期经常有人暗示你“交个朋友吧”,一晃到了内分泌紊乱的伪青春期,呼啦一下子冒出更多的人打来电话就说“咱一块儿干点儿事吧”。我更喜欢后者,因为这些人不分性别全都对生活充满激情,他们有理想,说起前景滔滔不绝,心里的小九九别提有多清楚,好像满大街的钱就等着你出去捡,你都不用自己弯腰,走一趟,鞋底儿一准儿粘的都是钱,还甩都甩不下去。你要问他们,咱这买卖能赚个万儿八千的吗?他们会瞪你一眼:“嘛玩意儿,万儿八千?实话告诉你,至少这个数!”如果你仗着胆子认为他们伸出的一根手指头代表十万,就一定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你一定要说100万,这样没准还说少了呢。

热衷拉你入伙的人有两种千万别拿他当回事,一种属于微波炉,一种属于洗衣机。微波炉表里不一,忽冷忽热,他说的“事儿”完全无法判定其可行性,他们属于想起一出是一出型,比如自己那儿还八字没一撇,却一天给你打八个电话,弄得你还觉得特不好意思,似乎耽误了别人的大事。去年有一个微波炉,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拉个班子写情景喜剧,我睡一觉给忘了,转天天刚亮,电话又来了。我只好不吃不喝把自己关了两天写出24集故事梗概,再转给一个朋友的工作室,让他们马上填充内容。等都弄完了,微波炉倒不急了,他不像高压锅,喷气儿或者不喷气儿怎么也算有个讯号,你至少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微波炉要么一点儿动静没有,要么就用微波射线穿透你,根本掌握不好火候,用着一点儿不省心。

另一种洗衣机,是那种没心没肺型。他说的事也许是真的,但他跟你说之前大概跟100个人都信誓旦旦过。我在一个聚会上遇到过一个女洗衣机,她穿着蓬蓬袖的连衣裙,腰上的肥肉把布绷得紧紧的,从上面看活像唐老鸭的相好,视线稍微向下,又像一个端午节过期的肉粽。那天有人在说荤段子,她一直含蓄地举着纤纤玉指捂着早已笑开的樱桃小口,在话题即将结束时做百思不解的模样,用无知疑惑的语调轻轻说了句:“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谁都听得出来她在装蒜。就是这么个人,临走时一直在对我说“咱们打电话啊”,我自然没放在心上。

过几天她就来了电话,要拉我一起入伙做事,口若悬河后依然提醒我“打电话啊”。当我把电话打过去对着话筒大声说:“嘿,是我呀!”她却语气迟疑地想不起我是谁,曾经找过我干什么了。两个月,三个月,半年过去后,我正和几个朋友在酒吧聊天,突然脑袋被一张报纸砸了一下,回头,洗衣机笑容可掬:“你怎么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好像跟我特熟似的,而再也不提半年前她死乞白赖托我办的事。等我刚给她介绍完我的朋友,她立即掏出名片和大家交换,临走时说:“咱们打电话啊!”

洗衣机的特点就是你不需用力,她会让你的世界转个不停,最终把大家搅和到一起什么也干不了,还都不清不楚的。最后你得自己打开盖子从纠缠错节的众多衣服中努力爬出来,像湿衣服一样,在未来3个月不断地滴水,生闷气。

现在依然不定期地会接到熟悉或陌生的朋友打来电话拉我入伙做事情,其间也有微波炉和洗衣机似的人物,但不管他们是谁,是否来真的,我已经不冲动了。一般情况是放下电话该干吗干吗,跑外面用鞋底儿粘钱的事太邪乎。再说了,一双38码的鞋怎么也粘不过42码的呀,谁脚大谁去吧,我继续过我的小日子。永远没多远

有一阵子到处都在问“永远有多远”,其实永远真没多远,就像去年10月,我刚面若桃花、满心虔诚地对新婚宴尔的小石夫妇说“祝你们永远幸福”,喝高了的男主角当着我们几百号人表态时话里话外都有永远这个词儿。但时隔一年,他们却放出话,要离婚了。正如听见谁结婚要准备随份子一样,对于要离婚的,我们似乎一个个突然明白过来,已经离了的,正闹别扭的,还没结婚的,都来了热情,好像特懂生活似的,人人都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劝完这个劝那个。

轮到我出山的时候一般事态已经到了尾声,也就是说离婚证都发下来了,但我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到了小石,刚进人家门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特庸俗地问:“为嘛呀?”她倒了杯水,把饮水机弄得咕噜咕噜响,以至于我没听清前几句话,等水端过来的时候,她什么话也不说就往我旁边一坐。我以为她是故意不说让我猜原因,我就奓着胆子朝庸俗里想:“他外面有人了,被你捉奸在床?”她摇头。“他赌博,输尽家产?”她摇头。“他身患绝症,跟你大义灭亲?”她瞪了我一眼,然后摇头。“他生理有缺陷……”她大笑起来抓起桌上的话梅砍了我一脸:“你丫的才生理缺陷呢。”而脸上的笑容是我将近一年没有看到的。

