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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18 20:3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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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关野吉晴 著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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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旅行(采风篇)

伟大的旅行(采风篇)试读:

中文版序

得知《伟大的旅行》要出中文版,我感到非常高兴和荣幸。

大约700万年前,诞生于非洲的人类先祖从猿人进化到原人,最后又进化成我们人类的祖先——智人。如果从人类发展的整个历史进程来看,在五六万年前走出非洲的智人,仿佛一瞬间就迁徙到世界各地,适应了当地的环境,落地生根。现今,地球上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人类生存。

猴子中往北行进得最远的要算是日本猕猴了,但是也仅仅是北纬41度而已。而人类则在两三万年前就到达了北纬60度的地方,最终甚至有人在北极圈内定居。其中的一部分人则跨过新大陆,将足迹推进到南美大陆的最南端。

动物物种在新的土地上完成身体的进化,最终适应的个体得以生存。与之相比,人类各民族在身体结构上的差异并不大,而是通过后天创造的文化与环境相协调适应。也正因如此,行进到地球上每一个角落的人类创造出的文化种类之多,着实令我们咋舌。

在这本书所记录的“伟大的旅行”之后,我于2004年开始了一次新的“伟大的旅行”。这一次,是为了探究走出非洲的早期人类,从什么时候、为什么以及如何到达了日本列岛。日本是东亚的一个岛国。人们可以从北方、西方以及南方漂洋过海,来到日本。也可以说,日本列岛就是东游的人们云集之处。人们来到这里,在接受大陆文化影响的同时,创造出了独特的日本文化。

新的“伟大的旅行”的最后行程中,我使用了手工制作的没有发动机的皮筏,经由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中国台湾,最后抵达日本冲绳。虽然在途中遇到过种种困难,但我还是于2011年6月完成了新的“伟大的旅行”。希望以后也能向大家讲述我在新的旅行中的点点滴滴。

引言

感谢父母的偶然相遇,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若当时母亲和别的男人结婚了,所生的孩子有着别的基因,就完全没有我的存在了。同样道理,爷爷奶奶的存在也是这样的。再往上,曾祖父母也是如此。

研究者们把30年算为一代,这么说来,我10代之前的先祖应该[1][2]生活在江户时代。100代以前的,就到了绳文时代了。再往前,5 000代之前的,也就是15万年前,那应该是人类出现的时候吧。也就是说,现在分散于世界各地的亚洲人、非洲人、欧洲人,还包括现代的土著民族,在5 000代之前是有着同一个祖先的,而且充其量也不过只有5 000代。反过来说,在人类短暂的历史中,虽说随着新时代的产生出现了人种差别,但这也只不过是外表上的差异,而其本质却是一直保持不变的。

我此次旅行的最初动机是想从我熟悉的亚马孙河流域以及安第斯山脉的土著民族那儿追溯一下蒙古人种是从哪儿、什么时候、为什么以及如何去那儿的。然而,随着我对蒙古人种特征的研究逐渐加深,我发现“蒙古人种”这个词的意思本身就是含糊不清的。

例如,说到“蒙古人种”,最有名的特征就是蒙古斑。不过,据说2%~4%的高加索人种也是有这种青斑的。而且,并非所有的蒙古人都有这种青斑。在西伯利亚东端的楚科奇,有一个关于蒙古斑的民间传说。这个传说在包括阿依努族的北方土著民族中广为流传:人死之后,虽然肉体不复存在,但魂魄会回归天界。不久之后,魂魄便会返回人世,附在他的子孙身上。要是孩子顺利生下来自然就没有问题了,但还有一些孩子会生不出来。这时候,精灵就会用它的宝器轻轻地拍孩子的屁股。因此,难产生出来的孩子会带着青斑。我在楚科奇见到了好多带着青斑的孩子,可符合这个传说的孩子却并不是很多。

前日,我遇到了一个做小儿科护士长的朋友,她跟我说了一些颇有意思的事情。最近,在她就职的医院里出生的小孩大多都没有蒙古斑,在遇到了带青斑的小孩时就会有护士向她报告:“这孩子身上有一块青斑,这可怎么办呀?”我想,可能是由于营养状况以及环境的改变,使得青斑出现变化了吧。

又如,可以通过肤色区分人种吗?据说源于印度的雅利安人属于白色人种,但他们比日本人还要黑。雅利安人也去过欧洲,但最终还是把目标锁定在东方,他们征服了印度的达罗毗荼人,获得了统治权。在这里,由于长期受气候、强紫外线的影响,肤色肯定会发生变化。同样,脸的凹凸度和长度以及身高也会受到气候的影响。

再如,通过基因研究就能区分人种吗?也就是说,例如,含有“A”基因就是蒙古人种,有“B”基因的就是尼格罗人种,事实是这样吗?若真有这些能够决定人种的基因存在就好办了,但事实上人们到现在也未发现过这样的基因。一般来说,我们需要通过对蛋白质、酵素、血型和基因排列等要素进行综合分析,才能弄清楚一个人到底偏向于哪个人种。然后,还要从遗传距离来考虑。例如,和中国汉族人相比,日本人和智利的土著民族更为接近。

虽然研究者有的时候为了方便,也会广泛使用“人种”这一概念,但实际上并没有充分的科学根据来借以对人种进行准确的划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提出,与“蒙古人种”“高加索人种”“尼格罗人种”等这些名词比起来,用亚洲人、欧洲人或非洲人代替更好。

在去中亚的途中,我曾有一次印象非常深刻的经历。我从蒙古进入中国,然后走丝绸之路,骑着自行车沿天山往西,悠闲地去往伊朗。正如我们所说的“蒙古人种”一样,蒙古人和日本人有些相似,都长着典型的北亚人的脸。进入中国后,我遇到了维吾尔族人。虽然他们也是亚洲人,却带着一些异国色彩。不过,哈萨克人和日本人则非常相像。随后,我前往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在土库曼斯坦境内,我在一户人家借宿。这户人家和日本人很像,于是我便问:“你们从哪儿来的?”他们回答:“我们是来自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人。”

若在哈萨克斯坦遇到他们,我大概不会认为他们和日本人相像。回想一下,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人的面貌发生变化的?想了好久却毫无头绪。我注意到,他们并不是在哪个地方发生了明显变化,而是慢慢地改变的。土库曼斯坦的旁边就是伊朗。这里的主要居民是波斯人,他们也被认为是高加索人种。我清楚地感受到,蒙古人种和高加索人种也并不是在某个地方被明显划分开的。现在,我所走的街道的北面是来自蒙古、古代突厥的游牧民族,而南部绿洲上的居民都属于伊朗。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混血,又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

