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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01 03: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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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墨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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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又脆弱 坚定又柔软

疯狂又脆弱 坚定又柔软试读:

代序

为什么她可以

提起墨墨,我马上想到的词就是——小巧能干。

这四个字背后,是她的努力。这个人有多努力?我举两个例子。

她最早做我电影的宣传,是2006年的时候,但我真的认识她这个人,已经是2012年了。这中间隔了六年。前两部电影《宝贝计划》和《功夫之王》的工作过程中,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她用了六年的积累,让自己具备了更强大的工作能力,也让我在《十二生肖》时认识了她。

最早有为我写书的想法,是2012年我们一起去做慈善的途中,但她真的跟我商量这件事,已经是酝酿了半年以后。这半年间,只要听到我讲的故事,她就会先拼命记在脑子里,很晚收工回去,再趁热写下来。书的计划正式启动了,她才在每次聊天时打开录音功能。经过长时间的跟访、讨论、校对,《成龙:还没长大就老了》出版时已经是2015年。

我六岁半开始演戏,十几岁就出来讨生活,见过的人无数,也练就了一些看人的本领。表面功夫最能骗人,一个人是否真的能做事,我有自己的秘诀去评判。多年来跟我工作的同事、合作的伙伴,都经历过我悄悄的观察和考验。

我为什么觉得朱墨可以?

看完这本书,你就知道了。成龙敢于归零

我习惯叫她“墨墨”,名如其人,她现在真的做了些笔墨之事,记录她的经历和她认为需要记录的人。在我心中她永远像个大学生,原以为是我和她因“大学生电影节”缘识,但后来想想是她保持下来的本真使然。

她在华谊干得风生水起时决定离职去英国游学,放弃别人奢求不得的工作而归零。这是我听到最多,又看到最少人做的事,墨墨这么说也这么做了。学成回来后依然做电影的事情,让我遗憾的是她没有回到我身边。可也许是她好的选择。

现在我们偶尔见面,她叫我一声老板,我还她一个拥抱。这份情谊是难得的。

墨墨,希望你永远白衣飘飘!王中磊2017年9月10日苏州到象山的车上每人自有一颗星

为了这篇序,本书作者跟我战斗了很久,最后一封关于此事的邮件,她下了最后通牒:“……出版时间已经从原定的9月开学季,变成了什么时候拿到你的推荐语,什么时候再往下推进。”

作者跟我的执拗从半年前开始,起因不是书的内容,而是我写不出序。我开始的推托是,自己提升不了书的分量,要说名人推荐,成龙大哥、王中磊老板效果更好,我就不吆喝了。其实书卖得好不好有出版社和作者负责,我这个理由确实牵强。朱墨不依不饶,威胁“每天到我家门口堵着”,说我逃不掉。过了几个月她又催稿,我说出真正的理由,因为没搞懂她的职场经历有何可写,不知怎么介绍。她回信说看到我的评语哭了一场,反问她的书“有这么差吗?”。几次交锋,我俩为了这事越来越尴尬,我再也说不出具体拒绝理由,就是赖着。她的尴尬写在表面,我则像被揭发了真面目,简单说是不近人情。

朱墨自称这本书记录了她的十年职业生涯,这期间我刚好是她的同事和领导,出于这个原因,她认为我的角色非比寻常。她希望有我的推荐语是理所应当的。但不知怎么搞的,回想起和她的共事,浮现的不是我教会了她什么,或我俩合作无间攻克了什么难关,而是她我行我素、脱缰演出的一些事例。这些点滴她书中有无体现,可以等书出版再瞧瞧。

认识朱墨的时候,她自称电影热爱者,学生时便热衷组织电影节,身边围绕着发烧友和刻苦的纪录片工作者,听起来是我比较熟悉的一类人。但据后来长期接触,她的电影口味极为“和谐”,有灵异、恐怖、惊悚元素的一律不看,科幻、动作的没听她提过,结局不美好的不看,画面脏乱差的不看,三挑四拣后,几乎可以归纳为,我爱的她都不能看。文艺欣赏各有各好,高兴就好,但长时间和你一起搞业务的人,审美各行其是,还是难免别扭的。这个反差,尽管从未浮出台面,或造成冲突,却提示了我和她其他方面的互动关系。

朱墨的爸给女儿取了好名字,能闻到字的气味,与人重名的概率也不高,姑且不论笔画五行是否讲究,挂这么个标签,人生是文艺的开始。朱墨说话、写字都是通顺的,是中等以上的通顺。我读过她写的新闻稿、家长里短的邮件,参加过她主持的简报会,她骂人损人我也见过,都是通顺的。我跟她的问题,说到底还是每人自有一颗星,各有各的轨道。我们在渺茫的概率中出现交会,好的时候相互闪烁取暖,也有暗黑过冬的片刻。她觉得工作过程中刻骨的事,我听着不痛不痒,这是彼此彼此,很多吸引我的东西她估计也不会买账。两个趣味如此不同的人,还能共事十几年,光说这机缘安排,已足以让人惊叹。

对书中故事的感受,争议可以暂时搁下,读者随后自有主张。我和朱墨为了书序的战斗,最后明显以她胜利告终。如果我的直觉算数,这场胜利预示着,未来,她还将迎来更多胜利。失败也会有,但更多是胜利。陈国富2017年10月13日自序我们可以这样生活

小时候,很多次坐在家里的小院子中,憧憬自己的将来。

那将来有点模糊,但又有点坚定,它是精彩的、美好的。那些无法具象的东西,一直模糊地存在于幻想里,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它们一点点变成了真实生活中的细节。此刻,回想经历过的和正拥有的,竟已大大超出曾经的想象。

想过有天会考上大学,却不曾想过能去遥远的伦敦,在全世界最好的学校里念书;想过会找到一份工作,却不曾想过这工作会让我如此大开眼界,跟曾经仰望的银幕传奇成为朋友;想到会挣一些钱,却不曾想过会在二十七岁就赚到第一个一百万;想到会拥有一些知己,却不曾想过他们是那么真诚而强大,足以成为人生依靠和指路明灯;想到会见识一些风景,却不曾想过有机会去巴黎、巴塞罗那、布达佩斯、布拉格、海德堡、赫尔辛基、圣托里尼,在欧洲游历一整年……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不曾想过的。比如为了考试和工作,长时间每天只睡三小时,精神紧绷直到惯性失眠;写稿写到腰肌劳损腰椎间盘膨出,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每天崩溃大哭;更不会想到遭遇朋友背叛,轻度抑郁,人生灰暗,暴瘦到三十多公斤……

果然,写起不开心的经历来,笔墨明显少了些。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况且活在这世上谁都不容易,没必要刻意去标榜曾经的伤疤,还是多分享一些“正能量”比较好。