婚姻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弱不禁风,小石离婚的起因居然是马桶圈。其实在发生争执之前一点儿先兆都没有,小石在厨房洗碗,她老公从厕所出来继续看报,屋里祥和得只剩《新闻联播》的声音,但小石去了趟厕所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她坐在马桶上的时候沾了一屁股凉凉的潮湿,这湿乎乎的感觉像大火苗子让小石腾地就着了起来,她一脚把门踢开站在客厅里指着丈夫说:“我忍了好长时间了。你有没有记性啊?上厕所不把马桶圈掀起来,你懂得尊重女性吗?吃饭的时候还看报纸,我下了班累死累活给你做饭,你却一点也不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你刷完牙哪次把牙膏盖儿自己盖上了?什么都得我给你擦屁股。你不把看过的书合上,用完电脑也不拔电源。你每月把工资一千一千地往你妈那儿送我说什么了?可我给我妈买点儿东西你怎么就那么不高兴呢……”小石的丈夫都听傻了,等他明白过味儿来,把一肚子陈芝麻烂谷子也倒了出来:“你不说说你自己,你接听我的电话,查我短信息。你脱完衣服就知道扔沙发里,你坐椅子上每次都把脚从皮鞋里面拿出来,用足尖钩住鞋,而且还一晃一晃的,我早就看不惯了,可我说过什么?你买菜的时候讨价还价,为一毛钱和别人争执,回到家里零钱扔得到处都是……”

后来一个说,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另一个说,离就离,早该离。那天晚上,他们的战争终于在一个人摔门而去一个人独守空房中结束。一个曾经憧憬着“永远”,被“永远”祝福着的婚姻就这样OVER了。他们都是刚烈之辈,要换了我,一看形势不对早就自己找台阶下了,可是他们宁愿为不冷静付出代价。

我一直以为只有那些“犯歹”的事才会摧残婚姻,没想到所有细枝末节追究起来更具杀伤力。为了一个马桶圈毁掉一段海誓山盟值得吗?小石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时候丈夫可以为了她赴汤蹈火,为什么在生活平淡的时候,连上厕所的习惯都不能改改呢?“永远”是一个虚词,可见度不足3米。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种态度,更主要的,它可能是一个习惯。只有宽容才能让我们的生活拨云见日,试着给永远一个方向吧,如果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永远。螃蟹坐浴

那天早上起床,刚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就发现停水了,因为我把水龙头拧到最大,里面只有咕噜咕噜的几声干咳,跟得了肺气肿的老头似的,一点儿水都不见,最后我只好用饮水机里的水。本来想把漱口水吐了,一琢磨还不知道这水什么时候来,咕咚一下子全咽了。一会儿就听见楼道里有人开门,并且向外探头探脑,我在门镜里看着住进来两年从没见过正脸儿的邻居们,彼此说的第一句话都是“你们家有水吗”。我没开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盆里的脏衣服,心里盘算着得用几桶纯净水才能灌满洗衣机,最后决定坐以待毙。

时间很快就到中午了,楼里的人都绷不住了,几乎家家都敞着防盗门在里面来回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说一句“多缺德啊,到现在还没水”,然后再接着在屋里绕圈。楼道明显热闹了,弄得我也心浮气躁。不知道谁抽冷子喊了句:“一会儿给1小时的水,赶快接啊!”呼啦一下,楼道就安静多了,耳背的还在问别人刚才说什么,腿脚快的已经关上大门找家伙等着接水了。

所有的水龙头同时开1个小时能接多少水无法预知,反正没10分钟,我们家的盆里、池子里、锅里都是水了,最后弄得中午没法做饭,因为不光电饭锅里有水,连大大小小的碗里都是水,让人眼晕。我决定去别处蹭饭,于是到了小石家,代价是下午陪她逛街。

小石的房子是租的,刚刚收拾停当,她说要美化一下生活,就拽着我满处踅摸。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看什么都说没感觉,弄得我都烦了,就说:“你必须马上决定,别花时间瞎转悠,我家水龙头里还不知道有没有水呢。”她说:“好,那就买个大木桶吧,洗澡泡着要比冲着舒服多了,在租来的房子里装浴缸太不划算。你也买一个吧,留着存水。”

我就在古装剧里看见过皇上的偏房用大木桶洗过澡,没想到民间现在也兴这个了。那东西蹊跷,大商场里根本就没有。对于我,这绝对是个新概念,我觉得在木桶里洗澡不如直接跳到洗衣机里,小石认为我这样的人已经无法再适应时尚生活了。后来我们终于在一个专门经营餐饮用具的小门脸儿看见了令她心动的大木桶,都是刚刷上油漆的,在外面晾着,每个都有半人多高。小石谨小慎微地还着价,人家问她要几个,她的脸转向我,我赶紧说:“我们家估计现在来水了,不用这个。”交钱的时候,那个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你们买这干什么啊?看样子你们也不像卖水产的。”我们都没好意思说这个大木桶是买回去洗澡的,因为他的所有木桶都卖给批发水产的了,以卖河蟹的为多。

我们好不容易把大木桶抬上出租车,看着它我就想,这么高的桶怎么进去?洗完了怎么出来呢?没走脑子就说,要不你再买个梯子吧。小石瞪了我一眼,没说话。车子经过一个洗浴中心,我看见玻璃上用很大的字写着木桶浴,我指给小石看,她说,Shit!庸俗,那不过是公共浴池,谁去那里!

