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韵留香——李宗蕊(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1-19 23:5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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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尚未

出版社:河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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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韵留香——李宗蕊

蕊韵留香——李宗蕊试读:

前言

一个人的世界究竟有多大?

倘若人类的视野没有局限,让我们的双眼拥有长焦镜头的功能,于茫茫宇宙中缓慢聚焦凝望过去,最终会发现,星辰璀璨的太空里,有这样一颗蓝色的星球——她是那么的恬静、那么的羞涩,却也显得那么的渺小,如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这就是地球。

与浩渺的宇宙相比,地球实在小得可怜。

地球尚且渺小,遑论我们人类;人类宛若蚁群,况乎区区个人?纵观古今,无论是开天辟地的伟人,还是苦苦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小人物,皆为芸芸众生,终是过眼烟云。这般看来,一个人的世界似乎小到微乎其微,恰似尘埃、堪比砂砾,很是不值一提了。这虽然让人有些唏嘘,却在某种程度上是个不争的现实。

然而,偶然的一个机会,我认识了王吉科先生,当彼此握手言别之际,我改变了上述观点。我被一个人、一个女人的世界深深吸引了,以至于迫切地想走近她的世界,去感悟另一个缤纷多彩、波澜壮阔的人生——她就是吉科先生的夫人,李宗蕊女士。

那天,吉科先生正患腰椎间盘突出,身上系了宽厚的束缚带,整个交谈期间,他只能痛苦地挺直腰板。但疼痛并没有让他停止激动的诉说。先生告诉我,自己的妻子去世已经四个年头了,但他仍不能从失去妻子的痛苦中走出来,他说爱妻李宗蕊是位德才兼备且多才多艺的人,是位为人诚实厚道乐于奉献的人,是位勤劳简朴又心灵手巧的人,她更是一位聪颖智慧、极善于理性思考的人;她是一位心胸豁达、善以待人、严于律己的人,她的一生一身正气,尊重自己关心他人,是一位从不营私而刚直不阿的人,是一位足智多谋、性格坚定、意志顽强的人;她是时时严要求、事事高标准、处处要完美的人,凡事要么不做,做就必须完美;她又是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平凡女性、善良母亲;她,人虽平凡,却在短短几十年的人生路上,做出了多数平常人做不到的不平凡的事迹,在受到委屈,遇到挫折,身处困难时,她总能以豁达的胸怀正确面对、积极处置;她的素材很丰富,很深刻,是位大有可写的一位普普通通的共产党员、国家公务员,是位善于处理社会事务和家庭矛盾的正直的社会公民和优秀的家庭主妇……爱妻的溘然而去,让吉科先生无法接受的同时,又倍感怅然若失、如丢魂魄。所以,他想为她写本书——“或许,这本书写完了,我才能从过去的日子里走出来。”吉科先生如是说。

初始,我是有些不积极的。我并不认识李宗蕊女士,何况她已在天堂,想要为一个逝去的人写书,手头又没有任何资料,难度是会让人望而却步的。然而,当与吉科先生握手言别的那一刻,他突然哽咽了,以那种特有的渴望的眼神、企盼的表情和几乎是哀求的口吻说:“有精力的话,请您尽可能帮这个忙吧……”话音未落,已是泪流满面。在这一瞬间,我怔住了,心中情不自禁地想:这位素未谋面的李宗蕊女士,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奇女子,会让一个已进花甲之年的男人如孩提般哭泣,会在逝去四年之后仍让人萦绕心间而久久不能释怀……

我决定解开心中的这个迷惑,协助吉科先生完成他的夙愿。

好在,斯人已逝、幽思长存,能帮我找回过往的点点滴滴。

当我一步步走近李宗蕊女士,在其亲朋挚友的诉说中渐渐了解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她的家庭、她的情感时,我突然被她那一波三折但又充满希望的人生历程给触动了,仿佛于冥冥之中,她伸出无形却有力的手,在我的头顶轻轻拍了一下,使我的视野顿时开阔,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她那瑰丽的一生……

这是一个热情开朗、朴素从容、胸怀宽广的理性女人;这是一个美丽大方、温文尔雅、热爱生活的干练女人;这是一个让有些男人需要仰视且自愧不如的真女子!

我终于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吉科先生在丧妻之后的四年多的时光里谈起爱妻还泪湿衣襟了。我也终于领悟,一个人、一个女人的世界,同样可以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呈现出色彩斑斓、激情澎湃的宏大画面——虽然她是平凡的,但在这平淡之中,同样可以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拥有让人刻骨铭心的过往岁月……

我无法肯定,自己手中这支略显笨拙的笔,能否把李宗蕊女士铿锵玫瑰般的一生准确而无遗漏地展现出来,以此告慰她的英灵、抚慰她的亲朋。但我愿意尝试,愿意罄吾之所能,以期达到或接近于这个目标。

在此,谨用一首歌来表达我的心情,愿宗蕊女士和她的亲人、朋友们能够在这绵绵如流水的思绪中,享受天国以及俗世的种种快乐: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念你怨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第一章 铭记——一位热爱生活的女人 1952—2009

在辽阔的冀中平原,有一座于喧哗世界中独具安静质朴的小城,她土地平坦,四季分明,自然气候条件优越,因所辖地域盛产设施葡萄、无公害蔬菜,而被称为“京南第一大菜园”,这就是河北省饶阳县。发源于山西泰戏山下的滹沱河,曾经宛若一条蓝色的绸带欢歌奔来,自西向东从饶阳县中部穿过,又缓缓向东而去。在饶阳县城东南方向20余里、滹沱河南岸10里远的地方,坐落着一处从空中俯瞰下去四四方方的小村庄;村子不大,时至今日人口也没有过千,但她却恬静而祥和、闲适而又充满活力;村子的周围长满了高耸入云的白杨树,有风吹过时,人若是站在村中央红砖铺就的街道上,便能听到树叶沙沙响、鸟儿啾啾叫的自然之音,使人恍若来到了世外净土,顿感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这座小小的村庄,叫做团里。

时光荏苒,当中国的市场经济发展到如火如荼之时,整个饶阳县也已今非昔比,逐渐富饶起来,小小的团里村也展露出了新的面貌。但村子依旧是那个村子,颜色依旧是以往的颜色,除了大多数村民的房舍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漂亮外,团里村的概貌没有多大变化——人却是变了,衣着鲜亮了、气色红润了;曾经奔水滔滔的滹沱河,蜿蜒到这里时,也只剩下了深深的河床,有的地方已然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

看沧海桑田云卷云舒,望逝水流年花开花落;变与不变,似乎只在一瞬间,这总是让人叹息世事蹉跎的。

然而,倘若岁月退回去几十年,回到公元1952年,那时的滹沱河不仅有水,而且水流湍急,加之防洪设施尚不健全,导致团里村几乎每年一小涝、数年一大涝,村里的土坯房,十有八九被洪水冲垮过。因此,当时的人们始终过着一种勉强度日的生活,即便脸上有笑,也是那种略显疲惫、稍带沧桑的笑。好在,无奈的生活中也会有惊喜,使人们在疲惫与沧桑之余,时不时能感受到天地的恩赐,享受着平淡中的幸福。

日子像一位下地归来的老农,嗅着团里村家家户户屋顶上的袅袅炊烟,不紧不慢地踱到了7月13日。这一天,村东头一户人家院中的那棵大梧桐树上,突然有两只花喜鹊从天际间闪出,扑棱棱落到枝繁叶茂的树冠之中,随即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声音很大,似乎在宣告着什么特大的喜讯!事实也正如此,对于这个玉米杆扎成的栅栏小院里的顶梁柱李铁益来讲,今天的确是个令人欣喜的日子——他的妻子贺云淑给家里再添人丁,而且是个女婴。李铁益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如今又来了一个闺女,喜鹊登枝、龙凤呈祥,这让他尽管感到生活的压力又增了一分,但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李家新添的这个女婴,就是本书的主人公李宗蕊。

1952年7月13日,普普通通的一个日子(据说这个日子也不普通,是西方三圣中大势至菩萨的生日),成了李宗蕊平凡而又瑰丽的人生的起点。那个年代,风华正茂瞻仰石家庄华北军区烈士陵园新婚小夫妻在北京青春洋溢1981年,远方和妈妈,这个美哟1981年,初为父母

一、百善孝为先

李宗蕊的父亲李铁益是一位工作勤恳的公社干部,每个月仅有三十多元工资的微薄收入,因其是非农业户口,而当时粮食是按各家各户的工分分配的,李家人多劳力少,所以家里的口粮总是不够吃。在这种生活背景下,李宗蕊来到这个虽欢乐却艰辛的家庭,而且几年之后又添了妹妹和弟弟,加上爷爷奶奶,组成这个九口之家,与村里其他父老乡亲一样,生活都只能用“艰苦”两个字形容。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活的贫困,在某种程度上,又以另一种方式回报了人们。李宗蕊打很小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去村外拾柴、打草、挖野菜,在家里帮母亲贺云淑烧火做饭、扫地搞卫生、带弟弟妹妹,一个小姑娘早早地承担起协助父母的重任,却每天笑呵呵的很是乐观。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包括左邻右舍,都很喜欢这个阳光灿烂的小姑娘。

随着年龄的增长,作为家中长女的李宗蕊,很快就承担了两个哥哥容易忽略的家庭事务,诸如爷爷奶奶年岁大了以后的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等,她都是一马当先、从没皱过一次眉头。生活的磨砺、天性的使然,让她早早就成为了一个孝顺老人、关爱弟妹的懂事女孩。

伴随着时代变迁的脚步,儿女们渐渐长大参加了工作,李家的生活水平和环境与村里的人们一样,逐渐得到提高和改善。那时,李铁益与妻子已经搬到了饶阳县城居住,生活在一个有着三间平房、两间厢房的小院子里。院子虽不大,却在李铁益的精心照料下,树木葱郁、花草飘香,很有一番别样的情致。这个小院子,成为李铁益老人和妻子养老的福地。老话讲“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李宗蕊每次回家看望二老,都会与丈夫王吉科一起大包小包地给父母买东西,从不吝啬钱财,甚至在自己小家庭还不怎么富裕的情况下,依然无怨无悔地践行着长女的责任和义务。

对于女儿的孝顺,李铁益是心中有数的。老人有一本账簿,详细地记录了子女们行孝心的点点滴滴。这本厚厚的账簿,一方面透露出老人对子女们懂事孝顺的满意,另一方面也用白纸黑字验证了李宗蕊等五兄妹对二老的拳拳孝子之心。

据亲人们回忆,李宗蕊从很小年纪起,就对父母生活的艰辛很体谅,时时处处争着为大人减轻负担。当时整个社会的物质条件都很困难,李家也不例外,有时连做饭用的柴火都不够烧。但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于是,李宗蕊六七岁就开始帮母亲拾柴做饭、打草喂猪。稍大点后,除了上学时间外,更是像个小大人似的,一心一意帮母亲减轻生活的压力,任劳任怨地协助操持家务。1973年李宗蕊正式参加工作后,虽然那时的工资并不高,况且她个人也面临着诸多实际问题,但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把所有收入都投到了家人身上,努力帮着亲人们改善生活。今天为父亲添置一件上衣、明天为母亲购买一条毛裤,基本上做到了面面俱到。在孝敬父母的同时,李宗蕊也没有忘记弟弟妹妹,每次回老家不是给妹妹买一件花衣裳,就是给弟弟买一兜玻璃弹球等小玩具,使她的每次休假回家,都成了弟弟妹妹的节日。

父母年岁渐渐大了以后,李宗蕊深深地明白“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道理,更是利用一切机会向父母尽孝心,唯恐哪一天会因为老人的逝去而让自己留下永久的遗憾。每次休假回老家,她都会亲自下厨为父母、兄长、弟妹做一桌丰盛的全家宴,而且绝大部分食材都是她和丈夫从石家庄带回来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团圆饭,待兄弟们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之时,她又会悄悄地把父母的被褥拆洗晾晒,使二老晚上能够睡在散发着阳光味道和女儿孝心的床上,享受一个甜美的好觉。母亲走了,父亲又找了后老伴儿。李宗蕊和父亲在饶阳县城小院合影。父亲已白发苍苍

如果说李宗蕊对父母的孝心,只是一种儿女对父母天然而成的亲情流露的话,那么,她对公公婆婆的孝顺,却实实在在体现了一个中国传统女性的道德美。

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中一本就叫“婆媳经”。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家庭矛盾的集中所在,两个女人基于不同年代的发展经历,不同的角色利益,以及不同的人生价值观,经常会体现出完全不同的两种立场,却又经常不得不同住一个屋檐下。在家庭中,两代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最明显和最常见的,是出现在婆媳关系上。婆媳不合,是使不少人提起就摇头叹息的问题。客观地讲,即使在今天,相处融洽的婆媳关系也并不十分普遍。

但李宗蕊却做到了与公婆一家人的和睦相处,这当然是出于她的真情付出。婚后,随着女儿的诞生以及工作职务的调整,李宗蕊越来越忙,而且她是个积极上进的人,还要参加各种辅导学习,因此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是很疲惫的。然而,对于丈夫老家的事情,无论多忙多累,李宗蕊始终坚持做到第一时间去处理。每年,她都会给公公婆婆织几件毛衣,粗线的、细线的全有,不仅如此,每次要随丈夫回井陉公婆家之前,李宗蕊总是细心周到地为一家人准备礼物,给公公装上两瓶好酒,为婆婆购买几件新衣,至于王吉科的弟弟妹妹们,更是细心地为他们准备一些招人喜欢的小东西、实用的小物品。李宗蕊不仅在经济上经常补贴公婆家,而且每次去丈夫家里,从没有摆过城里来的媳妇的架子,一进家门就挽起袖口忙这忙那,有些洗洗涮涮的活,从没有拈轻怕重过。在处理与妯娌、姑嫂关系上,李宗蕊由于天性使然,往往以不计小嫌、胸怀大度来化解彼此的小矛盾、小误解,换来了一家人的其乐融融。公婆对她的喜爱甚至远远超过了对自己的亲生,逢人便讲自己的儿媳多好多好,常以自己有这样的好儿媳而骄傲,只要一提到大儿媳,老人们的脸上总会挂满笑,充满自豪。

2000年的农历二月初八,王吉科的老父亲得病住进了井陉县医院,病情十分严重。李宗蕊知道这个情况后,立即提出必须把老爷子接到石家庄来,这里的医疗条件好,人也熟悉,有利于老父亲的治疗。王吉科赶回井陉接父亲,李宗蕊就在石家庄安排好了床位、医生,老父亲一来就住了进去。几天过后,李宗蕊见老人病情未见好转,又及时给安排到了胸科医院。她的所作所为,让老父亲很是感动。老人曾含着泪对人说:“没有我儿媳妇,我哪能住这么好的医院啊!”由于那段时间李宗蕊很忙,待老父亲住下后,她跑前跑后地照顾了几天,就出差去了外地。在这期间,老父亲不幸去世。为了不影响李宗蕊的工作,王吉科没有立即通知妻子,直到把老人从医院拉回老家,才通知了她。李宗蕊急匆匆赶回来后,给老父亲买了一块手表、一块手帕,并且亲自给老人戴上新手表,把新手娟装到了老人的口袋里。在守灵期间,李宗蕊作为一位正县级干部,丝毫没有顾忌面子问题,披麻戴孝、下跪磕头,把一个儿媳妇的孝尽到了位。她的表现,让村里的父老们很受感动,说人家这么大的干部,还能做到对老人这么尊敬,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啊……2007年春节在龙泉花园

李宗蕊作为一个女儿、妻子、儿媳,为整个大家庭做出的贡献,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炎炎的夏日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每一个路过树下的亲人默默送去一片又一片绿荫,没有表白,不求回报,理所当然成为了这个大家庭最受欢迎的人。

二、姐姐之情深似海

在李家兄弟姐妹五人当中,李宗蕊与小自己六岁的妹妹李宗洁关系最为亲密无间。她与两个哥哥和弟弟李宗善的感情也很深,但大概只有这么一个妹妹的缘故,李宗蕊平时有什么心事,总是喜欢跟李宗洁讲,而李宗洁也成了姐姐的贴心小棉袄。和妹妹宗洁在饶阳影院门前

由于父亲李铁益长年在外工作,基本上一个月才回一次团里村老家,母亲贺云淑既要照顾李宗蕊年迈的爷爷奶奶,又要操持几个幼子的家务,而且她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每次都要带头出工下地,因此很辛苦。家庭生活的艰辛,使李宗蕊小小年纪就十分懂事,总是自告奋勇地帮母亲多干点事,为她减轻肩上的重担。妹妹李宗洁出生后,没过多久,李宗蕊这个小姐姐就接过了照顾妹妹的担子。那时家里穷,没有什么玩具可以哄孩子,甚至有时连糊口的饭都无法保障,所以小孩子带起来很麻烦,常常哭闹。对此,李宗蕊的小姐姐风范十足,年纪不大办法不少,要么是把妹妹背在后背一个劲地颠,使小宗洁破涕而笑,要么就带着妹妹跑到街道上、村庄外,采朵野花啦、捉只蝴蝶啦,或者逮只蚂蚱拴一根细绳子,另一头系在妹妹的手上,让蚂蚱的蹦蹦跳跳逗她笑……

在那个年代,人们每天最大的需求是填饱肚子,小孩子更是如此。每当吃饭的时候,境况好一点还可以让几个孩子吃饱,虽然都是些棒子面饼子或者窝窝头——更多的时候,李家的几个孩子只能吃个半饱。为了让妹妹少点饿的感觉,李宗蕊常带着她去田野里找吃的东西,尤其是秋收过后的田地里,总会有一点落下的粮食,什么仁果(花生)呀、山药(红薯)等等,对于姐妹俩来讲,都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但由于那时可以进肚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人们不会让田野里遗漏太多果实的,而且由于力气小,李宗蕊拿不动铁锹,只得用小锄刀,所以往往忙活半天,也挖不到几颗仁果。倘若万一挖到了,她也舍不得自己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剥开,塞进妹妹的嘴里。

有几年时间,因父亲工作的需要,李宗蕊和妹妹随父母搬到了距离团里村12里远的合方村,稍大点的两个哥哥随爷爷奶奶留在了老家。合方恰恰坐落在滹沱河的北岸,当时的防洪设施几乎为零,所以年年闹水灾。庄稼连年歉收,再加上三年自然灾害的到来,人们的生活更加艰难。粮食不够吃,好多人都得了水肿,李宗蕊也不例外。为了生存,人们开始吃仁果秧子、山药叶子,还把棒子轴(玉米骨)用石碾子轧碎,再用筛子筛出里面的细粉熬粥喝——虽然如此,当时的人们还很乐观,称其为“小豆腐”。但这样的“小豆腐”是没有营养的,常常是一碗这种东西下肚,维持不了多大一会。带着妹妹找吃的东西填饱肚子,成了小宗蕊的最大心愿。

常言道:“凡事有弊就有利”。滹沱河虽然河水肆虐时很让人们头疼,但也使村子周围的沟沟坎坎里蓄满了水,长了不少绿油油的水蓬。水蓬总比“观音土”强。于是,李宗蕊就经常跟小伙伴一起,去沟里采摘水蓬尖尖,回来做成饭供一家人食用。有一次,她和邻家小伙伴去寻找水蓬,见一条深沟里长了很多,高兴极了,也没考虑下去后能不能上来,就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两个小伙伴一边哼着在学校里学的“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一边飞快地采摘水蓬尖。很快,两个人就采满了筐。可是下沟容易上沟难,那沟沿足有两米多高,而且坡面湿滑,两个小姑娘使出浑身力气,手脚并用也没能爬到坡顶。又一次从坡上滑下来后,李宗蕊的倔强脾气被激发了出来,她二目圆睁后退两步,挎紧了篮子,猛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再一次向沟沿发起冲锋。当她一只手已经攥住沟沿上的野草时,脚下的一块湿滑的泥土却使了坏,把她一下子从沟沿上拽了下来,顿时有杂草划伤了她的皮肤。尽管被磨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李宗蕊也没让篮子里的水蓬撒出去一点点——那是家人的一顿饭啊,尤其是妹妹李宗洁,此刻一定在家里饿得哇哇哭,就等着姐姐回家带来吃的呢……后来,李宗蕊和小伙伴一边继续往沟沿上奋力爬,一边扯着嗓子拼命呼喊,终于有大人闻声赶来,把两个小姑娘从沟底拉了上来。

为了帮大人解决吃饭问题,小宗蕊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但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就是再有办法,也是无回天之力的。一家人紧巴巴勉强度日,妹妹李宗洁黑瘦黑瘦的,当时李宗蕊的弟弟李宗善还没有出生,所以,李宗蕊把所有当姐姐的爱,都倾注到了妹妹身上。

李宗蕊姐妹俩和母亲搬回团里老家后,父亲李铁益又开始了偶尔才回家的生活,但却常常伴随着孩子们的惊喜回来。有一次,父亲回到家里后,满面笑容而又神秘兮兮地交给妈妈一个不大的草纸包。虽然夫妻俩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可这一幕却被恰巧进屋的小宗洁给发现了,待李铁益陪妻子下地干活后,小宗洁把姐姐拽进了屋。“干吗呀?”李宗蕊纳闷地问。“爸、妈……把好东西搁在房梁上了,姐,我想吃。”小宗洁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李宗蕊先是一愣,接着问:“什么东西?你咋知道是吃的?”“是吃的,肯定是吃的。”小宗洁说着,喉咙里竟然发出咽口水的声音。

望着妹妹瘦黄的小脸,李宗蕊的大姐范儿再次表露出来,她没有犹豫,攀着炕沿就把手伸到了房梁上,摸索了一阵,果真掏出了一个小纸包。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小宗洁莫出声,而后姐俩四道目光聚拢一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纸包。

是红糖,足足有半斤的样子!虽然已经硬成了坨,但依旧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小宗洁忍不住了,一把抓过红糖块,张开小嘴就咬了一大口。李宗蕊被吓坏了,她没想到妹妹的动作这么利索,若是被母亲知道姐俩偷糖吃,肯定会挨揍的!但妹妹嘴里的糖已经和着口水咽到了肚里——没办法了,李宗蕊只好仔细地把红糖块上的缺口用手捏了捏,重新把纸包放回了房梁上。

尽管李宗蕊也很想尝尝红糖的滋味,但她没敢。妹妹已经吃了一大口了,若是自己再吃,妈妈知道后一定会伤心的,认为这个闺女太不懂事。想到这里,她对心满意足的小宗洁说:“这事,千万不能跟妈讲,否则要挨揍的,懂吗?”

小宗洁懂事地点了点头。

然而,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光景,一点红糖就是奢侈品,是爸爸买回来交给妈妈,让妈妈留着给爷爷奶奶补身子的,这么小小的一包糖,是家里的贵重物件,被人偷偷动了,哪儿会不被发现?

到了周末,在饶阳县城上学的李宗德、李宗瑞兄弟俩回了家。这本该是个快乐的一天,但李家却发生了一件动静不小的大事儿。这大事件如石碾子一样,从每个孩子的头顶轰隆隆碾过,刹那间就把快乐挤压到了一边——母亲发现了红糖的缺失!

贺云淑顿时就火了,这是丈夫拿回来想关键时候孝敬父母的,定是让孩子们给偷吃了,这可是不能原谅的大事。盛怒之下,她首先把两个稍大点的儿子叫到了面前。“说,糖是不是你偷吃的?”贺云淑对老大李宗德质问。她认为糖放的地方很高、很隐蔽,只有老大才有智慧和身高够得到。“没有。”李宗德如实答道。“你呢?是不是你拿的?”贺云淑又质问二儿子李宗瑞,同样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其实,贺云淑一直是位慈祥的母亲,很少对孩子们发火,但艰难的生活境遇,有时也极大地折磨着她的耐性。况且,这包红糖是丈夫让她妥善保管,打算在青黄不接的关键时刻用来孝敬年迈体弱的父母的。此刻,孩子们不懂事偷吃了,还不承认,她当然感到很恼火。她准备打孩子们了,尽管她的眼中噙满了泪花,但她还是在盛怒之下拿起了笤帚疙瘩,准备惩罚一下不懂事的儿子们。

就在这关键时刻,李宗蕊从外面闯了进来,拦住了母亲。“妈,红糖是我吃的,与哥哥们无关,要打就打我吧。”她红着脸说。

贺云淑一愣,她不相信平日里懂事的大女儿会干这事,但看李宗蕊的样子,又不像在撒谎,于是把女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从始至终,李宗蕊都把责任一个人揽了过来,没有提及小妹李宗洁。

好在,孩子就是孩子,即便是生活再艰难、肚子里再缺少油水,也无法阻挡小孩子们追寻快乐的脚步——一颗童心,永无暗淡。李宗蕊不仅在生活上极力照顾和保护妹妹,而且陪着妹妹玩耍起来,也特别的心灵手巧。家里没事的时候,在二哥李宗瑞的带领下,李宗蕊找来破碎的瓮片,在大石头上仔细地打磨,做成酒瓶盖大小圆圆的小片,然后和哥哥妹妹一起玩抓石子游戏。尽管是玩耍,她也很好学,见李宗瑞抓得多、接得准,她就虚心向哥哥学,等到自己玩得很好很流畅后,再耐心地教给小妹李宗洁。在玩耍的过程中,性格外向的李宗蕊,常常会发出开心的大笑。兄妹五人与父母在饶阳影院宿舍外合影

后来,李宗蕊参加了工作,更是对仍在老家的李宗洁照顾有加。每次回来,都会为妹妹买上一两件好看的衣裳,或者带几件李宗洁喜欢的东西。姐妹俩的深厚感情,堪比原来院子里的那棵大梧桐树,枝繁叶茂、根深蒂固——这种姐妹亲情,与天地同在。随着李宗蕊的工作越来越忙,她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减少,当她的二女儿王远馨诞生后,工作和生活就更加忙碌了。这时,只要姐姐一个电话,李宗洁就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跑到姐姐家,帮她带小孩、收拾家务,同样从无怨言。一直到李宗蕊去世四年多后,李宗洁的手机里,依旧保存着姐姐的电话号码,舍不得删除。只要一提到亲爱的姐姐已经远在天国,这个当了一辈子教师的妹妹,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哽咽失声。

李宗蕊不仅一生疼爱、照顾妹妹李宗洁,对年龄最小的弟弟李宗善,也是关爱之心犹如当年的滹沱河水,绵绵不绝。李宗善比李宗蕊足足小了十岁,是兄弟姐妹中的老五。因为沾了老小的光,李宗善从小就是家中的宝贝老疙瘩,备受哥哥姐姐们的宠爱。宠爱归宠爱,当年的生活条件就在那儿摆着,哪怕李宗善被家人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照样还是打小就忍饥挨饿。所以,还是小娃娃的时候,他就已经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有一次,他肚子里长了蛔虫,父亲给买了两颗驱虫塔糖,吃到第二颗时,他再也舍不得吃了,攥在手心里跟捧着颗钻石一般。晚上,李宗蕊在煤油灯下帮母亲纳鞋底,李宗善就借着灯光欣赏塔糖的颜色,不时地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就是舍不得吃。由于没注意,李宗蕊在扬手抻线的时候,一下子碰到了小弟擎着塔糖的手,那颗塔糖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嗖地不见了踪影。这下子李宗善不干了,吼叫着让姐姐赔,且要自己端着油灯寻找。怕弟弟烫伤,李宗蕊忙夺过油灯,帮着找了起来——却没找着。于是,李宗善气呼呼地跑到堂屋,找来一把菜刀,非要砍大姐。李宗蕊当时已经十几岁了,若说她打不过弟弟,是不可能的。可由于担心弟弟在愤怒的情况下受伤,她只是躲到了炕角,不和弟弟争辩,直到母亲和妹妹冲进来把弟弟制止住,才又帮李宗善寻找起塔糖来。

后来,每当回忆起自己的大姐时,已经成为一条壮汉的李宗善,总会情不自禁地流下追忆的热泪。他说:“我是个当过兵的人,很少落泪,但每当想起大姐来,眼泪就会止不住地流。大姐是个好人,只是一生太要强,才会累坏了身体,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如果有可能,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回姐姐的命……”

三、爱家庭、爱生活的真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女子?