书中有一幅彩色插图,照片上的母子是住在埃塞俄比亚达纳基尔沙漠的阿法尔牧人。阿法尔牧人是伊斯兰教徒,据说是从阿拉伯半岛南部迁徙过来的。在我待在他们村子期间,正好赶上这张照片上的孩子出生。在他出生之后,他的母亲身体很不好,便把我请去看病。因此,在得到他们的允许后,我拍下了这张喂孩子吃奶的照片。让我较为震惊的是,这个孩子竟然有明显的蒙古斑,而且,孩子的皮肤是白色的,母亲却是黑色。按下快门的我有些兴奋。按以前的识别方法,从基因的角度来说,这孩子属于尼格罗人种,但从肤色看,他又属于高加索人种。要是看看孩子的屁股,就会认为他是蒙古人种。

在东京大学的综合研究博物馆里,陈列着现代人的头骨和已灭绝人类的头骨。原人、猿人和尼安德特人的头骨都与现代人的头骨有明显的不同。可是,看现代的非洲人、欧洲人以及亚洲人的头骨,几乎是找不出什么区别的。

我是想找寻蒙古人种的祖先才开始这次旅行的。结果在不断的调查中,却开始转向找寻人类的祖先。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把旅行的最终目的地定在了非洲。据本书拍摄的纪录片《蒙古草原,天气晴》被评为最赚眼泪的影片,获得了日舞影展评审团大奖。扫码关注“庐客汇”,回复“伟大的旅行”,观看草原女孩普洁一家的生活。·卡韦斯卡尔族少女 玛丽亚·路易莎智利(蓬塔阿雷纳斯市)

在开始“伟大的旅行”之前,我已经在南美大地上进行过多次长途旅行。二十几岁的时候,即便在深山老林里行走数月,也从没冒出过想吃日本料理的念头。那时,反倒是对那些离不开日本菜的人有些嗤之以鼻:“好不容易跑这么远到南美来,怎么还离不开日本菜呢!”但到30岁以后,如果还是长时间待在山里,而且一直与当地的饭菜为伍,我就会思念日本菜了。如今,跨过40岁门坎儿的我,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只要到了大城市就一头扎进日本餐馆的人了。

在南美,无论是在哪个国家,其首都必有日本人经营的日式餐厅。在这些餐厅里,可以吃到寿司、生鱼片、天妇罗以及日式火锅等所有的日本特色菜。然而很奇怪的是,在首都之外的地方城市就难觅日式餐厅的踪影了。即使有日本人经营的饭馆,也是靠本地口味而立足,因为地方城市并没有对日本料理的需求。

如果我身在一个没有日式餐厅的地方城市,而又特别想吃日餐时,就会选择去吃中餐。即便是在地方城市,也随处可以找到中餐厅。人口数量达到10万以上的蓬塔阿雷纳斯市位于地球最南端,这里也有一家中餐厅,叫作“金龙菜馆”。1994年8月中旬,旅途中的我和卡韦斯卡尔族少女玛丽亚·路易莎在这家餐馆吃了一顿饭。这也是玛丽亚生平第一次吃中餐。

金龙菜馆室内布置以金色和红色为主基调,配以黑色装饰,挂了不少坠着红流苏的灯笼,充满了中国气氛。里面摆了一些圆桌,但是从来没见过所有桌子都坐满客人的场景,总是空空荡荡的。我们找了一张小桌子坐下,耳畔响起了邓丽君的歌。可能是看到有日本人进了餐厅,店主特意播放的。不过,在这样浓厚的东方氛围中,走过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招待,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异样。她笑着用西班牙语问我们:“馄饨汤?”倒也不是这家的馄饨汤有多好吃,只不过我每次来这里不是点馄饨汤就是点烧卖,成了“老几样儿”了。

玛丽亚很安静,没有主动跟我谈什么,只是一直盯着墙上挂着的诗句,然后,目不转睛地问我:“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卷轴上写的是一个巨大的“忍”字,下面还有两句话:“知足常乐,能忍自安。”是否应该马上把意思翻译给她听,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因为我觉得她可能会想,这样的话语不该说给我们这些本已谨小慎微地生活的人听。于是我加进了一些自己的注释。“面对欲望时,如果我们总能想‘这样就足够了’,就能一直保持快乐。而且,容忍能让我们获得心灵的安详。”

其实,卡韦斯卡尔族人一直过着知足、容忍的日子。这句话对于对欲望永无止境、贪图享受以及拜金主义的人而言,才是真正的金玉良言。

1989年,我与玛丽亚相识。那一年的3月和10月,我曾在伊登港短暂停留过两次。生活在巴塔哥尼亚海峡的卡韦斯卡尔族人也和其他土著民族一样,人口在急剧地减少。据说在19世纪后半叶这里还有4 000人左右,后来白人来到这里,经历了虐杀和传染病后,很多人死掉了。到1972年,这个民族只剩下47人。1989年,在我初次访问当地的时候,这个民族只有16个人了。

当时,卡韦斯卡尔族人以捕鱼为生。不过,他们买不起白人们使用的那种配备了潜水用具的高级捕鱼船,从动力上根本就无法与人家一决雌雄。工作上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炒鱿鱼,只能靠不时地打一些零碎散工来维持生计。在没有工作可做的时候,他们还会靠喝廉价的酒打发时光。长期以来造成了营养不良,身体也因此变得容易患病。

我在伊登港待了一个星期,有幸借住在卡韦斯卡尔族人首领的家里,结识了他们家的独生女玛丽亚。在我离开伊登港之前的一天,我问玛丽亚:“你将来想做什么工作?”原本我以为她会回答“教师”或者“护士”。然而,当时正在擦着刚刚洗好的碗碟的玛丽亚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稍稍停下手里的活儿,歪着脑袋开始思考。过了半晌,她看着我,然后笑眯眯地说:“我想做考古学家。”

这是一个让我无论如何都预想不到的答案,却轻轻地从她口中说出来了。

我再追问:“以前有人问过你同样的问题吗?”“没有,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那时她12岁。迄今为止,我问过很多土著民族的孩子同样的问题,但是从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回答。当时我想,她是不是把“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弄混了?于是,我让她拿出她上课用的历史课本给我看。课本中讲的是欧洲的历史,而对西班牙人来到这片土地之前的智利的历史则只字未提。即使是在西班牙人移民此地后的历史中,也没有任何提及土著民族的部分。一句话,这本教材讲的是智利白人的历史。

在我翻看那本历史课本的时候,玛丽亚给我拿来了另外一本薄薄的、像是一本宣传手册的书,然后跟我说:“这是去年10月,奇洛埃岛的维基契族族长来这里时给我的。”那是一本维基契族人自己编写制作的、维基契人眼中的智利历史著作,书中通过大量的图画对历史进行了生动的记述。看到这本书,我顿时明白了,并问她:“你所说的‘考古学’,就是学习、研究自己的祖先的历史吗?”女孩子用略微提高了一些的声音,有力地回答我说:“是!”“你想不想学卡韦斯卡尔族的语言呢?”小姑娘语气坚定地说:“想学。虽然我现在基本上不会说,但是以后想让爸爸妈妈教我说。”