我晚上才回家,水早来了,不得不把那些锅碗瓢盆里的水依次冲了厕所。看电视的时候,接到小石一个短信,说她正在大木盆里泡着呢,如果下次我们家停水可以把它借给我。盯着手机屏幕,我仿佛看见一个女人光着身子,披散着长头发在一个大木桶里爬进爬出,远像螃蟹近像鬼。

我过不惯时尚生活,只盼着下次别再停水了。别给我配对

我一直觉得“配”这个词如果代表交往,只能用在动物身上,因为邻居左奶奶每次看见我都要说一句:“你们同学或者同事有纯种狐狸犬别忘了给我们家肥肥配一下。”我身边的朋友也在为自己的宠物找着情感归宿,几个人见了面没别的事,开口就问:“配上了吗?”所以,我觉得“配”用在动物身上很合适,因为没人给自己闺女找对象会满大街吆喝:“您看您那儿有帅小伙子吗,给我们孩子配一配。”在这里使用“配”似乎还很不道德。但在这个冬春交替的季节,很多人无辜地被四处配对儿,我就是其中之一。

忽然有一天半夜,我的手机响了。那32和弦的乐曲异常鬼魅,小屏幕泛着绿莹莹的光在桌子上闪,我赶紧抓起来“喂”了一声,对方显然不紧不慢,听筒里只能听见鼻子喘气儿的声音,大约隔了几秒钟,我又“喂”了一声,还是没人说话,我听见鼻子喘气儿和咽唾沫的声音。我把电话挂了,心想大概是谁拨错了电话。可我刚躺床上盖上被子,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我接了,情况跟刚才一样,我照着手机骂了将近10分钟,再听的时候里面已经嘟嘟嘟地断了。盹也醒了,我坐在沙发里生闷气,觉得太窝火了,而且不知道那个电话什么时候还得打来。为了停止受骚扰,我给那个电话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已经报警了。看着屏幕上的“短信已发送成功”,我打了个哈欠,打算继续睡觉。可屁股刚离开沙发5公分,电话又响了。

我接了,这次还没等我骂他,鼻子喘气儿就说话了:“请问你是……女的吗?”我简直都快气炸了,要不是因为手机是自己花钱买的,我早把它扔地上踩了。我这人有个毛病,一生气就语无伦次,而且说起话还磕巴,我刚“你丫丫丫”他就又说上了:“你先别生气行吗?我是大一的学生,在吉林,我在网站注册邮箱的时候,他们免费给我的手机配对,说我的号码跟你的号码很有缘分,我还看见了你的照片,觉得你很可爱,就打电话给你,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说你报警了,是真的吗?”凌晨4点,一个小男孩对我说“我们的手机很有缘分”,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我颤抖着声音大喊:“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你以后别再打这个号码!”然后关机,等着天亮。

其实他一说我才想起来,前几天注册邮箱的时候确实要求我必须输入手机号码,而且最缺德的是他们把邮箱的密码发短信过来,你还不能写假的手机号。

被这么胡乱配对的倒霉蛋不止我一个。我的一个同学神情恍惚,告诉我以后打电话先往她家打,因为她把手机暂时关了。我问:“你是让人给配对儿了吗?”她睁俩大眼死盯着我:“难道你也……”我说:“我已经配完了。”她哈哈大笑。我的同学用手机号码注册了网络寻呼机,那个5位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幸运地被配到16个有缘分的号码,倒是没人给她打电话,但16个人轮番给她发短信也够可怕的。我觉得她比我更惨,我是一对一单练,她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当我再次被作为美女速配出去以后,对方的语气还显得很无辜,他啰里啰唆地说给我打长途要花高额电话费,为了寻找数字情缘,每个月还要交10块钱的服务费。我就像个在婚介机构登了记的大龄女青年,隔三岔五地收到这样的电话,但给那些与我有缘的男人留的印象并不好,他们都说我跟泼妇似的满嘴脏话。可就是这样,一些意志坚定的有缘人还在给我打电话。

本着兔子急了要咬人的原则,我跟我的同学打算以暴治暴。我们找到正在IT行业如日中天的一个公司老总讲了自己的遭遇,他用食指敲着桌子说“小K斯”,立即吩咐手下把短信平台支起来,先给那些没完没了打电话的号码发200条信息,如果还不停止骚扰,就用程序连续24小时给那些人拨电话,非让他们的幸运号码废了不可。

当那些人终于不再跟我们联络,网络又将我们的电话号码跟别的手机配上对儿了。最后,我和我的同学都不得不把SIM卡拆下来,为了解气,我们用打火机把它给点了,绝了它再去配对的念头。谁是孙子

楼底下的私家车越来越多,挤得自行车都没地方放,赶上什么大动静就更热闹了,跟起哄似的,所有车一起报警,叫得人闹心。每每此时,邻居赵文雯都会把目光从电视剧上移开,看一眼阳台,然后狠狠地说:“哪天把我叫急了,拿板砖拍烂它!”并且特别叮嘱我:“你可别买车啊。”眼中满腔的仇恨。