因为工作关系,身边有太多优秀的写作者。其中一个朋友告诉我,你要在序言中告诉你的读者,他们能从这本书里看到什么。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觉得很难概括。是“普通女孩成长史”,还是“职业女性上位史”?是“寒门学子十年求索”,还是“残酷职场十年回顾”?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在欧洲求学的那年,我曾无数次感叹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种活法。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我们习惯按照既定规则完成人生,小学中学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拼命工作升职加薪,努力存钱买房,操心孩子教育和父母身体,伤怀曾经的理想再无机会实现……其实这些规则没有对错,只要能在过程中找到快乐和成就感,就是好事。

可是假如你对生活产生了怀疑的时候,请不要轻易否定自己的怀疑。当你想要逃离既定规则想要反抗的时候,也不要轻易阻止自己的勇气。世界之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你会看到曾经功成名就的人,如今隐姓埋名生活在某个边远小镇,也会看到伦敦纽约的年轻人,跟我们经历着一样的迷茫与不确定;你会看到地下通道里收入微薄但全神贯注的演奏者,如何感染周围忙碌穿梭的人群,也会看到站在金字塔顶的成功者,只能独自对抗严重的人生低潮……

最终我发现,很多问题都会归结为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怎样生活?

从小到大,我们一直被别人告知应该怎样生活。你应该好好学习不要早恋,你应该结婚生子,你应该与人为善,你应该不要与世界为敌。这些都是别人认为正确的东西。但我们认为正确的是什么?我们不应该只去做那些别人认为正确的事,去成为一个让别人满意的人。

高中时代,跟同学们讨论未来。坐在我后面的一个男生问,你觉得这辈子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说,是快乐。这句话看起来太无聊,却是多年来判断事情的唯一准则。

在城市里,要想维持基本的生活没有那么难。吃饭穿衣租房,我们都曾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一方天地。况且,如果物质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标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有名有利的人,感到不快乐、不自由?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更重要的。它,就是我们自己。

抛却一切外在的东西,人终究只能和自己待在一起。如果内在的你跟外在的你不能握手言和,那么你的内心无法感到真正的安宁,也就没有真正的快乐可言。

我很喜欢日本的一类电影,如《小森林》《编舟记》《哪啊哪啊神去村》《机器人大爷》《百元之恋》《金色梦乡》。这类电影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里面的主人公都是入世的,他们生活在芸芸众生中,却不被周围环境影响,他们找到了真正想做真正享受的事情,并且一直坚持到底。这些事情足以带给他们内心的平静,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迁,他们只过他们想过的日子。

身边的一些朋友,他们都曾经历过生活的窘迫,有些此刻依然还在经历着。说起那些没钱吃饭没钱坐车的日子,会有人问,那么苦,你们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大家说,没有熬啊,那个时候很快乐。每天跟志同道合的好友混在一起,聊天、弹琴、唱歌、写文章、拍东西,一整夜一整夜地聊那些不切实际但无比美好的东西,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们在人生每个阶段都会面临各种选择,没有谁能告诉你什么是正确的决定。或许连“正确”这个词本身都是相对的。这时候,我们能够依赖的,只有直觉。人们总是说,没办法,我现在迫于各种压力,只能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等将来我有钱了有房了有车了,我一定要怎样怎样。可是我想说,人生无常,世事变幻,谁知道将来会如何,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做?

我们过得好不好,是否成功,别人无法衡量,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判断。一辈子的时光并不长,我们的青春那么短,要如何度过,才不会让将来的自己遗憾?如果我们能在人生各个阶段都找到真正想做的事,并且理直气壮地去坚持去完成,那你一定会体会到内心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足以让你感到快乐。说不定就在一直坚持的过程中,功名和利益也会随之而来。

实际上,我们身边很多获得通俗意义上的“成功”的人,他们往往都是这样做的。拍出大卖作品的新导演,在他们刚开始酝酿项目的时候,就算克服了无数我们想象不到的困难,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东西能卖十亿,就连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开发出火爆游戏的设计者,一款游戏就能卖几千万让自己财务自由,当他们刚开始研发程序的时候,也不会预料到它会成为全民讨论的对象,他们专注的是自己深信且沉迷的内容本身,而不是别的。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当然,我们并不否认这世界上有一时得益的投机者,但这就像中彩票一样,不能把人生希望寄托在概率上。对我们普通人来说,更简单的路,可能就是像前面所提到的那些人一样,找到自己笃定有兴趣的、真正喜欢的事,不遗余力地坚持下去,享受这个拼尽全力的过程,不管有没有名利这个额外收获,起码我们首先会坦然并快乐。

我在伦敦读书时看过一支广告,里面有句话说There is no good time than the present(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正在阅读这本书的你,不论现在是在哪里,从事什么职业,日子过得是否舒心,我都想对你说,人生匆匆几十载,要为自己的快乐负责,如果有什么事你很想做,现在就去做吧,不要想太多。即使将来有一天后悔,也让我们为自己的勇敢后悔,而不是为自己的胆怯后悔。

这,也许是这本书可以与你分享的,唯一重要的东西。朱墨第1章那件我们不常提起的小事叫梦想复试结束那天,从北师大打车到火车站,准备回学校。就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看着窗外的美丽夜色,我忽然意识到,那个曾经模糊的理想,已经变得清晰起来。那个理想,与窗外这座城市息息相关,而我,一定要把它实现。北京,我把理想寄给你

你心中的理想忽然变得清晰的那个瞬间,是什么时候?

我,是来北京参加研究生复试的那天。

这本书的读者,可能你有过考研的经历,或者你正准备考研。尽管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有很多细节历久弥新,时常闪回到眼前。对我而言,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生选择,也是现在一切生活的起点。

大二的时候,父母离婚。那年我十八岁。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表面上看来日子还在照常过,实际上很多东西都已悄然崩塌。我迫切地想找到逃离现实的出口。对于未来,原本一直懵懵懂懂,不知道想要什么,就是在那时候,决定考研。去北京。离开这个小城市。

那会儿很喜欢幾米的一段话——

那一刻,河对岸的烟火光彩耀眼,

震耳欲聋的声响,振奋着年少苦闷的情绪,

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瞬间出现又消逝的奇幻瑰丽。

然后想起我们迷茫的将来,想起我们如花火般的青春,

然后想起我们此刻灿烂的时光。

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啊。与迷茫共存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想象。年轻就是本钱。在巨大的未知包裹下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灿烂时光。

大二那年暑假,离考研时间还非常久远,我就迫不及待地和两个室友一起来到北京,参加新东方考研的暑期补习班。那次对这个城市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我们所有时间都待在玉泉山附近一个破旧的工厂区里,宿舍教室两点一线。