玛丽亚的父亲,卡洛斯·辛奇先生自9年前染上结核病后就不做渔夫了,家里现在靠辛奇太太制作的树皮筏子和用芦苇编制的筐维持生计。5年前,辛奇先生住进了蓬塔阿雷纳斯的医院,接受了肺部部分切除手术。

独生女玛丽亚是辛奇夫妇的心肝宝贝。说起女儿,夫妇俩的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儿。两个人都希望女儿想要研究卡韦斯卡尔族的历史和文化,做一名考古学家的梦想成真。辛奇先生认真地教女儿现在已经没有人再使用的卡韦斯卡尔族语,玛丽亚也极其投入地学习这门在学校完全用不到的语言。在玛丽亚确立了“要成为考古学家”的理想的5年后,也就是1993年11月,我听说她在蓬塔阿雷纳斯的一所由修士修女们经营的女子中学上学。在智利,小学要上8年,中学4年。每年3月开始新的学年,12月结束。这样算来,玛丽亚马上就要中学毕业了。我非常喜欢怀抱着梦想勇往直前的人,因此更加关心玛丽亚是否还怀有当年的梦想和热情,我想再见见她,就马上赶往她的学校。

17岁的拉丁文女中学生们是成熟的。虽然校服很朴素,但是有些孩子已经化妆了。我被带到一个有着40人左右的小教室。里面坐着很多可爱的孩子,玛丽亚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在看到我后,她冲我微笑了一下。她长大了,身体也结实了很多。长胖了的脸让她的眼睛看起来细了一些,看不出以前的害羞了。

班主任向同学们介绍了我,这在班级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老师跟同学们说,高中生活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大家要开始考虑更适合自己的出路了。我看到玛丽亚听得非常专注认真。

放学后,我借用学校的图书室和玛丽亚聊了聊天。她并没有放弃5年前的梦想,但是有个小小的变化:她将梦想更正为“人类学家”,而不再是“考古学家”。不过她要学习的东西和以前没有区别,还是自己的文化、语言以及历史。最近,她对文化特别感兴趣。

尽管怀抱梦想,但是玛丽亚还是对未来感到不安。“我现在靠拿奖学金上学,但是金额很少,1万比索(约合人民币206元)也就够买一身衣服的。我能坚持把中学念下来全靠阿姨的援助。要是她不再支持我,我的书就念不下去了。”

她的家乡伊登港发生了大规模的赤潮,捕鱼业受到沉重打击,人们的日子很难过。玛丽亚看上去沉默寡言,可一旦发生了事情就成了一个行动派。她给当时的总统埃尔文写信报告了这些情况。总统不断地派内阁总理到伊登港视察,还送来了食物和毛毯等生活用品。

在确认了玛丽亚的“梦想”后的8个月,我们在蓬塔阿雷纳斯的中餐厅再次见面。在和玛丽亚见面前,我拜访了她的中学,见到了她的校长、班主任和毕业指导教师。她的毕业指导教师是这样评价玛丽亚的:“成绩说不上特别好,也就是5.3或5.4级——算是中上等吧。以这样的成绩想考上她理想中的大学是很困难的,但是她的学习欲望非常强烈。可能是因为小学是在农村学校念的,所以和城里的孩子们比起来,她做事时总是不紧不慢的。”

智利的评分标准分为7级。1~3级是不及格,4~5级是中等,6级以上是优秀,7级是满分。中学毕业后,要想进入能找到好工作的法学院或医学院等,成绩就必须达到优秀。不过,因为在智利想要学习人类学的学生很少,所以就玛丽亚的成绩来说,只要稍稍努力,考入地方大学的人类学专业还是可以的。

另外还有一些有利于玛丽亚的条件。1993年9月,智利颁布了《原住民法》。该法规详尽地记述了要在土地、环境以及教育等方面充分尊重原住民的权利。

该项法律规定,原住民子女可以享受到特别奖学金。大学也为他们准备了特殊的入学名额。“我现在在上教师培训课程。明年要去教学实习。我打算在此期间去上辅导学校。就算一切顺利,我也要1995年才能进入大学。学习人类学的课程要花5年时间,所以我毕业时就是2000年的年末了。”

与蓬塔阿雷纳斯相比,玛丽亚一直都更喜欢自己的故乡——伊登港。

我问过她原因,她说:“因为那是我的‘特朗基’。”“特朗基”是一种精神安定剂的词根,表示可以让精神安定、情绪平稳的东西。因此,玛丽亚说她很希望大学一毕业就马上回家和父母住在一起。

玛丽亚在伊登港以人类学学者的身份开始研究将是2001年的事,也就是我计划抵达人类发祥地非洲的时间。祝愿我们都能梦想成真。

在回家的路上,玛丽亚拿出一个用鲸骨制作的裁纸刀,道:“这是我爸爸做的,送给你。”“这个一般卖多少钱?”“5 000比索(约合人民币16.8元)一把。”玛丽亚带了三把,我都买下了。·维基契族的族长 卡洛斯·林科曼智利(奇洛埃岛)

卡韦斯卡尔族的少女玛丽亚·路易莎想要学习考古学,并立志于研究正在逐渐消亡的卡韦斯卡尔族的历史和语言,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奇洛埃岛维基契族的族长卡洛斯·林科曼的影响。

那是发生在1989年的事了。玛丽亚迫切地希望能够一睹维基契族族长的风采,便离开伊登港,来到了奇洛埃岛。维基契族中有4位长老,林科曼是这4人中的领袖,他有着厚厚的嘴唇、大大的鼻子,戴一副厚厚的眼镜。满脸凹凸不平的疙瘩。他似乎总是阴沉着脸,但是和他交谈后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温厚笃实的人。他很热情地迎接了我,还为我准备了有床的房间。

林科曼曾在年轻时离开村庄远游,开过油漆店,做过矿工、建筑工人以及筑路工人等,一边工作一边游历了许多地方。等再一次回到昆布时,他已经30岁了。就在5年前,林科曼被大家推举为族长。

在我见到他之前,林科曼因在接受地方杂志的采访时声称拒绝参加10月12日的智利节日而在当地掀起了不小的波澜。10月12日是哥伦布发现并抵达新大陆的日子。在智利,这一天被定为节日,人们会共同庆祝发现新大陆的日子。

一和林科曼谈起这个问题,他原本温厚的脸就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紧握着拳头说:“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庆祝着这个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利益与回报的日子。这一天被称为‘美洲大陆发现日’,但是我们的祖先却早就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了,为什么要因为白人到达了这片土地而称这一天为‘发现日’呢?10月12日对于我们来说是屈辱的日子。这一天是白人称我们‘无知野蛮的人’,掠夺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虐杀我们族人的年代的开始。然而,我们根本不野蛮,我们拥有着从祖先传承下来的文化、农耕、产业和民间艺术。真正野蛮的其实是那些白人。”