忽有一日,我下班回来,看见一辆别克停在楼栋口,一个人在里面磨磨叽叽,车门半开着,特别碍事。我刚侧着身子提好气打算从缝隙里挤过去,看见赵文雯耷拉在车外的一条腿,之所以能立刻识别是她而不是别人——关键不在那条腿,在鞋,只有她整天趿拉着一双底下满是塑料疙瘩的短跑鞋足底按摩。她伸着一双小肉手正在人家车里东摸西摸,表情暧昧,嘴里嘀嘀咕咕,他老公看那动作一准儿得吃醋。“你替谁擦车呢?”我低着头问。她一见是我,一把就把我拉进车里,别克忽悠一下:“一哥们儿的,借我老公开开,我看看里面缺什么东西,别还车的时候再讹咱。”明显的谎话,就瞅她面色桃红,手指东戳西碰,死赖着不下去那劲儿便是已然起了什么歹念,至少是对车动了心思。

不出我所料,之后没几天,赵文雯就去学车了,天还没亮就听见她家的防盗门咣的一声,据我妈说,她比一楼那家批发带鱼的起得还早。虽然赵文雯还在学徒期间,但已经俨然一副老师傅派头,看见我锁自行车也跟过来说:“你瞧你放的这地方,人家汽车怎么过?挪挪。”我一再强调这就是放自行车的地方,可她还是提着车屁股硬是把我的老永久横在花坛里了。还有一次我们打车上街,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刚启动大约10分钟她就说开话了:“这么笨,并线啦!”“拐弯,打灯啊!”“前面红灯啊。”“有人,哎哟,这车开的!”后来司机急了,把车停在路边,大声喊着:“你开车还是我开车?我不拉了。”他把车门拉开让我们下车,我一边道歉一边翻钱包,赵文雯还死皮赖脸地坐着,扬言这叫拒载,让司机把车开客运管理处去。

赵文雯终于出师了,她老公不知从哪儿给弄了辆二手捷达,赵文雯特别俗气地也在车的后玻璃上贴上字条,上面写着“别靠近我,我怕修”,在车里摆上些绒毛玩具,再挂个“车内不许放屁”的牌子,弄得暖意融融。但她只要一上车,就像一条绝望的鱼,呼吸急促,神经紧绷,在座位上前后躲闪,左右腾挪,那情形,好像迎面来的都是苍蝇。我第一次奓着胆子跟她兜风,她的糟糠之车没开一会儿就在路上打起了嗝,我问怎么回事,她说路不平,副驾驶坐着的一个会开车的哥们儿也开了腔:“开70迈才挂二挡,想什么呢你?”赵文雯是个要面子的人,这话明显带有贬义,她突然顺势一扳,只听得“哎呀”一声,那哥们儿举着只残手在那儿晃悠:“让你挂挡,你撅我手干吗?”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想去的地方,伤了自尊的赵文雯让那个懂车技的人走了,却把我这个两眼一抹黑的留在了身边。逛完商场,我想,这次终于不用在大风里等公共汽车了,正高兴,看见我们的糟糠车跟后面的夏利亲到了一块儿,那个司机正不依不饶叫嚣。我记得以前听赵文雯说过要是车屁股被撞了,责任全在后车,那叫追尾。于是张嘴就说:“你追尾!”只见那男的瞪大眼睛,“妈、妈”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报完警,他老婆还把一个香蕉皮扔在我们糟糠车的前玻璃上。赵文雯后来告诉我,她忘了拉手刹。

以后的日子,我看见赵文雯那辆挂着“车内不准放屁”小牌子的二手捷达在小区里出出进进,有了代步工具的她变得跟残疾人似的,走一刻钟能到的地方也要开车去,耽误的时间简直“大发”了。就她那两下子,车简直成了自动提款机,总把钱大把大把地交给别人,可就这样,她还是经常很骄傲地对我说:“以后去哪儿我送你。”我说:“我怕你把我手撅折了。”她哈哈大笑。后来我看见她后车窗上的纸条终于撕了,换上了“车是爷爷,我是孙子”。三Z女人

现在三Z女人很时髦,眼神稍微迷蒙些就能让那些容易动心思的男人五迷三道。所谓三Z是指姿色、知识、资本。美貌当然是她们最重要的基础设施,加上满是外文的学历证和银行里一辈子不愁吃喝的钱,人家压根就没像咱似的庸俗地指望靠婚姻解决家里的住房问题。尽管男人们像动物园里发了情的大孔雀,一个劲儿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晃悠彩色羽毛,可三Z女人六根清净,认为这种在大白天到处抖搂身上土的小把戏很没意思。

在黄头发、假胸脯还没有流行那会儿,小董就是个地道的三Z女人。她乍一看特像天生尤物,可据她说,从上到下纸里包火,整个人就是一件现代整容技术的精品。因为有她这句话,所以我跟她开玩笑一向都规规矩矩,从来不敢东摸西捏,实在怕碰坏了什么小零件咱赔不起。