每个宿舍住着六个人,三个上下铺。由于床铺没有固定在墙上,所以不管你住上铺还是下铺,只要同床的人有一点动静,床就会晃得很厉害。刚到那儿的时候,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晃就醒。后来因为学习强度大,必须早睡早起,也就慢慢适应了。

我本科上的是河北大学。因为高考分数比较低,没能进喜欢的新闻或中文专业,而是被调剂到了一个很冷门的专业——档案学。我很清楚地知道,这里没有我的未来。既然考研,自然就要换一个喜欢的专业。

不管考哪个专业,政治和英语都是要准备的。刚到大三下学期,我就买了一本厚厚的考研词典,迫不及待地开始狂背。每天在背包里装上随身听、日记本、一两张流行歌曲专辑,让它们和单词书、练习本、圆珠笔一起,开始陪伴我每天上下自习的生活。

关于学习,我有个不算秘诀的秘诀。当你面对一个看似难以完成的任务时,不妨先制订一个完全超负荷的计划。比如我的同学背单词,给自己的要求是每天十页。我就要求自己每天背完一百页。这个数字看起来非常惊悚,我就给自己洗脑说,必须要完成,一定能完成。

学习这件事,最难的是开始。不可能会有人一想到学习就兴高采烈,所有人都有逆反心理,想逃避,但你知道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事,那就不如化拖延为力量,去冲击一个非常凶残的目标。当你真的一天背完了一百页的时候,那种成就感是巨大的。第二天,把前一天一百页里的生词复习一遍,再背一百页。

相信我,只要坚持过开头这几天,以后的计划就会出奇地顺利。你知道你在前面已经付出了多少,之后就不会忍心破坏已有的积累,只会有一种莫名的动力,促使你一直坚持下去。这件事跟减肥一个道理。很多人总是抱怨自己找不到学习状态,控制不住食欲和体重,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

那是2003年,非典是那段时间无法逃避的话题。封校、停课、定时消毒,加上新闻中一直在攀升的感染人数,一时之间,学校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曾经人满为患的自习室,变得比宿舍人还少,这正巧给我提供了更好的学习环境,在教室找一个靠窗的位置,把窗户打开,风吹进来,实在很舒服。我的单词学习在这些微风的帮助下,进展更快了。

进入大四,课程变得更轻松,老师管得也不严。我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明目张胆地看考研的书。课间的时候,老师还常常坐到我旁边,看见桌子上摊着的考研英语、政治、艺术理论,不仅不怪罪,还兴致勃勃地跟我聊文学,现在想起来,真是感谢他。

父母对我考研当然是绝对地支持,从小到大,他们一直对我抱有很大期望,我也知道,没能上重点大学,他们有着和我一样的遗憾。我对自己说: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替我彻底地骄傲。

大学毕竟是一个充满激情与梦幻的地方,而爱情,仿佛是它永恒的主题。很可惜,在这样的世界里,我是个落伍者。身边的朋友成双成对,甜蜜得令人羡慕,她们甚至可以边交男朋友边考研,这种能力我是学不来的。太了解自己,一旦对某一样东西投入了真感情,就没有其他的精力去顾及别的。所以,这样的日子,有学习来填补生活的空白,过得反而快乐。

在二十岁的日记本里,我曾经写过这样一段“矫情”的话:一直相信上天已经默许给自己一个明亮而美丽的未来,因而剥夺了属于这个年龄的浪漫,给我一颗沉稳的心,在经历许久的累积之后,终究会破冰而出,像美丽的蝴蝶一样,飞向属于我的天空。

进入9月,在师姐李峥的鼓励下,决定考北京师范大学的电影学专业。

既跨专业又跨学校,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压力比其他同学大很多。师大指定的专业课本有十好几本,此外还要看大量的作品选和往年资料。同宿舍的室友,都是考档案学专业,专业课本只需要看两本,可以很从容地复习政治和英语,我则要拿出大量时间放在专业课上。

对于文学,尽管我有着极大兴趣,但终究只能算是一个门外汉,文学史和文学理论都没有系统学习过,艺术理论和影视理论更是从零开始。我决定拿出两周时间突击专业课,于是故技重施,给自己定下任务:两周内看完八本专业课的课本并做出笔记。

现在回想起那十几天的经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晚上两点睡觉,除去吃饭之外,所有时间都用来定在书桌旁边。不和任何朋友联系,就一心一意地啃书本。有咖啡和音乐的辅助,看书的速度每天直线上升,到两周结束时,真的把所有的书都看完了,还写出了七八万字的笔记。

专业课弄完一轮,再回到政治、英语。首先就是单词,尽管6月份的时候已经背完了两遍,但恐怕记忆已经模糊。时间紧迫,魔鬼计划再度登场:一周之内把整本词典再背一遍,并且做完八年的考研真题。为了保证完成计划,我六点半起床,在自习室泡一天,晚上回到宿舍再看书到三点半。

这样的日子,看起来辛苦,实际上却不然。文学与电影带来了越来越多的美妙滋味,我徜徉其中,乐而忘返。一遍一遍地翻课本,记笔记,读大量的经典作品,时间也随之一点点过去。安静的小屋,香气四溢的咖啡,一篇篇华美的文字,组成了每个冬日夜晚必然的进行曲。

我无疑是在享受考研的生活,而不是痛苦地忍受。人生就是苦苦甜甜交织的情绪,在这不断流转的四季里,快乐、悲伤,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的选择是快乐。每天看着自己真实地付出,再在心底默默盘算着又与理想拉近了多少距离。那种感觉,很富足。再度翻开那时的日记,看见自己清清楚楚地写道:我愿以后的日子都能如此充实地度过,我期待一步一步走完通往彼岸的全部路程,我将全力以赴,一切只为考研成功。

黄昏时仰望天空,看着晚霞渐渐地熄灭,深蓝的天幕上,繁星一个个悄无声息地涌起。那是它们亿万年前的光芒,经过了那么深邃悠久的时空,走了那么远的路程,才抵达这里。在它们的默默凝视下,我恍然发现,所谓生命,原来只是太短的一刹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

在紧张与期待与无数次的自我鼓励中,终于等来了最后决战的日子。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坐在自己的书桌旁,看着面前一堆堆的课本与笔记,想到明天就要走向考场,想到这么久以来倾尽全力的付出,就要在此后的两天中得到证明,而结果却是那样地不可预知,我的情绪忽然崩溃,伏案大哭。

是压力,是紧张,又或者都不是,记得室友安慰我的时候,我一直重复着说一句话:准备了这么久,明天就要考试了……

那是2004年1月10日的早上。紧张的气氛开始弥漫在整栋宿舍楼,这时的学校已经放了寒假,留下的全是考研的战友们。大家心照不宣。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忐忑不安。