林科曼他们在10月12日的前一天——也就是在这片新大陆的原住民们拥有自由的最后一天,举行了庆祝仪式。以前的族长在10月12日这一天都会去参加政府的庆典,或者邀请当地的权贵们一起庆祝。然而,在林科曼成为族长之后,这类活动一律被取消。维基契族和白人间的矛盾数不胜数,而这种对立状态的产生,并不仅仅是由于上述的这些原因。

从林科曼的家前可以望见一片浩瀚的海洋。由于是海湾,因此可以望到对岸,针叶林中的草地呈片状蔓延。海湾里的白色的浮标互相串联着,排列成好几行。林科曼望着大海,神情恍惚地说道:“那里是意大利人的鲑鱼养殖场,那里是智利大企业的象拔蚌养殖场,但是没有一个是属于维基契族的。”

1987年,在林科曼家往南400米远的地方,一个名叫艾朗利斯的人办了一个鲑鱼和鳟鱼的养殖场。在这个养殖场的监视塔中,有24小时手持武器戒备的男子,只要有人靠近这个养殖场就会不问缘由地向来人开枪。就这样,维基契族人长期以来的日常生活中的通道就变成了一旦靠近就会被射击的禁地。

林科曼他们向养殖场提出了抗议,但是养殖场方面却声称“持有政府颁发的开枪许可证”,根本没有理会林科曼等人的抗议。林科曼赶到首都圣地亚哥,直接向渔业部部长上诉,在得到了部长秘书的“予以考虑”的答复以后,林科曼便回来了。可是时至今日,族人们依然不能靠近那个养殖场,一旦靠近就会被射击。“土地和大海曾经是全村共有的东西,从中收获的东西曾经也是大家一起平分的。即使是在西班牙人来了以后,这种状态也并没有发生变化。然而,现在的军政府在1981年制定了新的法律,我们的土地从此就变得支离破碎了。共有的土地没有了,村子里的土地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分配给了个人。也就是说,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土地的主人。这片土地与大海开始被企业开发利用,问题由此产生。企业出钱与个人签订土地的租赁合同。虽说是租赁,但是如果是长期合同,其实与卖掉土地就没有区别了。维基契族的人一直以来基本上没有金钱收入,有几个族人对这个合约怦然心动。虽然放弃了土地与大海的维基契族人得到了金钱,但是却不知道如何有效地使用这笔钱。一部分钱用来买了家畜,而余下的钱则变成了酒精。”

据林科曼说,这里有很多年轻人深受酒精毒害,让他很担心。“随着时代的变化,年轻人可以很轻易地放弃土地,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维基契族所有的土地都落入他人之手。被分割的昆布的土地总面积为7万公顷。除此之外还有至今并未被分割的山林,面积达6万公顷,但这些山地林地还没被开发利用。要是就这么放置着不去管它,这些山林就又会被归为国有林地,政府也可能再次卖掉这些山林。”

山林里生长着许多有用的木材,包括日本企业在内的许多外国企业都希望能够在这里采伐木材。林科曼雇了律师、林业技师和测量技师,希望能够将维基契族所属山林的界线划分清楚,但是由于资金不足,到现在都还没能划分出山林界限。

1994年,在我访问伊登港时,曾有一艘长11米,装载了35.5马力引擎的黄色新渔船。那是卡韦斯卡尔族的船只,以该族最年幼的少女玛丽亚·路易莎的名字命名为“玛丽亚·路易莎号”。这艘船是比利时的少数民族支援团体皮珀·布朗·萨比萨赠送的。欧美有很多民间的支援团体,皮珀·布朗·萨比萨就是成员之一,资金是由志愿者们拿出自己的一个月工资积攒起来的。

皮珀·布朗·萨比萨的支援活动以一种非常理想的形式展开。我们经常会听到面向发展中国家的政府支援不能到达各个小村落之类的报道。即使是来自民间的援助,也常会被一些团体在中间刮层油,最后到援助对象手里的资金通常都是被层层剥削过了的。然而,皮珀·布朗·萨比萨却能顺利地开展援助活动,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首先,建设资金是从比利时直接送到维基契族手里的。虽说维基契族拥有先进的造船技术,但是却几乎没有将一艘船从零开始建造的经验,而通常只是维修旧船。在皮珀·布朗·萨比萨的援助活动中,维基契族可以接受制造渔船的订单并从中得益,从事渔业的卡韦斯卡尔族则能得到全新装备的渔船,二者都能从中获益。

这艘船不仅为卡韦斯卡尔族提供了在渔业中与白人抗衡的机动力,更带来了一大好处:人口数量少、组织散漫的卡韦斯卡尔族在维基契族的影响下,建立了领导体制。他们以卡洛斯·辛奇为中心建立了共同体,大大增加了民族的凝聚力。曾经离开蓬塔阿雷纳斯的一部分年轻人也回来了,卡韦斯尔族用一部分援助资金专门为归来的年轻人建造的四人一间的宿舍已经住满了人。

虽然船只的航运、卸货仍需要凭借白人的力量,但是卡韦斯卡尔族已经在捕鱼量上不输于伊登港的白人了。年轻人们说道:“出海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因为劳动本身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收益。”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这么顺利。他们通常在得到一定的收入后就不再进行下一次航海,因此与在海中行驶比起来,“玛丽亚·路易莎号”停靠在伊登港岸边的时间反而更长。

1994年秋,在“伟大的旅行”的行进途中,我曾骑自行车经巴塔哥尼亚走廊北上。途中看报纸,上面写道:“亚洲企业在奇洛埃岛的昆布地区进行森林采伐,与当地维基契族发生冲突。”

昆布是我在1989年的时候去过的一个村落,当时我受到了族长卡洛斯·林科曼先生的招待,还住在他的家里。于是,我立即中止了我的自行车旅行,匆匆赶往奇洛埃岛。奇洛埃岛上的维基契族人到海里捕捞鱼贝,到森林砍柴、采伐建造房屋所需要的木材,过着自给自足的安定生活。然而,我在前面提到过,六七年前,国外的企业以及来自首都圣地亚哥的大企业来到这里,开始了鲑鱼的养殖。由于养殖饲料的使用不当,再加上随着海水温度的升高,使得这里的浮游生物发生异常,鱼贝类的捕获量日益减少。智利是继挪威之后,世界上鲑鱼捕获量首屈一指的国家,其中有八成是来自奇洛埃岛的养殖鲑鱼,这其中又有八成是出口到日本的。

在昆布分布着原始森林。去年,本部在中国香港的企业金泉公司穿过维基契族的领地,开通了长达20公里的公路。该企业已经买下23 000公顷的土地,准备开采这片原始森林。