花木兰、穆桂英?还是卓文君、林黛玉?这是个没有严格界定的问题。但平心而论,一个能够让人们铭记于心、谈之动容的女人,无论她是铿锵玫瑰,还是雍容牡丹,都可以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女子、一个真女人!

李宗蕊就是这样一位女子。

1978年起,李宗蕊的人生角色发生了质的转变,成为了一位妻子、一位母亲、一个儿媳。伴随着小家庭的建立,她的工作职责也在一步步增加,李宗蕊越发忙碌起来。但作为一个热爱生活的女人,她深知家庭对于自己的重要性,因此除去工作之外,她努力让自己把余下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家庭的建设上。

有人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凡是喜欢写日记的人,都是热爱生活的人。

李宗蕊就是对这句话的很好诠释。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她就开始记日记,事无巨细,多则一两页、少则三五言,直至她因病离开人世,此前从未间断。她日记中的内容,可以直接分成两大块,一块记录了工作历程,一块留下了家庭生活的点点滴滴。她非常热爱自己的家庭,这从她生活的细节中就可见一斑。

李宗蕊对家里的洁净程度非常重视,可能跟她学医有关系,但更主要的是她想营造一个温馨舒适的家庭环境——屋子可以不大,家具可以简单,但必须干净整洁、摆放有序。她和王吉科结婚后,有一段时间是住在丈夫单位的宿舍里,当时的家具只有一个立柜。为了让立柜看起来美观些,她和王吉科一遍一遍地往上面刷清漆,一层干了再来一层,使这个立柜远看熠熠放光,近前可以照进人的影子。在大女儿王远方几岁的时候,李宗蕊和丈夫用攒了很久的钱,终于给家里购置了一个大件,一台黑白电视机。电视机搬回家后,一家三口兴奋了好长时间。为了漂亮,也为了延长电视机的使用寿命,李宗蕊利用业余的工夫,在丈夫和女儿休息以后,自己熬夜用平绒布缝了一个漂亮的电视机罩,上面还绣了人造卫星在天上边遨游边发射无线电波的好看图案,而后小心翼翼地把这台珍贵的电视机给罩了起来。除此之外,家里还有很多其他绣品,铺沙发的,盖餐桌的,到了后来还有苫空调的,总之家具上能铺盖的都铺盖上了,同事、朋友们每次来她家里作客,都直夸李宗蕊的手艺好。

事实上,李宗蕊不仅会绣花,而且从十来岁开始,就自己学着裁剪衣服——用她老家的亲戚朋友们的话讲:小蕊呀,一直是个要样儿的人!

父老乡亲们的话,往往能够从骨子里描绘一个人。若是说某李宗蕊绣的电视机罩某人怎么怎么样,不用长篇赘述,只需三言两语,就可以把这个人活灵活现地摆在人们的面前。一个女孩子要样儿,一来是说这个姑娘穿着打扮讲究,倒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无非是大家都穷、都穿粗布衣裳时,人家穿起来不仅干净利落,还款款大方,看上去让人眼前一亮;二是这姑娘定为个性独立、好强不服输的人,时时刻刻在意自己在人们眼中的形象,不会让诸如懒惰矫情、贪图享受之类的恶习上身——李宗蕊正是这样一位俏女子!

家乡父老对李宗蕊的评价,是中肯的、准确的。因为大家同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里生活,彼此太熟悉了。

小时候,当身边的小伙伴们还是衣衫褴褛、袖口黑乎乎之时,李宗蕊就已然显现出与众不同、鹤立鸡群的气质来。她的衣服虽然也旧,布料也很普通,但从不会破破烂烂的,更别提脏兮兮了。只要不下地干活,她就总是一身干净齐整的衣衫,再加上扎了羊角辫的乌黑头发的天然陪衬,使小姑娘看上去利利索索、大大方方且还显得很活泼。父老乡亲们都很喜欢她。为了给家里节省开支,李宗蕊又自学了裁剪,常把母亲贺云淑换下来的旧衣服裁成自己或妹妹穿的。她做的衣服,看上去不仅得体,而且会有出人意料的小精彩。添个小花边啊,缝上个小口兜啦,处处显出她有着一双多么灵巧的手。参加工作后,李宗蕊的爱美之心非但没有因为工作的繁忙而减弱,反而如春雨过后的小草一样,越发蓬勃葱郁起来。有了大女儿王远方时,母亲的天性、对美的追求,促使李宗蕊时刻都想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于是,已成母亲的她,再次开始下功夫钻研流行服饰的裁剪技术。晚上,珍藏的绣品待家人进入甜甜的梦境之后,她却在桌子上铺开报纸,用铅笔仔细地画起图样来,感觉图画得不错了,她又学着按图剪裁,用旧报纸一遍一遍地练,不仅没有在繁琐的演练中厌烦,反而愈发兴致勃勃。她买了裁剪书籍,研究上面的图形特点,把新颖的图形都临摹下来,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大笔记本,用来夹纸样。功夫不负有心人,李宗蕊的裁剪手艺有了质的提高,她这才在布料上尝试裁剪新颖的样式。先是把剪好的纸样覆盖在布料上,然后按图裁剪,最后再用缝纫机把裁好的布料缝起来。一件件漂亮的服装,如一件件精致的艺术品,从她那双勤劳灵巧的手中诞生了。还有织毛衣,家里人几乎每人都好几身,春秋的、冬天的,薄的厚的,各种样式真是应有尽有。

世界不是完美的,但李宗蕊却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像李宗蕊这样的女人,具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追求美的冲动。她将这股冲动化为无穷的动力,投注到那些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上面去,努力改善它们,尽量使其完美,即便忙得满头大汗,也是乐此不疲。对家庭、对事业、对自身,李宗蕊都抱有这种观点,并在潜意识的支配下,日复一日地践行着。

岁月这种东西,虽然不像列车那样有着显而易见的轨迹,但它却固执地沿着自己的方向前行着,把一路的风景抛给人们。李宗蕊与丈夫王吉科建立家庭后,直到她溘然长逝,在此期间的几十年里,她都以一个完美的妻子、母亲的形象要求着自己。珍藏诸多绣品的一部分

在这样的家庭中,孩子定是很懂事的。李宗蕊夫妇的二女儿王远馨出生没几年,大女儿王远方就已经开始帮助母亲操持家务。但李宗蕊考虑到孩子的学习紧张,很少让她帮忙。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李宗蕊买了好多时令菜,为了让客人感受到家的味道,她让丈夫陪客人聊天,自己一头扎进厨房忙碌起来。当时正值盛夏,家里唯一的一台电扇还在为客人服务,因此,狭窄的厨房里俨然成了蒸笼,李宗蕊忙碌没多久,就已经浑身湿透。最要命的是,有一道菜需要切洋葱,闷热的空间加上辛辣的味道,使得李宗蕊脸上汗水与泪水交替横流。这时,懂事的远方从外面探着身子走进来。“妈,瞧您热的,让我来吧。”“不用,你去看书吧。”李宗蕊边抹眼角边说。“切洋葱多辣眼啊,还是让我来吧!”远方说着,想接过妈妈手中的菜刀,却被李宗蕊笑着推开了。“要想切洋葱不辣眼,只有一个妙招……”李宗蕊故意逗女儿说。

远方果然被吊起了兴趣,忙挽住妈妈的胳膊追问:“什么妙招?”“妙招就是啊……”李宗蕊腾出手来,边把女儿往厨房外面推,边说:“让别人切!”

远方听罢,不禁好一阵哈哈大笑。但最终,李宗蕊还是没有让女儿帮忙,而是自己为大家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对生活的热爱,使李宗蕊十分注意身体健康,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她很早就学会了跳舞,而且舞技十分了得。她常常在清晨或晚饭后,与家人一起去广场上享受难得的休闲生活,在翩翩起舞的过程中,往往能够博得观众的热烈掌声。她如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分分秒秒地创造着生活的甜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时光流逝到2006年年底,李宗蕊被诊断出罹患了重症。换作一般的人,很可能就此放弃所有的希望,但李宗蕊毕竟是李宗蕊,这个从团里村一步步走出来的乡村女子,已经在漫长的奋斗过程中,培养出了坚强的意志。她如一棵被生活的大磨盘压在其下的小草,哪怕有一点点空隙,也要向蓝天伸出生命的绿叶。

李宗蕊没有被病魔击垮,而是毅然选择了与其抗争。她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在丈夫王吉科的陪伴下,四处求医问药,努力使自己的身体恢复最佳状态。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热爱生活之美的她,仍没有忘记自己女人的天性、母亲的职责。她一直关心着二女儿远馨的学习,从不让女儿因为她的病情而耽误学业。每当母女俩一见面,她就要详细询问女儿的学习情况,为王远馨查漏补缺。在住院期间,病痛的折磨没能让她放弃对美的追求,只要身体状况允许,哪怕是在病床上,李宗蕊还在研究服装纸样的款式,并且用彩笔在纸上描摹出来,打算在二女儿休假回来之时,为其做一件合身的漂亮衣服。

李宗蕊虽然离去了,但她的音容笑貌却常驻人们的心中,宛若天上的繁星,总会在静静的夜晚,向人世间投来丝丝缕缕的光芒,使活着的人们,更加珍爱这个世界、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一位熟悉她的朋友如此评价李宗蕊:她是一位热爱生活的真女人,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四、慈母、严师、家的灵魂

一个女人,无论平凡还是伟大,在其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所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莫过于成为一位母亲;一个女人,在成为母亲的刹那,是最幸福、最骄傲的。当然,在为人之母的幸福与骄傲背后,随之而来的是对子女的辛勤哺育和培养,这一切犹如一副沉重的担子,落在女人们略显柔弱的肩上,使她们在日复一日无私地付出爱的同时,忘记了自我的存在,任岁月的刀痕刻上自己的额头与眼角——“母亲”这两个字,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这个世界上分量最重、最值得我们每个人仰视和珍惜的伟大称谓。

李宗蕊的丈夫王吉科在河北省发改委工作(前身为河北省计划委员会),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一直以来都很忙碌,经常出差在外,对两个女儿的教育与培养的重任,就落到了李宗蕊一个人肩上。其实,婚后的李宗蕊,随着职责的增加,工作也很繁忙,但她是那么的热爱这个家庭,所以便无怨无悔地挑起了这副重担。而且把母亲的这份神圣职责,演绎得美轮美奂。妈妈为馨儿祝生日

在其去世后,丈夫王吉科曾哽咽着说:“我的妻子,是个完美的老婆,是个优秀的母亲,是我们这个家庭的灵魂……”

这个世界上,丈夫对妻子的评价,应该是最为中肯的。而李宗蕊对这个四口之家的付出,使这种追忆得到了很好的诠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望军训中的小女儿

大女儿王远方出生后,初为人母的李宗蕊,除了干好本职工作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哺育女儿身上,使小远方在艰难的环境中,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小女孩白白胖胖的,人见人爱。李宗蕊也从孩子身上获得了莫大的满足。然而,到了远方五六岁的时候,因为她和丈夫工作的需要,夫妻俩都开始上成人高校学习,再也无力照顾孩子了。万般无奈之下,李宗蕊做出了艰难的选择,把女儿送到了姥姥身边,在饶阳老家上小学。女儿不在身边,李宗蕊虽然人在石家庄,心却也随女儿而走,时刻惦记着小远方。平心而论,她又如何舍得让女儿远离父母呢?那时,尽管改革开放的火焰已经在中国的大地上熊熊燃烧起来,但由于还处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起步阶段,人们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多大提高,所以家里根本雇不起保姆,李宗蕊就是万般舍不得,也只能把女儿送回自己年迈的母亲身边,只有这样,她这个年轻的母亲心里才会踏实些!

但是,在生活平静的海面下,总有不确定的因素,时刻在暗流涌动,常常给人们带来意外的震惊——在李宗蕊的老家,小远方与其他孩子玩耍时,竟然从两米多高的墙头上头朝下摔了下来,刚巧摔在乱砖头上,头皮严重挫伤,左脸伤口深至骨膜,血流满面,当即昏迷不醒人事。被匆忙赶到的家人急送县医院抢救后,最终诊断为“严重脑外伤、脑震荡”,同时左手中指骨折、肿胀不能并拢!

听到这个消息,李宗蕊一下子懵了。

在李宗蕊的要求下,孩子在县医院做了简单处置,由大舅李宗德找了辆吉普车将其送回石家庄。考虑到爱美的女儿脸外伤有可能留下较大的伤疤,会影响孩子的一生,李宗蕊早在省三院联系好了五官科的大夫,并准备了手术器械。孩子没进家门就直接在省三院进行了手术,把县医院在脸部缝合的三大针改为六小针。妈妈的做法是很有前瞻性的,孩子长大后,小脸蛋上基本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疤痕,漂亮如故。

在这之后,李宗蕊不顾家人的劝说,坚持把小远方留到了自己身边——李宗蕊没有埋怨自己年迈的父母,但她却暗下决心:今后,哪怕是再难再累,也决不让女儿再离开自己半步!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如何把女儿培养成一个积极向上、全面发展的有用之才,好像一把无形的重锤,时刻击打着李宗蕊的内心。从小,李宗蕊就听说过“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教子箴言,也晓得“孟母择邻”的典故,但她对这些都有着自己的本能判断。她深信,只有从点滴做起、从自身做起,给女儿树立一个好榜样,以客观的态度,为女儿打下良好的基础,将来才可能有出息,才会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她很少打孩子,即便是气急了,也只是训斥几句,至于动用棍棒,就更别提了。后来的事实证明,李宗蕊的教育方式是对的。

李宗蕊受父亲李铁益的熏陶,自小就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爱好十分广泛,什么京剧样板戏呀、河北梆子啦,评剧呀、民谣啦,不仅能字正腔圆地唱出大段内容,还可以登台演出。为了使自己的女儿也能全方面发展,使其增加生活的情趣,从远方几岁起,李宗蕊就让她开始学习拉小提琴,而且要求很严格。那时,人们还只是满足于物质生活的温饱,很少有像她这样的母亲,缩衣节食培养孩子的文艺气质。

丈夫王吉科曾回忆说:“宗蕊培养孩子的艺术情趣,并不是希望女儿将来从事这一行业,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孩子能够多一个爱好,为生活增一分色彩。”

这愈发难能可贵!

王吉科是个闲不住的人,好像一个忙碌的陀螺,整天在家、单位、出差地之间旋转,对于家里的事情,看似凡事都要过问,其实根本无暇顾及。尤其在教育王远方上,更是只起辅助作用。大女儿的未来之路,可以说完全是由母亲李宗蕊铺就而成的。母女三人在家中

王远方大学毕业后,因为王吉科夫妇都是公务员,考虑到仕途道路的坎坷与多歧,王吉科没有让女儿再加入行政队伍,而是让她选择了河北证券公司。当时,李宗蕊就有反对意见,但多年的婚姻生活,使她已经养成了凡事迁就丈夫的心理,再加之当时的证券行业也很火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男人管家里的大事,女人管家里的小事”,这虽是一句笑谈,但在某些时候,也是维护家庭美满的一个选择。王吉科是个性情比较刚烈的人,李宗蕊尽量不和他产生矛盾——事实上,她更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王远方参加工作的头两年,因公司的业绩很好,所以水涨船高,无论是工资还是福利待遇方面,都十分不错。但很快,李宗蕊就发现苗头有些不对。公司毕竟是公司,是受着市场经济规律这双无形的大手于其间摆弄的,起起伏伏很不稳定。果真,有一段时间,王远方的工资收入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一个母亲希望子女整天生活在风口浪尖上,尤其是女孩子。李宗蕊开始为女儿寻找新的归宿。

李宗蕊有个良好的习惯,就是喜欢看报纸。一天,她突然惊喜地对丈夫说:“石家庄市正在公开招考公务员,要不也让远方试一试?”对此,王吉科不置可否。他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尚且不能肯定让女儿拥有一个公务员的岗位,单凭考试,王远方能行吗?

李宗蕊却说干就干。利用工作之余,她跑了好几个书店,为女儿购买了一大堆复习参考资料,督促其抓紧时间复习。同时,家里的家务事,再也不让王远方插手,并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其营造了一个专心致志复习的良好环境。付出总有回报,王远方很争气,在当年参加考试的六七千人中,她不负众望,考进了前六十名!

最终,王远方以面试第一的好成绩,如愿以偿进入了石家庄市发改委,成为了一名工作稳定、前途光明的公务员。对此,她曾真切的说:“没有妈妈的指引,就没有我的现在。”

俗话说,“一母生百般,一窑烧百砖”,五个手指头尚且不一般齐,做为独立的人来讲,就更是如此了。大女儿王远方是个比较懂事的孩子,很少让李宗蕊夫妇操心,可到了二女儿王远馨出生后,家里仿佛多了一个哪吒三太子,平静的生活顿时被调皮捣蛋的远馨给搅乱了。

对于这个生性活泼的二女儿,作为母亲的李宗蕊,更是倾其所有,投入了更大的精力。远馨出生后,随着整个社会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李宗蕊一家人的物质条件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常言道:“老疙瘩老疙瘩,父母眼中的金疙瘩。”李宗蕊与王吉科小的时候都曾挨过饿,甚至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而导致全身水肿,为了不让这一幕在女儿身上重现,李宗蕊也犯了一个母亲常犯的错误,只要孩子乐意吃,从没有在饮食方面控制过远馨。因此,小小年纪,远馨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胖墩!

至于二姑娘小时候的胖,丈夫王吉科倒没有觉出什么,却辛苦了李宗蕊。那时,王吉科在省计委工作很忙,李宗蕊在卫生厅里同样工作繁重,然而每天骑自行车接送小远馨上学的事,却责无旁贷地落到了李宗蕊的身上。

有一年夏天,半夜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直到早晨还没有停的迹象。一家人在雨声中起了床,急匆匆吃过早饭后,李宗蕊几乎就没有考虑什么,披上雨披,推上自行车就准备送远馨上学。那时远馨还小,为了确保其安全,每次都是她先爬到后座上,然后妈妈才能上车。可这次,当她爬上自行车后,竟然由于体重太沉,使车把都翘了起来,李宗蕊使劲按都按不下去。最后,还是她先小心翼翼地坐到车座上,接着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才把女儿的优势给抗衡掉。晚上,接女儿回到家中,娘俩个一比体重,发现小远馨和妈妈的体重居然不相上下!尽管这样,李宗蕊一直无怨无悔地接送着孩子上学、放学,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从没有因为她自己的疏忽而让孩子迟到过。2004年暑假,远馨、远晶、远方、霞霞在井陉老家院内苹果树前与奶奶合影,那时上初中二年级的远馨仍是小胖敦儿

虽然李宗蕊在生活上对女儿们照顾有加,但在树立她们的人生观这一点上,却也毫不放松,甚至有时很严厉。她从不体罚孩子,但若是小孩子犯了错误,也绝不会姑息迁就。

在繁忙的工作与生活的双重压力下,李宗蕊虽然有些应接不暇,却从没有放松过对二女儿的培养。和老大一样,从小起,李宗蕊就很注重培养王远馨,专门给她请了美术老师,让她学习画画。远馨很顽皮,但也很聪明,小小年纪,就把美术学得蛮不错,还拿了很多专业奖项。后来,由于兴趣转变,远馨把画画停了下来。那时的她,一天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学习,而是玩,变着法的玩。用她父亲的话讲:“花花肠子多着去了。”对此,王吉科除了责备以外,却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可李宗蕊却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当远馨上到高二时,李宗蕊及时指出:“不行,还是让闺女继续学美术吧,否则,别说本科了,搞不好将来连个专科都考不上!”

一年多以后,事实再次证明,李宗蕊的抉择是有多么的英明。正是听从了母亲的建议,王远馨才得以考上一所自己满意的大学。李宗蕊对家庭的付出、对子女的谆谆教导,使得丈夫王吉科可以旁无杂念地干自己的工作,也使他终生对此念念难忘。

妻子恋恋不舍地远赴天国之后,王吉科用以下的话,道出了对妻子的愧疚之情:“妻子在世时,我根本没心思去管两个女儿的学习,甚至在她生病前,我一次女儿的家长会都没有参加过——直到她得病的第二年,我才参加了远馨的家长会。我小的时候,爷爷、父亲,都是大男子主义很强的人,动不动就会骂老婆打孩子,这对我影响很大。但我和宗蕊结为夫妻后,从没有效仿他们。并不是我比爷爷、父亲修为高,而是我没有资格去责备妻子。我的妻子,行政职务和我一样,工作成绩不比我小,但对这个家庭的付出,却远远超过了我,她比我优秀得多,我有什么资格去那么做?如果说,我王吉科是家庭的一件简简单单的外套的话,那么我的妻子就是这个家的冬天的棉袄、夏天的汗衫;对于这个家庭,我王吉科只是躯体,而我的妻子,却是头脑,是灵魂……”

五、同事的知己,朋友的核心

人类区别于动物的首要特性,是人类具有社会性。任何人都不可能脱离他人而独立存在,人的这种高度社会性是靠“爱”来粘合的。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里,一个人如果能用友爱把人们围拢到自己的身边,是需要一些特质的,也是很了不起的。

李宗蕊做到了这一点。

客观地说,李宗蕊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她也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倘若说茫茫人海宛若浩渺星空中的点点繁星的话,那么李宗蕊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行星——她只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女子。然而,与李宗蕊接触过的同事、朋友,却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认为李宗蕊身上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使她能够像磁石吸引磁铁一般,把众人吸引到自己的周围,形成一个以她为核心的圈子。在这个圈子中,人人都能够感受到来自她的热情、活力,因此也让大家记忆深刻。

一个人、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确是需要很多先决条件的。敢于担当、正直坦诚、热情活泼,这些都是必须的,但还需要更多……

李宗蕊的挚友韩云萍是如此评价她的:“宗蕊是个待人诚恳、落落大方的人,而且很细腻,时时处处为他人着想,大家都很喜欢她,乐意围在她的周围,以她为核心……”

1971年,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李宗蕊离开饶阳老家,兴高采烈地走进了河北新医大学护士中专班,以一名工农兵学员的身份,开始了求学生涯。在这期间,她和同学们朝夕相处,用自己的热情和坦诚,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和同学们交下了很深的情谊。

那时候,受整体环境的制约,新医大学的生活条件很一般,但大家学习、生活得都很开心。众姐妹同生活、同学习,很快,来自四面八方的女孩们就彼此熟悉起来。李宗蕊是个活泼上进的女子,班里有什么活动,她都会积极踊跃地参加。她歌唱得很好,在学校组织的联欢会上,总能博得同学们的阵阵掌声。她给大家留下的最深印象是:她很热情,常常在别人需要帮助之时,无私地伸出友爱之手。和卫生厅的好友们在一起

一个礼拜天的中午,深县籍的同学李英赛的老家来了人,碰巧她不在宿舍,彼此又没有联系方式,她的家人很着急,甚至一度想返回去。李宗蕊知道后,主动热情地接待了李英赛的家人。端茶递水、介绍情况,到了吃饭的时候,又主动拿起自己的饭盒,跑到食堂为李英赛的家人打来饭,让有的同学误以为是她来了老家的人。事后,李英赛对此很是感激。从此,两个人成了一生的挚友。这虽然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却反映出李宗蕊热情好客的胸怀。

李宗蕊不仅对人热情,而且凡事很有思想。年轻人在激情澎湃的岁月里,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与忧虑,护士班的姐妹们也是如此。情感上受挫啦,学习上遇到坎儿了,与同学发生争执啦,都可能让一个女孩子愁眉紧锁、唉声叹气。每当这个时候,善解人意的李宗蕊总是能帮助身边的同学排忧解难、处理实际问题,姐妹们自然渐渐地聚拢到了她的身边。

学校的生活虽美好却很短暂,转眼即为往事。毕业后,李宗蕊带着对新的工作岗位的无限憧憬,分配到了省四院。院领导发现她富有很好的组织协调能力,因此在其到妇产科短暂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就安排她做起了医院的行政工作。很快,她认识了韩云萍——这是一位伴其一生的好朋友。

朋友一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无数种解释。推杯换盏、吃吃喝喝号称朋友;勾肩搭背、见面熟络也称朋友……当你有钱有权之时,富在深山有远亲,所有人都来和你称兄道弟;当你没钱没势只有困难的时候,穷在闹市无人问,人人都离你而去,只有真心真意的才会来帮助你——这就是朋友。当你尽了力却无法帮助到朋友的难处时,真正的朋友不会对你怨声载道,而是反过来安慰你、感谢你所付出的力量,真正的朋友不会在意你和其他人聊天而奚落你,因为朋友是信任对方的。当有那么一天,你独自一人面对窗外繁华的景象,突然感觉心底很空荡、很委屈之时,你拿起电话,想到的第一个不是亲人的人,而且很快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从而使你内心充实、温暖起来的,这个人就是朋友。朋友是我们站在窗前欣赏冬日飘零的雪花时,手中捧着的一杯热茶;朋友是我们走在夏日大雨滂沱中时,手里撑着的一把雨伞;朋友是春日来临时,吹开我们心中冬的郁闷的那一丝春风;朋友是收获季节里我们陶醉在秋日私语中的那杯美酒。在这个世界上,人不可以没有父母,同样也不可以没有朋友。没有朋友的生活犹如一杯没有加糖的咖啡,苦涩难咽,还有一点淡淡的愁。因为寂寞,因为难耐,生命将变得没有乐趣,不复真正的风采。对此,泰戈尔给予了很好的诠释:朋友,我们不应该不惜任何代价地去保持友谊,从而使它受到玷污。如果为了那更伟大的爱,必须牺牲友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如果能够保持下去,那么,它就能真的达到完美的境界了。老同学们合影——曾经青春年华

韩云萍说:“朋友不需多,两三个知己足矣!”