上了出租车,天色还有些昏暗,就这么出发了。现在回想起那四场考试,依旧记忆犹新。

政治还算在正常的心态下完成了答题,但是并不一帆风顺,我把三十四题的答案写到了三十二题的位置上。短暂的紧张过后,只好把它画掉,在余下的位置密密麻麻地挤上答案,心里还在担心着会不会影响卷面分数。

中午爸爸来考场接我,带我去外面吃饭,回来的途中有些耽搁,差点迟到。情绪一下子变得紧张。这场考试是英语,整整两个小时一直都处在手心出汗、思维混乱、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甚至交卷前的最后一秒都还在犹豫那几个选择题应该选什么,当时就知道,英语恐怕要发挥失常了。

两门专业课因为准备充分,所以答题比较顺利,但这两场考试简直是对手指的残酷折磨,想把所有题目都答得完美,首先面临的就是时间不够用,三个小时根本不富余。我的经历是:从一看到题目开始,手中的圆珠笔就不能轻易停下,大脑飞速旋转,一旦搜索到相关的资料和语言,就要马上通过手的运动转移到纸上来。设想一下三个小时不停地写,不抽筋才怪。最后一场结束,右手所有手指都已经磨得红通通,疼且僵硬,伸不直。

11日下午,从考场走出来的瞬间,心情无比轻松。回到家以后,身体却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一直以来超负荷地运转,让我在寒假大病一场。阑尾炎、发烧、咳嗽、扁桃体炎轮番上阵,持续了一个多月。

3月8日,北师大官方网站公布了初试成绩:375分。

分数本身是不错的,过线没问题,排名应该处在中上游。我却有点失望,英语果然发挥失常,影响了整体分数,没能进入最靠前的名次。接下来必须认真准备复试,拿个高分来弥补遗憾。而且,高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上公费研究生,能省掉每年八千块的学费。

于是,当大家都在轻松享受毕业前最悠闲的日子时,我又开始起早贪黑地上自习了。

复试那两天是另一种难忘的经历,比初试的时候更忐忑。你的竞争对手不再是一个个名字,他们都真实地出现在了你面前,表现差的就有可能被淘汰。笔试、英语口试、面试,一关一关走过来,对人的心理素质是不小的考验,好在准备充足,尽管难掩紧张,还是很好地完成了每一步。

4月28日,朋友通知我北师大研究生网站可以查询录取结果了。

我打开电脑,不过就是手指的几个动作而已,那个美丽的消息就赫然出现在眼前:“您好!祝贺您被我校录取为艺术与传媒学院的电影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于6月7日以后发放。如有不明之处,请致电艺术与传媒学院。”

我一阵激动,把那条消息翻来覆去地看,却怎么也看不够。因为复试分数高,我的总成绩很好,顺利进入了公费名单。不仅如此,当时我报考的导师是周星,每年都是考他研的人最多,在被录取的人当中,他只能选一部分,而我的导师那一栏,写的正是“周星”。打电话回家,父母那欣慰而喜悦的声音让我更加开心。

终于,一切悬念都有了答案,心情逐渐归于平静。回想准备考研的那些日子,想起那款粉色条纹的背包,那些被打上各种颜色标记的单词稿纸,那厚厚一摞专业课笔记,那一本记载了所有心路历程的日记本,那三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它们专属于我的二十岁,无比珍贵。毕竟,生命中永远有无数的挑战要面对,经过这一年,我已经学会了怎样去勇敢地尝试。

复试结束那天,从北师大打车到火车站,准备回学校。就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看着窗外的美丽夜色,我忽然意识到,那个曾经模糊的理想,已经变得清晰起来。那个理想,与窗外这座城市息息相关,而我,一定要把它实现。机会来临前,你准备好了吗

非常走运的是,我这辈子没找过工作。

每次听别人抱怨找工作的麻烦,对前途的不确定,在参加人山人海的招聘会后生出的幻灭和无力感,就会越发感到侥幸。尽管没参加过任何招聘会,但光是看网上那些图片,就知道那是一个可以把人摧毁的地方。

无论认为自己多么优秀,把你扔进几千人里面,你也会发现自己没什么特别。一瞬间,我们变成贴着价签,等待别人挑选的商品。况且同类商品永远都是那么多,谁也没那个自信一定会被选中。

没有开始找工作,工作就找上门来,这对当时还是研二学生的我来说,是很大的幸运。而那份工作竟然是在华谊兄弟这样的公司,对学电影的我来说,就更是天大的幸运了。这一切,还是要从来北京读研说起。

2004年,我来到北师大艺术与传媒学院,念电影学研究生,导师是周星。对师大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著名的“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正是由师大创办,而周星老师就是当初的创始人之一。

这个电影节现在在业内已经是耳熟能详,很多导演和明星都以在此获奖为荣。对他们来说,这是大学生们给他们的肯定。在当今的市场环境下,电影主流观众早就从三十多岁降到了二十多岁,大学生给的这份荣誉就显得更加重要,正所谓“得年轻人者得天下”。

时间倒回到当时,刚到师大不久的我,看着周围一切都新鲜。当初从家乡小镇到保定上大学时,已经觉得城市真大,等到了北京,才发现保定的大小跟它一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北师大位于“新马太”地区,顾名思义就是新街口、马甸、北太平庄。那时我们活动最多的区域,除了学校附近,就是西单的几个商场,动物园的批发市场,以及新街口那条街上的小服装店,时不时去附近挖掘一些好吃的小摊小店,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课堂上的经历则是五花八门地美好。师大艺术系的老师们性格各异,但都有他们的可爱之处。田卉群老师口若悬河,魅力十足,能把一部电影的解读讲出花来,让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正认识电影世界的宽广;王宜文老师则是每讲一个精彩观点,都会说“这仅仅是我个人认为,你们可以不同意”,看到有同学因为片子闷而看得睡着,他会去悄悄地拉上窗帘,放低讲课音量;我的导师周星则是一上课先给大家发点巧克力,分享点糖果,再开始说话。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我还不知道学校有个大名鼎鼎的电影节。

有天傍晚,同门师兄崔颖发来短信,说在宿舍楼下,让我下去聊点事情。下楼之后,他直奔主题:“墨墨,新一届的电影节要开始了,今年是我来负责学术部,周老师让我在你们这届里选一两个新人加入,你有兴趣吗?”