她有不少男朋友,给我的感觉是遍布全世界,因为经常从她嘴里蹦出的国家是我听都没听说过的。那些男人送她来自不同地区的香水,小董一般喜欢把塞在礼物袋里的小纸条拿出来,用一个可爱的带有吸铁石的橡皮小人贴在冰箱上,留着夜深人静时自己陶醉。有一张卷了边的,一直放在第一张的好位置,那上面写着李白的一首诗:美人在时花满房,美人去后留空床。床上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有余香。小董身上那股味儿是够猛的,我经常像中了煤气一样,太阳穴跳着疼,我盘算着何时能把她带我们家以前住过的老楼去,因为那里耗子、蟑螂日益猖獗,她去了没准儿能给当地百姓除四害呢,可又觉得这活计有些委屈了小董的身份,只好作罢。

有一天,小董找了一堆朋友去她家吃饭,她在厨房将自己做的烤鸭切成片,放上西红柿片,然后切开柠檬,挤汁,小心地浇在鸭子上。柠檬香扑过来,她问我,你看那首诗想到了什么?我答,流氓。另一个人答,红袖添香。小董夸我有想象力,另一个说我内心阴暗。

小董喜欢打网球和高尔夫,网球就算我跑折腿也接不着几个球,所以从来没参加过她组织的活动,当她说到高尔夫的时候,我抱着见见世面的小市民态度欣然前往。当车来到一个写着高尔夫练习场的墙根儿底下,我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高尔夫运动。同去的人有的打过,在议论多少杆、果岭什么的,那些没打过的,脸上也是一副见过吃过的样子,穿得跟戴孝似的,一身白运动服外加一顶白帽子。

所谓球场,不过是块将近500米见方的空地,坑坑洼洼,用白油漆画出几片假水面,地上斜插着几块牌子,写着50、100之类的数字。场地的周围用一圈尼龙丝网子围着,如果加个顶子,再往里扔俩麻雀就可以成个百鸟园。这实在跟我梦想中的绿地、阳光、电瓶车、起伏的山水相差太远,别说溪流草丛,看不见被风吹起的塑料袋就不错了。小董好像并不在乎这些,她说在海南博鳌高尔夫球场打一场高尔夫球,“果岭费”800、“租杆费”150、“球童费”120、“租车费”200,而在这儿热身简直太实惠了。她善于说实惠,跟我喜欢说便宜一样。可图便宜就别抱怨太多,我闷头照猫画虎地学着别人握住球杆,同时非常别扭地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右手的小拇指。大家都面朝一个方向用“兄妹开荒”的劲头抡膀子,然后盯着那些数字看看打到多少米了。我跟傻子似的憋足了劲把小白球一个一个打出去,我根本不介意远近。好不容易那么一大筐球终于见底儿了,球童又给我拎来一筐,绝望。

小董告诉我,这项运动是苏格兰牧人放牧时,偶然用棍子将一颗圆石击入野兔子洞里,之后发明的。你说这苏格兰人也是,多不让人省心,发明这项毫无乐趣的运动不知道弄丢了多少只羊呢。花那么多钱并且远不如咱这儿的弹球好玩。

三Z女人总是高瞻远瞩,跟你不是谈论世界经济,就是某个国际明星养的蜥蜴是从哪个地区进的货,别说男人,连我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都觉得异常吃力,因为我根本接不上话。小董倒不嫌弃我,昨天打电话问我对英式橄榄球感不感兴趣,我说我觉得青果口感还不错,她在银铃般的笑声中回应着:“我就喜欢你这样。”可是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凉透了。我的一夜情

天色渐暗,我一个人站在必胜客的门口神色慌张,手里捏着个空矿泉水瓶子不知道往哪儿扔。老段比约定的时间晚了20分钟才到,而且最不像话的是他身边还多了一个姑娘。那女孩笑起来很有特色,她的小虎牙长得比别人都长,像两颗獠牙龇在外面,以至于每次笑完她的上嘴唇都要很费劲地跟下嘴唇会合。

我们3个混迹在一群排队等着叫号的食客当中,说着废话,假装彼此问寒问暖。好不容易进去了,老段满脸心事地看着我,可嘴上还一个劲儿地说“再看看想吃点儿嘛”。小獠牙也真实在,把一个没几页的“菜单”从前翻到后,再从后翻到前,每经过一个来回的时候,她都要用纤细的食指在那上面戳上几下,那阵势真像她请客。当小獠牙终于挺起酥胸把干净利落的小后背倚在沙发里的时候,我和老段都松了口气。写单子的服务员大概是想用这个机会练练字,又看着她问:“就这些吗?我们这儿新推出了……”当服务员的余光终于落到我们俩脸上的时候,我跟老段迫不及待地抢着说:“就这些,就这些,不够再点。”显得特别没素质,特别不真诚。我看见老段的眼睛略向外凸着,以显示他的不满,他一感到不满的时候,就这样把眼珠儿凸出来,活像一条金龙鱼。

当小獠牙一边用手拽着松散的裙摆一边捧着个玻璃碗向自助沙拉区走去的时候,我一把抓住老段的胳膊竖起大拇指:“哥们儿,你真高,从哪儿弄这么一个女孩?论面相,打灯笼都难找。”他似乎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我讲,原来老段背着老婆在网上假装纯情,把自己说得跟神似的,网名叫“冰清玉洁小龙女”的姑娘就招呼也没打投奔他来了,都到他们家门口才打的电话,老段不敢耽搁,就把她揪这儿来了。随着他语气加重,呼吸急促,我知道最关键的要出口了,最后他说:“你就当救哥哥一把,先让她跟你住几天,我一定想办法尽快把她打发走,行吗?”老段在网上勾三搭四、风流倜傥的潇洒劲儿都没了。我跟他老婆是好朋友,也不想他们之间出现什么变故,所以只好舍生取义。