族长卡洛斯·林科曼说道:“土地是从我们的祖先开始代代相传的。对于要破坏这片土地的企业,我们将抵抗到底。我们不想让我们的子孙以后感叹说,‘我们曾经拥有茂密的森林,但是人们不知道如何去保护它’。”林科曼现在正在向政府呼吁停止森林开采。

金泉公司把日本列为木材输出的大市场。维基契族的援助团体的情报称,在1974—1978年间,日本的大贸易公司和造纸业巨头曾对这里进行过调查。也就是说,金泉公司的背后应该有日本巨额资金的支持。

就在地球的另一面,靠着海洋与森林的恩赐生存的人们,由于国外企业的开发入侵,使他们的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而这些开发居然与日本人有着紧密的联系,让我吃惊不已。·原住民 塞克南人智利(火地岛)

我参观了坐落于智利巴塔哥尼亚最大的城市蓬塔阿雷纳斯的布朗·曼尼德斯博物馆。这座博物馆原本是20世纪初一位在巴塔哥尼亚的大地主所建的豪宅,有着路易王朝式的风格。在这个博物馆内,从沙龙、食堂、大厅到浴室、卧室,均由气质高贵、举止优雅的中年女士为客人引路解说。“这张床是从法国直接运来的最高级的家具,这边的沙发则来自西班牙。这里所有的家具都是从欧洲运来的高级家私。”

引路的女士用她那高昂且带些许兴奋的声调为我们解说,满脸的自豪,像是陶醉在了自己的解说词中,仿佛全然不知建成这座奢侈的豪宅的钱是怎么来的。

在南美大陆的南部,夹在麦哲伦海峡和比格尔海峡中间的就是火地岛。这里是现在已经消失了的采集狩猎民族的故乡。曾经,住在这里的塞克南人追逐原驼和美洲鸵,采集草木上的果实和森林深处的菌菇,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麦哲伦一行在到达这个日后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海峡时,远远地看到陆地上有数不清的篝火。麦哲伦一行以为是船队的行踪被这片土地上的居民发现了,居民们为了互相警示才点起了这许多的狼烟的。于是,这个岛就被取名为“火地岛”。然而,这些火堆其实并不是狼烟,仅仅是住在寒冷的土地上的居民们用来取暖的火苗而已。

如今的火地岛上已经没有塞克南人了。起初是由于遭到虐杀,后来则是因为酒精中毒和疾病,使得塞克南民族最终遭遇灭族之灾。19世纪后半叶,人们在火地岛上发现了金矿,立刻引来了一群从欧洲和南美各地赶来的投机家,希望在这里一夜暴富。在这群人中,以罗马尼亚的投机家珀茨秘鲁最为残暴,他因此而臭名昭著。珀茨秘鲁从阿根廷政府那里取得金矿开采权后,招来了一大批逃亡者和犯人,浩浩荡荡地赶到了火地岛。接受了军事化训练的“珀茨秘鲁部队”总人数超过了200人。珀茨秘鲁把这里的主人塞克南人赶尽杀绝后,建起了淘金场。

不仅是珀茨秘鲁,其他投机家的采金队也在这里肆意横行。他们屠杀塞克南男人,强奸塞克南女人,行为与当日北美骑兵队对待印第安人的残暴行径如出一辙。塞克南人仅有的武器装备就是射程极近的古老弓箭,这怎么能够与训练有素、荷枪实弹的军事组织匹敌呢!

后来,德意志学者马丁·戈辛迪彻底调查了此事。他对这些投机家的暴行感到极为愤怒,并强烈地谴责了他们。戈辛迪的调查结果告诉世人,与投机家的贪婪残暴相比,塞克南人是多么高尚。巴塔哥尼亚附近海域风高浪急,经常有船只遇难,塞克南人总是会从海中救起遇难者并精心照料他们。然而,善良的塞克南人还是被恩将仇报的欧洲人驱逐屠杀,最后逃入了南部山岳地带。

真正将塞克南人赶尽杀绝的是紧跟着淘金潮而来的“羊毛潮”。本以为是不毛之地的巴塔哥尼亚居然是饲养克尔德鲁羊的天然牧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欧美的白人们再一次蜂拥而来。克尔德鲁羊能够生产出优质的羊毛,要是在这里建牧场,羊毛产量与价格就都是可以预计的,与淘金相比牧羊风险小、收入稳定。不过,与淘金场相比,牧场需要更多的土地。于是,白人张起铁丝网围栅,开始圈地养羊。对他们来说,塞克南人是开辟牧场的阻碍。牧场主雇了杀手,对塞克南人展开屠杀。

随着黄金产量的减少,原来的淘金者摇身变成了杀手,大肆屠杀塞克南人,从牧场主手里得到赏金。最初是提人头去牧场领取赏金,后来由于人头太重不方便携带,领取赏金的凭证改成塞克南人的双耳,其中以孕妇耳朵赏金最高。要是杀死了孕妇,就可以凭母亲与胎儿的耳朵从牧场主那里领取高额奖金。

从戈辛迪的调查报告中我们可以了解到,白人除了屠杀塞克南人以外,还惨无人道地将死于细菌和病毒等的尸体制成生物标本,甚至出现了公开行刑以及买卖塞克南儿童等行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不忍目睹这种惨状的撒丁教会的神父们把塞克南人转移到了麦哲伦海峡的道森岛上。在被转移到没有猎物的小岛之后,塞克南人失去了狩猎民族的骄傲,终日沉溺于酒精中。塞克南人没有洗衣服的习惯,被强制穿上的西服时间一长就变得又湿又脏,成了细菌和病毒滋生的温床。

巴塔哥尼亚气候寒冷,皮毛制的简陋衣物远比湿濡的西服御寒。由于一直处于原始安全环境下,塞克南人几乎没有免疫力,再加上终日酗酒,他们在面对病菌时简直是不堪一击。神父们的善举反而加速了塞克南人的灭亡。

雇杀手屠杀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圈地养羊、凭借羊毛交易而暴富的正是蓬塔阿雷纳斯的大富豪——布朗家族和曼尼德斯家族。前面提到的布朗·曼尼德斯博物馆正是这两大家族联姻后建造的豪宅。·神圣的日全食 安第斯山区玻利维亚(玻利维亚高地 乞阿卡)

据说,的的喀喀湖内的太阳岛和月亮岛是印加民族的发源地。在安第斯圣地,坐落着“太阳神殿”与“月亮神殿”。在安第斯文明中,金子是“太阳的汗珠”,银子是“月亮的泪珠”。由此可见,在崇拜自然的安第斯原住民心中,太阳和月亮有着特殊的神圣意义。若是在某一天,太阳和月亮都消失不见了,人们该会如何理解世界、如何行动呢?

许多年前,我游访住在海拔1 000米左右的佩尔·安第斯东部山麓密林中的马奇根加族人时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在部落附近的河滩边搭了帐篷,晚上在里面睡觉休息。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月光如此明亮,以至于夜里起来在野地里解手都会觉得害羞,担心会被人看到。马奇根加族的年轻人在晚上睡觉时则直接仰卧于天地间。夜半时分,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声,有人喊着:“神不见了!神消失了!”