当时我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就先以白羊座的直觉和冲动说:“好啊!我愿意!”后来从师兄这里,才慢慢了解到电影节的历史、组委会的构成、部门的分工、我们大家需要做的工作……这才反应过来,能加入其中是多么幸运。

每一届的电影节组委会,都由学院里的一位年轻老师作为秘书长,带领十几位研究生同学组成学术部、宣传部、外联部、短片部、办公室等几个部门,每个部门三到四个人,每个人最多干两届。也就是说,每一年都有升入研三的师兄师姐退出,同时都有研一的新人加入,部门的领导一般由研二的同学担任。

这个自成体系的传承方式,运转得很科学。对于刚加入组委会的新人来说,刚开始在课堂上接触电影的世界,就有机会在现实生活中跟这个行业打交道,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我所加入的学术部,主要工作包括组织评奖、举办学术研讨会和导演见面会、拟定主题调查问卷、撰写调查报告等。其中最重要的工作无疑是评奖,这关系到那一年所有参赛影片的成绩。

电影节的评审团每年都会从全国范围内筛选出来,三分之二是学生评委,他们是来自各地的大学生,三分之一是专家评委,是来自各地的大学老师。北师大作为参与的高校之一,也会选出一位专家评委和一位学生评委。

2005年的第十二届电影节,我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以北师大学生评委的身份,接待来自全国三十多所高校的老师及学生评委。看片及评奖的时间是一周,大家都在同一个酒店里,我需要负责所有人的吃住行,每天定时把大家带到中国电影资料馆看片,由于时间有限,评委们一天至少要看四五部影片,是个不小的工作量。假如是上午刚起床的时间,遇到不好看的电影,就会看到很多人打瞌睡。看片结束,所有评审封闭讨论,最终评出所有奖项。从这天起到颁奖典礼揭晓之时,我们要做好保密工作。

那一年的评奖工作结束后,我迅速归队,跟学术部其他同学一起完成了其他工作,包括冯小刚导演见面会、徐克导演见面会、各种各样的学术研讨会,等等。从接待评审和评奖,到真正接触这些大导演,与其他部门的同学配合完成各项任务,再到最后所有人一起完成一台大型的颁奖典礼,这一届的电影节让我认识到了什么是工作、什么是人际关系、什么是团队精神。这些经验很珍贵。

转眼2006年,电影节到了第十三届。这一年,我作为前辈,成了学术部的部长。从搭建一个小团队,到学着做一个好的领头人,与其他部门同学更好地互动,与秘书长更好地配合,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历练。

那一年,除了精力旺盛,也有虚荣心作祟,在学术部的本职工作之外,我还兼任了十几场参赛片见面会的主持人。记得那时常常出现的一个画面,就是我在学校处理完工作,急匆匆赶到电影资料馆,上场之前,迅速跟外联部的同学确认今天来的主创团队都有谁、导演是谁、演员是谁、影片的基本资料是怎样,再把重要信息记在一张小卡片上,一边背一边站在台侧候场,时间一到,把身上的大衣转头塞给同学,深吸一口气,就上台了……

那一年的电影节是5月颁奖,典礼结束后,也就意味着这一年的组委会任务完成,我的两届电影节生涯到此宣告结束。下一年,自己就是临近毕业的研三学生啦。

很快就到了暑假,比起电影节时的疯狂忙碌,此时却是无所事事,天天睡到下午才醒,拿本书在身上,去附近的肯德基吃个快餐,回家继续宅着,日子有点空虚。

这样过了一阵子,有天正百无聊赖之时,电影节秘书长周雯老师打来电话,说她朋友是华谊兄弟的副总,最近刚好想要招人,问到她这儿,她就推荐了我。我心中一阵澎湃,压抑住激动之情,静静听她说:“我把她手机号给你,你跟她联系一下,看她什么时候方便见你。”

现在我们当然知道,第一次跟重要人物联络,最好还是先发短信过去,简单自我介绍并说明事由,才合乎礼仪。当时还不懂这些,就按老师发来的号码打了过去。那时候刚兴起彩铃这东西,我还不太熟悉,只在听筒里听到了一个超具辨识度的浑厚声音:“喂,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吓得我赶紧挂了电话。哇,这不是葛优葛大爷吗?!怎么会是他接电话?难道是串线了?

惊魂未定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刚才的号码发来的:“朱墨你好,我现在上海电影节出差,回北京再联络你安排面试。徐立。”

7月的一天,再次收到徐立的短信。约我几天后的傍晚,在北太平庄附近一家咖啡厅见面。

那时爸爸每个月给我生活费一千块,比起大学时的五百块已经是双倍,我一直觉得很满足。平时穿的衣服一般都去新街口的小店买,单价不超过一百块,但为了准备这次面试,我特意去商场“斥巨资”买了几件新衣服,一件红色衬衫,一件白色无袖衫,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花了大几百块。

见面那天,选了白色无袖衫来搭配,觉得这样更像个学生。提早到达咖啡馆,等了一会儿,看到徐立朝我走过来,非常高的个子,满身散发着职业女性的干练和美丽。坐下之后直入正题,她当时除了任副总,还兼任电影公司宣传总监,此刻正是宣传部缺人,问我之前在电影节负责哪些工作,能不能写稿子等,我也一一据实回答。总共聊了大概二十分钟。

之后我就回家等消息,也跟周雯老师汇报了见面情况。大概一周后,收到了徐立的电话:“墨墨,我跟公司反映了你的情况,现在是这样,你的职位会是宣传经理,月薪是四千。如果你没有什么异议,下周一就可以来上班了。”

我拿着电话听筒,一瞬间愣在当场。

对当时的我来说,能去华谊兄弟这样的公司上班,不给钱也愿意呀,而且我从一开始就以为是去实习,结果原来是要给我一份正式工作?而且还有职位?而且还有薪水?!

尽管内心澎湃,我在电话里还是尽量平静地说:“好的,谢谢您徐总。”

2006年8月14日一早,闹钟一响我就迅速爬起来。穿的是那件红色衬衫,上班第一天,图个好彩头。

公司位于北京顺义郊区,除了自己开车的同事,大家都在城里几个不同地点等班车。离我比较方便的地方在三元桥,要先坐三十分钟的公车,下车之后再穿到街对面,沿路走到跟机场高速交界的地方,班车会在那里短暂停下,再带大家一起开上高速。

坐在车上的时候,依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我竟然就这样上班啦?!

到了公司,公司的网管拿了一台笔记本过来:“公司给你的电脑还没准备好,你上午如果有需要就先用这台,这个同事上午不在公司。”我接过来,谢了他,心里默默地说,哇,公司好洋气,办公都用笔记本电脑呢。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孩过来,自我介绍说是行政部的同事,放了两份东西在桌子上:“这是合约,你看一下,如果有疑问就找我,如果没有疑问就签完之后给我,我来加盖公司公章。你还没毕业对吧?那毕业证、学位证就等明年毕业后再提供给公司。”

我又愣在当场。上班第一天就签正式合约?不需要先“考察”我一段时间吗?