而李宗蕊和她,就是这样的朋友。

1973年,两个人相识,由于同样从事医院的行政工作,两个人很快成为了好朋友。据韩云萍回忆,李宗蕊到了四院没多久,就以个人魅力和良好的工作业绩,成为周围人喜欢、领导器重的女孩。当时,李宗蕊担任着四院的团委副书记,因此常跟年轻人打交道,她热情大方、工作细致,很有号召力、亲和力,大家都爱和她共事。有时,团委的工作需要组织一些活动,只要她一带头,大家都跟着响应,往往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有一次,院里组织联欢会,当节目进行到个人自由发挥的阶段,台下的姐妹们由于害羞,感觉心里没底,怕自己出洋相,所以纷纷低下头,谁也不愿带头上台表演。场景一度很尴尬。这时,李宗蕊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走上了台,字正腔圆地唱了一段梆子戏,顿时把气氛调动了起来。在她的鼓励下,姐妹们开始纷纷登台献艺,使得联欢会取得圆满成功。

1976年7月,震惊亿万同胞的唐山大地震发生了,大量的伤病员被送到了省四院。当时,四院的接收能力很有限,有点应接不暇,最后只得把大部分办公室腾了出来,用以接纳伤员。在紧张和忙碌之中,李宗蕊带领着青年团员们组成突击队,在院领导的带领下,做了大量的接收工作。把各个办公室里面的办公设施搬出来,把病床等医疗设备摆进去,再小心翼翼地把接收的伤员安置妥当。大家顾不上休息,饿了啃口凉馒头、渴了喝口自来水,李宗蕊带领的众姐妹都没有叫苦叫累,那些壮小伙们就更不敢懈怠了。为了减轻一线护士的工作压力,在李宗蕊的号召下,团委开展“为伤员献爱心”活动,鼓舞年轻人多做一些工作。于是,这些本来搞行政的人们,利用早晨上班前的时间,怀着一腔热忱来到各个病室,为伤员们洗脸、梳头、喂饭。大家像对待亲人般对待每个伤员,使他们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暖。在这个过程中,身为团委副书记的李宗蕊更是冲锋在前,专门挑选那些伤势严重、行动不便的人员进行陪护。有一位严重的伤员,手臂骨折,自己不能穿衣服,每次都是李宗蕊小心翼翼地帮她,而且在忙碌的同时,还为她讲些开心的事,使她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这一切,周围的同事们看在眼里,赞在心中。在这个过程中,比李宗蕊大几岁的韩云萍对她这个年轻的团委副书记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从而被她那无私奉献、热情待人的作风深深感染,觉得交下这么一个朋友,是个正确的选择。

李宗蕊不仅在工作上热情忘我、乐于奉献,在生活中也是处处体现出一副热心肠。韩云萍的孩子上托儿所时,李宗蕊还是单身,所以在业余时间比韩云萍稍显轻松些。为了替好姐妹减轻点生活压力,在韩云萍有事时,李宗蕊常常主动帮她去托儿所接小孩。接回来后,就带着孩子在单位玩,给其讲故事,帮其识字学画,直到韩云萍腾出空来再接走。彼此的互帮互助,使李宗蕊和韩云萍之间的友谊之香愈发浓郁。

姐妹们不仅欣赏李宗蕊的热心肠,而且很喜欢她的落落大方、待人坦诚。在朋友、同事们面前,她有什么心事从不遮遮掩掩。后来,李宗蕊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但她家的这扇门时刻为姐妹们敞开着。有一回,韩云萍等姐妹们来她家里玩,聊着聊着,李宗蕊突然神秘地问:“大家知道我们家的存款藏在哪里吗?”一句话吊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猜了起来。有的说在柜子里,有的说在床垫下,还有的说在鞋盒中,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逗得李宗蕊边摇头边哈哈大笑,爽朗之情溢于言表。待大家猜得有些技穷了,只见李宗蕊猛地站起来,把沙发使劲一拉,而后指着沙发后面笑着说:“我家的宝库就在这里!”当时,她家里仅有这两百多块钱的存款。虽然钱不多,但在那个年代,对于工资收入都很有限的大家来讲,也是蛮可观的!可她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告诉了大家。对这件开心事,韩云萍曾深情地回忆说:“事情不大,却反映出李宗蕊是个坦诚的人,跟她这样的人在一起,人们都很愉快,当然乐于接触她,也乐于以她为核心。”

沟通心灵的桥是理解,连接心灵的路是信任。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好,日子也渐渐宽裕起来。李宗蕊和众姐妹在一起聚会的时候也多了。而每当这时,大家都愿意让她出面组织,只要她一个电话,姐妹们就会高高兴兴地前来,而且整个聚会过程必定很欢乐,给大家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六、宽人律己的女党员

在同龄的朋友、同事们中,李宗蕊入党比较早,是个老党员。还在老家团里村教学时,由于她教学严谨、工作积极,党组织就把她吸纳了进来。那年她才刚满十八岁。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和平时期能够早早入党,必定有她的特别之处。

李宗蕊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个性,铸就了这一切。

在团里老家教学时,她意识到自己的文化低、底子薄,便积极主动向老资格的教师学习,遇到不懂的问题,即便是加班加点也要搞清楚。有一次,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李宗蕊在备课的过程中,发现有个题目怎么也解不出来,手边还没有参考资料,心里很着急。其实她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再向别的老师请教,但考虑到明天上午孩子们还等着她授课呢,万一时间来不及,自己都没搞清楚,带着一知半解的教案给学生们上课,会误人子弟的。想到这里,她没有犹豫,当即决定去村西头的一位老师家里请教。那时,李宗蕊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天生胆子有点小,特别怕夜里外出。而且,农村的夜里,直到如今,有路灯照明的也寥寥无几,何况当年——那时团里村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都用煤油灯照明,为了节省,晚饭后,除了有学生要写作业外,很少再有点灯熬油的了。心里虽然有点害怕,但李宗蕊不服输、好较真的个性,不允许自己退缩。万般无奈,她把已经睡下的妹妹拽了起来,让她陪着自己,在凹凸不平的村巷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了20多分钟,敲开了那位老师的家门,把问题最终解决了。卫生厅同事们在一起

在李宗蕊教学的过程中,有一段时间,弟弟李宗善也在她的班里上课。一个是大姐、一个是家里的宝贝老疙瘩弟弟,按情理说,李宗蕊在教学时对弟弟有所照顾也是无可厚非的。但对职业的追求,促使李宗蕊没有这么做,在她眼里,宗善和其他同学一样,只是个普通的学生。然而,小宗善本就活泼好动,加之倚仗姐姐是老师,所以在班级里很调皮,甚至敢在上课期间捣蛋、扰乱课堂秩序。对此,李宗蕊从没客气过,该批的时候批,实在不行甚至动用点小武力。只有回到家里,她才把大姐的温情表露出来,为小宗善补习功课时特有耐心,甚至掰着手指头辅导他,全没了在学校时的威严。农村的孩子处在开放式的环境中长大,管束起来的确有难度,除了小宗善外,班里还有好几个顽皮的孩子。为此,李宗蕊想尽了办法,努力在教学的过程中增加孩子们的学习兴趣。在她严格认真的教学之下,包括调皮的弟弟在内,班级里的孩子们学习成绩都不错,她也接连受到上级的表扬。

20世纪80年代初,李宗蕊在担任河北省卫生厅机关党委专职干事期间,其严于律己的党性修养越发凸显。当时,她兼任厅机关的计划生育、妇女、工会等工作,工作任务重,管辖事情多,找她办事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面对这种情况,她始终保持着正确的方向不动摇,一方面认真学习政治理论和党务工作的专门知识,同时不计名利、兢兢业业地工作,为卫生厅机关和厅属单位的党组织建设做出了较为显著的成绩。在卫生厅的新年联欢会上

一年盛夏,为了帮助厅机关干部学习《政治经济学》,李宗蕊本着一个党务干部的责任感,利用业余时间翻阅了大量资料,克服了自己文化低、基础差的困难,主动担任辅导工作,为机关干部答疑解难,使他们在学习中取得了较好的成绩。有一段时期,李宗蕊过去分配到医院工作的一些同学、好友都相继担任了护士长工作,工资比她高,在物质条件上跟她形成鲜明对比。为此,有人劝李宗蕊改行做护士工作。李宗蕊对这些变化,有着自己的看法。她通过自我学习与提高,认识到一个好党员干工作不能为名利、图享受,党把我放到党务工作的岗位上,我就要一辈子干好这项工作。在这种思想的鞭策下,几年来,李宗蕊经常深入群众中,了解各种思想反映,主动为领导出主意、提建议,积极协助领导加强党组织建设。

河北省卫生厅机关党委,下辖十六个党委、支部,工作量较大。在这种情况下,李宗蕊曾有长达三年的时间,机关党委专职党务干事只有她一个人,同时她还兼任厅机关的计划生育、妇女、工会和厅机关第一党支部宣传委员等四项工作。在人员少、工作多的情况下,李宗蕊对每一项工作都不推、不拖,积极完成,有时加班加点,也从不叫苦叫累。那几年,李宗蕊收发和起草了上千份文件,从未发生过差错。为了做好党务工作,李宗蕊很是坚持原则,从不徇私情。有一次,她和一位领导在考察一名党员发展对象时,发现这名同志在思想上有一些不正确的认识。她按照党员的标准,耐心地对这名同志进行了思想教育,终于扭转了他的不正确认识。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这名同志被吸收入党。

李宗蕊是个爱家庭、爱亲人的柔情女子,但在繁忙而紧张的生活状态下,她总是能够正确处理工作与家庭的关系,严于律己,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那时,李宗蕊的丈夫王吉科在北京上学,家里还有未上学的小远方,家务等全落到她一个人身上,她却从没有因家务事而影响工作。只是在忙完工作后,才心怀愧疚地践行着一个母亲的职责。

原卫生厅一名老党员在抗日战争时做地下工作,为隐瞒身份参加了国民党。为此,1950年被停止党籍,1955年审干中,卫生厅定其为“叛党分子”,文革期间挨批斗,受尽了磨难。多年以来,她数次向省厅申诉,要求落实政策,恢复党籍。但因为时间已久,好多人感觉难度大,纷纷找借口逃避这个问题,唯恐惹上一身麻烦。事情转到了李宗蕊手上,经过仔细的研究,并查找相关文件精神,她认为按照党的政策,对于建国前的历史积案,应该本着对党和人民负责的精神,认真地进行调查了解。为了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李宗蕊把小远方托给厅里一名同志照管,两次到保定、天津等地进行了近一个月的调查,终于将这四十年的老案查清了。而在李宗蕊外出期间,女儿王远方常站在厅门口,如嗷嗷待哺的小鸟般盼着妈妈归来,那小小的身影,如一把伤心的小提琴,奏出无声的委屈,让卫生厅的同志们看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作为一名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女共产党员,李宗蕊对每一个同志都非常热情,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无论谁有困难,她发现后都能热心相助。这是她的党性使然,也是她的个性使然。有段日子,厅机关有两名女干部因节育失败需要做人工流产。李宗蕊了解到她俩的生活比较困难,就及时请示有关领导,给予她俩适当补助,并亲自把补助费送到了她俩的家中。再如,过去卫生厅机关干部的子女曾一度入托难、上学难,成了众多同志的一块心头病。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李宗蕊先后多次和附近的幼儿园、学校联系,终于使厅机关干部的近二十名子女的入托和上学问题得到圆满解决,受到了大家的好评。

低调与高标的统一,平凡与不俗的统一,这就是李宗蕊朴实的人生,也是她厚重而辉煌的人生。

第二章 那段青葱岁月 1952.7—1973.10

每个人都有童年,区别只是童年的境况有所不同而已。有的人从出生那天起,就花团锦簇万紫千红;而有的人出生时,却风雨飘摇朝不保夕——李宗蕊这两种都不属于。属于她的世界,是平淡的,有土色的村庄、土色的墙壁、土色的街道和土黄色脸庞的父老乡亲们。有的人喜欢用“苦难的童年”来形容那段岁月里农村孩子的成长过程,而且喜欢把天底下最惨的词汇用到他们身上,这虽然很是煽人泪下,却未必反映事实。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哪怕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怕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只要广阔的田野存在、质朴的小伙伴存在、呵护自己的家人存在,那么,在他们的眼中,世界就是多彩的,生活就是快乐的!肚子里虽然没有油水,可有田野里的野菜、野果子充饥;结构复杂、变化多样的玩具没有,却有街头巷尾的角落里的野花、梧桐树上的喜鹊、老榆树底下的蚂蚁窝……这一切的一切,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美好年华初到省会

一、故乡的温度

公元1956年夏天,也就是李宗蕊出生后的第四个年头,一向桀骜不驯的滹沱河再次发了威,恍惚一夜之间,就把小小的团里村变成了汪洋泽国。平素里安分守己、在略显贫瘠的土地上默默耕耘的团里村乡亲们,又一次被生活的磨难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老天爷似乎被谁无缘无故地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心里委屈之极,一连几天都阴沉沉的。卷携着泥沙的洪水进了村庄后,渐渐的失去初始的狂躁,却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就那么静静地淹没着街道、院落,甚至有些漫上了炕头。地里的庄稼被淹了,储存的柴草被淹了,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潮乎乎的霉味,似乎再熬些时日,世间万物都会霉变腐朽掉!

但人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好在,几年一大涝、年年一小涝的日子,团里村的人们已经习惯了,除了骂几句老天爷不长眼外,大家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沮丧的心理——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这些朴实的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努力维持着各自家人的生活。当然,互助互帮,是应对灾难的最有效的方法。有人家的土坯房扛不住洪水的浸泡,坍塌了。大家伙就帮助这家人共度难关,送粮的送粮、捐衣的捐衣,实在不行就拉到自己家里去住。乡里乡亲的,谁没有个天灾人祸?这种发自内心的关爱,使人们很快再现乐观的情绪。

那时,李宗蕊刚刚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认识,一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正在如饥似渴地把多彩的天地收入眼帘,努力在心灵深处记录着这方人间的点点滴滴。尚且不谙世事的她,除了饥饿的感觉时常漫过全身外,倒也没有觉得日子有多么难过。

洪水浸泡了一切,却也把滹沱河里的鱼虾带上了岸,甚至送到了人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一天中午,老天昏黄得似乎有人在空中撒土沫儿,空气中却满是闷热的水汽,使人感觉既堵得慌又蒸得慌。李家的柴草都在水中泡着,已经快成了腐烂的水草,根本没有火做饭。况且,锅灶也早被水淹了,不多的粮食也已霉变无法食用,一家人陷入了忍饥挨饿的境地。为了缓解李宗蕊的饥饿感,大哥李宗德带着她淌水来到了街道上。由于庄稼地都被水淹没,人们也无事可做,浑水滔滔的街道上,正有几个大人在齐腰深的水里摸鱼。兄妹俩一见,顿时来了兴趣。“哥,鱼,捞……”小小的李宗蕊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李宗德虽然比妹妹大,却也只是个小男孩,还没有胆量直接下到水里去。他犹豫再三,终于想出了办法,于是拉着李宗蕊匆匆跑回了家。到了家里,李宗德从角落里找出一顶破旧的蚊帐,撕巴撕巴弄成了一张不大的网,而后固定在两根木棍上,一套简易的打渔工具造好了。此刻,守在一旁的李宗蕊兴奋不已,拽着哥哥就朝街上淌水而去。小小的李宗蕊虽然不晓得李宗德搞这么复杂的装备究竟为何,但艰辛的生活使她早早地明白:水里的鱼是可以解饿的。

大人们捞的鱼最小也巴掌大,可李宗德毕竟是个孩子,他尽了最大努力,也只是网到几条手指长的小鱼儿。但这足以让两个孩子兴奋得一蹦三跳。捧着小鱼儿回到家里,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兄妹俩面前:没有火,鱼去哪里煮熟?这个在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却让当时的大人们都无法解决,何况两个小孩子。见妹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小鱼儿,哥哥李宗德万般无奈之下,把生鱼简单地处理了处理,蘸了点盐,兄妹俩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同样解饿啊,同样是美味啊!此情此景,若是现在的人们看了,或许会心酸、会落泪,但对于当时的李宗蕊来讲,只是感觉肚子里有了东西,虽然仍是未饱,却似乎不再那么饿了。或许这一时刻,有那么丝丝缕缕的心满意足,在小小年纪的李宗蕊心中如院子里那汪昏黄的洪水,静静地荡漾开来。

洪水终于退去了,人们在感到久违了的轻松过后,新的沉重又如秤砣般压在父老乡亲们的心头——地里的庄稼基本上全毁了,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盛夏的天气,就跟不懂事的孩子一样,阴沉起来瞬间就乌云密布,晴朗起来却又陡然间热辣似火!那白色的阳光炙烤在洪水退去的庄稼地里,使那些上午还湿漉漉的地皮,下午就裂开了手指宽的大口子,远看像大地咧开的一张张呐喊的嘴。小宗蕊的爸爸在外地工作,家里的一大摊事,就落到了妈妈一个人身上。妈妈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下地干活要走在群众的前头,当村里出工的钟声敲响时,妈妈带头扛起下地的农具,跟人们一起到田里劳动。为了减轻年迈的公婆的负担,她把小宗蕊带到了地里。

大人在田野里与大地做着斗争,小小的李宗蕊坐在地头上,同样晒得满头大汗。这时,平日里特别喜欢她的邻家婶子走了过来,看到把小宗蕊热得够呛,急忙把她领到了一棵树下,又从旁边的草丛中拽来几棵茅草,编织成小兔子的形状,塞到了她手中。望着人们在田地里忙碌的背影,把弄着手里毛茸茸的草编小兔,李宗蕊笑了。她的笑很单纯,仿佛才吃了一罐子甜甜的蜂蜜;她的笑很彻底,好像整个身心都埋在了幸福中。过了有一会儿,汗水还是顺着李宗蕊的小脸蛋淌了下来,使她感觉痒痒的。愣了片刻,她抬手擦了一下脸,结果由于小手上有土,搞了个满脸花——当然,她看不到自己的花脸,她的目光被头顶那些晃动的绿油油的树叶给吸引了。

阳光在绿叶的过滤下,不那么野蛮了,柔柔地从叶子之间投射下来,淌在李宗蕊的眼眸中,她感觉自己看到了时而为金子、时而幻作银子的光芒。在这种光芒之中,她看蓝天、看大地、看周围熟悉的人们,稚嫩的胸腔里,溢满了泥土、野花野草的芬芳,使她感觉很安逸、恬静。尚无法理解更多事物的她,以幼儿的智力,体会着这种自然的恩赐。一只蓝色的蝴蝶呼扇着翅膀从远处飞来,或许是累了,想在小宗蕊的头顶休憩片刻,于是犹豫着,猜测着,在她的头顶盘旋着,仿佛勤劳的侍女在给主人扇扇子纳凉——风虽不大,小宗蕊却觉察到了。于是,她笑呵呵地伸出满是草汁与黄土的小手,向空中伸去,想让蓝蝴蝶落到自己的手上。蓝蝴蝶果真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又盘旋了几圈,终于轻轻地、乖巧地降落下来,在小宗蕊的指尖上停住了……

农村的生活,尤其是当年仍处在贫困中的农村生活,是不允许一个小孩有太长的童年时光的。人要吃饭、要穿衣,而只有劳动,才可以实现这一简单的目的。哥哥们已经上学了,没到上学年龄的李宗蕊似乎少年老成,懂事得很。为了减轻母亲的生活压力,她很少因为肚子饿或者自己的顽皮而给母亲添麻烦。有时,她陪爷爷奶奶聊天,逗二老开心;有时,她会提前帮母亲抱来烧饭的柴草,或者去野地里给家里唯一的一头猪打猪草——她很喜欢到野地里去,往往还叫上邻家的小伙伴。小小年纪的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善着家里的生活。为了怕她割伤自己,父亲趁着回家的时候,为李宗蕊做了一把小镰刀。握着装了光滑手柄的镰刀,李宗蕊高兴极了。

绿油油的田野、蓝莹莹的天,李宗蕊和小伙伴沉浸在这样的世界里,幼小的心灵中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她们爬沟坎、上土坡,摘那红艳艳的野花,割那些嫩绿的野草,搞得浑身上下满是草籽、草绿色,却乐此不疲。与小伙伴不同的是,李宗蕊干活的目的性很强,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挎着的篮子没有被猪草撑满,她绝不贪玩,更不会打道回府。所以,每次只要她一回家,家里的那头猪就会迫不及待地趴到猪圈墙上哼哼直叫,好像它知道自己又可以饱餐一顿了。只是往往这个时候,小小的李宗蕊还正饿着肚子。

无论生活多么艰苦,但李宗蕊还是幸福的。这种幸福,她自己当年或许没有感觉到,却实实在在地写在了她了脸上,以至于她长大成人后,还常常会露出只有经历了幸福童年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至纯至善的笑——这种幸福,是乡村特有的,带着父老乡亲们关爱的温度。因为李宗蕊很懂事,团里村的老老少少们都很喜欢她。街坊邻居有了好玩的新鲜东西,都会叫自家孩子找李宗蕊玩,若是邻家有了好吃的,也会悄悄拿一些塞到她的小手里。这些关爱是无形的,却在李宗蕊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有形的,甚至是永恒的记忆。1958年,为了配合饶阳县五公人民公社的工作,父亲李铁益调到了五公公社任职,并在五公村西头找了一间民房,把妻子贺云淑和女儿李宗蕊接了过来,两个儿子则留在团里老家上学。在五公村居住的这两年,经常有深邃的目光中,是否有过去的回忆新闻媒体和电影人来五公采访、学习和体验生活,这使得李宗蕊较早地接触到了外界,使她开拓了视野。耳濡目染,渐渐的,李宗蕊懂得了人不仅要满足于温饱,还要像那位敬爱的耿长锁伯伯一样,有所追求,为大家做出更多的贡献。少不更事的她,已经有不怕困难、勇于挑战的意识在脑海中日渐形成。

随父母在五公村居住期间,最值得李宗蕊高兴的是:她认识了将来成为自己的好领导、好知己的耿惠娟大姐——她与耿大姐的友谊,如绵绵春风,整整伴其一生。

二、颤巍巍的小板凳

1959年,李宗蕊随母亲搬回了团里老家,她该上学了。作为从旧社会一步步走过来的人,李铁益夫妇对子女的教育很重视。虽然家里去年又多了个小女儿李宗洁,正是需要李宗蕊带妹妹的时候,夫妇俩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大女儿送进了学堂。在一个夏天即将过去、秋天尚未来临的日子里,李宗蕊搬着爸爸为其做的小木凳,背着妈妈缝制的小花书包,迎着晨曦高高兴兴地上学了。

一个新的人生,正在前面耐心地等候着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中国人自古以来都十分重视对下一代的教育,哪怕生活境况再不如意,也知道孰重孰轻。父亲是个有文化的人,当然更明白这个道理。

团里村小学的教室,即便在那个年代,也算是破烂不堪的。摇摇欲坠的屋顶,泥皮脱落的墙壁,没有桌椅,孩子们都是自带板凳来上学,而后伏在膝盖上用石板写字。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黑板。好在老师们很有办法,找来几块薄木板钉在一起,而后抹上锅底黑,效果倒也还可以。李宗蕊就是在这种物质条件下,开始了她的启蒙生涯。新的知识,带来的是全新的世界。倘若说,那时的现实生活艰难得如一栋铁屋,人们全被困在里面的话,那么,课本上的知识,就是打开这栋坚固铁屋的门和窗子。人的视野开阔了,一切父亲年轻时便皆有可能。李宗蕊很聪明,学校里学的知识很快就可以消化吸收掉,从没有让父母在学习上为自己操过心。她还养成了看书的良好习惯,把父亲拿回家的书都看过了,就去左邻右舍那里去借——阅读的习惯,她保持了一生,也使她对文字情有独钟。

虽然每天搬着小木凳上学很辛苦,但李宗蕊从没有迟到过,她年龄不大,却很明事理,清楚自己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那时的李家,李宗蕊的两个哥哥李宗德和李宗瑞只相差一岁,都在上学,家中还有个咿呀学语的妹妹,而且几年后,又添了小弟弟李宗善——五个孩子有三个在上学,全靠父亲一人挣的那几十块钱的工资维持,家里拮据的状况可想而知。不仅如此,李宗蕊的爷爷还是个有点重男轻女的老人,他虽说很喜欢大孙女,但始终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思想,两个孙子上学他蛮支持,对孙女的入学,却抱着不置可否的态度。在他看来,与其让李宗蕊在学校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家学习农活,也好帮家里减轻点负担。只是父亲的坚持,才使得李宗蕊上了学。家里的实际情况,李宗蕊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学习,用优秀的学习成绩来换得继续上学的机会。

就在李宗蕊如饥似渴地学习新知识的时候,在中华大地上,一场巨大的灾难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它如一群隐形而密集的蝗虫,从南向北、自西向东,把整个中国席卷了一番,使人们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甚至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常言道有国才有家,家事与国事只是大与小的关系,本质是息息相通的。这场灾难,也使得李宗蕊怀中抱着的那个小木凳变得颤巍巍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哗啦啦散架,断了她的求学之路——这便是众所周知又深恶痛绝的所谓“三年自然灾害”!