老段一看我同意了,好像吃了定心丸,冲我挤眉弄眼。我朝他指的方向一看,好么,小獠牙真卖力气,正用一把不锈钢勺把那些零碎往玻璃碗里压呢。自助沙拉是能盛多少给多少,但只能盛一次,别人碗里的一看就知道是沙拉,小獠牙手里的整个一碗果菜泥。我张大了嘴跟老段说:“这姐姐还真会过日子,就差自己在那儿吃完了再回来了。大概因为思念你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人一见能吃的眼都蓝了。你这网友是城市的吗?”老段没理我,微笑着冲小獠牙摇了摇手,抬手间尽是风情。

小獠牙暴饮暴食了一晚上,盘子逐渐空了,衬着窗外的隐约灯光,我觉得自己在赴一个吸血鬼的聚会,当小獠牙终于心满意足地把残留的口红都抹在餐巾纸上,当她把最后的橙汁一饮而尽,我们知道晚宴结束了。

出了门我才知道这个阴谋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因为老段比猴子还快地跳上一辆出租车,小獠牙却顺理成章地挽着我的胳膊。

到家了,我满心不乐意地拿出备用被褥,她倒是很懂规矩,没坐稳就说:“送你件礼物吧。”我立刻摆出一副推脱的姿势边说“别那么客气”边看她在自己包里翻,最后跟变魔术似的,她从一个塑料袋里抖落出一团布,啪地甩开。你猜是嘛?一条花内裤。我一看都惊了,哪有一见面送这东西的?再说俩女的大晚上你一条我一条,还搞得情意绵绵,这多瘆人啊。我没接,这回轮到她说“别那么客气”,一把就扔到我怀里。

她说这内裤是从香港买的,每条裤腰上都弄了颗红心,据说它能检测情人与你是否情投意合,随着体温升高,那颗心就会发亮。如果你的亮了而他的不亮,就说明你们不是一条心。小獠牙说她觉得这个好玩才买的。我手里拎着这块屁轻屁轻的布心里直犯嘀咕,幸亏我跟小獠牙的是一对儿,亮不亮互不相干。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她已经去洗澡了,推门出来,透过睡衣,小獠牙肚脐下面的小红心一闪一闪,仿佛情人的眼睛,看得我心里扑通扑通的,我说:“水够热的吧。”她说:“热水舒服。”躺在床上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这么另类的“一夜情”来得太突然。天一亮,我就给老段打了电话,让他接人,并且在他来的时候把另外一条花色不错的激情测试三角内裤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被迫单身

老路跟我说他又“散伙”了。在认识他的10年中,我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这句话。25的时候,他仗着自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才情在我们这群朋友里放了话,说非大夫不娶,而且那阵子他身上确实也总沾着一股来苏水味儿,从三甲医院到地段医院,从急诊室到药房,从大夫到行政人员,他的女朋友换来换去,最长的时间一年,最短的也就吃份刨冰或者喝瓶可乐的光景。35岁的时候,老路依然单身,但他像对全市的卫生系统做了一次全方位的摸底调查似的,最后连哪个厂的卫生室有几名编制都非常清楚,而且但凡是家医院,他就能找出个熟人来。

婚姻如同买彩票,不是你肯花大钱肯下功夫就能中头彩,何况他挑的号都那么偏门。他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要顺眼。按理说这标准不高,可能顺他眼的一般都是港姐类型,实属女人中的极品,像刨人参,人工种的再名贵也没戏,一定要找那种罕无人迹的野山参。你想此类女人即便遇到,条件也不低啊,哪会只看中老路的才情呢?这些年老路花在谈恋爱上的钱够买套房子的,他倒是挺想得开,每次分说之后就说:“散伙了正好,后面肯定还有更好的。”他总盼着后面,一晃就到了35岁。家长绷不住劲了,开始调动各种关系帮他找对象,他眼看着自己一天天长起来的啤酒肚,为过早流露出中年相感到心寒,择偶标准在固守了10年后终于松动,最后坍塌。

10年前的人还看重一些才情,10年后人们对婚姻的期待现实多了,还没见面就把条件开出来了,比如要单过,要在什么地段有什么样的房子,每月固定收入不能低于多少……如今老路对女人已经没有标准了,他说,只要她们不挑他就行。可是,风水偏偏就转了,老路说如今这世道到年龄不结婚的除了特好的就是特坏的,还有一种是胡混的,他就属于条件不好的。前些日子给他介绍了一个在报社工作的女的,介绍人就说个矮,老路觉得他们该有共同语言了,回来就跟我说:“个矮得都到极限了,穿高跟鞋才一米四,推一辆二六的车得举着俩胳膊。”后来又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税务局的公务员,介绍人说那姑娘眼睛不太好,老路觉得现在有几个不是近视的,见了以后跟我说:“那叫眼睛不好?一只眼往左看一只眼往右看,根本就是斜眼儿,跟她说话总觉得心神不定。”紧接着介绍人给找了个外表不错的,只说那姑娘对工作不太满意,老路横下一条心,把自己打扮一番去见面了,回来颓废地告诉我:“那叫工作不好?压根就没工作。”我仔细一问,原来给他找的是个从河北农村来的姑娘,目前在自由市场给人家烙大饼谋生。至今老路还在到处见面,并总是中了病似的见谁都问,人为什么要结婚。