就这样,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花了一秒时间考虑,就郑重在合约上签上了名字。签完之后才跟爸爸、妈妈、周星老师、周雯老师做了汇报。

现在看起来,这个决定特别简单,肯定签啊,有什么好犹豫的?但当时大家找工作有个重要因素得考虑——北京户口。所有人包括学校老师总在强调户口的重要性,尤其对从外地来北京读书的女孩来说,就显得更加重要,搞定了户口,将来结婚啦生小孩啦小孩上学啦都有很多好处(当时还没预知到后来北京户口会对买房买车造成关键影响),也确实有很多师兄师姐在毕业后,选择先去事业单位待一两年,等把户口解决了再换别的工作。

华谊这样的民营公司是没办法解决户口的,而我拿到的合约写的是签约一年,一年后双方若无异议则自动续约一年。当时是8月,一年以后的8月我已离开学校,这就意味着一旦跟华谊签约,就等于放弃北京户口。

尽管如此,我还是只考虑了一秒就签了字。管他呢,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从那天起,一直到2013年8月辞职去伦敦念书,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做了整整七年,而华谊兄弟也给了我的职业生涯一个最好的开端。谁人年轻不菜鸟

初入职场,是我们人生的重要阶段。从那时起,我们彻底脱离了父母和老师的控制,但也彻底脱离了他们的保护,这种感觉有点迷茫,也有点刺激。

到公司上班的第三天,就赶上了“华谊兄弟成立十二周年”的大活动。去到典礼现场,看着明星们在周围穿梭来去,同事们各司其职,每个人都非常专业的样子,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抑制不住地激动。

又过了几天,冯小刚导演的《夜宴》进入上映前最重要的宣传期,马上就要展开数个城市的巡回路演。我作为宣传部新人,也进入了出差名单。那时的我,大城市只去过北京和上海,飞机都没坐过几回。得知即将跟着大家去到广州、杭州、沈阳、西安等好多个地方,开心得不行。

去第一站广州的飞机上,我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拿着数码相机不停地拍窗外大朵的云彩。抵达住处之后,是当地的五星级酒店。这是华谊多年来的好传统,同事们的出差待遇都不错,多数时候大家都是去做影片的宣传,电影主创住哪里,工作人员就住哪里,因为有常年的合作关系,酒店的价格也不会高得离谱,但这会让所有的同事心里很舒服。毕竟所有脏活累活都要靠大家去做,如果在这些吃住行的细节上让大家觉得被“歧视”,是得不偿失的。

电影路演宣传的行程都会安排得很紧凑,基本上一天一个城市。早班飞机出发,中午抵达,午饭后做发布会和媒体访问,晚上带着主创连跑数家影院,第二天又是一个新城市。大学和研究生期间,我都是晚睡晚起的生物钟,这下被迫彻底调整,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常常不知身在何处。这种身体上的累和心理上的兴奋,构成了我对职场的最初印象。《夜宴》巡回宣传结束,大部队回到北京。尽管电影创下了当时冯小刚导演个人最高票房纪录,但在评论上却遭遇到很多质疑,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集结号》开始了筹备。

电影开始筹备不久,就听说公司要把我派去驻组。所谓驻组,就是安排工作人员进入剧组,跟随整个拍摄过程,负责收集未来可用的宣传素材,其职责包括记录花絮故事,撰写跟组手记,主创随机访问,随机拍摄有新闻点的图片,配合有可能举行的媒体探班等。

照理说,那时我刚到公司上班两个月,作为宣传部里最资浅,又主要负责文字工作的人,去驻组锻炼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仅能迅速了解电影拍摄过程,对自己专业能力的提高也会有很大帮助。以公司领导的立场来看,这是重视我的表现。

可是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我却一下子颓了。原因实在是难以启齿。一是因为长到那么大,从没单独出过远门;二是因为特别怕冷,《集结号》大部分外景地都在冰天雪地的东北,一想就要崩溃。

有天下午,老板王中磊刚好来楼下找人说事,路过我的工位,走过来说:“怎么样?你这就快被我们发配到东北去了,可要多准备一些保暖的衣服。”我脸上笑嘻嘻地说“好的”,心里却在滴血。下班之后直奔商场,羽绒裤、登山手套、大棉靴、大棉衣买了一堆。

出发前一天晚上,在家收拾行李。边收拾边跟男友唠叨:“我不想去东北,我不想去驻组……”越说越觉得委屈,干脆“哇”地号啕大哭起来。男友对我的情绪失控早已习以为常,淡定地过来安慰:“别哭别哭,去看拍电影多好玩啊,等你回来就能学会好多东西啦……”

哭了将近一小时,知道再哭也没用,明天还是一样要去坐火车,也就抽抽搭搭地作罢了。

第一站是江西婺源。按照拍摄计划,大队要先在婺源拍摄江南行军的戏份,然后再集体转场到东北。跟我同行的是《集结号》的外聘宣传何老师,一位很资深的记者。我俩在这之前也不熟,在火车上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抵达婺源,那是一个四处都弥漫着雾气的南方小城。剧组有车来接,很快就到了酒店。当时刚好是午饭时间,看到张涵予也在吃饭,何老师过去打招呼,张涵予特别江湖大哥地招呼道:“来来来,别站着,先吃饭先吃饭!”

当天晚上,制片部门通知我们去导演房间一起看粗剪片段。接到这个通知我简直受宠若惊,心说:“哇,我居然可以去看冯小刚导演的粗剪了。”这对一个学电影的研三学生来说,着实不是件小事啊。

推开房门,看到床上椅子上地板上都坐了不少人,我蹑手蹑脚地溜进去,也坐在了地上。电视里播放的正是这两天拍摄的行军段落,大家都看得很认真,我也煞有介事地盯着屏幕,然而不知不觉间,一种奇怪的不适感开始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无法形容是哪种不舒服,周围都是认真看片的剧组同事,我只能命令自己先冷静,尽量用意志力压制住不适感,但显然这是徒劳的,几分钟之后,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渐次蔓延开来,为了避免一会儿闹出更大动静,我轻轻坐起身,从房间慢慢地爬了出去。

爬出导演房门,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从五脏六腑到骨头血肉都在剧烈颤抖,我正面贴着墙壁,两手扶着墙慢慢起身,花了好像一年那么久的时间,一步步挪回了自己的房间,好在走廊里面没有遇到人,不然肯定会吓到人家。终于回到房间,赶紧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地躺下。身体还在颤抖不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老师在外面敲门,门是虚掩着的,我赶紧请他进来。“看完片子就找不到你了,没事吧?”他走近一看,发觉不对劲,看我嘴都在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摸我的头,很烫,他也慌了,赶紧找制片部门的人过来。

再后来我只记得被人抱着上了剧组的车,直接开到婺源县医院,在急诊处量体温,41.5度!尽管当时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也清楚这温度有多惊人,心里还是暗爽了一下,“我居然可以烧到这么高温”。后来感觉自己被扔在急诊室门口的椅子上很久,当然也有可能当时已经糊涂,拉长了时间概念。只记得大家在旁边七手八脚地办住院手续,我靠在椅子上,居然还有力气跟人发脾气:“这医院怎么能这样?我都烧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能先找张床给我躺着?”