1959—1961年,这是一段令亿万中国人不堪回首的岁月,天灾也好、人祸也罢,总之它的临头,就如当年滔滔的滹沱河水一般,无论你用什么态度去看它,它就在那里。

与家人一样,李宗蕊很快得了水肿,整个人看上去胖了一圈,走起路来直打晃。人们开始抢吃一切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什么仁果秧子、红薯叶子,都已经成了好东西。树叶似乎也能够充饥,但树已经寥寥无几了,包括李家院子里的那棵大梧桐树,也在全民“大炼钢铁”的运动中化成了空气中的一缕轻烟,不复存在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同学辍学了。人们很现实,如果连饭都吃不上的话,那么学习知识,似乎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妹妹李宗洁饿得经常哭,母亲既要下地挣工分,又要照顾幼小的二女儿,感觉非常吃力。在这种情形下,是否继续让李宗蕊上学,又成了家里的一个话题。可是,李宗蕊实在是太喜欢上学了,说什么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她开始用实际行动来打动家人,争取自己接受教育的权力——当然,那时的她,没有什么大道理可以去领悟,也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她只知道,家里太困难了,母亲太辛苦了,爷爷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还要整天想办法解决家人吃饭的问题,多么让人心酸啊。于是,每到放学或者放假的时候,李宗蕊瘦小的身影就开始忙碌起来,她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助家人维持生计。

团里村开始实行吃公共食堂——也就是“大锅饭”的时候,经常都是放学后的李宗蕊去食堂打饭。最初,打来的饭还够一家人吃,渐渐的,“一平二调三收款”使得碗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最后那些稀粥都可以照进人的影子。即便如此,每次李宗蕊都是先让爷爷奶奶和妈妈妹妹先吃。她很懂事地理解:大人们需要干活,妹妹尚年幼,可着他们吃好,自己只要能按时上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见孙女如此明事理,老人们也就把让她退学的念头暂时压了下来。好在,家里还有爸爸的工资收入,尽管微薄,但在一家人的齐心协力下,终于熬到了公共食堂解散,各家重垒锅灶单起火,在自家里煮饭吃,这才使艰难的状况得到了缓解。

李宗蕊很聪明也很刻苦,在帮助家里度过难关之余,也把学习成绩搞了上去,在班级里始终名列前茅。家里日子好过了些后,好强的母亲每天都把女儿打扮得利利索索的去上学,加上李宗蕊自己也很要样子,所以,在班里她这个学习好又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很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

李宗蕊在学习上不落后,在其他需要掌握的技能方面,也开始了探索的脚步。李宗蕊十岁那年,她的两个哥哥一起考入了饶阳县高中,离家更远了,可家里就只有父亲的那辆上班用的自行车。面对儿子们必须步行去上学的实际情况,日子才有点好转的父母商量了又商量,最后一咬牙,花了二十三块钱,给李宗德哥俩买了一辆旧自行车,供他们上学用——这足足花去了父亲半个多月的工资!

那是一辆旧得放在当下卖废品人家都要嘬牙花子的自行车,倒是很简洁,符合实用便是真理的原则,只有两个轱辘一个车架,其余什么前后盖瓦呀、铃铛啊、车闸呀什么的统统没有,车圈上满是锈迹。而且照样费鞋底子,因为骑车过程中要想刹车,就必须用脚踹着前轮!即便如此,李宗德和李宗瑞依然把这辆车当成了宝贝,爱护得不得了,除了他俩外,连李宗蕊都不让摸。李宗蕊的个性很强,她也想学骑车,但两个哥哥新鲜劲儿还没过,她根本没机会。为此,小姑娘气得哭了一场,这才用眼泪换来母亲的支援,把两个哥哥训了一通。

然而,由于哥哥们住校,每星期才回来一次,即便是允许李宗蕊学车,却也使机会很难得。为了不错过每次练车的机会,倔强的李宗蕊采取了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办法——等。

又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到了,放学后的李宗蕊,早早地守在了村口。夕阳泼洒着浓重水彩般的光芒,把整个团里村笼罩在自己的怀抱中,远处那些刚刚恢复元气不久的田野,懒洋洋地吐着雾气,似乎在倦怠地等待着入睡的那一刻……李宗蕊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着,时而踮起脚尖,时而失望地在地上跺一下脚。阳光在一点点拉长她的身影,但哥哥们的影子还没有出现在远方。“小蕊,又等你哥哥们哪?”王婶从李宗蕊身前走过,笑着问她。“嗯。”李宗蕊用力点点头。她的脸红扑扑的,可能是光照的缘故,也可能是心急的原因。“女孩子家家的,学那玩意干嘛,又不出远门。”王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将来我就要出远门!”李宗蕊赌气说道。

好不容易哥哥们回来了,李宗蕊就迫不及待地求哥哥帮助她练车,但由于人小车大,她坐上车座后就够不到脚蹬子,因此很吃力、频频挨摔。但李宗蕊这个好强的小姑娘从没有在困难面前低过头,跌倒了爬起来继续练,终于有一次,她成功地把车子骑得飞快了,把两个哥哥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一个人骑着车沿着街道向村庄外奔去——在这一刻,李宗蕊感觉自己长出了翅膀,浑身轻飘飘的,似乎马上就要离开地面飞起来……这种感觉真好啊,使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距离,甚至忘记了自己该如何把车子停住。

直到过了半个多小时,李宗蕊感觉有些累了,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骑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田野里——一个严峻的现实摆在了她的面前,她不会停车,更不会从行驶中的车子上跳下来!她有点懵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在风的作用下,周围的庄稼地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只隐形的猛兽在其间快步穿行,使人感到胆战心惊。在这种情形下,李宗蕊断然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使自己和车子停下来。她看准一块玉米地,晃晃悠悠地冲了过去……

学习的过程是快乐的,快乐的过程是短暂的。

快乐、快乐,古人之所以发明这个词,大概就是因为乐的事情总是飞快地逝去吧?转眼到了1965年,这一年,李宗蕊十三岁。十三岁的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也已高小毕业。她的毕业成绩很优秀,上中学是完全没问题的。但现实却又一次给她上了沉重的一课。

爷爷发话:“小蕊也毕业了,就不要再上学了。”

李宗蕊第一次跟爷爷顶了嘴:“为什么?我还要上中学哩!”“姑娘家家的,识几个字就够用了,念那么多书干啥!”爷爷带着决定性的语气说。

十三岁的李宗蕊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她坚定地说:“我就要上学!”

爷爷沉默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叹口气说:“闺女呀,你看看家里,你爸在外地上班,你俩哥哥都在县城读书,家里就你妈一个人忙活,还要照料你的妹妹、弟弟,你就忍心累你娘一个人啊?”

爷爷的话如一记重锤,沉甸甸地击打在李宗蕊的心上,使她一时无语。李宗蕊是懂事的,懂事的她,是心疼自己的母亲的。面对这一现实,她最终选择了离开心爱的校园,回家务农。

三、梅花香自苦寒来

1961年到1964年,中央提出“要把农业放在首要地位,使各项生产和建设事业在发展中得到调整、巩固、充实、提高”,通过对整个国民经济和农村生产关系的调整,我国农业生产逐步走出1959—1961年的低谷,开始走上了恢复性发展的道路,凋敝的农村重新有了生气。

尤其是在1965年以后,国家对兴修水利、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发展农村电力、推广农业机械化等方面投入越来越大。大江大河的治理工程不仅消除了水患灾害,而且建立了许多具有综合利用功能的水利枢纽工程,产生了兴利除弊的巨大效益。过来的人们都知道:那时农村的土地不用说山区丘陵地区,就是平原也都是坑洼不平的,绝大部分无法水浇,常年有旱有涝、旱涝频转,好年景产量也就是每亩二三百斤。而正是在“学大寨”运动中,农村公社展开了以整平土地、修畦田为主要工程的农田基本建设。当时,广大群众和干部一起奋战在田野,吃的是窝窝头、玉米粥,用的是镢、铣、独轮车,硬是以手推、肩抬、愚公移山的方式,将土地搬了家,使大地变了模样。用了十年左右的时间把大部分耕地改造成了畦田水浇地,变成了旱涝保收的稳产高产田。就是这些人们,谱写了中国农业变革史上最可歌可泣的事迹,他们的汗水并没有白流,其功绩惠及当代!

广袤的农村,自古就是人类最亲近大自然的活动场所。

留楚公社团里村的社员们在年复一年的集体耕作中适应天时春播、夏耘、秋收、冬藏,把农业生产作为生产性与审美性相结合的景观产业看待,不仅祈望有丰收的年景以满足自身的物质生活需要,而且把精耕细作视为农民的传统美德以满足他们的精神需要。像李宗蕊这样在农村出生的孩子,一般在十几岁开始就跟随大人学做一些零星的农活,很快就熟悉了田间劳动的各道工序和操作技能。在石家庄长安公园留影

李宗蕊默默地把书包等学习用具放到了角落里,穿上朴素耐磨的粗布衣衫,和母亲一起,开始了辛苦的田间劳作。这时,她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下地上工跟上学完全是两个概念。上学时,李宗蕊虽然也帮家里干过农活,但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小活儿,而现在,她要用自己那尚很稚嫩的少女的肩膀,承担起生活的重担了——她是乐观的,乐观的精神,虽然不能斗天斗地斗空气,却可以让一个人树立起新的希望,去迎接新的生活。

既然是出工挣工分,李宗蕊就把自己当成了大人,她不允许自己在劳动面前拈轻怕重,她要让家人、让父老乡亲们看看,自己是个干啥啥行的女子!脸上的书卷气还没有完全荡去,李宗蕊就已经随母亲出现在下地干活的人们之中。

这是一个晴好的早晨,太阳从东方缓慢而执着地向上蹿着,把大片大片金黄色的光辉铺撒在田野里,落在花花草草上面的露珠便迸发出七彩的光,宛若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鸟儿在晨曦中飞着,叫着,好像知道今年该是个丰收年所以提前搞庆祝。在这种自然的氛围中,穿着蓝布褂子的李宗蕊走在下地干活的人群里面,嗅着清晨田地中散发出的庄稼的味道,感觉这劳动的滋味也不错,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视野开阔、空气清新,让人很有精气神!

由于李宗蕊活泼开朗,而且在一群大人们中年纪最小,因此大家伙都喜欢跟她开玩笑。“小蕊,你这小身子骨下地干活能吃得消吗?”邻家婶子笑道。“就是,小心累得不长个喽!”有人接茬说。“成了小矬子,将来就找不到婆家啦!”又有人故意调侃。“没事,有剩男没剩女。咱小蕊要脸蛋有脸蛋、要样儿有样儿,就是长不了个,也是抢手的人儿!”邻家婶子说罢,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震飞了在旁边田埂上觅食的麻雀。

李宗蕊一直在笑,她压根儿就没恼。不仅如此,在大家忙累了坐在地头休憩时,她往往还会主动高歌一首,那清脆的歌声如山间的清泉,顷刻间就把人们身上的疲惫荡涤一空。因为她知道,乡亲们对她有着一种格外的看重,虽然她只是高小毕业,但由于平日里爱看书学习,因此言谈举止不同于一般的村民,大家都打心眼儿里没有小瞧她。而且,每次分派农活时,大人们都让她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从没有往她的肩膀上增添额外的负担。但李宗蕊自己有数,她暗暗地叫着劲,想在劳动中磨练自己的意志,想让大家以一个大人的身份看待自己。她寻找着一切可以实现这一目标的机会。

为了搞好农田基本建设,抵御洪灾,促进农业稳步增产,团里村决定在村庄周围挖渠筑堤,确定了总长度后,按现有劳动力划分到每个劳动者手里,而且是记全工分。李宗蕊主动申请了和大人们一样多的十几米长的一段水渠工程。她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在工期内完成。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段地面看似湿软,其实只是地表一层土,还不到三四十公分,再往下,就是掺杂着砾石的硬土层了。一锹挖下去,只能进去半拳头深,还震得手指发麻。很快,李宗蕊的两手就起了血泡,只要一松开锹把,就钻心的疼。

母亲贺云淑就在不远处挖掘自己的那一段,见闺女挖得很吃力,有些心疼了,放下工具跑了过来。“小蕊,干不了就别干了,咱不挣这个工分啦!”母亲撩了撩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头发,心里有些发酸地说。“没事,我能坚持。”李宗蕊倔强地摇摇头,又一锹用力地戳了下去。

母亲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太阳火辣辣地悬在空中,把田野里的庄稼晒得蔫头耷脑,空气中弥漫着黄土被烤熟的味道,连那些自由自在的鸟儿们都停止了飞翔,躲在阴凉处不再动弹。有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已经把自己的渠段挖到没了胸口的深度了,于是也停下手中的活,找树荫休息去了。

李宗蕊知道自己很累,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去歇息,否则更追不上大伙了。锹头在砾石上击打出铿铿的声音,似乎大地也在喘着粗气。她的粗布衣衫早已湿透,上面满是汗碱,曲曲弯弯的,像老天爷在她背上画的山峦。李宗蕊的两手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她的意志。

有乡亲实在看不过眼,走到李宗蕊近前说:“小蕊你上来,这点活伯伯们帮你干了。”说着,就要跳下沟来。

李宗蕊顿时急了,“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干完!”由于疲惫,她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别逞能了孩子……”妈妈也再次走过来劝女儿说。

妈妈这一说不要紧,李宗蕊的犟脾气忽的就上来了,卯着劲叫道:“说不用就不用,你们这是瞧不起人……”由于激动,她竟然红了眼圈,声音愈发走调。

大人们一看这情形,知道再勉强下去,小宗蕊会更着急,只好任她去了。第一天结束,大人们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到第二天下午,基本就完工了。而李宗蕊挖的渠,只没到了膝盖以上,此时此刻,她的两手已经疼得快握不住锹把了。为了给自己鼓劲,她每用力掘一下地,就在心里默念一段话——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毛主席还教导我们说: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虽说人定胜天有点唯心,但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意志真的能够战胜身体,使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李宗蕊的不懈努力下,到了这天晚上八九点钟,在满天星光的陪伴下,在母亲焦急的召唤中,她终于把分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回到家里,饭也没吃,她就一头倒在炕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宗蕊的吃苦耐劳换来了父老乡亲们的尊重,以前,大家只是喜欢她这个漂亮大方、活泼开朗的性格;现在,人们对她又多了一层认识,感觉这个小姑娘不简单,绝对能成事。

日子于紧张忙碌的劳作中缓慢地向前踱着步,在看似漫不经心的过程中,把李宗蕊的脸庞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古铜色,使她的双手长满了茧子。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理上,她已经从一名学生转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农村女青年。仅仅在参加集体劳动三个月后,李宗蕊就在牛墨霞、王淑娥两位大姐姐的介绍下,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组织。

又一年,团里村来了知青。他们的到来,给略显闭塞的小村庄带来了外面的信息,如平静的水面扔进了一把石子,顿时荡漾起层层涟漪。知识青年们很有活力,在劳动之余,还办起了村俱乐部,搞起了宣传队,成立了青年突击队,团里村的农业建设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四、广阔舞台上的女主角

说起来,李宗蕊也有很顽皮的时候。1963年饶阳地区发大水的时候,她一个小姑娘家,竟敢跑到洪水里捞西瓜,而且比两个哥哥收获还大。吃西瓜的时候,不仅速度快,捎带着还可以用西瓜皮洗脸,每次吃完瓜,都害得妈妈大声吼她,这才去把脸洗干净。她爱唱爱跳,活泼而又机灵,有时玩得开心了,会像一只小鸟张开双臂在院子里疯跑——吾家有女初长成,哪管顽皮不顽皮?因为是第一个女儿,长得又讨人喜欢,所以父亲很宠爱李宗蕊,曾经用凡士林掺和在雪花膏里,给闺女特制了一种护肤品,把她周围的女伴们羡慕得够呛!

在团里村的乡里乡亲中,小蕊爱漂亮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参加集体劳动那几年,只要条件允许,李宗蕊就会把自己最得意的衣服穿出来,用短暂的欢愉赶跑满身的疲惫。当然,那时条件差,她那些所谓的得意衣衫,也无非是没有补丁、稍有花边的粗布衣服罢了。

文革开始后,随着知识青年下乡的运动如火如荼的展开,团里村超乎寻常地热闹起来。凡事一分为二,有利就有弊——在这有些喧嚣的场景下,李宗蕊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舞台。她很崇拜那些从城里来的知青们,认为他们歌唱得好、舞跳得好、话说得好,甚至连走路都比自己好看。为了跟城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学点新东西,李宗蕊开始积极参加村里组织的各项活动,踊跃地加入了青年突击队。“突击队”,顾名思义,定要组织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出来的。而在广大的农村,就是干时间要求急、季节性任务集中的活,或干急难险重、别人不愿意干的活。1968年的一个夜晚,苍穹中只有稀疏的星光,青年突击队再一次开展了一项艰难的活动——顶着夜色往田地里运输肥料。也就是半夜运大粪。这种活,别说小姑娘了,就是大老爷们儿都会捏着鼻子直摇头,何况还在眼睛看不出三五米的夜里!但在那种特定年代,人们的精神是亢奋的,是敢与天争、敢与地斗的。

李宗蕊认为这是一次挑战自我的好机会。因此,狼吞虎咽几口吃过晚饭后,她就换了衣服来到集合地点,摩拳擦掌等待一展身手的时刻。青年们很快聚拢到一起。队长简单地布置了工作后,大家就开始行动起来。李宗蕊和另外三个姐妹分到了一个小组,负责一辆拉车的运输任务——说是拉车,其实只是原来用牲畜拉的木板车,现在改用人力拉而已。车的两个轱辘是胶皮的,车架和车把都很粗实,人来拉,并不省劲。为了赶在大家的前面,李宗蕊和三个伙伴不顾粪料溅到身上,手中的铁锹没有片刻停歇。胳膊麻了甩一甩,腰疼了扭一扭,总之不能落后。在四个人的齐心合力下,她们第一个完成了装载。“我来拉车,你们三个推车。”比李宗蕊稍大点的四姑说。拉车是个重活,四姑不想累到其他人。其实,四姑比李宗蕊大不了多少,只是在村里辈分大,所以才被叫做四姑。而且她的身板明显有些单薄。“四姑,还是我来吧。”李宗蕊不容分说,放下铁锹就跑到了车辕处。

两个人争抢了一番,最后还是李宗蕊获了胜。

夜色渐浓,潮气四起。人在这样的夜里,若是出了汗,会感觉浑身湿漉漉、黏糊糊,很是难受。李宗蕊弓着腰,双臂绷成了直线用力向前拉着,两腿吃力地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前进着,汗水顺着发梢滴下来,淌到了她的脸上,痒痒得让人很别扭,但她依旧艰难地朝前走着。有虫儿们在路边的草地里啾啾地叫,似乎在给李宗蕊鼓劲加油。

这一夜,李宗蕊和大家整整忙到了后半夜,当身上的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此反复好几轮之后,总算把送粪的任务完成了。虽然身上的味道很难闻,但李宗蕊和大家一样,心情是痛快的,感觉自己又一次经受住了考验。这种战胜困难后的喜悦,是任何外界条件都无法阻挡的,会给人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使人热血沸腾,对未来充满希望。

付出总有回报,很快,小姑娘家家的李宗蕊在团里村成了受人器重的一个人物。为了更好地发挥她的模范带头作用,1968年,团里村党支部推选她担任了团支部书记。这一年的11月份,由于团里小学缺少教师,村里又让李宗蕊担任了民办教师。

忽如一夜春风来,李宗蕊结束了集体劳动,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对于教师这一崇高的职业,李宗蕊是怀着神圣的心理上任的。她知道自己学历低、底子薄、年纪轻,而且农村的学童都很顽皮,缺乏约束,若是想当好一个小老师,是非常劳神费心的——李宗蕊觉得自己能客服这些不利因素。

站在条件简陋的教室里,望着一双双明亮、懵懂、顽皮、渴望的眼睛,未满十七岁的李宗蕊,感到自己的肩头沉甸甸的,似乎有一副无形的担子压在了上面。教学是需要一定物质条件的,李宗蕊利用自己在村里的影响力,找领导、求良策,积极解决现实问题,最终使自己的班级顺利地展开了教学。黑板坏了,她自己动手修;辅导教材没有,她自己编写;教学中遇到困难了,她主动咨询老教师或者找到下乡知青那里,必须把疑惑搞清楚了,才给学生们讲解。对待学生,李宗蕊做到了不分长幼、无论贫富,学习好的及时表扬,顽皮捣蛋的该批评批评、该家访的家访。甚至弟弟李宗善在她所教班级里学习时,也一样严格管教,从没有过偏袒迁就。

李宗蕊虽然年龄不大,在教学的过程中,却十分有耐心。有一天傍晚,天气闷得快要憋死人,老天爷似乎随时都会咧开大嘴,向世界倾泻暴雨。因为一个学生怎么也想不透一道题,李宗蕊把她留了下来,单独给她讲解。外面的天越来越黑,像夜晚提前来临一样。那个学生离家很近,出了校门就是她家,所以,她很替老师着急。“老师,要不您先回家吧,一会儿就下雨了。”孩子瞪着大眼睛,恳求李宗蕊说。

李宗蕊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下雨了老师就晚点走。”说罢,她继续给这个学生讲解起来。这个孩子理解问题有些慢,李宗蕊讲到满头大汗,仍旧没有理解。这时,教室外传来一声闷雷,接着一道瘆人的闪电照亮了有些昏暗的教室。在这种情形下,李宗蕊按捺住自己不安的心,依旧把问题掰开揉碎讲给自己的学生。终于,当暴雨来临前,这个孩子领悟了,两个人急忙收拾好东西,朝各自家里奔去。那个学生顺利到家,可李宗蕊却在半路被大雨淋了个透湿。

尽管当个小学老师很辛苦,但李宗蕊很享受这个工作。每天,迎着朝霞跟孩子们一起步入校园,又顶着余晖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向校外走来,使李宗蕊觉得世间最幸福的生活也莫过于如此了。心情的愉悦,远远超过了辛勤的付出,使她每天都开心得很。那时,村里组织了民兵俱乐部。有时,李宗蕊在批改完孩子们的作业后,也会参加俱乐部的活动。她能歌善舞,深受大家的欢迎。而且她虚心好学,经常向下乡知青们请教艺术方面的问题,所以自己进步很快,每每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地表演一场,就会换来阵阵热烈的掌声。

基于李宗蕊在多方面的优秀表现,1970年12月份,在老党员牛聚川、李玉福的介绍下,党组织把她吸收了进来,她成为了一名年仅十八岁的共产党员。一个农村的普通女孩,能够加入光荣的党组织,是与她的努力和奋斗分不开的,也与她平易近人、勇于付出的个性息息相关的。仅凭这一点,李宗蕊就是个令人值得瞩目的女孩。随着工作上取得的进步,十八岁的李宗蕊,渐渐进入了人生的又一个阶段。那时的她,常常身穿得体的绿军装,胸前别着毛主席像章,朝气蓬勃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在朴实的村庄里,她是个有着鲜明色彩的人,也就是在这个时期,组织的培养、知识的积累、眼界的开阔,使她慢慢产生了要去外面闯一闯的想法。

五、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在完成好教学工作以及大队里的宣传任务之余,李宗蕊开始有意识地自我施压,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她清醒地明白,无论时代怎么变化,知识始终是改变自身命运的金钥匙。她在悄悄做着准备,准备有一天,这些书本上的文字,可以化作她振翅高飞的动力。

夜已经深了,母亲贺云淑和妹妹李宗洁早进入了梦乡,但李宗蕊却依旧守在煤油灯前,贪婪地看着手中的书本。灯火在她眼前有节奏地跳动着,把她的身影投到对面的墙上,时而大时而小时而闪烁,她的思绪也随之忽而远忽而近忽而奔腾。屋子里很安静,除了李宗蕊时不时的翻书声,就剩下不知躲在何处的蛐蛐发出的鸣叫。

万籁此俱寂,但余读书声。李宗蕊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如此用功,按理说,她这个年龄,在村里当了民办教师,还是个党员,受到村民的尊重,也按月领着工资,该知足了。但她总有点不死心,感觉若是自己的人生只是如此这样的话,仿佛炒菜没有放盐,缺少点重要的滋味——这滋味究竟是什么,此时的李宗蕊尚无法回答。她只是在听从潜意识的要求,时刻自我鞭策着。

1968年上半年,在全家人的欢送下,李宗蕊的大哥李宗德光荣参军,成为了一名令人羡慕的解放军战士。哥哥离开家乡,去了充满希望的地方,李宗蕊站在村口望着哥哥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也就在那一刻,她渴望走出去的心理,更加强烈起来。一个农村的女孩,想要参军,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李宗蕊在略感失望的同时,也更加激发了她努力充实自己、实现人生追求的动力。

随着煤油灯里的油渐渐萎缩,李宗蕊的眼睛开始酸涩,书本上的字迹也慢慢模糊起来。该休息了,她用手揉了揉发胀的眼,有些不舍地合上书本,吹熄了小油灯。眼前刷地一片漆黑,李宗蕊头枕着手臂,眼睛依然执着地睁着,想在黑漆漆的屋顶上寻出一些东西出来,最后却无奈地发现,那里除了黑,什么也没有。除了她纷飞的思绪,整个空间里再也寻不到任何东西。

似乎只在一转眼,自己已经任民办教师三个多年头了,在这期间,自己取得了一些成绩,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在父老乡亲中也有了一定的影响,但跟已经在部队提了干的大哥相比,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想想不久前,穿着四个兜军装的大哥回家探亲,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以及左邻右舍,对他是多么的仰慕啊,都把哥哥夸成了神人,好像在部队里当了个干部,就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说句良心话,自己这个妹妹虽然也替哥哥高兴,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将军不将军的暂且不说,起码大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可自己呢?实在不行,咱就去县城里学唱戏,当个演员也是不错的——但是父亲却不同意,这可怎么办……李宗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常言道: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此时此刻的李宗蕊,尚无法知晓,一场影响无数年轻人的巨大变革,已经在中华大地上悄然上演,而且即将改变她的整个人生。

1970年6月27日,中共中央批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关于招生(试点)的请示报告》。《报告》提出:经过三年来的文化大革命,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已经具备了招生条件,计划于本年下半年开始招生。具体规定:学制,根据各专业具体情况,分别为2至3年。另办一年左右的进修班。学习内容,设置“以毛主席著作为基本教材的政治课;实行教学、科研、生产三结合的业务课;以备战为内容的军事体育课”。各科学生都要参加生产劳动。学生条件为选拔政治思想好、身体健康、具有3年以上实践经验,年龄在20岁左右,有相当于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工人、贫下中农、解放军战士和青年干部。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工人、贫下中农,不受年龄和文化程度的限制。还要注意招收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招生办法实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10月15日,国务院向各地发出电报:1970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按中央批转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报告提出的意见进行。全国首批招收的工农兵学员共4万余人……