众口一词地都说婚姻是鞋,按照这样的逻辑推理下去,单身就是光脚丫子,如果路远,穿鞋的最多磨去一块胶皮,可光脚的就惨了,得落一层血疱和几个鸡眼。为什么我们的父母看自己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龄还“没动静”就跟急眼了似的到处张罗?因为在传统的意识里,婚姻标志着幸福和成熟。

一味地说婚姻好或者坏,我觉得都挺阴险的,因为不同的婚姻造成的结果肯定不同。我认为是否选择围城就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单身的理由很多,有的人是因为从20岁就开始挑来挑去,挑了将近10年把感觉都挑没了,但你无法说他们心里就不再期待婚姻。就像春天来临的时候应该播种,而你却选择冬天,同样的黄瓜,反季节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当青春一天天从我们的容颜里老去,我们也丧失了很多只有在年轻时才有的情趣。我有一个朋友,30多岁了,把自己整天扮得特别淑女,恨不能天天泡在美容院里。她单身,但并不单纯,身边不缺少男朋友,她不愿意结婚,因为她把换人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而且还上了瘾。她经历的人越多,心理阴影就越大,也就越抵制婚姻。就像好端端的一扇门,你每次回家的时候不用钥匙开,非要尝试别的方式不可,比如用铁丝拨或用别的钥匙碰,虽然门也被打开,但你再用原配的那把钥匙时,门却打不开了,因为锁芯已经变形了。

很多时尚节目都在说单身很流行,房地产公司也不失时机地推出单身男女的小户型公寓,鼓吹什么单人房双人床,其实结婚不是问题,关键在于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两个人的生活,你需要收敛个性,要付出爱,要适应角色的改变,要用平等的关心对应另一半的家人……你要面临的问题太多了。同样,婚姻给予你的也会很丰富。

我喜欢生命里水到渠成的感觉,爱情、婚姻、孩子,整个家庭是生活的给予。我们都在寻找幸福,可我们经常没有耐心去播种幸福和等待幸福的生成,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是培养一个人修养的地方。婚姻的选择对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影响。

其实一个人结婚还是单身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谁也没资格站在一旁嗑着瓜子说风凉话,但父母应该是最爱我们的人了吧,他们那么真心地希望你在年轻的时候找个好归宿应该是善意和真诚的。所以,单一段时间就行了,千万别单一辈子。让我成精

一天夜里我突然发现那些在墙上到处搞行为艺术狂写“191办证”的人开始盯上我了,因为连续一周,每到凌晨一两点准有短信息进来,一会儿说能办学历证、结婚证、身份证、驾照什么的,一会儿又说有走私汽车、假币,弄得我好像跟黑社会有染似的。我没有关机的习惯,所以总是半夜悄悄爬起来在沙发或者窗台上摸索手机,抓住了一按,瞄上一眼,就着绿莹莹的屏幕把它删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种举动时间长了,自然要引起别人的怀疑,第一个就是我老公,开始他只是迷迷糊糊地说:“谁啊?那么讨厌,半夜还发信息。”翻个身继续睡觉。后来有一天他不说话了,短信响的时候估计我还在做梦,他却悄悄下了地,弓着身子,连拖鞋都没穿,蹑手蹑脚地往客厅里去。在他双脚落地的刹那我也醒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伸着胳膊在沙发的缝隙里掏,心里那个乐啊,也悄悄下地站在他的背后,出乎意料,今天这条短信是告诉我沙子买三吨以上便宜,而且钢筋的价格也很合适。我是近视眼,所以伸出去的脖子有点儿长,碰到了他的胳膊,他霍地一下跳到一边:“你怎么跟个鬼似的?”我咧着嘴说:“你大半夜偷看别人短信还说我是鬼,你心里有鬼吧?”那些讨厌的短信每天半夜还是没完没了地认准我是他们的大客户,不停地告诉我各种信息。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搞“行为艺术”的盯上的不只是我。早晨买早点的时候碰到楼下邻居,我听见她的手机短信响,用眼神儿勾了勾她,她特不屑地说:“我又中大奖了。天天早晨都有人告诉我中大奖,夜里有人让我办假证。昨天有信息来,说我已经加入了帅哥靓妹派对,可以参与短信聊天。你说我都40多了,那个发短信的也不调查一下,他的业务对我有什么用?”