进了病房,也不管被褥到底干不干净,能躺下就是好的。医生护士们依次进来,血压、心电图、抽血,何老师在旁边陪着我打完点滴才回了剧组。我折腾了半个晚上,加上高烧的作用,没顾上多愁善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制片部门两个大哥来医院慰问病号,看我精神好了很多,就调侃道:“姑娘啊,你现在在剧组出名了知道吗?大家都知道总公司派了个女孩过来,到这儿还没见着人呢就住院了。我们给你安排的房间多好,你一下都没住,非要来这儿住病房……”

我躺在病床上嘿嘿笑。聊了几句,两位大哥要回去工作,留下何老师照看我。“何老师,我想回北京。”“行,回去也好,就你这个身体状况也去不了东北,到时候再冻出个好歹来。”“你能帮我查查机票吗?”“你只能先坐车到景德镇,再从景德镇坐飞机回北京。我看看,这飞机隔一天才有一班……今天晚上正好有一班!”“我要坐这一班回去!”“可你现在这个情况,烧也没退,自己坐飞机行吗?”“没问题,只要让我尽快回北京就行了。”“好,我跟公司说一声,给你订机票。”

当天傍晚,我回到酒店,把本来要去东北穿的一大一小两件羽绒服都套在身上,拖着大箱子在婺源上了出租车,出发前往景德镇。当时体温39度左右。

出租车穿行在微微起雾的国道上,两边都是类似徽派建筑的民居,好美的烟雨江南,自己却像个粽子一般,半死不活地靠在后座,真是难得的人生经历。

车在半路停了。

司机下了车,跟对面来的另一辆出租车商量着什么。当时已是夜里,窗外也已经黑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要被卖到深山里面了。可当时我一没力气逃跑,二也还对人性的美好抱有一丝幻想,于是就紧紧盯着窗外的他们,心里盘算着假如一会儿有问题要怎么应对。

过了一会儿,司机回来了,用夹着方言的普通话跟我解释,他想早点收工回家,对面那司机愿意跑一趟景德镇,我只需付这半程的车费给他,剩下的付给那人就好。

还有这样半路上倒卖乘客的?

我将信将疑地下了车,看司机把箱子挪到对面车上,俩人很熟络地说再见,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路程雾气越来越重,能见度也越来越低,我不敢睡觉,一直盯着窗外的路,或者看司机有没有打瞌睡,就这么一路心惊肉跳的,终于抵达景德镇机场。

登机的时候,机舱所有乘客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当时刚入秋,大家穿的不过就是长袖T恤加外套,眼前猛然出现一个套了两件羽绒服、捂着大棉帽子的人,能不盯着看吗?

顾不得这些了,随你们怎么想,老娘在发烧好吗!飞机起飞那一刻,我默默跟自己说:“我一定要活着回北京。”

深夜抵达荒凉的南苑机场,男友已经等在那里,把我接回了家。尽管还在高烧,心情却好了一百倍。吃了退烧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体温回到37度,整个人生龙活虎。

这一场来得快去得快的奇特病症,简直是个谜。后来我猜应该是自己的身体接收到了“不想去东北”这个强烈信号,自作主张演了一出高烧41.5度的好戏。

回到公司上班,老板在例会上故意问:“朱墨你不能去剧组是因为身体原因对吗?”我支支吾吾:“哦,呃,嗯,是……”然后赶紧羞愧地低下了头。过了会儿偷瞄大家的表情,一个个脸上都憋着笑。

这件事也着实被当成笑话,在冯导工作室和公司讲了好几年。“听说公司派了个驻组宣传来是吗?”“啊,对。”“人呢?”“回去了。”

……“谁是朱墨?”“就那个派去《集结号》剧组,第一天就病了,第二天就回来了的。一下现场没去,剧组房间都没住。”“哦,她呀!知道知道。”

……

直到前阵子跟陈国富导演吃饭,还被他拿来调侃,跟在座的其他人说:“其实朱墨刚到公司的时候,我的印象里是减分的,给她派去驻组居然还病了回来,也太娇气了……”

唉。真是出师不利,铩羽而归。“癫疯”时刻

长大以后你会发现,人生中那些重要的时刻,不一定是你在人前光鲜亮丽的时候,反而可能是你最灰头土脸的时候。

在华谊上班几个月之后,有天徐立把我叫去她的办公室:“墨墨,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经过很慎重的考虑,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决定辞职了。从2003年到2006年,正好三年整,也许到了离开的时候。”

我看着她的眼睛,眼泪掉了下来。徐姐说:“墨墨,不许哭。”

尽管刚进职场,但我毕竟不是傻子,能感觉到几个月来公司内部的人事斗争,有时候我们这些下属也会被波及。只是到了决定离职的程度,应该已经蛮严重的。

自那之后,骨牌效应逐渐显现。几个月之内,同事兼好友王瑒也辞了职,宣传部另一位同事调去了电视剧部门,还有一位调去了营销部。就这样,才来公司上班半年,好多事依然懵懂的时候,我的直属领导走了,同事们也都走了,我成了宣传部唯一一个小萝卜头。

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是不是会等待公司安排新领导过来,自己就先拿着工资混日子,但这不符合我的性格,眼看有很多工作需要人做,干脆静下心来,用仅有的经验思考过后,把急需做的事情分了几类:

第一,尽快与全国媒体建立联系,瑒瑒作为之前的联络人已经离职,我需要让所有记者知道今后关于华谊的事该找谁;第二,手头两个项目《天堂口》和《集结号》的媒体合作需要及时展开,拖着就会错过最佳谈判时机;第三,6月要安排《功夫之王》在横店的媒体探班,接着是《集结号》和《天堂口》在上海电影节的宣传活动。

说干就干。没有直属领导,也就意味着小事可以自己做主,不需要跟谁请示。

先按照媒体名单给所有记者发了邮件:“您好,我的好朋友王瑒已经于×月×日离职,今后有关华谊兄弟电影的媒体事务可以与我联络,以下是我的联系方式……谢谢。”这封信的原版现在还躺在旧电脑的草稿箱里,是个小小纪念。