人生的另一扇门,已经轰然为李宗蕊打开,只是那开门的声音,还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罢了。她的日子依旧在上课、放学、参加村集体活动中,焦灼而有序地进行着。

然而,该来的总会到来。

1971年下半年的一天,李宗蕊正在家里批改学生的作业,父亲突然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小蕊,好事!”父亲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什么好事?”李宗蕊头也不抬地问。她的思维仍然停留在学生的作业本上。“留楚乡要招第二批工农兵学员了!”李铁益说着,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水,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女儿打断了。“真的吗?”李宗蕊已经站了起来。“那当然。”“可是……我不够格吧?”李宗蕊的脸上,倏地又掠过一丝阴霾。“谁说的?你虽然文化程度不够,但有一条你是符合的!”李铁益示意女儿坐下来,而后接着解释说:“文件上规定,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工人、贫下中农,可以不受年龄和文化程度的限制。你呢,参加工作有几年了,而且是地道的贫下中农,还是党员,当然符合条件啦!”朴实着装也无法掩盖她的美丽

父亲的一席话,使李宗蕊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火。其实,早在去年,她就从知青们那里听到了星星点点的消息,但那时,团里村还没有这方面的迹象。而且,李宗蕊总为自己的文化程度很担心,这种担心导致她越发地给自己施加压力,不敢有半点懈怠。如今,机会终于向她伸出了手,她感到莫大的幸福在全身荡漾开来。这个十九岁的女孩,似乎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父老乡亲们的多方努力下,在自己的不懈奋斗的基础上,这一年的十月份,幸运之神终于向李宗蕊伸出了有力的大手。

李宗蕊被河北新医大学中专护士班招录为工农兵学员。

李宗蕊的眼前,刷地打开了一扇阳光灿烂、前景广阔的希望之窗。对于她的入学,团里村的老老少少们没有异议,更多的是对她的祝福和期盼。“小蕊呀,早就看出不是一棵孬苗!”“就是、就是,人家早晚要跳出咱这个小小的团里的。”“小蕊呀,在大城市里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孩子,在外面要是想家啦,就常回来看看。”

……

人们的叮嘱如田野里收获的颗颗金色果实,沉甸甸地装满了李宗蕊这个即将远游的学子的行囊,使她浑身充满了坚定的力量。在马上离开家门的那一刻,她回头看看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小院落,无比欣慰地发现,随着父亲的工作逐渐稳定,随着大哥有了工资收入,随着二哥挑起了家务的重担,随着弟弟妹妹一天天长大,这个三世同堂的大家庭,不再那么风雨飘摇,变得坚如磐石起来。她可以放心地出去,去寻找另一番广阔天地了。新医大学学员证

带着无限的憧憬,李宗蕊来到了期盼已久的省会石家庄,进入了河北新医大学学习。这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校园,又是一所新兴的学府,于1970年由河北医学院、天津中医学院合并组建而成。其中河北医学院建校最早,前身是1894年清政府批准建立的北洋医学堂。能够进入这样一所融历史与新兴活力于一身的学院学习,李宗蕊又如何不欢欣雀跃呢。

六、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1971年秋,国家在粉碎了林彪反革命集团后,周恩来总理在毛主席的支持下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之后,周总理提出批判极左思潮,努力落实党的各项政策,各方面工作有了明显好转。苍茫的中华大地,处处洋溢着一种劫后重生的气息。那时的石家庄街头,到处红旗招展,标语横幅多得赛过树上泛了黄边的叶子。大街上,人们穿着灰布中山装,戴着没有五角星的军帽,胸前别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像章,时髦一点的穿着绿色的军装、挎着绿色的军挎包,更有革命“小将”们器宇轩昂地指点着江山。那段充满激情的岁月

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10月8号,河北新医大学第二批工农兵学员入学了。这是一个融合了解放军战士、工人子弟、农民子弟的激情澎湃的大集体,李宗蕊有幸成了其中的一员。此时的她,显得格外得精神,朝气十足,脸上始终荡漾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因此格外珍惜,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之中。自我的红色教育

入学之初,学员们都要进行几天军训。李宗蕊由于有在村里当团支部书记的经历,而且不娇气能吃苦,所以很快在军训中脱颖而出,成了学生连的小负责人。虽说那时已经是十月份,但“秋老虎”的威力依旧未减,同学们在踢正步练队列时,常常被毒辣辣的日头晒得大汗淋漓。这时,李宗蕊不仅主动带头训练,而且总能帮助身体素质不好的同学克服困难。很快,大家就熟悉了她这个热情开朗的女孩。

李宗蕊在医学院学习期间,因为有当教师的基础,所以在处理同学之间、班排(文革期间,高等院校全部停办或解散,1970年国务院批转全国在有条件的学校恢复招收学员,但复招学生后的班级都以军队的名称设置,学校是革命委员会,系一级组织就叫连,专业组织叫排,之下才叫班)之间的事项时,很有方法,加之她性格开朗,结交了很多好姐妹。其中就包括在一个排学习的息瑞茹和李英赛,三个人成了一辈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息瑞茹曾回忆说:“宗蕊这个人,似乎没有缺点,上进心很强。别人学习时,她学习;别人休息了,她还在学习。而且人很实在、稳重、善良,很容易让人接近……”

挚友的话绝不是无端奉承。

这年冬天,石家庄市格外的冷。似乎本年度的第一场雪就悬在半空里,随时准备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却始终没有下。老天爷只是天天阴沉着脸,把寒彻骨髓的西北风吹向房屋、推向教室、裹住每个路过的学生……大家把所有能够御寒的衣物都穿在了身上。由于宿舍里的供暖不好,李宗蕊有个女同学感冒了,半夜发起了高烧。当时,屋子里冷得很,大家谁也不愿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只有李宗蕊带头穿好衣服,给那个同学端水拿药。然而,到了后半夜,同学的烧还是没有退,而且越来越严重,在李宗蕊的感召下,终于有几个同学从床上跳下来,和她一起把病号背到了院医务室。

同学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每个人成长的环境不同,过去接触的人和事不同,个人的经历相差很大,观点也就难免不同,所以在彼此的交往过程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产生——无论那个年代还是现在,这一点,基本类似。在处理同学之间的矛盾问题上,李宗蕊总是显得很大度。她不是没脾气,对那些原则性的问题,她是从不让步的,但如果是一些生活细节上的小事,便绝不会跟人计较。在团里村那个大家庭里,她学会了很多,忍耐和宽容,是最为值得称赞的。

按计划,李宗蕊这批学员应该在1973年10月份才毕业,但为了响应上级“大学还是要办的……但学制要缩短”的指示精神,她们只是上了三个月的专业基础课,就分到各个医院开始实习。因此,1972年的2月份,李宗蕊和好友息瑞茹、李英赛以及四班的全体同学,被分配到新医大学附属四院实习,上临床课,开始了一边上课一边实习的生活。三个好姐妹虽然没有分在一个科室,但由于彼此有共同语言,所以关系依旧很密切。除了工作外,业余生活几乎都一起度过。一起吃饭、一起洗衣、一起外出。在这期间,三个女孩几乎成了一家人。

随着交往的不断深入,各自对彼此的家庭情况也开始从陌生到了解、从了解到熟悉,甚至跟对方的老人结下了忘年交的情谊。有一次,李宗蕊的父亲来四院看望女儿,息瑞茹和李英赛抢着为他端水洗脸、打饭递茶,还给老人讲在医院里遇到的新鲜事,逗得老人哈哈大笑。李铁益本就是性格开朗之人,而且有很深的艺术修养,所以言谈举止也特有家长范儿,讲的一些道理,也让息瑞茹她们受益匪浅。他很注意仪表,李宗蕊在这一点上很随父亲。李英赛见他的皮鞋擦得锃亮,就问伯伯用的什么办法。李铁益故作深沉地眯了眯眼,见包括女儿在内这几个孩子的兴趣都被吊了上来,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要先把皮鞋用布擦干净,然后把鞋油均匀地涂上,不要着急擦,先闷一会,待感觉油都被吃进去了,再用布擦亮。他讲得绘声绘色,还伴着幽默的肢体动作,搞得几个姑娘咯咯笑作一团。

由于李宗蕊的全方位发展,学习期间,她被学生连党支部选为组织委员、排政工员,发挥了她应有的作用。她处事公道,方法得当,在推荐发展学员入党的过程中,从没有以个人好恶为出发点,总是实事求是地推荐被考察对象,受到了领导和同学们的一致赞扬。

在河北新医大学学习期间,在领导和同学们的关怀下,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李宗蕊从一个略显懵懂的农村女孩,渐渐成长为一个有主见、有魄力,也很有魅力的组织者、实践者,一个具备了很高综合素质的建设者——崭新的人生历练,为她今后的长远进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毕业证

1973年10月,李宗蕊和同学们正式毕业,被确定留在四院工作。因其在学员期间有过组织工作的经历,四院的领导很快就决定让李宗蕊担任了医院的专职团委副书记。她的两个好朋友,同期毕业的息瑞茹和李英赛,也被安排到了相应科室,成了四院的正式工作人员。从这一刻起,李宗蕊这个来自饶阳县团里村的姑娘,完成了人生的又一次质的蜕变。一个新的人生阶段,已经悄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无论未来的道路平坦也好,坎坷也罢,至少在这一时刻,她是幸福的,对未来是充满期冀的。毕业照

第三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1973.11—2000.5

美国犹太裔人本主义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在《人类激励理论》一书中提出这样一个理论——需要层次论。他将人类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分为五种: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

实现自我,这是人最高层次的需要,它是指实现个人理想、抱负,发挥个人的能力到最大程度,完成与自己的能力相称的一切事情的需要。也就是说,人必须干称职的工作,这样才会使自己感到最大的快乐。工作,是最能体现人的社会性的实践活动。虽说生命的意义在于生活,工作只是为了生活得更好,而且工作这种事情,其中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但恰恰是经历这些火焰与海水的反复淬炼,才是自我实现的重要手段。工作的意义在于发挥出我们的才能,使我们得到一种成就感,即满足的最高需求,使我们的心情更加愉悦,从而使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而金钱、荣誉只是我们潜心于工作带来的副产品。对于个人来说,工作是每个社会人实现各自社会分工的具体方式,通过工作我们才能更好地完善相互之间的联系,才能让自己在良好的社会中生活。

因为生活的正常进行必须在社会的正常运行之下才能实现,而社会的正常运行必须在每个自然人参与社会分工之后才能实现,而自然人能否参与工作关键在于能否适应社会的需要。所以我们之所以工作,本质上是为了生存,实质是在我们生存的环境,只允许服从社会运作体制的人的存在,而我们只有通过工作证明自己是这一类人。

李宗蕊正是践行这一理论的实干者。在天安门广场上在北京

一、热情洋溢暖人心

一个人在其成长进步的过程中,自身的努力奋斗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好的环境也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李宗蕊很幸运,在随着同期毕业的四十四位姐妹分到四院时,四院刚从保定迁到石家庄不久,全院上下才三百多人,无论是医务人员还是行政管理人员都很缺乏。她们的到来,宛如一股新鲜血液注入,给四院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活力。因此,四院的领导层和老同志们,对这批新分配进的四十多位同学特别重视、非常关心。

一开始参加工作时,根据所学专业,李宗蕊被安排在了妇产科。虽然妇产科的工作很忙很累,李宗蕊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很快适应了环境,并得到了同事们的认可。俗话说,“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时候”,就当李宗蕊全身心投入到妇产科的工作上时,她的组织协调能力被院领导发现,很快又把她调整到了院团委副书记的岗位上,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当时,团委书记由周士淳副院长兼任,他是一位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老同志,平时很注重对年轻人的培养,而且待人态度和蔼,经常对李宗蕊的工作给予肯定。这种宽松的工作环境,使李宗蕊的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很快就打开了工作局面。一个年轻人,在单位受到上上下下的关心与支持,心情自然是愉快的。

李宗蕊是个不喜欢掩饰的人,快乐是时刻挂在脸上的。校友息瑞茹和李英赛虽然没有跟李宗蕊分到一个工作岗位,但三个人的宿舍都在一个楼道里,彼此相邻很近。工作之余,三姐妹依然如以前一样,在一起谈天说地,纾解着偶尔的困惑、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这一天下班后,两个好朋友正在李宗蕊的宿舍里等她回来,打算一起去路东的东方红公园转转——因为与医院仅一路之隔,所以她们经常去那里玩,偶尔还会破费一把,照张相片留作纪念。这时,随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李宗蕊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快乐的笑,嘴里哼着她最拿手的《红灯记》选段:

百花吐艳,新中国如朝阳光照人间。那时候全中国红旗插遍,想到此信心增斗志更坚……

息瑞茹见李宗蕊红光满面的样子,也不禁笑着问道:“宗蕊,你的脸怎么红了?”“容光焕发!”说罢,李宗蕊还用手把脸使劲搓了一下。

息瑞茹和李英赛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李宗蕊趁热打铁,继续唱道:“要大胆要谨慎切记心上,靠勇敢还要靠智谋高强。党的话句句是胜利保障,毛泽东思想永放光芒……”

她唱得字正腔圆,两个好朋友忍不住报以热烈掌声。

三个女孩消停下来后,息瑞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示意李宗蕊和李英赛坐下,而后轻声说道:“宗蕊,皮肤科有个护士小张你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个子不高、瘦瘦的那个?”李宗蕊说。“就是。”“怎么了?”“她的父亲不久前去世了,这段时间很消沉,咱得想法开导开导她。”息瑞茹一脸严肃地说。“好啊,咱们团组织就该这个时候发挥作用。”李宗蕊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个年代,三个姑娘都是学雷锋小组的成员,对于帮助同事这件事,都有着极大的热情。于是,她们找到小张,陪她一起来到东方红公园,在边溜达边谈笑的过程中,以姐妹般的亲情,使小张暂时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了出来。接下来的几天,李宗蕊又多次主动找到她,以大姐姐的关心与耐心,跟小张谈人生、谈理想、谈现实,终于在一段时间后,使她从心理阴霾中逐渐解脱了出来。

李宗蕊在担任医院团委副书记期间,在老书记的指导下,积极组织全院团员青年开展文化活动、志愿者服务等活动。那时没有双休日,一个礼拜只有星期天休息,可以说是人们忙碌一个星期后,唯一可以放松的时间。然而,为了开展好团的工作,李宗蕊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每到休息日,她就会带着团员青年到各个科室开展学雷锋活动。给病人理发、剪指甲、洗一洗衣服什么的,都抢着做。那时,有个病人得了类风湿,很痛苦。但由于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所以只要李宗蕊她们一来,脸上便始终挂着笑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无原因的发烧,家里挺穷,没有人照顾,李宗蕊就亲自带头组织一个关怀小组,轮流对她进行照顾,使小姑娘感受到了家人一般的温暖。

这些事情,在那个年代的李宗蕊身上时有发生,而且都是自然而然的。没有掺杂更多的想法。用挚友息瑞茹的话就是:那时,个人的事总是小事……和闺蜜息瑞茹、赵秀清在一起

1974年,有一天天降暴雨。石家庄市有个变电公司的青年突击队,因不良天气维护一个地下油罐,结果引发爆炸,一下子有七十多个伤员被送到了四院。面对因痛苦而惨叫不止的众多烧伤患者,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一个个年轻的生命消逝而去,医院里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为了最大限度地抢救生命,一连数周,包括李宗蕊在内,大家都没有时间休息,甚至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这期间,李宗蕊在团委书记的带领下,组织团员青年全方位地协助一线医务人员做工作,安抚病患、稳定情绪、心理疏导、倾情陪伴,有时还主动参与护理工作,为整个事件的处理发挥了不容小觑的作用。

李宗蕊担任专职院团委副书记的几个年头里,在上级的正确领导下,很好地抓好了本职工作,在团员发展、教育、培养、推优入党等工作上,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认可。当然,工作中也并非一帆风顺,偶尔的非议也是有的。

有一年的夏天,为了让自己早点加入党组织,一个女同事找到了李宗蕊,而且给她拎来两个大西瓜。当她说明来历后,李宗蕊认真地考虑了一番,觉得她还不符合党员的标准,于是拒绝了,并让她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来求进步。当时正值盛夏中伏,天气闷热难熬,那个女同事情绪很不稳定,尽管李宗蕊再三解释相关政策,她还是很气愤地甩门而去。后来,还在同事之间散布李宗蕊的负面消息,说什么这个人不识好歹呀、装一本正经啊什么的,全然不提自己的做法欠妥当。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李宗蕊的耳朵里,但她没有利用工作之便进行打击报复。因为考虑到这个同事将来的进步,她也没有把这件事汇报给上级。就在姐妹们为李宗蕊感到愤愤不平之时,李宗蕊却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跟那个女同事深入地交谈了一番。给她讲事实摆道理,且大方地请该同事继续监督自己的工作。她的坦诚和大度,使那个同事理解了李宗蕊的工作,也赞同了她的做法。人是感情动物,人心都是肉长的,在李宗蕊的帮助下,这个同事改正了自身存在的问题,以彻底的转变和积极的工作态度,扭转了之前的不良影响,后来如愿以偿地加入了党组织,并且和李宗蕊结下了深厚的同事情谊。前排左张秀文、中李宗蕊、右李英赛,后排左权力、右白香菊

当然,在干好工作的同时,李宗蕊毕竟还是个爱美的女青年。那时在四院,她和众姐妹一样,工资都不高,每个月只有三十块钱。即便是这点工资,每个月她还要给父母寄去十块钱,剩下的省吃俭用,到年底竟然还存了一百多。为了工作方便,她用两年多的积蓄给自己买了块手表,在当时,这很是让周围的姐妹们羡慕了一番。为了追上李宗蕊,大家也纷纷节省起来,都打算把有限的钱花到刀刃上,无形中促进了节约之风。

和所有的女孩一样,李宗蕊也很喜欢照相。那时,父亲正在饶阳县文教局工作,随着生活条件的逐步提高,加之他很注重生活格调,因此节衣缩食买了一台“海鸥”牌照相机。每次他来四院看望女儿时,李宗蕊都会缠着父亲让他给自己和几个要好的姐妹照相。父亲都会笑逐颜开地满足她们的愿望。李宗蕊喜欢在有花草树木的地方,笑容满面、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望着父亲手中的镜头,留下自己美丽的瞬间。而这时,息瑞茹和李英赛,也会收获颇丰,用相机留下她们年轻的身影。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五个年头过去了。在这五年期间,李宗蕊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护士,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组织工作者,她在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自信的同时,收获了众人的信任,更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可以说,在省四院的这一段工作历程,是李宗蕊人生路上最为阳光灿烂、最为值得她怀念的几年。

二、端庄稳健的省厅女干部

1978年1月18日,李宗蕊与王吉科结婚。简朴而后隆重的婚礼过后,一个现实问题摆在了夫妻二人面前:李宗蕊工作所在的省四院,距离丈夫王吉科单位的宿舍将近二十公里远。当时,石家庄的公交车很少,这使得李宗蕊往返两地十分困难。她和丈夫两人的工资都不高,才结婚也没什么积蓄,还要经常接济各自老家的亲人,所以根本买不起自行车。偶尔,李宗蕊会借单位同事的自行车用用,但大多数情况下,她是用两条腿来实现与丈夫见面的。9月份左右,李宗蕊怀了孕,双脚开始肿胀,这使她往返两处更加吃力。夏天,由于天长夜短,一切都还可以应对。然而到了冬季,石家庄的天气干冷,而且风沙很大,为了不迟到,李宗蕊常常摸黑就要从家里出来,裹着厚厚的冬衣,身子愈发不便。看着妻子每天披星戴月的赶路,王吉科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令他担心的是,一个弱女子起早贪黑的往返很长的路,更是让人放心不下。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王吉科硬着头皮找到了自己的领导,请求组织出面解决小两口的实际问题。由于婚后李宗蕊和王吉科一直住在省计委四楼的单身宿舍,所以省计委的领导和同事们对李宗蕊很熟悉,大家也都很喜欢这个热情活泼、积极向上的年轻人。对于王吉科提出的现实问题,省计委的领导们欣然同意,主动跟省四院的领导沟通,想把李宗蕊调到省计委附近的医院来。在这个过程中,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亦或是李宗蕊的综合素质和人格魅力的感召,当她的调动过程涉及到省卫生厅这一关口时,卫生厅的领导毫不犹豫地把她留下了。

这一留,就是二十多年。从团里到石家庄,李宗蕊的证件里始终带着大侄子李壮志的照片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无论是骑马定乾坤的枭雄还是执笔安天下的俊杰,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都是匆匆过客。重要的是这一过程,人是怎么走过来的,又留下了什么。

李宗蕊在河北省卫生厅的这二十多年,无论对于她个人来讲,还是对于河北省的卫生事业来讲,都是值得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的。

由于李宗蕊一直以来都在从事党团组织工作,因此,当她带着无限的喜悦来到卫生厅报到没多久,领导们就安排她担任了卫生厅的专职团委副书记。李宗蕊学医出身,当过老师,干过党团工作,有着一定的工作经验,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初出茅庐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了,已经成长为一个端庄稳重、历练丰富的合格的省厅女干部,对于组织上交给自己的工作,她有理由相信自己完全能够胜任。

新的工作岗位,对于事业心强的人来讲,恰似恒星吸引行星一般,是很有牵引力的。李宗蕊生完大女儿王远方后没多久,就兴冲冲上班了。其实,那个年代妇女生孩子,产假是54天,可李宗蕊只休了40天。

初到卫生厅机关,李宗蕊时刻以一个新同志的身份要求自己,谦虚谨慎、积极主动地寻求工作局面的新突破。那时,卫生厅的办公条件还只能算是一般,工作人员喝水,都是本处室的人员拎着暖瓶去水房打。李宗蕊一个女同志,从没有攀比过别的人,每天都比大家早到一点,先是打扫处室卫生,而后就拎着暖壶去打水,当同志们到点上班时,一切都已被她收拾妥当。

办公室的窗台上,放着一盆吊兰,李宗蕊没来之前,由于屋子里的男同志疏于管理,已经长得蔫头耷脑、半死不活了。李宗蕊报到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修剪、定时浇水、补充光照,在不显山露水的过程中,把这盆吊兰培育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这些事情,对于农村出身、参加过集体劳动的李宗蕊来讲,算不上什么大事,她干起来游刃有余。

然而,新人初到,并非事事顺利。李宗蕊来卫生厅的时候,厅机关没设团委书记,只有李宗蕊这个专职的副书记,她不仅要兼任工会、计生、妇女、保卫等诸多项工作,还要摆清楚处室里的各种人事关系。这些事项头绪纷杂,显然需要一些技巧。李宗蕊虽然有过一定的行政工作经验,但对于卫生厅这样的大机关,其中的一些处事方法,她显然还有些欠缺,因此常常使自己干起工作来感到有些蹩脚,不怎么顺畅。

好在,李宗蕊的个性不允许自己在困难面前低头,她在努力适应着,并且试图寻到良方。

当时,处室里一共有三个人,除了李宗蕊外,另外两个人都是党委专职副书记。两个副书记同处一室,在工作上形成了相互比拼的局面。这种局面对于李宗蕊这样的小字辈工作人员来讲,往往会在工作中拿捏不好轻重。好在她天性乐观,而且自知年轻,对有些事从不往心里去,努力使两个领导对她的工作都满意。

但实话讲,这还是很有难度的。

在大事面前,两位党委副书记都还能够正确处理,反而没有什么矛盾,若是起争执了,往往都是因为一些日常小事。有一次,为了处室里文件柜的摆放位置,两个人竟然把李宗蕊闹得不知如何是好。“放在那里不好看。”一个说。“你说的那里不方便。”另一个说。

见此情形,李宗蕊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二位领导,这个是不是还要看看风水?”李宗蕊故意说。

果不其然,两位老同志一听此话,顿时停止了争辩,各自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场不大不小的纠纷,就这样风平浪静了。在饶阳老家和儿时的好朋友们在一起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两个老同志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他们俩的办公桌并在一起,面对面坐着,当上级来了文件时,李宗蕊要呈给他们看,每当这个关节,李宗蕊总是很犯难——先给这个看吧,那个认为你轻视他,对你有看法;若是给那个先看吧,这位又对你这个具体办事的人有想法。总之,两个官一个兵,若是处理不好,两个人都会指责李宗蕊的工作不到位。

李宗蕊是个嘎嘣干脆的人,哪里吃得消这些。

就在李宗蕊逐渐熟悉了厅机关的环境,打算踏踏实实干点事却又束手束脚之际,一个对她的人生来讲很关键的人物回到了卫生厅——这就是耿惠娟大姐。早在李宗蕊很小的时候,她们彼此就在饶阳老家的五公村认识了,这回她的到来,使处在困惑中的李宗蕊找到了指路的明灯。李宗蕊与耿惠娟大姐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两人只要在一起,就掩盖不住发自内心的笑

一次,李宗蕊找到了耿惠娟。“大姐,你说我怎么处理这些事?”李宗蕊掏心掏肺地把自己的难处跟耿惠娟诉说了一番。

耿惠娟想了想,爽朗地笑着反问道:“这还不好办吗?”“哪里好办?”李宗蕊瞪大了眼睛,接着又说:“一个新来一个早就在,新来的却比早到的资格老,厅里又没指定他俩谁负责,当然不好办了!”