马奇根加族的年轻人惊慌失措地仰头望着天,有的人甚至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我抬头望天时才发现,那皎皎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他们口中嚷嚷着的“神”就是那一轮明月。渐渐地,连月亮留下来的那丝余光也慢慢消失了,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神啊,求你不要离去!”马奇根加族的年轻人们一边绝望地大声呼唤着,一边向着村子所在的山顶跑去。整个村子还沉浸在深夜安眠的静谧中。在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赶回村子后,全村人都纷纷跑了出来。那个夜晚,全村人都站立在夜幕中,仰望着天空,脸上布满了惶恐不安,没有丝毫睡意。终于,月亮渐渐露了出来,并又一次变成了一轮银盘,村民的不安随着散去,心情恢复了平静。然而,他们不知道那一晚月亮的消失只是月食而己。那年是1982年。

1994年11月3日,我在玻利维亚时赶上了日全食。那时我的长途旅程计划是,从玻利维亚启程,出圣佩德罗德阿塔卡马后骑自行车北上,前往的的喀喀湖。被称为“太阳之子”的“印加末裔”在日食之日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怀着好奇与期待,兴致勃勃地踏上了旅途。然而在玻利维亚,仅在中部的一小片地方才能很好地观察日食。自行车旅行速度极慢,按这个进度恐怕是赶不上日食了。于是,到达科罗拉多湖后我放弃了自行车装备,转而乘车穿越沙漠北上。

在车上,我还意外听到司机说了一段非常有意思的话。在乌尤尼盐沼的北部住着一群生活传统、信仰坚定的人,他们会在日全食前后举行特别的仪式以平息神的怒火。在西班牙人来到南美之前,安第斯的人们认为日食是由于美洲狮吞食了太阳而引起的。在安第斯,早在印加民族出现之前,美洲狮就作为神的仆人被描绘在陶器、雕塑以及浮雕上面。

穿过乌尤尼盐沼就到了一个叫作希里拉的小村子。在我到那之前,就有一队法国人住在卡尔罗斯的家里了,据说这队法国人是为了拍摄大羊驼商队而特意赶到这里来的。我暂时在学校投宿,与我一起住在学校的还有一些来这里的游客。那阵子,已经有许多外国人为了观看日全食赶到了玻利维亚、智利和秘鲁一带了。旅行社也借机设计了集观看日全食与浏览安第斯于一体的旅行方案。

卡尔罗斯先生是这个村子的游客接待负责人,而且与我的司机是旧识。我向卡尔罗斯先生询问了一些事情:“在这一带附近,有没有在日全食时进行的平息神灵怒火的仪式?”“有啊!在这个村子里就会举行仪式。”

我喜不自胜地继续问道:“什么时候?谁主持啊?”“我也会参加仪式的。至于仪式的举行时间,什么时候都可以。在你们方便的时候,仪式随时都可以举行。”卡尔罗斯先生回答道。

我不由得大失所望。虽然他们的心意很值得感激,但是这个仪式看起来成了一个满足游客摄影需求的表演。

所谓的“仪式”就是将大羊驼分割好,将其心脏作为贡品献给地母神帕奇亚妈妈。但是,据说如果我们不提出要求,这个仪式就不会举行。

再仔细了解一下后发现,似乎只要是为了摄影,卡尔罗斯先生就几乎都会有求必应。法国摄影队当时正在追着一个有着数十头大羊驼的商队进行拍摄。这些大羊驼无一例外地都被装饰得非常绚丽。不过,在这些大羊驼中,有一多半都是雌性大羊驼,并没有什么气势。卡尔罗斯先生对我坦言,这些大羊驼只是为了拍摄而被拉来滥竽充数的,真正的大羊驼商队用的都是有气势、有劲头的雄性大羊驼。我们为了见识到真正的仪式,继续北上。

随后到达的是班巴乌亚嘎,那儿的村民们对我们很冷淡。“那是在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不分缘由地只知道哭,向神烧祭祀供品。但是到了现在,大家或是收听收音机或是通过听人说,反正都已经知道了太阳消失的真正原因。学校也教会了孩子们这些事情。”

我们感到很失望,继续赶到了邻近的村子乞阿卡。乞阿卡是非常有名的圣地,有很多人前来参拜。在西班牙人到来之前,圣凡马鲁科丘陵是拥有自然信仰的原住民的圣地,从那里可以看到乞阿卡村的全貌。在西班牙人来了之后,天主教也将圣凡马鲁科列为圣地。在这个村子里有一座庄严的教堂,日食时会在这里做弥撒。

当天早上,我参访了圣凡马鲁科。听当地的教师说,学生们会在学校集合后一起爬上圣凡马鲁科,不过谁都没有去学校集合,因为日食的时间快到了。在爬圣凡马鲁科的一路上,每隔一定的距离就能看到一个十字架。山顶的十字架比沿途的要大一些。我站在山顶十字架旁边俯视时,发现学生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爬上来。

住在拉巴斯的友人送了我5个纸制镜框,里面嵌着氯化银胶卷,而不是镜片。学生们爬得这么快,就是为了到了山顶就能向我借到这个。有30多个学生,不知道会不会互相争抢呢?我不免有些担心,但学生们互相传递着观看,并没有发生争执混乱。有的学生还带了幻灯机镜头上的碎片来。

早上7点半,太阳开始渐渐消失,只剩下最外面一圈圆形的轮廓,仿佛是刻意装饰的一般,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飞鸟在空中盘旋鸣啭,丘陵上响起了欢呼声与鼓掌声。天色变暗,同黄昏时一般,星星大而明亮,闪闪发光。

这里并没有外国游客,邻近的萨巴鲁尤村里却聚集了5万的外国游客,沃奇亚卡娅村更因为聚集了太多的游客而不得不在最后出动军队封锁了通道。这不禁让人感叹,原来竟有这么多的天文爱好者可以追着日全食满世界地跑。已经没有学生再用观测镜和幻灯机镜头上的碎片了,因为现在即使用肉眼看也不会觉得晕眩了。

在太阳完全消失之前,有三个穿着民族服饰的中年女性也来到山顶,把供品在山顶十字架下烧掉。随着火舌吞吐,那堆供品散发出呛人的臭味。她们把一些类似松脂的水银和类似卷烟的罗美洛以及古柯叶供奉给地母神帕奇亚妈妈,祈祷帕奇亚妈妈阻止美洲狮吞食太阳。大概过了4分钟,太阳的光芒又重新渐渐出现。这时,村子中央的教堂里响起了钟声。