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她的腰身已不再挺拔,红裤腰带的头儿耷拉在衣服外面,裤腿还有一条被袜子裹住了,她开了6年的出租,孩子刚考上大学,老公在外面出差,这样的人确实没有可能去参加什么帅哥靓妹派对。

短信这东西确实挺有意思,无聊的时候能解解腻味,它让人跟手机特别亲,就像小石,她无论走到哪儿干什么,手里就不能不抓着手机,挺新的一个手机被她手里的汗愣是沤得掉了色。她看人也好像在看手机屏幕,一边跟你说话,大拇指还一动一动,满脑子想的都是拼音字母。小石只要一进屋,无论是什么样的建筑,很自觉地就往旮旯里去,然后低头掏出手机狂按,牙齿咬住下嘴唇,脸上永远没有表情。我开始还很有耐心地诗情画意一下,后来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发点:“我这儿鸡蛋现在两块四了,你那儿呢?”她倒很有耐心,这样无聊的问题也做回答,她发信息说她那儿比我这儿便宜5分。

小石从来不转发网上编好的内容,我经常会在各种时间接到她的信息,比如3个月前的一个中午她发的是“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我骑着驴”,我打电话过去问她什么意思,她很不耐烦,说:“没什么意思,不要对一条短信有那么多要求。”然后就再没有消息。今天冷不丁地又发来一条“天啊,真吓死人了”,我还是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或者她只是想过过发短信的瘾吧,手机明明有这个功能总不能不用。

我还是经常在半夜收到让我买沙子或者办假证的短信,我还是习惯性地把它们删除,因为我无法逃脱对手机这个功能的迷恋,就像突然有一个号码问:“你有全国粮票吗?”我会在绿莹莹的屏幕后面傻乐,然后发过去一句:“地方的行吗?”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学会在毫无意义中寻找乐趣,谁知道这是不是一次颓废。

短信来了,于是我们开始对一种声音有了某种期待,我们伸出拇指不停地输入或者转发,一边冷笑一边身不由己地留恋。我们在短信里成精,它已经成了我们的游戏,令人讨厌却又欲罢不能。拿钱砸我吧

每当我说要劳动致富的时候,图图就把一张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报纸“啪”地拍在我眼前,生硬地指着一条新闻并不说话,那上面登了一个郊区的人中500万的消息。你说也邪门了,隔三岔五总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搞得我们这些抱定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心神不宁,尤其图图简直把彩票机当储蓄柜台了,跟上了瘾似的,只要从卖彩票的窗口经过就把钱递进去。开始是买2张,后来一次买5张,再后来一次买10张,我觉得她要有很多钱,能一下子把所有彩票都包圆了,当然,真要那么有钱也就不买彩票了。

几个月过去了,无论是机选还是图图自己想出来的数字,她连个最次的末等奖都没中。有人说一个人中头彩的概率跟被雷劈的概率是一样的,这句话挺绝望的,因为别说人了,就连牲口、树什么的被雷劈到的机会都少。可图图偏偏跟彩票机较上了劲,并且有一天突然大彻大悟地告诉我她的手气不好,让我替她买。

开始也没觉得什么,信口胡说几个数字,开奖的时候依然一无所获,我还跟图图一起傻乐,但两轮下来我就有压力了,听着她的叹气,好像那500万是我给耽误的。我让朋友帮我找了几本关于彩票的书,把所有报纸上关于彩票的选号技巧都剪下来贴在固定的本子上研究,在开奖的前一天,我经常整夜失眠。最可气的是,我花了那么大工夫,排队买回来的小纸片最后还是变成了废纸。那天,图图和赵文雯来找我,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仰着脸对天说:“拿钱砸我吧!拿钱砸我吧!”穷开心呗。赵文雯还是比较善良,我听见她跟图图说:“你别再挤对她了,以后你自己买彩票吧,照这样下去,我看她离疯不远了。”自那天后,我解脱了,而图图依然坚定着她中500万的决心。

总是在图图逐渐心灰意冷的时候报纸上又说哪儿出了一个500万,得,这犄角旮旯里的几百字就像一桶汽油,让图图内心的渴望又呼呼呼地蹿上了几把大火苗子。她蹲在我们家沙发里问:“你说要是我得了这500万我该怎么去拿?自己去,危险,找你们一起去又显眼。那么多钱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包。哎,你们家有大包吗?”我在一旁没吱声,这不是明摆着做白日梦吗?她倒不高兴了,提高音量说:“问你话呢!”我说没有,让她去问问赵文雯。图图喝了口水接着说:“我要真中了500万,给你买套山水的音响,资助文雯去英国念书,咱再开个幼儿园。”我开始想说一套音响可比去英国的学费便宜多了,后来又觉得争这个挺丢人的,显得自己不大度,也就没吭气。这样的话题至少是令人兴奋的,尽管还没找到能装那500万的大包,好像钱就码在墙角等我们支配。图图越畅想越激动,最后站在沙发上说:“如果中了500万,我至少要在家里待上两天两夜,把自己全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以证明自己真的是暴富了。”我赶紧说:“等我们踢开门一看,你已经抱着500万把自己给掐死了,这多可惜。所以你还是一中了奖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带药去,咱一起吃速效救心丸数钱,少给一张都跟他们没完。”

后来的日子,图图还在特别真诚地买彩票特别真诚地对我们许诺,我开始忙了,很少见面,但听到的消息依然是她什么也没中到。几个月后的一天,赵文雯来我家,我问她我们的财主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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