耿惠娟又是一阵笑,笑够了才小声地说:“你这么着,再有类似情况,你就把文件放在两张桌子的中间,他俩谁先到谁先看,这样,不就解决问题了。”

有了耿大姐的良方妙计,李宗蕊果真成功地解决了这个让她头疼已久的老问题。后来,厅领导也考虑到实际工作的需要,于是把两个副书记调走了一个,李宗蕊的工作环境这才恢复了正常。

那时的李宗蕊,年岁不大、职位不高,却在厅机关里跑前跑后,担当着很多具体的事务,但她哪怕是加班加点,也绝不让工作在自己身上耽搁。每天下班回家后,李宗蕊还要照顾孩子、洗衣做饭,因此一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恨不得立即倒头便睡。然而李宗蕊知道自己在大机关的工作经验欠缺,若想今后有所发展,必须时刻注意充实自己,所以,她常常在丈夫和女儿入睡后,自己又拿起书本,学习到深夜。随着不断的自我学习与提高,在处理机关的人事关系上,李宗蕊渐渐地有了自己的认识,她曾在日记中写到,美国第一届总统华盛顿从别人的谈话以及书籍记录中整理了许多警句,把这些视作自己言行的准绳,其中有许多是关于讲究礼貌的,如:“自己讲话时,不要背对人家”;“别人讲话时,自己别打瞌睡,别插嘴,要静心听”;“与人谈话时,要尊重别人的意见”等等,她记了很多。

一个有心的人,不可能干不好工作。在担任机关团委副书记期间,通过自身不懈的努力,李宗蕊彻底打开了工作局面,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好评,连续几年都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积极分子。

三、小干事大胸怀

1982年6月,因李宗蕊的年龄不再适宜担任团委的职务,在上级领导的关心下,她改任机关党委干事。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足以折射出李宗蕊的胸怀是很宽广的。她担任团委副书记的时候,尽管在省四院已经有了好几年的工作经历,但她仍是一名普通的科员,直到改任专职党务干部,也没发生什么变化。然而在1983年有同志接任卫生厅团委书记时,却是按正科待遇。反观李宗蕊在此之前之后,连个副科都不是。虽说她对此没有怨言、没有懊恼,依旧始终如一的继续干好本职工作,但一个人追求进步的思想是没有错的,显然这种待遇对她有失偏颇。

这件事情,对于李宗蕊来讲,就好像窗外蓝天上的浮云一般,转眼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她这个小小的党委专职干事,还有着更高的追求。1984年9月,李宗蕊通过自身努力,考入石家庄教育学院中文函大班进行不脱产学习。她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人追求事业固然重要,但对于一位母亲来讲,却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紧随其后,丈夫王吉科也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全脱产的成人大专班深造,两个人都没有时间再照顾孩子。而那时,女儿小远方才五六岁,需要有人照看。夫妻二人想到了雇保姆,可一掂量俩人的工资,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经过一番艰难抉择,李宗蕊忍痛割爱把女儿送回了饶阳县老家,让自己的母亲带着。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精一行,近四十年的工作生涯,李宗蕊获得的各类奖励证书、荣誉证书很多很多……

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女儿离开自己的那段日子,每当忙碌了一天的李宗蕊回到家里后,望着略显空荡的房间,看着女儿用过的东西,耳畔回旋着女儿稚嫩的声音,心里很不是滋味。若说她不想女儿绝对是瞎话,不要说白天想,就是夜里做梦,李宗蕊也会经常梦到可爱的小远方。然而那时没有手机,联系起来很不方便,所以,李宗蕊和丈夫只得把这种思念压在心头,抓紧时间学习、努力提高自己,以期用实际行动改善家里的物质条件,好早点把女儿接回到身边。谁承想没多久,女儿就发生了从墙头跌落的事故。这件事,使李宗蕊每每想起,便感觉对女儿万分的愧疚!

在人生前进的道路上,既有鲜花也有荆棘,而且荆棘似乎更多一些。只是,像李宗蕊这样有理想有抱负的女性,是不会在乎前进道路上的沟沟坎坎的,她们甚至可以通过自己的坚持与奋斗,把这些荆棘编织成桂冠,戴在自己的头上,以高昂的姿态继续前行。这是值得人们佩服的!

李宗蕊担任厅机关党委干事期间,在漫长的8年时间里,她时刻以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认真学习政治理论和党务工作的专门知识,不计名利、兢兢业业地工作。在这个过程中,她兼管的工会、治安保卫、计划生育、妇女等诸项工作,都开展得顺顺利利,从没有因她个人原因而出现影响全局的纰漏。她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无论家里的事情再多再大,也都是排到工作之后,从没有因此迟到早退过。在涉及个人名利、地位等问题上,她以博大的胸怀待之,从未向组织上提过任何要求,只是一心一意地干好本职工作。

毛主席说过:一个人做点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李宗蕊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努力地诠释和践行着这句话。大机关不像在新医大学,人与人之间是有着利益瓜葛的,表面上看风平浪静,人与人笑脸相迎,实际上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可能莫名其妙地得罪人,甚至让自己的辛勤工作付之东流。随着工作年限的增加,李宗蕊对这些现象的认识也渐渐透彻起来。但她在朴实的团里村养成的性格,不允许她随波逐流,她用个人的魅力,努力地开拓工作局面,尽量达到圆满。她这个人待人热情,没有什么架子,无论是卫生厅下属的单位来机关办事,还是其他什么人,只要是让李宗蕊赶上,她都能热情地接待。但她并不是和稀泥的老好人,她有着自己判断事物的标准,而且刚正不阿,对于工作中出现的一些不合理现象,眼里总是容不下,却又能把握好尺度,很少有过激的言行。因为她的温文尔雅,往往能使很多棘手的问题得到圆满的解决。对此,同事们都很服气她。

有一次,李宗蕊和同事们正在办公室研究下一步的理论学习计划,突然一个早已退休的老干部闯了进来。这个老同志,李宗蕊只是听说过,并没有和其打过交道。或许是有积怨在胸中,来人跟时任党委副书记没谈几句话,竟然就拍起了桌子。

别看老人长得精瘦,但手上的劲头很大,只一巴掌,就把桌子上的茶杯震倒了,水流了一桌面,把几张计划表都浸湿了。李宗蕊的那位领导哪里容得下这些,顿时也火了,两个人就扯着嗓子在办公室里嚷嚷了起来。“老张,你太过分啦?”副书记斥道。

被叫做老张的老同志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当然不会被小自己一辈的副书记唬倒,立即反驳起来。

见情形有些失控,李宗蕊作为一个女同志,及时发挥了自己缓和气氛的优势。她一边用抹布快速擦着桌子上的茶水,一边语气平缓地请老张同志先坐下,慢慢说。副书记见李宗蕊这么一圆场,也感觉自己不该跟老同志搞僵,于是趁机坐下了。

待屋子里恢复平静后,李宗蕊主动询问了老同志发火的原因,搞清了事实情况后,很有分寸地对自己的上级请示说:“庄书记,您看这事这么办行不行……”和杨崇岭大姐在卫生厅门前

李宗蕊说得有条有理,既可以解决退休老干部的组织关系问题,又不违反规章制度,副书记当然表示赞同。事后,李宗蕊查阅了大量厅机关的历史资料,终于把老张同志的问题给予了圆满的解决。在这个过程中,她那种认真负责、不推诿不搪塞的工作作风,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在从事机关党委干事期间,李宗蕊的工作量是很大的。同时,她还面临着家里孩子小、丈夫王吉科经常出差的实际问题,但在这段工作历程中,她从没有叫过苦、喊过累,始终以一名合格的党务干部的标准要求自己,为卫生厅这个大集体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和热情。

为了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李宗蕊利用业余时间,还自学了写作。她大量阅读中外名著,摘抄名人名言,并且在实际工作中,把所学知识巧妙地运用其中,使她收获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李宗蕊的付出没有图回报,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同志们不会把一个默默干工作的人遗忘。从1982年至1990年,李宗蕊几乎年年都受到通报表彰,先后多次被评为卫生厅机关“优秀党务干部”,两次被省直工委授予“优秀党务干部”的荣誉称号。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李宗蕊这位来自农村的女子,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伟人,她只是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党务工作者,但她深深地知道,自己能够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农村的生活、团里村的父老乡亲,早就教会了她如何去理解“珍惜”这两个字。因此,她不会也不允许自己在工作中有丝毫的懈怠,更不允许自己在为人处事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的这种性格,或许有时不适应现实的需要,但时间却可以检验一切,人们的眼睛,也可以证明一切——她,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一位无愧于自己岗位的人。或许,她的女儿那时不会这么认为;亦或许,她的丈夫、她的亲人们不会这么认为。但她问心无愧。

四、人事处的忙碌生活

仕途这种东西,有时比钱钟书先生笔下的《围城》更加奇怪,圈子外的人看里面风光无限、诱惑缤纷,似乎围在里面的人都已经得道成仙,正享受着人世间的极致惬意;而圈子里的大小干部们呢,却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说一句话都要在肚子里先酝酿到发酵,才敢小心翼翼说出口,且还要察言观色揣摩猜测,日子过得忙忙碌碌,又鼓不起跳出来的勇气——其实说白了,都是酒色财气中的“气”在作怪罢了。

李宗蕊对此看得非常明了,她曾把明代朱载育的散曲《十不足》按自己的理解进行了再描述,内容如此这般:忙忙碌碌为了饥,刚得饱饭又思衣。内衣外套都备到,没有屋住怪难的。北房东西厢房都盖好,又虑屋中缺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到,又嫌出门缺轿没马骑。轿马统统已备好,又说无官受人欺。七品六品他嫌小,三品四品他嫌低。当朝一品做宰相,不如面南坐北当皇帝。

寥寥数语,把一个贪得无厌之人的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最后启人深思,引人镜鉴。李宗蕊用《十不足》警示自己:做人要有高尚追求,不能一味贪图享受。一个人,尤其是共产党人、国家干部,其身份和职责要求不可贪图享受。“侈则多欲”,堕落往往从贪图享受,追求声色犬马开始。“人心之胸,多欲则窄”,心胸被功名利禄填塞多了,心胸就会变得狭窄,干工作就不可能心无挂碍,全心全意。人心不足蛇吞象,怀有《十不足》心态的人,哪来的幸福与快乐呢?知足常乐,是千古不变的话题。

事实上,自从李宗蕊来到卫生厅以后,就是抱着知足感恩的心态努力工作的。但大机关里的人和事,比起专业性更强的省四院来说,要复杂得多,往往令她这个护士班出身的直爽女子百思而不得其解,甚至有时很茫然。按道理来讲,在机关里是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然而在1995年之前,无论李宗蕊在机关党委担任党务干事还是副书记,她都参与了卫生厅人事处的工作。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怪的安排。

1989年,李宗蕊怀了二姑娘王远馨。妊娠期间,虽说身体多有不适,她仍旧坚持每天按时上班,并且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加班加点地想把一些工作赶在休产假前完成。这时的李宗蕊,已经是奔向四十的人了,在厅机关也有了十个年头的工作历程,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也算是一位老同志。但她却从没有在工作上说说讲讲、推三委四,该自己干的活儿,不用领导督促,定会准时高效地完成。在这个阶段,哪怕是平日里关系一般的同事,也都对李宗蕊没有任何非议,很是服气她的人品、素质和工作态度。

一个人只要行得正做得端,即便是处在层层围城之中,也会收获人们的尊重与爱戴。在李宗蕊生完二女儿后,厅里的耿惠娟、张玉发、吕秀英、赵小远、刘立军等等好多同事都前去探望,而且连二姑娘的名字,都是李宗蕊的同事张玉发给起的——王远馨,与姐姐王远方合璧而成“芳馨远播”之意,好听并且颇有意味。同事们的慰问,姐妹们经常串门过来逗逗孩子,使李宗蕊再次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友情的关爱。那段日子,二次做母亲的她,除了照顾襁褓中的小远馨外,更多是想早点恢复身体,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1990年的夏天,石家庄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炎炎烈日之下,车辆渐渐多起来的街道上,水泥路面已经被蒸出了缕缕热气,打远看好像水泥路的上方出现了压缩版的海市蜃楼。这一天,河北省卫生厅院中的那座四层高的办公楼,同样被滚滚热浪团团围住,那些难捱的热气,甚至穿透了厚厚的水泥墙钻进了办公室里,使所有上班的人们都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衫。

在这番绝对算不上舒适的情形下,李宗蕊休完产假上班了。

她是带着一丝重返熟悉环境的那种喜悦,满怀期望地走进了卫生厅的办公楼的,却没料到今后的工作内容将会发生转变——更多纷杂的事务,等着她这个乐于有条不紊干工作的女人来处理。

新的挑战开始了。

不管在哪个单位,大机关也好,小单位也罢,一个部门中事务最多、最琐碎,也最事关紧要的处室,那必然是人事处。卫生厅的人事处,更是如此。李宗蕊还差几天上班之时,厅机关抽调人员下基层蹲点,几乎每个处室都有人选,最后实在没人可调了,领导们只得动用了人事处的人。所以,人事处就处在了事多缺人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领导们想到了刚刚休完产假的李宗蕊。

李宗蕊很快陷入了家事与公事双重忙碌的局面。若干年后,李宗蕊有一次回饶阳老家,碰到了小时候一起下深沟采摘水蓬的伙伴,此时,彼此都已人近五十岁,见面自然感慨颇多。“宗蕊呀,我这一辈子可没法跟你比呀。”伙伴叹了口气说。“你这话说的,人和人能有多大差别?”李宗蕊笑着反问。“怎么没差别,你看你,穿着光鲜的衣裳,坐在冬暖夏凉的办公室上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日子多惬意呀!”伙伴说着,本已布满褶皱的脸上,愈发的阡陌纵横。

李宗蕊止住了笑,“你是不知道哇,你看你在家里,事事儿没有,多松心呀,你过的日子闲游自在的,我们……”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一棵大槐树,那里,正有辛勤的蜜蜂在盛开的槐花上采蜜。“我们那里有多少事,你是不知道啊……”

……

帮助工作,有实无名。活不少干,有了好事却把你晾到一旁。这让人很是无奈。而李宗蕊自1990年的夏天开始,有长达数年的时间,都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换是旁人,定会满腹牢骚,别说干工作了,估计连上班都不会去。但李宗蕊毕竟是李宗蕊,她依旧保持着团里村人的那种纯朴与执着,依旧在指定的岗位上默默履行着自己一个党员的职责——这可以看做是她对这份工作的珍惜,也可以说是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胸怀使然。在这种宽大胸怀的前提下,到人事处帮助工作的李宗蕊,非但没有消极怠工,反倒越发积极肯干起来。

厅机关人事处的工作,一旦展开,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忙”字可以涵盖的。李宗蕊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整个人好像上满了劲儿的发条,片刻不得休闲。她在完成办公室工作的同时,还要和处里的同事一起到基层考察班子,张家口河北省鼠疫防治所、省医院、胸科医院、儿童医院……卫生厅所属的单位,几乎处处都留下了李宗蕊的身影。不仅如此,她还要频繁参加各种会议,协助处长、副处长处理繁琐的日常工作,期间还曾去武汉学习了近一个月。她的工作与生活,如同一个旋转起来就没有停歇的永动机,高负荷地运转着。

即便是李宗蕊担任机关党委干事的那几年,也没有现如今这么忙,何况那时的她,比现在年轻,体力也充沛。但李宗蕊仍默默地把这一切扛了起来,不仅没有在纷繁复杂的工作局面中迷失,反而越发坚定了她“必须干出点成绩来”的信念。

李宗蕊眼中的所谓成绩,不是靠阿谀奉承、左右逢源来实现,是靠踏踏实实干工作来取得。在人事处帮助工作时,在原则问题上她绝不退步,在维护公平正义上她从不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正因为她的正义感,导致得罪了某些同事,但李宗蕊从来没有后悔过。

当然,李宗蕊在职场上全力拼搏之际,也没有忽略对家人的照顾。如有老家的亲人需要帮助,无论是自己老家饶阳来的,还是丈夫老家井陉来的,她都是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提供最大程度的帮助。她从不吝啬钱财,只要亲人们需要,哪怕自己平时节省点,也要先拿出来帮助亲戚朋友。小女儿王远馨年幼体弱,经常生病,而且每次都会发高烧,让李宗蕊这位忙碌的母亲感到很担忧,但她从没有推卸过照顾女儿的责任,尽自己最大努力践行着一位母亲的职责。往往,在单位忙碌了一天之后回到家里,李宗蕊还要拖着疲惫的身躯照料孩子。丈夫王吉科依旧是经常出差,根本无暇顾及家里,李宗蕊虽然有时也会感到很无助,却总是把这种心理深压心底,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和家庭而影响丈夫的事业。

李宗蕊就是这样的一位女子:哪怕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再大的坎儿、再深的坑,她都没有放弃过、气馁过,她本着一颗平常心,以淡定的情绪,迎接着各种困难与挑战砥砺前行,一步一步走向新的征程。

五、一肩挑两担的女人

大浪淘沙勇者胜。

1991年11月,经卫生厅党组研究决定并报省直工委、省委组织部批准,李宗蕊被正式任命为卫生厅机关党委副书记。然而好事多磨,看似李宗蕊的职务升迁了,但当时她仅在机关党委工作了不到两个月,就又回到人事处继续帮助工作。她当然不想这样,她也想在机关党委安心干好本职工作。其间,她先后去党校学习、到省直工委帮忙、下乡扶贫,直至在人事处帮助工作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在厅领导们的关心下,正式回到了机关党委工作。

这种现象在一个大机关,是很少见的,却被李宗蕊赶上了。若是说那时的她没有思想包袱,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李宗蕊也曾愤懑过、迷茫过,但她的党性、她的修养,使她不想因为个人的事情搞得满城风雨、乱了机关的工作秩序。所以,她在人事处帮助工作期间,把对自己的所有伤害都压在了心底,一心一意地干好领导交办的任务。

李宗蕊可以隐忍前行,但同事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对于李宗蕊遭遇的不公正待遇,机关里开始有人议论纷纷。

一次,熟悉李宗蕊的一位同事陪着一个下属单位的同志来人事处办事,待到李宗蕊热情地帮那个同志办好所需手续,而且和同事一起把对方送到门口后,同事悄悄地说:“宗蕊,你再这么流浪下去不行啦,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啦?”李宗蕊笑着问。“什么怎么啦,我跟人家介绍你都不好介绍,说你是人事处的吧,你的职务是机关党委副书记,说你是副书记吧,你人却在人事处上班,让人家越听越糊涂!”同事很替李宗蕊愤愤不平地说。

李宗蕊还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你呀,就是太随和了,所以被人欺负!你知道刚才那人说啥吗?”见李宗蕊不为所动,同事继续问道。“说啥啦?”这次,李宗蕊的心里动了一下。“人家说,怎么你们人事处还设个副书记呀?这算什么套路?”

同事一语中的,说得李宗蕊心里仿佛打翻了混合调料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实话讲,李宗蕊即便原则性再高,但毕竟是个女人,自尊心还是很强的。同事的一番话,好像嗡嗡叫的蜜蜂,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了很久。那天下班后,李宗蕊感觉浑身都不舒服,疲惫得很,人仿佛得了重感冒……

在多重的压力下,李宗蕊似乎快要抵挡不住。

然而,太阳每天都从城市的东方执着地升起,当它的光芒照耀这个世界时,新的一天就又来到了。李宗蕊的人生历程,已经培养了她坚韧的性格,使其能够很快从低迷中站立起来,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每一个日出。她是卫生厅机关党委副书记,她是团里村的女儿,她是王吉科的妻子,她是两个女孩的母亲,无论哪种角色,都不允许她气馁退缩……

在这种近似于焦灼的状态下,李宗蕊依旧忘我地工作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所属的工作,不管是人事处的事情还是机关党委的工作,只要领导有安排,她都会默默无闻、踏踏实实地落实好。不仅如此,她非但没有在不公正的待遇下迷失自己的本性,反而愈发凸显出豁达善良的一面。

20世纪90年代初,卫生厅的办公楼还是一栋四层高的旧楼,结构布局只能用简单实用来形容。在整栋楼的二层东侧,有两间通透的大屋子,当时,卫生厅办公条件有限,房子不够用,因此机关党委和人事处都混在里面办公。在这种人与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的局面下,李宗蕊始终如一地对同事们给予原有的热情和关心。

人事处的刘春明是位新同志,1990年才来到卫生厅,那时,李宗蕊才生完二女儿没多久。对于机关里新来的同志,她从没有摆过老资格的架子,而是像一位大姐一般,在润物细无声中对这些才出校门的新人们给予特别的关心和帮助。业余,她会拉着耿惠娟大姐陪新同事们聊聊天、打打扑克,帮他们包包饺子,或者把咿呀学语的王远馨抱到单位来,逗这些年轻人们开开心,使他们很快摆脱了初来乍到的拘束感,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

1993年,刘春明的妻子生小孩,由于两人的老家一个在石家庄周边的农村,一个更是远在邢台,所以家里人都无法前来照顾。小两口陷入了一种无人帮忙的困境。就当刘春明在守护妻子一天一夜、身心疲惫却苦于没人替换之时,李宗蕊来了。她无论从职务还是年龄上,都比刘春明大了许多,刘春明哪儿好意思让她帮忙陪护自己的妻子?所以,两个人就推让起来。最后,李宗蕊说我家离得近,也没啥事,你就别客气啦!于是坚持她留下,让小刘回家休息。

其实,早在小刘的妻子怀孕时,李宗蕊就没少嘘寒问暖。她对单位里的每一个年轻人都这样,始终以一个老大姐的身份给予关心和爱护。妊娠期,小刘的妻子血素有点低,医院说需要输血,可把刘春明给吓坏了。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对于输血这种事很敏感,以为妻子得了多大的病。李宗蕊是学医出身,对此很明白,于是她开导小刘说,没啥大事,输点血就好了。接下来,她亲自跑血库找来了血浆,解决了刘春明的一块心头病。在医院照顾小刘妻子期间,李宗蕊还从家里做好了鸡蛋羹给她送来,知道她是剖腹产,怕刺激她的伤口,还特意不往鸡蛋羹里放酱油。这些事情,足以表明李宗蕊是个多么有爱心,又是多么细心的一位善良女人。

综合看李宗蕊一生的为人处事,她所接触的人能泾渭分明的分为两种,其中一种就是老实厚道的、如她一样的人们。这些人,代表了这个社会的正能量。对待这些朋友和同事,李宗蕊可以说是掏心窝子地与大家交往,彼此都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正义的力量,是任何旁门左道都无法打败的。在厅领导的关心下,在同事们的大力支持下,李宗蕊终于又正式回到机关党委参与工作。那时,同事赵增宝是和刘春明同年被分配到卫生厅的与刘春明合影新人,为人老实忠厚又积极肯干,群众的口碑非常好。可就是这么个好人,却受到某些同事的排挤,工作开展得很不顺利,人也渐渐低沉了下去。李宗蕊回到机关党委后,数次为其鸣不平。她虽然为人性格柔和,但也不是个和稀泥的人。为了使小赵有个适合发展的平台,李宗蕊通过丈夫王吉科,在省计委正缺人手的情况下,经过多方努力,终于把赵增宝调到了省计委,使他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后来,赵增宝果然在新的单位做出了更大的贡献。

在徘徊于人事处与机关党委的这几年里,李宗蕊虽然面对着诸多压力,但她始终以一名共产党员、合格的机关干部的标准要求自己,把所有个人问题都埋在内心深处,默默地为单位、为同事、为家庭贡献着自己的光和热——任何付出,都有回报。尽管李宗蕊不求这些回报,可她还是收获了这个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友情与尊重。

六、登临绝顶振翅飞

从1978年11月李宗蕊离开省四院来到卫生厅工作,最后于2000年5月提前离岗回到家中,弹指一挥间,22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在过去的这些岁月里,若说李宗蕊在卫生厅期间最为辉煌的时刻,莫过于她担任公费医疗办公室副主任、主任这一阶段的工作历程。

一个人在其漫长的人生中,哪怕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荆棘与坎坷,甚至会有随时吞没其生命的猛兽,但只要他坚持下来,执着地朝前走,那么,总有一天会达到自己的人生巅峰;即便这种一览众山小的状态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但至少,他拥有了这一刻。这就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人世间的事情往往这样:美丽的花朵转瞬即凋谢,丑陋的大黑石万古长存;遭遇挫折的人往往懂得珍惜,一帆风顺的却常常暴殄天物。

李宗蕊是个懂得珍惜的人。有时,当她忙碌了一天之后,躺在床上会闭着眼睛回忆一下过去的事情,以此来平静心情——她会想到团里村的人们,会想起过去的伙伴以及村庄外那大片大片的金色麦田……

1995年10月,李宗蕊正式到卫生厅公费医疗办公室工作,任副主任。在卫生厅所有的处室里,医疗办是个非常扎眼,甚至可以说是炙手可热的地方,负责省直单位医疗经费的申报、审核、拨付和统计工作,对外负责好多的单位,想当然是个非常有权力的单位。这跟李宗蕊以前具体负责的党务工作有着天壤之别。初来乍到,李宗蕊放下副主任的架子,谦逊地跟熟悉业务的同志学习,很快就理清了工作思路。

这一次,李宗蕊是按照组织上的任命通知报到的,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地展开了工作,因此那段时间,她的心情是舒畅的,甚至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是新鲜的、令人惬意的。其实,医疗办的工作涉及面很广,且直接关乎个人利益,繁琐而复杂,又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是非常辛苦的。所以,一天下来,常常累得人筋疲力尽。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即便是再苦再累,李宗蕊的精气神都是满满的,整个人好像重生了一般神采奕奕,哪里还觉得累呀!