我中途暂停了原来的行程,特地赶到这里来观看日全食。在我刚得知从印加时代开始的仪式现在已经不再举行时,曾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然而当我登上圣凡马鲁科,亲眼观看了日全食的全过程时,心中已经满是感动。更意外的是,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我,居然还看到了日食时的祭神仪式!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回响在安第斯山脉的非洲之魂玻利维亚(基卡罗马)

我从海拔将近4 000米的拉巴斯赶向海拔1 700米的基卡罗马。在玻利维亚,雍嘎一带是气候温暖的地区。这里种植着以古柯叶为主的多种作物。4年前,我曾经想在这个村子里进行采访,村长最初是答应了,但是第二天村长夫人出面拒绝了我的要求。这是一个有800人的村子,基本上都是黑人。

这次又来到这里,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拒绝我的采访要求呢?我不免有些担心。我打算先找村长谈谈这事儿,不巧的是村长下田干活去了,只有他20岁左右的女儿在家里。她对我很冷淡,看来这回采访的事又要泡汤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村长埃米里奥·托雷斯终于回来了。完全不同于他女儿的冷淡,他对我很热情,还为我安排了一个房间留宿。村长夫人伊蕾内也笑容可掬,为我打来做饭用的水,还给我倒上热腾腾的红茶。

翌日清晨,村长到古柯田里去了。这里到处都是犁成陡坡的古柯田,人们正在收割古柯叶子。与4年前来时相比,古柯田好像增加了。村长夫妇在田里采摘古柯的种子,每隔一小时就会休息一会儿。采摘时需要一直弯着腰,我想这样的工作应该很累腰吧。

在雍嘎一带住着17 000名黑人。在16世纪,为了开采波托西银山,从非洲运来了一大批奴隶。由于那里海拔高、气候寒冷,老板们就把黑人迁移到雍嘎,开始种植古柯。

美国政府和玻利维亚政府正在全面取缔古柯种植。世界上深受可卡因之害而又束手无策的莫过于美国了。而玻利维亚则并没有如此急迫地要全面禁止种植古柯,只是迫于美国政府施加的压力,玻利维亚军队和警察才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取缔古柯的种植。要是美国政府直接出动军队警察,就会对玻利维亚的内政构成干涉了。

现在玻利维亚政府提议,将种植着古柯的土地以20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6亿元)的价格卖给美国。我向托雷斯先生提起此事时,他说道:“真是无稽之谈。如果政府真这么做,我们就没有土地了,就将回到40年前的农村土地改革之前的状态了。那时我们一周有三天要在老板的田里,一边挨鞭打,一边还要替他们干活,最后的收成也全都归老板。我们跟奴隶完全没什么两样。”

和着激烈的鼓声,脚踝上系着一串铃铛的男人跟着节奏跳起了舞。女人清澈的歌声响起,男人们也敲响大鼓放声高歌:

玻利维亚的黑人拥有名誉与光荣

是他们开垦了波托西银山

最后死去

玻利维亚的黑人啊

你们被赋予了祖先的荣誉

而你们也赋予了我们的祖先荣誉

听着他们的音乐,我有些恍惚了:“我是不是已经到了这次旅行的目的地非洲了?”无论是载歌载舞的人还是在一旁观看的人全都是黑人,音乐的旋律也与非洲的黑人音乐Saya非常相似,完全没有安第斯民间音乐的痕迹。他们敲打的皮鼓都是手工制成的,大小不一。

拉巴斯的博物馆和总统官邸聚集了4个地区的黑人代表,在这里表演歌舞。这些演出人员还自发组建足球队进行练习,为了培养歌舞表演时的默契。在平时,这里的黑人与其他人一样讲埃玛拉语,穿着安第斯的民族服饰。但是,在他们演奏黑人音乐Saya、放声高歌以及尽情狂舞时,身体内流淌的还是黑人的血,黑人的天性让他们骤变成非洲大陆上的非洲人。·印加战士勇气的证明 投石战争秘鲁 安第斯(温奇里村)

乘着海豹皮做的小艇过了的的喀喀湖后,我来到了秘鲁安第斯山区的一个小村。印加帝国的首都曾在库斯科。在库斯科西南方向200公里远的地方是温奇里村。这是我第4次来到这里,上一次来这里还是5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是1982年,1983年再来这里时,足足停留了两个月。在那两个月间,我与这里的村民基本都认识了。这个村子一直保留着从印加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仪式,其中有一个两年一次的仪式最为特别。用蒿编织成绳和网,制成“蒿之桥”,替换下两年前的“蒿之桥”。在雨季时,这里会用印加时代的武器——石器,举行4次“投石战争”。

在我1990年来温奇里村时,村子处于游击队组织圣德罗·鲁米诺的控制下。温奇里村附近的凯威村政府机关驻地遭到袭击,最后被付之一炬。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警察惧怕了这种袭击,他们放弃了驻地。

1994年12月,我第4次来到这里,政府机关驻地还是没有重建,游击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两年前,游击队在首领盖斯曼被捕后势力日益衰微。

12月下旬,与我最亲近熟悉的村民维克多·里阿诺领我去举行投石战争的地方——托库托高地。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20出头、精神饱满的年轻人,现在看起来已经是个中年人了。虽然看起来还很精干,但是一笑就可以看到缺了门牙的窟窿,而且满脸都是在投石战争中留下的伤痕,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11年前他结婚时,我做了见证人,之后就一直像亲戚一样来往。

1983—1984年,在我待在温奇里村的两个月间,维克多·里阿诺一家人一直都很热情地照顾我。当时,村民们花了一周的时间收集蒿子,搓成绳子,然后由维克多·里阿诺的父亲亲自动手建造蒿之桥。维克多·里阿诺的堂哥巴兰钦是村里的医师,管理村里的医疗事情。每当有人生病或是受伤时,他总会飞一般地赶过去。巴兰钦和我也像亲人一样,关系非常好。他的次子在一岁时举行的断发仪式还是我给剪的第一缕头发。

维克多·里阿诺结婚后不久,巴兰钦就问我:“我的次子威尔贝尔马上就一岁了,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剪过头发。按秘鲁的传统,孩子在两岁之前要举行断发仪式。这个仪式需要事先选定一个‘帕德里诺’(教父),你能做我们孩子的‘帕德里诺’吗?”也就是说,他想要和我结成亲戚。我已经做了他堂弟结婚仪式的见证人,已经是他们的“帕德里诺”了,但是巴兰钦还想进一步与我拉近关系。如果我做了他儿子断发仪式的“帕德里诺”,那么在他和他妻子死后,我就必须帮助他的儿子。我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在这里,也有人在同村找有权势的人做“帕德里诺”,但是父母一般都尽可能地找外面的人做自己儿子的“帕德里诺”。一旦与外面的人结盟,在出事的时候就可以向外寻求援助。而且在外面的人来村子里探望时,还会带着衣服、斧子以及柴刀等礼物过来。