跟所有记者建立联系之后,其他几项工作也陆续展开,没人管没人教,就自己摸索着做,遇到不明白的就问瑒瑒,她每次都细心解答,到今天我们已经是超过十年的好友。小事自己做主,遇到大事就写邮件问老板和陈导,他们也都会迅速反馈。在这样的过程中,我的工作技能和经验突飞猛进。

不久之后的4月,北京大学生电影节迎来了第14届。我作为两届组委会的“老人儿”,这次是以全新的身份——“参赛片片方代表”参与其中。终于可以在内场座位上安心做个观众,看着师弟师妹们穿梭来去地奔忙,心中涌起许多感慨。当场内直播倒计时响起,开场舞音乐开始轰鸣时,我已不由得热泪盈眶。

还记得自己如何像个小粉丝一样,凑在那些大导演身边合照;翘首盼着看到一个个明星,打电话给爸妈告诉他们记得看电视直播;每一次颁奖典礼结束之后,跟组委会的同学们拥抱大哭,庆祝完成了那么多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时的我们热情高涨,单纯可爱。如今仅仅一年过去,自己俨然变成了一个专业工作人员,在现场表现得冷静而淡然,这种成长,正是成长本身该有的样子吧。

与此同时,毕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尽管已经在华谊工作了好几个月,但我依然是个北师大的研三学生。毕业论文是用平时工作的间隙完成的,标题叫作《华谊兄弟与新画面之营销对比》。这个题目是为了理论与实践结合设定的,当时,与冯小刚合作的华谊兄弟,与张艺谋合作的新画面,是两家最具代表性的民营电影公司,常常会轮流登顶年度票房冠军,两家公司的不同之处有很多,具体到我的工作领域——营销宣传,风格也是很不一样,值得分析。后来,我还把装订成册的论文郑重地给老板交了一份,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哎哟喂,看不出来啊!”

毕业答辩那天,提前跟公司请了假。早上六点多起床,八点前准时赶到学校。上学的时候都是睡到中午才醒,鲜有早晨起床溜达的经验。那天发现早上的师大是那么热闹,很多家长开车送孩子去幼儿园,学校里竟然还会堵一会儿车。忽然有点遗憾,以前错过了那么多校园里的清晨。

答辩的地点是艺术系的202,正是我当年来复试的房间,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恍惚回到了三年前的春天,推开202的门之前,曾经深吸一口气,跟自己说,你一定可以……

周星老师邀来的答辩老师都是大家喜欢的,整个答辩过程气氛一直很活跃,老师之间互相开玩笑,探讨论文内容,一点都不学究。我的答辩时间是下午,阐述论文、老师提问、准备答案、回答问题。进行得很顺利,老师们对我的文章给了很高的评价,据同学说,在我答辩的时候,所有老师是最认真听的。窃喜。

其他老师在会议室评议的时候,我们和周老师在外面聊天、拍照。等到再次进入202时,就是宣布结果的时候了。当老师对着第一位同学宣布出“答辩委员会一致通过答辩,建议授予硕士学位”时,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很平常的几个字,在这样的时刻说出来,有那么沉甸甸的意义。怕周围的同学看到,只好使劲抬抬头,尽量保持微笑。终于轮到自己,老师们说我的论文是“优秀”。

当天,所有同学全都顺利通过。202瞬间从答辩会变成了喜乐会,大家摆出各种pose在“2007硕士学位论文答辩”的条幅前拍照。出了艺术楼,就在当年第一次来师大停车的地方,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的学业就这样圆满完成了。

晚上,搭王宜文老师的车回家,在过街天桥买了一束太阳花送给自己。即使回家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但这一天的好心情是无可取代的。

标题所说的职场“癫疯”时刻,就出现在毕业后不久。

每年6月都有上海电影节,那一年公司有两部电影要亮相,《集结号》和《天堂口》。两部戏的主创齐聚上海,有冯小刚、吴宇森、舒淇、吴彦祖、张震、刘烨、张涵予、邓超、廖凡、王宝强、李晨等一众明星,他们除了参加开幕红毯之外,还要参加我们为这两部戏举办的宣传酒会。在这之前,公司还决定借着电影节的契机,安排《功夫之王》在横店的媒体探班。这次探班的阵仗非同小可,成龙、李连杰两位功夫巨星首次合作,他们俩和导演罗伯·明可夫(《狮子王》《精灵鼠小弟》的导演)、刘亦菲、李冰冰等主创都会出场。

那段时间,我已经把“周一到周日每天工作到凌晨三点”这个节奏保持了两个月,有天甚至还收到老板半夜发的信:“墨墨,你不要再发邮件了,现在去睡觉。”

其实也不是刻意要这么用功,而是给自己排的工作一项接一项,确实做不完。我的性格不能接受拖拉,当天应该完成的事情,不能拖到第二天,这样下来自然就变成了连轴转。当时用的邮箱客户端是Foxmail,每当有新邮件出现,右下角就会有一个小框框冒出来。每次一边写着东西,一边看到那个小框框又出现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现在看来其实有点病态。

出差去《功夫之王》剧组之前,想到从前期到后期如山一样的工作,我心里也开始没底起来。要知道,那时候的我不仅没有安排探班的经验,连现场接待媒体都是第一次。好在同事临时介绍了一个小女孩给我,说是这趟出差可以帮个忙,我赶紧答应下来。

之所以把探班安排在这个时间,是想借助上海电影节的平台。当时全国大多数记者都已抵达上海,只需安排大巴把大家送到横店,可以为公司省掉大笔差旅费,同时获得最大范围的媒体曝光量。由于《功夫之王》两位巨星的关注度,加上又是一部好莱坞大制作,媒体的热情相当高涨,报名人数创下了纪录。普通的电影探班活动,记者一般就是几十人,这一次光报名的就超过两百,还不算一些可能会临时出现的人。

关于这次探班,我要做的工作如下:提前对所有媒体发出邀请,记录好谁能来、谁不能来、谁要找人替他来,通知大家集合的时间地点,等等。同事提前帮我租了五台大巴车,停在上海虹桥机场停车场,我当天要从北京飞到上海,直接在机场把所有记者带上大巴车,再出发去横店。发车前,要帮大家准备一些简餐和水,还要发放提前准备的新闻稿,当然这稿子也是我写的。

那天,我带着一个初次见面毫无经验的女孩,一起上了飞机。两百多个记者留的联系人电话只有我一个。我在飞机上就想,一会儿落地之后,手机将会迎来多么恐怖的狂轰滥炸。果然,从落地开机那一刻起,直到一个小时以后最后一辆车出发,我的手机就一直处在通话及不断被插播的状态,挂掉一个另一个马上打进来,周而复始。

我负责跟到场的记者一一确认姓名,签到,尽量记住他们的长相,女孩作为我的小助手负责上车发记者证、新闻稿、食物和水。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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