妈妈有了好心情,女儿们也沾光。李宗蕊下班回到家里,会立即卸掉一身的疲惫,精神抖擞地系上围裙下厨房,在狭窄的厨房里叮叮当当一阵忙碌,而后满面笑容地把一两道好菜摆上餐桌,整个香气四溢的过程,会馋得小远馨直流口水,会让正在读书写作业的王远方扔掉课本,兴高采烈地跑到餐桌跟前——那时,丈夫王吉科依旧忙碌得要命,经常天南海北地出差,整个人好像被工作在后面紧紧追赶的陀螺一般,很少着家。那段日子,虽然只是李宗蕊一个女人支撑着整个家庭的运转,但她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天送小远馨去幼儿园的路上,都会忍不住哼唱起河北梆子。丈夫不在家,她一样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整个人充满了生活的激情。

1996年7月至8月,李宗蕊赴新加坡参加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现代管理课程第二届高级医院管理班”的学习,期间开拓了视野、收获了学问,使她越发感觉心中充满了无穷动力,对未来的工作充满了信心。

在公费医疗办公室工作期间,李宗蕊感到最愉快、最顺利的日子,是在原来负责工作的邢副主任调走之后,卫生厅办公室的孔祥骊过来当主任那段日子。说起来,这个孔主任,跟李宗蕊之间还有着一段深厚的渊源。

1991年,李宗蕊还在人事处帮助工作期间,曾随领导一起去张家口省鼠疫防控所考察过班子,当时,孔祥骊正在防控所任职。两个人从那时开始就认识了。李宗蕊待人诚恳热情、工作认真负责的作风,给孔祥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孔祥骊相继调入厅机关办公室、人事处工作,两个人曾在同一间大屋子里办公,而且同事关系相处得很融洽。李宗蕊比孔祥骊大几岁,因此孔祥骊总是称呼她为大姐。这次,两个志向相投的同事在一起工作,彼此感觉都很舒畅。与孔祥骊、刘春明等四人

孔祥骊刚到医疗办时,由于业务工作不熟悉,面对着一大堆数据报表,常常是一头雾水。就当孔祥骊为无法快速开展工作而头疼之时,李宗蕊及时地发挥了她的作用。她到医疗办早一些,对业务工作已经很熟悉了,因此,每天一上班,如果有重要事项需要处理,李宗蕊就会及时提醒孔祥骊,哪些事可以缓一缓、哪些事必须尽快落实,她都一一道来,使孔祥骊的工作做到了有的放矢,很快打开了工作局面。对于李宗蕊的无私帮助,孔祥骊始终念念不忘,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仍旧为她的责任心而竖起大拇指。

李宗蕊不仅在工作上给予了孔祥骊很大的帮助,在生活上,她也处处体现出一位老大姐的热心肠。当时,孔祥骊出差的时间很多,常常是一个电话打来,拎起包就得走。那时他的妻子尚在张家口工作,而刚上四年级的孩子跟他在石家庄生活,他这一走,小家伙就成了无人照料的可怜娃。看到孔祥骊忙得不可开交,李宗蕊便总是以一位老大姐的身份默默地帮助他。孩子放学了,她去接一接,然后让王远馨跟他一起玩;作业有解不开的难题了,她会拿出当年在团里教学时的那种耐心,给孩子深入浅出地辅导一下。她的照料与关怀,孔祥骊的孩子牢记在心。后来,李宗蕊病重期间,孔祥骊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仍不忘前常去探望李阿姨。

那时,李宗蕊和孔祥骊在一个办公室,隔壁就是其他办公人员,两间房子中间只是用铝合金门窗隔开,彼此都可以一目了然,所以,李宗蕊的忙碌,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只要办公室里脏乱了,她就会默默地收拾一下,该洗的洗、该擦的擦,从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副主任看待,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比普通工作人员干的事情还要多。

在李宗蕊担任公费医疗办公室副主任期间,接受并顺利完成的最艰巨的任务,就是促进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制度的建立。这是一项复杂而繁琐的工作。医疗保险制度的改革,是一项政策性强、涉及面广、关系到广大职工切身利益的大事,必须积极稳妥地进行,稍有不慎,就可能出现很大的纰漏。为了按时完成任务,李宗蕊和同事们一起去外地学习考察、参加培训班,积极借鉴好的经验和办法,回来后,制定了周密的实施计划。在一些具体工作上她总是亲自操刀,如基本医疗服务的范围、标准、医药费用结算办法和基本医疗保险药品目录、诊疗项目、医疗服务标准等等,她都一一过问并参与制定,确保了整个方案的缜密和可操作性。那段日子,李宗蕊可以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甚至有时到了下班的时间,自己还全然不知。

对此,孔祥骊曾回忆说:“在工作最繁忙的阶段,公正地讲,主要工作都是李宗蕊干的,而我只是个配角。每天起草这个、测算那个,都需要具体的操作人,这个人就是她。这些事情,是相当劳心费神的,但李宗蕊从没有推诿过。在她的全力配合下,整个公费医疗办公室形成了合力……”

李宗蕊的辛勤工作,领导和同事们看在眼里、记在心头。1998年8月4日,她不负众望,接替调走的孔祥骊,被正式任命为省卫生厅公费医疗办公室主任。李宗蕊的工作履历,又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李宗蕊很清楚她的综合实力。自己无论是做人还是干工作,都有一股子刚烈劲儿,但自己本是护士出身,来医疗办担任副主任之前,又一直从事着机关党委的工作,可以说都是办具体事的,所以,在独立领导一个处室、独自撑起一片天空的时候,驾驭能力便显得有些不足。领导交给自己一件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圆满完成,可今后,自己不仅仅干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还要组织大家干好工作,这担子就更重了,将来会如何,还要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啊……

李宗蕊的担心不幸成为了事实。

孔祥骊在的时候,公费医疗办公室一派祥和,各项工作开展起来顺心顺手,可他一走,李宗蕊面对的情况就变了。

首先是所属人员能力欠缺,在处理一些具体事务上方法简单,而且遇到问题就消极怠工,使得李宗蕊很是头疼。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事必躬亲,亲力亲为地手把手教,这当然很消耗她的精力。各项业务工作开展起来就有所缓慢。再有就是公费医疗办公室和医保中心之间的关系上也出现了问题。本来,这两者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医保中心应该围绕医疗办开展工作,但由于医保中心的负责人是医疗办以前的负责人,而且一直是李宗蕊的上级,所以,他有点摆位不正,常常跟医疗办唱反调。在这种情形下,李宗蕊开展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李宗蕊从老家团里村一步步走到现在,其成长的过程可以说是一路艰难跋涉、坎坎坷坷,好不容易达到了事业的新高峰,却又是这种状态,想想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然而,再大的困难,在李宗蕊的坚韧性格面前,都是不在话下的。

七、女调研员的抉择

李宗蕊又开始忙碌起来,仿佛她的人生使命就是如此一般。孔祥骊调走没多久,职务依旧是医疗办副主任的她,就已然全面主持了工作——事情总要有人干,你不干他不干,这么大的一摊子就瘫痪了。李宗蕊是个工作认真的人,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在自己身边发生。

1998年7月10日,为了规范工作秩序,经请示厅领导,李宗蕊带领医疗办全体工作人员,在张家口组织召开了全省公费医疗主任会议,部署全省公费医疗管理工作,开展各项情况调查。就在这一天,她接到妹妹李宗洁打来的电话,说母亲贺云淑病危。其实,李宗蕊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自己都已是奔向五十的人了,怎会不考虑老母亲的身体状况呢?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李宗蕊是学医出身,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但她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很是不踏实,唯恐自己不在母亲身边,老人倘若撒手人寰,对于十分注重孝道的她来讲,定然是无法接受的。二老合影

然而,这次会议的组织者是她李宗蕊,她又怎能中途返回老家呢?一面是令自己牵肠挂肚的老母亲,一面是离不开自己的工作会议,李宗蕊陷入了极度的纠结状态。但责任的使然,依旧支持她继续进行着会议的议程。第三天,与会人员外出去当地一个景点游览,李宗蕊却没心思去,而是在住地躺了一天。她唯恐家里的电话随时打过来。好不容易坚持到会议结束,把各项事务安排妥当后,李宗蕊便心急火燎地返回了饶阳老家。

当风尘仆仆的李宗蕊来到父母居住的小院门前时,院中本来寂静的杏树、石榴树上,突然响起了聒噪的蝉鸣,那吱啦吱啦的叫声,如一支支微缩而又力道强劲的箭,嗖嗖地射向李宗蕊的心脏,使那里一阵阵地紧缩。她忽的一声推开了院门。在院子里,李宗蕊一脚没踩稳,人趔趄了一下,脚踝处顿时一阵剧痛,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继续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父母住的小平房。

谢天谢地,老母亲虽然很虚弱,但总算被医生抢救了过来,而且恢复得还不错。直到握住母亲的手,李宗蕊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才安生下来。待一家人安静下来后,李宗蕊决定把母亲接到石家庄看病,但前来会诊的主治医师说老太太脉搏太弱,不能动,怕出危险。两个哥哥和弟弟妹妹们也不同意让老母亲走,怕这一折腾再闹出大问题来。李宗蕊这才放弃接走老妈的想法。但她仍不放心,强迫自己暂时放下一切,在家里陪母亲待了两天,直到感觉老妈的确没问题后,才恋恋不舍地返回了石家庄。才回到石家庄的家里没几天,李宗蕊又裹着一身的疲惫,赶赴山西开会。李宗蕊夫妻与父母、大哥大嫂、妹妹妹夫及侄儿李壮志、李壮军在饶阳老家

8月份,李宗蕊被卫生厅党组正式任命为公费医疗办公室主任,她在卫生厅里的事业巅峰到来了。但这时的她,似乎对职务调整没有太多兴奋的感觉了,好像这一切对她来讲,已经不再重要。此时的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施展拳脚的平台,至于其他,似乎都是可有可无的了。

李宗蕊任职后,因省医院医疗费用超支的问题突出,财政厅准备进行调查。这个事情来得很突然,她没来得及喘息片刻,就一头扎进了业务工作之中。为了查找业务漏洞,李宗蕊先是带领同事们抽查了各个医院的病历,认真核对具体项目,确保整体上没有大问题。而后又去省医院调查,提出整改措施,进行整顿。9月8日,经请示领导后,李宗蕊组织定点医院主管副院长、公费医疗办主任、财务处长到四院召开了整顿大会,通报抽查情况、医疗费用开支情况;提出了今后改进的意见,对有些医院的不良现象,她提出了严肃的批评,为了促进今后的改进,又提了九条指导意见。在会议上,李宗蕊集思广益,最后有针对性地提出了“节约有奖”的办法,提高了各单位厉行节约的主动性。

李宗蕊知道自己的基础学历比较低,为了适应工作的需要,做到能娴熟地使用现代办公设施,在工作繁忙、家里孩子仍离不开照顾的情况下,她挤时间参加了机电学院计算机培训班。在培训班里,她的年龄算是比较大的,但也是听课最认真、操作课最刻苦的。经过一系列的自我提高,李宗蕊感觉很有收获,这使她欣慰得很。响鼓不用重锤,李宗蕊就是这样一个时时刻刻自我施压的要强女子!

为了工作顺利展开,李宗蕊甚至可以按捺住自己的性情,委曲求全。有一次,她满腔热情地去请示厅领导,提出了关于调整“用药范围”之事,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领导的意思是:要搞就微调,万万不可从头来!这个答复,如一面坚硬的盾牌,把李宗蕊的工作热情硬生生拦截了回去。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李宗蕊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而是事后与单位的杜义胜同志进行了认真的商议,最后听取同事们的意见,确定暂时不搞了,明年再说,以便使工作考虑得更加周到缜密。而且,她还从这件事中,总结出了“工作不要太操之过急,要稳妥、再稳妥”的经验教训。

李宗蕊把全部精力扑在工作上,正期冀事业上的新突破,却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事关她今后前途命运的巨大变化,已经悄然而至——所谓世事难料啊。人这一辈子,事情往往十有八九是不随人意的。有的人辛辛苦苦奋斗,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却未必能够成功;有些人整天晃晃悠悠、无所事事,却温饱不愁、锦衣加身,虽然这些现象有点让人无法接受,但也只能报以一声长叹——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1998年12月24日,也就是李宗蕊正式担任公费医疗办公室主任的四个月后,省政府召开会议,研究部署关于机构合并、部门移交的事项。最后决定,卫生厅的公费医疗办公室、医保中心、药检所都脱离原建制,重新划定归属。而医疗办划归到了河北省劳动厅。

李宗蕊刚刚把工作思路理顺,就要换个新的环境,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换!虽然机构改革是大势所趋,个人必须服从,可这事儿换到谁的身上,都是一番痛苦的煎熬啊!然而,李宗蕊就是李宗蕊,她的心里尽管也不舒服,却依旧在自己的岗位上无怨无悔地执行着上级的指示。她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账目审计,这是机构移交的大项工作,繁琐而枯燥。李宗蕊本着对单位负责的态度,和审计部门的同志逐条逐项地对照审核,确保不发生任何问题。同时,在自身去向尚未定夺的前提下,李宗蕊把自己的利益先放到一旁,更多的是考虑下属的安置问题。为此,她多次跟人事处王兰校处长提出杜义胜、琪云的职务问题。直到获得明确答复后,方才罢休——她唯恐跟着自己辛辛苦苦工作的同事们去无定所。全省公费医疗统计工作年会合影留念

李宗蕊的付出,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司机郑和平确定留在卫生厅,给李宗蕊交钥匙时,李宗蕊详细地询问他留下后的安排情况,叮嘱他正确对待组织的分配,继续干好本职工作。后来,郑和平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落下了热泪。

1999年1月1日,公费医疗办公室正式并入劳动厅,李宗蕊带着两名同事到了河北省劳动厅。从四院出来,李宗蕊把自己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卫生厅,如今以一位即将迈入五十岁年龄的女人身份,进入了人生地不熟的新环境,个中滋味,不言而喻。这一年的冬天是个暖冬,石家庄的街头,冷彻骨髓的寒风并不多见。但这种天气,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出来有多温暖——冬天总归是冬天,一个“暖”字,又能解决多少实际问题呢。

新单位新思想,卫生厅有卫生厅的规矩、劳动厅有劳动厅的办法。公费医疗办公室是个引人关注的单位,劳动厅的领导们自然也少不了把目光投射过来。在这年的春节刚刚过去,正月还没有过完之际,李宗蕊被免去了医疗办主任的职务,准备安排她调任劳动厅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

没有来由,也不需要来由。

这种结果,对视工作为生命的李宗蕊来讲,哪里能够接受?闲适不是她要的!于是,她在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了卫生厅领导,要求重回卫生厅工作。厅领导考虑到李宗蕊的实际情况,同意了她回调的请求。但是,卫生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处级干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厅机关已然没有了李宗蕊的位置。最后,李宗蕊被安排成了卫生厅项目办的调研员。

2000年5月份,在又一次干部调整后,李宗蕊终于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选择:提前离岗。她是一位热爱工作的女人,她不愿过那种闲适的日子,她还有着自己的追求,她必须为自己打开另一扇门……

第四章 那些最浪漫的事 1975.5—1978.1

一个人,无论男女,在其漫长而短暂的一生中,最值得他(她)追求的,无非是两个词汇:爱情与事业。自打从老家团里村担任民办教师开始,李宗蕊追求事业的脚步就从未停止过,一路走来,她经历过风雨的洗礼,也领略过彩虹的美丽。可以说,无论顺利也好、坎坷也罢,她的工作历程是值得追忆的。当然,作为一位美丽大方、温文尔雅的女性,在追求事业的同时,李宗蕊也收获此生最为重要的财富——爱情!

千百年来,无数痴男怨女或仰天追问、或顿首沉思,心中莫不萦绕着这个理不清剪还乱的问题:爱情,到底是什么?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感情。爱情应该是神圣与纯洁的,是两个人彼此之间深厚的交流与真诚的信赖,爱心、关心以至于对方心里所想都一清二楚;爱到最深最浓的时候,时时刻刻会想着对方,脑海中会始终回荡着他(她)的名字;爱情是两个人彼此之间的事情,爱情不会是单一的,如果你爱的人,他不爱你,那就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那叫单恋,也叫爱;爱情永远是两个人的事情,爱情很美好、也很苦涩,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两个人也许会彼此分开,但只要两颗心在一起,爱情就永远不会离开,始终守护在彼此的身边,如天如地、如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空气;真正的爱情是你中有他、他中有你。爱情是酸甜苦辣的完美象征。

这是对爱情的诠释。

其实,爱情是无法诠释的。因为,爱情是一种美妙的感觉,是姹紫嫣红、千差万别的。作为一个出众的女子,在李宗蕊的一生中,定然也会收获爱情——与她的工作历程一样,李宗蕊的爱情生活,同样是跌宕起伏、缤纷壮阔而又饱含酸甜苦辣的。相互探讨、共同提高新婚后在北京

一、懵懂的初见

李宗蕊从河北新医大学毕业分配到省四院工作时,正值二十出头的桃李年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一个风华正茂、活泼漂亮的女孩,自然不乏众多的追求者。医院里的小伙子们,看见李宗蕊这位年轻的团委副书记娉娉婷婷地走过来时,往往会忍不住心脏砰砰乱跳——年轻有为、落落方方、衣着得体、飒飒爽爽,试问哪个年轻人看了不会产生爱慕之心呢?然而,最初的两年,李宗蕊根本没心思理会个人的情感问题。那时的她,还只是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根本无暇他顾。

但青春的心,就像马儿渴望辽阔的草原一样,是有着无法抑制的冲动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李宗蕊虽然没理会自身的情感问题,但医院里的小伙子们却跃跃欲试了。最初只要是李宗蕊安排的工作,哪怕并不适合年轻的小伙们干,可这些年轻人们依旧抢着往前冲,总想在这位团委副书记面前表现一把,以期有意外的收获,能让李宗蕊格外看重自己。更有胆大的,开始偷偷给李宗蕊写信。一次,李宗蕊下班回来,打开宿舍门,发现地上躺着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她纳闷地拆开来,发现竟然是一个男同事写给她的,内容很简单,意思也很明了:男同事说李宗蕊是位工作勤恳、待人热情的好同志,愿意跟她结成革命的伴侣,二力合一,为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而共同奋斗,并且夸赞李宗蕊是如何的漂亮、如何的大方而且有魅力……

李宗蕊没有回信。这一晚,她在自己的日记中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歌德说过,外貌美只能取悦一时,内心美方能经久不衰。她为对方只看重自己漂亮的外表而觉得可笑,寻了个合适的机会,李宗蕊把这封信大大方方地还给了对方。

在李宗蕊的心中,未来的人生伴侣,可以长相一般,但至少要高大——不仅人长得高大,更要追求高远,要有理想有抱负。因此,在选择对象方面,她是很慎重的,不希望自己操之过急。但她不急,不代表所有人不急。李宗蕊每天跑前跑后地在四院里忙碌,她那端庄秀丽的身影,时刻如飞虹般掠过医院里的小伙子们的眼中,定格在他们的心里,他们又如何不着急呢?这些激情澎湃的年轻人们,恨不得变成影子跟在李宗蕊身后,想搞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她选择的对象?

李宗蕊呢,任你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依旧有条不紊地完成上级赋予的各项工作任务,依旧四平八稳地过着自己的单身生活。似乎找对象这件事,对于目前的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见小姑娘一心一意的干工作,丝毫没有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的迹象,四院里的另一批人们也着急起来。他们着急的程度,似乎比那些想追慕李宗蕊却又无计可施的小伙子们更强烈——这便是李宗蕊的领导、医院里众多热心的老大姐们!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善良的人往往得到善良的回报。李宗蕊本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所以她周围的朋友们、同事们都是一些淳朴善良之人,而且都有一副热心肠。

皮肤科有位老大姐叫林元珠,福建人,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医科大学生,毕业于上海第一医学院,是一位特有知识、待人特热情的老大姐、省四院皮肤科的资深老主任,工作之余,非常关心年轻人们的个人生活。她见李宗蕊整天忙忙碌碌,到了该找男朋友的时候了,还跟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一般,不着急不着慌的,林大姐心里很是替她着急。于是,就开始悄悄地帮李宗蕊谋划着,打算帮其找个合适的对象。

青春洋溢的日子是朝气十足的,也是快如飞梭的。转眼到了1975年,这时的李宗蕊已然是位二十三岁的大姑娘,按理说该为自己的婚姻大事着急了,可现如今的她,工作任务更加繁忙,好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一天也不得空闲,而且经常要带着医院里的知识青年们下乡,似乎更加没时间理会自己的事情了。

这一年,李宗蕊带着知青们去的地方,是石家庄东面的藁城县岗上镇的良村,那时的藁城,还没有撤县建市。在良村,李宗蕊带领年轻人们与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白天下地参加农业劳动,夜里和大家一起教村民们学习文化知识,切实起到了知青下乡的作用,因此很受贫下中农们的爱戴。广阔的农村,熟悉的土街道、熟悉的农家院、熟悉的父老乡亲们的爽朗笑声,使李宗蕊恍若回到了团里老家,心情格外的好。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情感大事,只是现实的工作使她暂时把这一切隐藏到了心底而已。有时,忙碌了一天之后,她躺在农家的土炕上,眼睛盯着窗棂上吊着的银盘圆月,也会情不自禁地陷入遐想:自己的另一半现在身处何方呢?他长得什么样子,是高高瘦瘦的,还是结结实实的?但愿,他是个精明能干的好小伙儿……不管他人长什么样,起码出身要好,要是一个积极上进的人,不能好吃懒做……

不久前,李宗蕊回四院向领导们汇报自己带领知青下乡工作情况,临回藁城之前,在院子里碰到了林元珠老大姐。有日子没见,李宗蕊顿时笑靥如花地迎了上去,拉着林大姐的手聊了起来。林元珠非常喜欢面前的这位年纪轻轻的团委副书记,平日里没少对李宗蕊嘘寒问暖,此刻更是疼爱地说:“宗蕊呀,下乡时要多注意身体,瞧你瘦的!”“没事,大姐你别看我瘦,但浑身都是劲儿!”李宗蕊说罢,顽皮地秀了秀胳膊。“干工作你没的说,但有件事儿,大姐我还要批评你哟……”林元珠说着,故意皱起了眉头。

李宗蕊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呢,脸上立刻紧张了起来,好像小学生要挨批的样子。见她这般模样,林元珠忍不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待笑得李宗蕊越发摸不着头脑时,她才继续说:“你呀,老大不小的了,不要光想着工作,误了革命的下一代!”说罢,林大姐轻轻拍了拍李宗蕊的肩膀。

李宗蕊的脸倏地就红了,好像面前点燃了一个大火盆。“我认识一个小伙子,人不错,老实厚道出身还好,你要不要见见?”林元珠趁热打铁说。“容我想想……”李宗蕊嗫嚅道。“也行。不过,别想得太久了啊,人家可是省计委的后起之秀,宗蕊你可别错过啦!”林元珠笑道。她也从女孩经历过,当然知道李宗蕊在想什么,于是,又简单地跟李宗蕊谈了谈事情的经过,就约好了待收到李宗蕊的回信后,安排两个年轻人见面。

林元珠给李宗蕊介绍的小伙儿,就是王吉科。这其中当然有着不小的渊源。

1965年6月26日,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砸烂城市老爷卫生部,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这就是深刻影响农村医疗状况的“6.26”指示。毛主席认为当时卫生部的工作只为全国人口的15%服务,而这15%主要还是“城市老爷”,广大农民却得不到医疗,他们一无医,二无药。因此,医疗工作应该把主要人力、物力放在一些常见病、多发病、普遍存在的病的预防和医疗上。

为了贯彻落实最高领袖的指示,从这一年开始,省四院就分批组织医务工作者下乡,其中大部分是所谓的“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1967年,作为需要继续改造的知识分子之一,林元珠随其他同事们下乡到了王吉科的老家,河北省井陉县南蒿亭村。

林元珠的到来,改变了王吉科一家人的命运。

那时的农村,根本谈不上什么医疗条件,生病了、头疼脑热了,能抗着就抗着,实在抗不住了,就找村里的土医生胡乱瞎治。王吉科的母亲就是这种情况。老人得了胃溃疡,几天水米未进,病得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疼得大汗淋淋、满炕打滚,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把村里的土医生请来扎针。土医生就地取材,随手从王吉科的母亲头上拽下一根银簪子,未经任何消毒措施便一针扎下去,把胃给扎穿了孔,而且针眼很快感染,胃液都跑到了腹腔里,病人更是疼得要命,眼看人就不行了。林元珠听说后,叫上她的同事们来到王吉科的家中,很快就诊断出是胃穿孔,需要做手术,否则生命难保。然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农村,哪里有做手术的条件啊?到城市去做,一是没那么多钱,二来时间也不允许,病人已经危在旦夕!为了挽救病人的生命,无奈之下,林元珠和同事们在屋子里拉上白布,点上在农村唱大戏时才用一次的汽灯,给王吉科的母亲做了手术。万幸,手术很成功,王母被缝了十几针,总算保住了性命。但术后需要输液,村里同样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当时,有位年逾半百、被扣上“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帽子的老教授、主任医师爬山越岭跑了十几里路,去邻村紧急拿回来药品——当时正值盛夏,这位医生还穿着冬天的大棉鞋,一路跑回来,辛苦程度可想而知!王母手术后,身体很虚弱,为了不出危险,林元珠像家人一样守在她的身边,端水端尿、擦身换药,就这么在炕沿上守着,直到王母度过了危险期。林元珠一行人救死扶伤的伟大医德,给年轻的王吉科留下了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深刻记忆。

老话讲“家贫出孝子”,王吉科就是如此,生活的艰辛,使他早早养成了强烈的上进心。几年后,在自身的不懈努力下,在命运的安排下,年轻而又富有理想的王吉科,最终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毕业留在了石家庄,为自己打开了另一扇崭新的生活之门,成为了河北省革命委员会生产指挥部计划组的一名年轻干部。而此时,林元珠也早已回到省四院继续任职。作为一个单身的小青年,王吉科在石家庄举目无亲,回老家井陉一没有通车、二没有路费,根本不现实。因此,他就把林元珠当成了亲人,没事就往老大姐的家里跑,帮她夫妻二人干点家务——当年林元珠救助自己母亲的情形,王吉科依旧历历在目,总想找机会报答林大姐。而林元珠呢,她夫妻二人没有孩子,感觉王吉科出身好,人也老实忠厚,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李宗蕊夫妇与当年月老林元珠、章令锦夫妇

转眼,王吉科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林元珠开始给他张罗起来。先是介绍了一个省四院的护士,但王吉科感觉对方不是自己想找的那种人,所以只见了一面就悄悄地推辞掉了。说来,这个过程还出过一个小插曲。给王吉科介绍完第一个对象后,林大姐又一次出差在外地,为了不让她惦记着,王吉科便给其写了一封信,表明自己不想跟这个女孩继续谈下去,但又怕伤了大姐的好意,就编了个理由,说对方是护士,而自己不喜欢护士。谁料,林大姐是个比较认真的人,看了信后,在回信中第一句就批评王吉科: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护士工作很重要”,你怎么能这么瞧不起护士工作呢……搞得王吉科好是紧张了一阵子。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林大姐再次给王吉科介绍对象时,越发慎重起来。到了1975年初,一个休息日,王吉科照常来到林家,这次林主任把他叫住了。“吉科呀,再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林元珠主任示意王吉科坐下后,说道。“好呀。”“这个姑娘真是不错的,不仅人端庄好看,而且特会过日子,工资领到手从不瞎花,我们医院里,年轻人中就她有手表还有一台收音机,我们要想听新闻了解国家大事,还都要去找她……”

王吉科心里一动,心想这的确是个很超前又很会过日子的好姑娘,于是试探着问:“林主任,她不会是个高干子弟吧?”“不是。”林元珠斩钉截铁地答道。“噢。”王吉科放心了。“人家姑娘可有上进心啦,现在是我们医院的团委副书记哪!”林主任以为王吉科不满意,赶紧接着介绍说。“哦,行,我听主任的。”“好,过几天我把照片拿来,你先看看,满意了,我再给你们联系见面。”有了上次的经验,林大姐决定稳扎稳打了。