巴兰钦在仪式开始之前让长子尼古拉伊抓羊。在抓来羊后,巴兰钦把羊按在地上,割开颈动脉,用桶接住喷出来的血。在剖开羊肚皮后,先把肠子挖出来,清洗干净后再把血倒进去,系上两端。就这样煮熟后,做成12~15厘米的血肠。虽然他们养羊,但是很少杀来吃,只有在祭祀时或是孩子入学要钱时才会杀羊。每到这种时候,巴兰钦就会坐着卡车去库罗斯。我跟着他一起去过一次。他一般都是直接找到熟人,然后把羊卖给他。巴兰钦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知识分子,做起交易来一点儿都不马虎。在卖羊的时候剩下来的内脏和头对这家人来说是难得的丰盛美餐。而且,皮毛也可以留在家里做垫子或地毯之类的。

幼儿断发仪式是一个家庭中的大事。在这一天,家里人绝不吝啬,一整头羊都是用来供大家吃的。在巴兰钦杀羊的时候,他的妻子蔓多萨在家附近的土制炉灶旁边生火。能放得进一整头羊的炉灶里正在烧着牛粪加热。终于出现了青色的火焰,火开始旺起来了。巴兰钦剥了羊皮,取出内脏,接着把大蒜、洋葱、各种香菜,还有香木、香料、胡椒、盐和辣椒等搅拌好塞进羊肚子和胸腔里,然后把一整头羊放进热腾腾的灶肚里,再在羊周围放上一圈木薯,盖上盖子。烟不断地从锅和灶之间的空隙里钻出来,只需要用湿牛粪密封好,烟就不会再冒出来了,然后再等上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在这期间,祖父母、叔父、婶婶及堂兄妹们都过来了,聚在院子里。在羊和羊驼之间,有一个石堆将它们分隔开来。人们在这个石堆前面铺开垫子,然后坐在上面。大家一边大口吃着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的丰盛菜肴,一边尽情谈笑。饭后,大家边嚼着古柯叶子边喝用玉米酿的奇恰酒。巴兰钦夫妇从羊皮袋里选出三片形状完整的古柯叶子递给我,然后也取出几片形状好的古柯叶子放到他们眼前,朝着叶子吹气,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叶子的左右刻下了一些很小的图案。他们告诉我,这是向山中的圣灵阿布祈求,希望儿子威尔贝尔可以健康成长。

古柯叶子是安第斯人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东西。从印加时代开始,可以给人带来一时愉悦感觉的古柯叶子就被当作兴奋剂,或是在向神灵祈福的仪式中以及在占卜时用的道具。在喝奇恰酒时一定要先滴一两滴在地上,这是在向地母神帕奇亚妈妈祈祷。

威尔贝尔伏在姐姐的背上,笑得很开心。地面铺着颜色鲜艳亮丽的斗篷。玛丽亚茨克把弟弟从背上放下来,让他坐到斗篷前面。我刚拿着剪刀准备替他剪头发时,他忽然大哭起来不让我剪,无论父母怎么哄他都哄不好。直到有人在他嘴里放了一颗糖球,他才不哭了。看他变乖了,我再次拿起剪刀,剪下了他的一缕头发。威尔贝尔的头发在出生以后不仅没剪过,而且还一次都没有洗过,就像羊毛似的结成了块,硬邦邦的。与其说是长着头发,倒不如说头发耷拉在小脑袋上更贴切。剪下一剪子后,威尔贝尔又大哭了起来。

结成了块的头发反而很容易剪。可能是威尔贝尔发现了这并不疼,于是停止哭泣,继续一心一意地吮他的糖球,只是在头发被剪得越来越少后,他不时地伸手去摸摸自己的小脑袋。

剪下来的头发和钱被一并放在早就准备好的盘子里。接下来,父母也为威尔贝尔剪下头发,同样放在盘子里。在威尔贝尔的小脑袋被剪得清清爽爽后,人们给他戴上了一顶崭新的小帽子。威尔贝尔似乎还挺喜欢这顶小帽子的,还一直很好奇地用手摸自己的小脑袋。仪式结束后,威尔贝尔的父母和亲戚们都轮着抱他,以祈求相互间的信赖永远维持下去。

这一次到温奇里村时,威尔贝尔已经12岁了。因为他的父母一直对他说“给你断发的是一个日本人,这位‘帕德里诺’一定还会来这里的”,所以威尔贝尔一听说我来到了村里,就立刻赶过来见我了,笑眯眯地要和我握手。元旦的投石战争对威尔贝尔来说是有生以来的第一场战争。“不害怕吗?”我问他。“我才不怕呢,我很勇敢的。”他回答道。

投石战争是在每年的12月8日、元旦、1月20日和2月举行。每年的这4次战争,维克多·里阿诺都会参加,而且每次都冲在最前面。他脸上的伤痕就是他的功勋章。维克多·里阿诺拾起地上的石头后马上就用投石器投射出去。石头“呼呼”地向敌方飞了过去。这种情形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但是同行的摄影队的朋友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们可是连眼睛都瞪圆了。“真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呢!要是被打到头不就死了吗?”他们感叹着,然后脸色暗淡了下来。

维克多·里阿诺一边拾起拳头大的石头,一边笑着吓唬他们:“石头要尽量挑有棱有角的,这样才有杀伤力!而且还要在‘斯里阿格’(近距离作战时用的鞭子)的前端系上一个大大的螺丝钉,才能给对方致命的一击。”维克多·里阿诺说着就把鞭子拿出来给我们看,另一只手举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然后对我们说:“真正要让对方致命,就要拿这么大的石头砸到脑袋上才行。”三名摄影师的表情顿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投石战争是一场祈求丰收的祭典,死于投石战争的人会被视为村里的英雄,因为他们把自己作为供品,把自己的血献给了主掌农耕的地母神帕奇亚妈妈。如果在投石战争中死了人,就相当于与地母神达成了协议,这一年将会是丰年。在12月8日的战争中死了5个人。

1995年的元旦到来了。投石战争在库罗斯县的两个乡——喀纳斯乡和琼比秘鲁卡乡之间举行。我们一行人匆匆地赶到了琼比秘鲁卡乡。温奇里村就在两乡的边界上,村民们前往哪一边都可以。即便只是在旁边观战或是拍摄,也不允许我们以中立态度观看。

上午11点左右,我们抵达了琼比秘鲁卡乡的阵地。除我们之外,还没有人到这里来。离我们两公里远的丘陵上是喀纳斯乡的阵地,那里也只是隐约看见几个人影。快中午12点的时候,人才开始渐渐多起来,还有人是骑着马赶来的。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弹弓,腰上缠着“斯里阿格”。

有的人不仅带了这些武器,还带了乐器过来。年轻人带来了类似于尤克里里琴的弦乐器和曼陀林,中年男子们则带了宾科卓过来。宾科卓好像是尺八(日本的一种乐器)的加长版,二者的音色也很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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