说来有趣,林大姐拿回家给王吉科相对象用的照片,正是李宗蕊与同学李英赛在新医大学照的合影寸像——当时,李宗蕊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单身照片,只好拿这张合影交了林主任的差。

但是王吉科不明真相啊,拿过照片一看就懵了,心想这到底是哪个人啊?直到经林大夫的指点,他才搞清了自己将要见面的是哪一位姑娘。这就是林大姐拿来的那张相亲照片

1975年的五一劳动节,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石家庄的天空瓦蓝瓦蓝的,仿佛水洗过一般。太阳在天空中明媚而灿烂,却不温不火,让人感觉很是舒服。道路两旁的杨树,已经吐出了巴掌大的嫩叶,绿油油的在树梢上向着路人招手,使过往的人们不由得眼前一亮……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经林元珠主任的热心撮合,省四院的李宗蕊和省计委的王吉科见面了。

这一见,就是一辈子。

二、一见钟情的纠结

王吉科一眼就喜欢上了李宗蕊这位落落大方的女孩。

李宗蕊却恰恰相反,甚至多少有些失望。这种失望,无法言表,好像冬天隔着玻璃上的哈气看东西,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辨不清究竟是什么。但王吉科毕竟长得高高瘦瘦的很精神,怎么看也还算是个不错的小伙儿,让人一时挑不出毛病来。李宗蕊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暂且与他交往起来。小夫妻合影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你不相信是不行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只要缘分到了,两个人即便是相隔万里,也会跋山涉水走到一起。李宗蕊与王吉科正是如此。若是毛主席没有做出“6.26”重要指示,林元珠主任等医术精湛的大夫们也就不会下乡到王吉科的老家;若是王吉科的母亲不生病,那么即便是林元珠主任到了南蒿亭村,也不会走进王家的小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彼此熟识;若是李宗蕊毕业没有分配到省四院,亦或是分到了省四院,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林、李二人相互不甚了解,彼此没有信任感,或虽然认识但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那种,林元珠主任也就不会把她介绍给王吉科……一连串的环环相扣,仿佛上苍安排好的,就等着李宗蕊和王吉科一步一步走过来。你可以说这是自然现象,也可以说是机缘巧合,总之,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吉科你看!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热恋不热恋这么一说。年轻人谈对象,在一起最多的还是聊工作、谈未来。当然也有激情澎湃的时刻,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彼此内敛着情感,不敢且不愿意表露出来。李宗蕊和王吉科谈对象的时候,没有逛过公园,彼此也没有送什么定情信物,最多就是去看看电影什么的——李宗蕊喜欢看电影,她的身上始终存在着艺术细胞。但王吉科不怎么喜欢。

有一次,俩人携手相伴去看电影《杜鹃山》。开始没多久,李宗蕊就陷入了剧情之中,为了不影响别的观众,她在心里随着音乐节奏,默默地陪着荧幕上的演员一起哼唱着,心情随着剧情的发展上下起伏着。谁料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却突然听得一阵韵律十足的鼾声在耳边响起,声音还很大,显然是身边人发出的。李宗蕊急忙扭头看去,发现居然是旁边的王吉科发出来的——人家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梦乡!李宗蕊这个气哟,心想你陪我看电影,自己却呼呼大睡,成什么样子嘛!但碍于人多,她只是轻轻地把王吉科推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李宗蕊看她的电影,王吉科睡他的觉。当然是时睡时醒,因为只要他一进入小鸡啄米的瞌睡状态,李宗蕊就毫不留情地推他一下把他推醒。这样一来,两个人看的没看好、睡的没睡香,都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李宗蕊的火更大,她认为这是王吉科对自己不够重视的原因。在那么多看电影的人们面前,他自顾自地睡觉,还发出了的鼾声,让她这个时刻注重自身形象的女孩感到何种的尴尬啊!好在,李宗蕊不愿在公众场合下影响他人,于是就一直忍耐着,直到散了场。出了电影院,李宗蕊与王吉科刚刚走到人少的地方,她就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强烈不满。“你这个人真是的,是不是昨晚没睡觉啊?”李宗蕊气呼呼地质问。“没有哇,昨晚睡得可好呢。”王吉科不明就里,实话实说。“那你怎么能在电影院里睡着?”李宗蕊更来气了。“这个……”王吉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接着说:“也不知道咋回事,一进电影院里,我就犯困,而且灯光一暗,很快就能睡着。”“你这个人啊,真是朽木不可雕,看电影是多好的受教育的机会,你既然还能睡着?太没素质啦!”李宗蕊不依不饶地埋怨说。

见李宗蕊较起了真,王吉科也开始有些不满意,且猛然想到自己那被干扰了的好觉,于是也叫道:“我睡觉咋啦?你看得那么认真,也没见受了多少教育啊,也没见你知识比我多呀?”

王吉科如此一说,相当于火上浇油哇!李宗蕊可以对整个世界的人都客客气气的,但王吉科除外,这是因为彼此的关系决定的。此刻,王吉科竟然如此态度跟她说话,她的犟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叫道:“你这是狡辩,无知的狡辩!”“哈,我就是狡辩,怎么啦?有本事你也狡辩啊!”王吉科反而嘿嘿笑了。“你?”“没错,就是我。”“我......”“没错,是你呀。”王吉科在故意气李宗蕊。“……”李宗蕊一时语塞。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最后落得个谁也没有说服谁,都憋了一肚子的气回了各自单位——李宗蕊其实更生气,事情因王吉科而起,她又说不过他,自然感到很憋屈,却又无处倾诉。原来,作为省四院的团委副书记,为了不影响工作,李宗蕊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自己谈对象的事,连自己的好朋友李英赛、息瑞茹都蒙在鼓里。一个大姑娘,把这么大的事情压在心头,喜怒哀乐都无处诉说,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今天背着众姐妹陪他王吉科看电影,想让他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到底还落得个“没有多少知识”的奚落,心里又如何顺畅得了?恋人之间的斗气,有时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气,而且是带有孩子气的气。

女孩的矜持与面子问题,使李宗蕊有一段日子没搭理王吉科。小夫妻俩在久仰的天安门前

然而,王吉科显然是个心理素质过硬并且大大咧咧的人,没过多久就把上次的不愉快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是喜欢李宗蕊的,他有他自己的喜欢方式。你李宗蕊不是忙吗,不是没空见面吗?行,我亲自杀将过来,看你还往哪里藏!于是,他又开始一次次地往省四院跑,往李宗蕊身边凑,哪怕遇到冷脸子,也是痴心不悔。好在,王吉科向来很机灵,嘴巴有时也相当得甜,因此没用多久,他的铁齿铜牙就发挥了巨大的功效,如和风细雨,悄悄然便把李宗蕊心头的火气给熄灭掉,且吹散到了九霄云外——其实李宗蕊心头的那团火气,不需要王吉科费尽口舌,早已微薄如火星儿了。她是个有修养的女孩,性情归性情,但理智是相当清醒的。看电影打瞌睡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这一点,李宗蕊就是再较真,也知道较不出个所以然来。难忘的初恋——李振庄摄

两个人很快又和好如初。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对王吉科也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李宗蕊感觉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决定把事情跟两个闺蜜好友坦白一番,却苦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要不怎么说王吉科人机灵呢,就在这个光景,他于又一个星期天到来的时候,人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省四院李宗蕊她们的宿舍里。

巧的很,李宗蕊刚好去各个诊室开展学雷锋活动了,人没在。宿舍里只剩下好友李英赛在看书。王吉科敲门后,是她开的门。门一开,王吉科就愣了一下,脑子里立即回想起当初林大姐给他介绍对象时,让他用来相人的那张照片。那张双人照片上,与李宗蕊一起合影的姑娘,不就是眼前的这位嘛!“你找谁?”见来人发愣,李英赛有些警惕地问。“我找李宗蕊。”王吉科不知深浅,只得老实道来。“她没在,去诊室啦。”李英赛怕给好友惹麻烦,打算支走来客。

没见到李宗蕊,王吉科当然不会走。“没事,我等会。”

见这番情形,李英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大开屋门,让王吉科进来坐下。她尚不知道眼前这位高高瘦瘦的小伙儿,就是好友李宗蕊的对象,还以为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呢。

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也不说话。就当王吉科快有点坐立不安时,李宗蕊终于回来了。“吃饭了没?”李宗蕊直接问道。“还没。”王吉科嘿嘿笑着说。“李英赛,帮个忙,去买点果子来。”李宗蕊说着,把钱塞到了李英赛手里。

李英赛同样是个聪颖的姑娘,李宗蕊与这位小伙儿一来二去几句话,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乖乖,别看这个李宗蕊平日里不哼不哈的,如今却成了三姐妹中最先谈对象的人啊!心里暗自赞叹着,李英赛出去给室友买饭去了。

闺蜜的脚步声刚刚在楼道里消失,李宗蕊就故意对着王吉科绷起脸来:“没事你瞎跑啥啊?”“嘿嘿,这哪儿是瞎跑啊,显然是瞪着大眼珠子跑嘛!”

王吉科一句话就把李宗蕊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消息一旦走漏,传播的速度是超过石家庄冬天的西北风的。很快,李英赛、息瑞茹她们都知道李宗蕊谈对象了,而且是省计委的年轻干部,叫王吉科。由于王吉科和李宗蕊一样,都是性格外向的人,所以众姐妹很快就熟悉了王吉科这个人,感觉他还不错,于是也都赞成李宗蕊与其来往。

虽然那时的王吉科真的很喜欢李宗蕊,但奈何他的脾气也确实够可以的,大男子主义根深蒂固的盘亘在他体内,时不时就捣蛋鬼一般跳出来,扰乱他和李宗蕊的感情之路。在上次看电影事件风平浪静之后,没过两个月,他暴脾气的毛病又犯了。这天天气晴好,李宗蕊单位里恰巧事情不多,就请假和好友李英赛一起到省计委看望王吉科。那个年代,还没有省四院到省计委的公交车,因此李宗蕊二人是一路步行而来的,到了王吉科单位,两个人的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汗。但李宗蕊的心情是愉悦的——见男朋友,虽然有闺蜜在一旁当灯照,心情也还是好得不得了。谁料,两位恋人相见没多久,竟然再次因为看电影的事,王吉科又发了火,大声对李英赛说:“李英赛,我把李宗蕊交给你了,我们俩就不见面了。”把李英赛搞得一愣一愣的。李宗蕊当然气得扭头就走。

经过几次吵闹,李宗蕊感到两人性格似乎有些不合,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就不打算跟王吉科继续谈下去了。但王吉科气她归气她,心里又真的很喜欢她。他可没打算真的从此断交。于是,彼此之间呈现出了一种矛盾的状态。

其实,年轻人谈对象,无论在哪个年代,都会有拌个嘴、吵个架的现象,这就好比人的血脉,假如沟通不畅,就像血管栓塞,会导致严重的后果,所以才需要沟通、需要谈——谈恋爱、谈恋爱,不谈怎么能产生爱呢?这个谈的过程,出现任何情况都是情理之中的。

随着交往时间的延长,王吉科怕失去李宗蕊,开始控制自己的性格。好在他是个机敏的年轻人,知道做事要讲究方法策略,所以,在努力对李宗蕊示好的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其周围人的友好,尤其是李宗蕊的家人。有一次,李宗蕊的父亲来石家庄看望女儿,王吉科知道后,跑来脚前脚后地热情接待,还趁李宗蕊没注意,到商场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未来的老岳父买了一条质量非常好的腰带,让李铁益很是满意,认为这个准女婿很懂事,值得收为乘龙快婿——曲线救国,有时是很有效果的。

然而,任何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李宗蕊与王吉科谈恋爱的过程,除了彼此之间的小小较量之外,也有着外界因素的干扰。俗话说“好事多磨”,他俩之间,或许就是这样。

1975年的“五一”劳动节,李宗蕊与王吉科相识,到了1976年的年底,正当两人克服了初始的隔阂,开始真正了解对方、珍惜对方,打算进一步发展之时,王吉科突然被单位安排到邯郸地区的曲周县崔赵庄村普及大寨县工作队下乡,时间为一年。那时,可是没有手机这么一说的,两个恋人的联系顿时困难起来。

要说这事也是有起因的,当然得从王吉科说起。

王吉科的一位领导是个待人热情的老大姐,平日里没少对他给予关照,王吉科在石家庄之初也没什么亲人,所以除了去四院林元珠大姐家里外,更多的是往那位领导家里跑。那位领导家里也有一个女孩,年龄与王吉科相仿。老大姐跟王吉科在工作上接触比较多,知道他是个聪明懂事、有前途的年轻人,便有意让自己的女儿跟王吉科接触。因此,她对王吉科可以说是关爱有加,不仅在工作上予以指点,在生活上也没少照顾。这一切,王吉科不是一点察觉都没有,但他不想跟一个领导的子女谈对象,怕将来在家里受窝囊气。这当然又是他的大男子主义在作怪,但那时,王吉科可不管这些。后来,他与李宗蕊认识了,一见钟情,又不敢告诉自己的领导,只好偷偷摸摸地和李宗蕊来往。然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他与李宗蕊交往越来越密切,最终还是被老领导给发觉了——那个年代,国家干部谈恋爱是需要先经过组织政审、考察和批准的,省计委的干部同样如此且更严格,王吉科做出了如此大胆的事情,而且恰恰是在老领导打算让女儿和他加强联络的关口,老大姐就是再有涵养、再心疼王吉科,也是非常不满意的。于是,利用省计委组织干部下乡锻炼的机会,安排了王吉科。目的很明显,让小伙子下去吃吃苦,懂得什么叫珍惜。

王吉科是什么人?这可是个脾气很倔强的小伙儿,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区区的下乡锻炼,自己本来从小就是在农村长大的,能奈何了什么?但他没有记恨领导,一点也没有,到了下乡地点,就给领导写信汇报了情况。紧接着就开始给一个人写信。

这个人当然是李宗蕊。

下乡锻炼,不仅没有让王吉科感到失落,反而促使其对李宗蕊更加思念。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接连给李宗蕊写了三封信。然而到了这年冬天,他回到石家庄见了朝思暮想的恋人后,李宗蕊却一脸的不满意。“出去这么久,为啥不给我写信?”李宗蕊气呼呼地质问道。

王吉科一下子就懵了,挠着脑袋说:“写了呀,我当然写啦!我给领导、同事们都写了,怎么会不给你写呢?”北京北海公园“鬼话,我怎么没收到?”李宗蕊不依不饶道。“老天爷作证,我写了三封信哪!”王吉科指天发誓说。

见恋人面红耳赤不像撒谎的样子,李宗蕊也纳闷了。“既然你写了,我怎么一封也没收到……你给你们领导和同事写的信,他们怎么都能收到?”在收不到来信而焦急等待的日子里,李宗蕊的确到王吉科的工作单位省计委打听过,知道领导和同事们都收到了他从农村的来信。

事情蹊跷,顿使两个人陷入了迷惑之中。

与王吉科结束会面回到省四院后,李宗蕊按捺不住内心的困惑,在吃过晚饭后,跟挚友李英赛、息瑞茹谈起了此事。好姐妹们之间是无话不说的,也是会共度难关的。于是,两位聪明的女孩就开始帮李宗蕊分析前因后果,聊着聊着,息瑞茹突然拍着大腿说:“对了,这段时间,我们科室一个护士挺不正常的。”“怎么个不正常法?”李宗蕊追问。“好端端的,她推着器械车能在平坦坦的楼道里翻车,输液瓶子滚得满楼道都是,而且有段日子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她是谁?”李英赛替李宗蕊问。

息瑞茹一说名字,李宗蕊就怔了一下,心想:莫非真是她搞的鬼?

但李宗蕊毕竟是李宗蕊,她本就不是那种心胸狭隘、报复心强的人,况且她还是院团委副书记,平日里对自己要求就很严格,从不做出格的事,因此对这件只是猜测的事情,她当然不会采取什么行动——这不是她的为人。不过,从这以后,在李宗蕊的授意下,王吉科长了个心眼儿,再遇到出差需要给李宗蕊写信时,他都是把信夹在寄给李英赛的信封里,然后经她的手转交。这一招果真很管用,从这以后,李宗蕊就经常能够收到王吉科的信件了。

情人之间的书信往来,有时甚至比本人见面还更让人记忆深刻。信件不仅可以随时拿出来看,而且在字里行间中,还能够让人体会到对方的心声和脉搏,感受到温情的存在。李宗蕊很喜欢这种方式,她本就对文字感兴趣,这样一来,还可以考察一下王吉科的文字水平,弄清楚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究竟占了多大的位置。因此,你来我往,彼此写了很多的书信。这些白纸黑字,验证了两人之间这种纯洁的感情,铺就了她们通往未来的幸福之路。

随着时日的延伸,李宗蕊与王吉科的交往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层次,幸福已经在前面朝两个年轻人热情招手了。

三、美丽的殿堂

若是与现如今所谓的“闪婚”比起来,李宗蕊和王吉科的恋爱过程可以说是曲折而漫长的,足足横跨了20世纪70年代的四个年头,很是有点持久战的味道。然而正是这种饱经时间磨练的情感,才是最为稳固、最值得人们祝福的。两个人结婚的这一年,李宗蕊二十六岁,王吉科二十七岁,都已经迈入了大龄青年的行列。当时正值隆冬季节,石家庄市区的花草树木和人们都被寒冷笼罩着,似乎天气再冷一些,一切都会被冻僵。李宗蕊和王吉科的婚礼,如一股温馨的暖流,给省四院和省计委两个大院的人们带来了团团温暖,使这些关爱两个年轻人的人们,暂时忘却了室外的寒冷。

婚礼场面可以说是隆重而热烈的。直到若干年后的今天,当王吉科回忆起这一幕时,仍会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我和宗蕊的婚礼场面,在当时的省计委,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的!”

这话一点也不过分。参加两个年轻人婚礼的领导,包括省四院的院长、书记、李宗蕊的同事们、王吉科单位的主任、处长,甚至包括副省长、省军区司令员、公安厅长……都参加了!这些人物,哪里是一对年轻新人可以请到的啊?事实胜于雄辩,这些人们就是到了,不管是因为开会还是凑巧在省计委办事,总之那天傍晚,大家都参加了俩人的婚礼。这或许就是上天对两个年轻人婚事的一种默默祝福吧。

1978年1月18日,李宗蕊和王吉科携手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双方都没有邀请家长参加,不仅没有邀请,家里人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特点:结婚嘛,纯属私事,没有必要大张旗鼓。

但大旗还是张了,大鼓还是敲了,只是形式不同,没有成为真实的物件,而是人们的祝福与欢闹而已。省四院和省计委的领导和同事们,没有把这件事看轻,他们为李宗蕊和王吉科送上了最为真挚的祝福!

婚礼是在天黑下来后正式开始的。在这之前的下午,王吉科还在帮处长家里搬家,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若不是处长提醒他,或许这搬家就要搬到夜里。当时,王吉科正骑在装满杂物的三轮车上拼命朝前蹬,处长老大姐在后面推车。走着走着,处长突然停下了。“小王,不对呀?”处长大声问。“什么不对呀?”王吉科扭头反问。“今天是不是你结婚啊?”“是啊。”“那咱还搬什么家啊!”确定了信息,处长当时就急了,“我差点给忘了,差点坏了你们的大事!”说罢,紧走几步把一三轮车的家当送到家里,卸下后立马带着王吉科就往单位跑。接下来,处长让王吉科换套干净点的衣服,马上去接早已等候多时的李宗蕊。而她呢,就噔噔跑到四楼,把王吉科的单身宿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叫人又抬来一张单人床,与王吉科原来睡的床并在一起,铺好褥子,接着把被子叠成了长条形,又把屋子里打扫打扫,洞房就准备完毕了。

此时此刻,李宗蕊在省四院众姐妹的陪伴下,也已如期到了。

一场简朴而奢华的婚礼开始了。

华西路省计划委员会的二楼会议室里,挤满了人,连楼道上都是。人们都很高兴,尤其是王吉科那些本来住单身宿舍下了班就没有什么业余生活的单身男女青年们,更是叽叽喳喳热闹得不行。场面很热烈,但其实也没啥物质的点缀,无非是王吉科临时买来的糖和瓜子之类的东西,大家磨磨牙,除此以外,就只剩下人了。好在这就是人们的聚会,有人便有一切。

在大家的期盼下,先是省计委的领导讲了讲话,祝福李宗蕊和王吉科两位新人,愿他们今后生活幸福,接着就是四院领导开始说。四院的领导很幽默,直言不讳道:“我们小李嫁到了省计划委员会,一来就能给这么一间房子,还有双人床……”

底下的年轻人们就呵呵地笑。

四院领导接着说:“在我们四院啊,就没这么大方,结婚也找不到房子住,小夫妻们只能打游击……”

年轻人们就嘿嘿地笑。“所以啊,咱们省计委跟省四院就应该结成对子,四院有的是护士,有的是漂亮女孩,真心希望你们省计委的年轻人们,都到我们四院去找对象……”

年轻人们哈哈大笑,随即报以更热烈的掌声。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犹如喧闹中增添了锣鼓家伙,瞬间又被推向了新的高潮。

处在人群中心位置的李宗蕊,面若彩霞、心如鹿撞,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似乎只要一阵风,人就可以飞起来。一个女人,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心里当然是不平静的。在这种温馨而热烈的氛围中,李宗蕊的视线模糊了,她的目光从每张热情的脸庞上掠过,最后飘向了遥远的地方,她仿佛看到了曾经波涛滚滚的滹沱河,看到了清晨与傍晚笼罩在河面上的袅袅雾霭,看到了团里村周围的那些白杨树,以及树上落着的花喜鹊们……

领导们致辞完毕后,婚礼的场面就完全被年轻人们所操控。这些刚刚从文革大环境中解放出来的青年人们,虽然依旧羞涩,但本能的热情还是让他们闹腾起来。到了新人互送礼物的环节,李宗蕊的伙伴们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小盒子交给了她。“必须让新郎当面打开!”息瑞茹高声叫道。旁边,众姐妹们就露出了会意与调皮的笑。

王吉科不明就里,接过李宗蕊递上来的盒子,三下五除二就打了开来——不仅他,连李宗蕊的脸都腾地红了。

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五只避孕套!

现场顿时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欢笑。人们笑得都捂了肚子。在这关头,耿惠娟大姐叫道:“你们夫妻,要注意有计划的生育啊,要确保革命的下一代是最优秀的!”

年轻人们再次哄闹起来。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省计委这边以刘志金同志为首的一帮年轻人,为二位新人准备的礼物是“悬空吃苹果”,用绳子在屋顶吊上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然后把李宗蕊与王吉科推到近前。“一边一个,要咬住苹果哦!”有人高声喊道。

年岁大点的人们,就站在一旁边笑边关注着。“靠近一点、靠近一点,预备——开始!”有人催促着李宗蕊和王吉科。简朴的结婚证,悠长的婚姻路

此刻,李宗蕊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以她的聪颖,当然明白一口咬下去,肯定连苹果皮儿都碰不到,只能是跟爱人来个现场秀。紧张归紧张,她却满心期待着这一刻的早点到来,想到这里,她笑着,在姐妹们的推搡下,顺势朝苹果的方向探出了身子。

王吉科更明白怎么回事。当两个人快要触碰到苹果时,那苹果如同火箭升天一般,嗖地就向上蹿去,李宗蕊与王吉科就亲到了一起。

人群顿时爆发出欢呼声。“不算不算,没咬到苹果,继续、继续……”始作俑者刘志金同志当然不会放弃这欢乐的机会,再次高声叫道。

又一波欢呼声在会议室里响起,这些快乐的声音如同长了翅膀,在房间里追逐着、盘旋着,最后嫌空间不够用,又冲出房间,向楼道里、向整栋大楼的角角落落扩散开来……1978年冬,补拍的结婚照,那时已身怀远方三个多月

婚后的生活是热烈而又缠绵的,李宗蕊仿佛掉入了蜜罐之中,每天都是乐呵呵喜洋洋的。省四院距离省计委的宿舍大概有十公里远的路程,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李宗蕊是用双脚来丈量的,但此时的她,已经把这点距离不当成距离了,好像这段稍显漫长的路,俨然变成了天上的彩虹桥,她成了在上面快乐飞翔的喜鹊!每天一下班,只要确定单位里没有其他事情后,李宗蕊就会满怀喜悦地朝省计委的临时小家奔来,到了王吉科单位的院子后,见到他的同事,李宗蕊总会热情地打招呼,而后在人们祝福的目光中,噔噔噔跑上四楼,打开那扇普通而又熟悉的房门,若是看见丈夫王吉科已经在里面,一颗心顿时就飘逸起来。

婚后的生活是简朴而又温馨的。每天,李宗蕊和王吉科从睡梦中醒过来后,都是李宗蕊先起床,而后她把屋子里简单地收拾一下,再把自己打扮一下,就和丈夫一起去省计委一楼的食堂吃早饭。饭菜虽简单,吃着却香甜。晚饭时,李宗蕊一定会等王吉科一起去食堂吃,如果他在加班,她就会耐心地等,直到他回来。李宗蕊以一个中国传统女性的体贴,时时处处关心着年轻的丈夫,盼望着彼此都能在良好心情的前提下,在工作上取得更大的进步。当然,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有时也会玩儿点小懒惰——到了星期天,外面天寒地冻的,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夫妻二人就会赖床,谁也不愿意起来。但干躺着也不是个事儿,王吉科就会披着衣服跑下一楼,一会儿就喜滋滋地把办公室的12寸黑白电视机搬到了四楼的宿舍里。那时,电视机可是个新鲜玩意,也只有王吉科这样讨人喜欢的小伙子,才会有胆量把它搬到自己宿舍来看,一般人是不敢动的。李宗蕊最喜欢两个人猫在被窝里看电视,感觉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也莫过于此。

那时的日子,对于李宗蕊来讲,虽然物质条件简单,但是心却满满的。当时,结婚用的被褥都是各自的铺盖卷,两个人除了自己外,只有一只立柜和一个煤油炉子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对这两样东西,李宗蕊是爱护有加。才结婚的年轻人,有时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都想搞点温馨浪漫的事。李宗蕊虽然在单位里是个干组织工作的团委副书记,但毕竟也是个女人,对于这个小小的家,也是充满了年轻女孩的无限憧憬的。为了给自己和丈夫一种家的感觉,李宗蕊偶尔也会用煤油炉子自己做饭,煮点挂面呀,在面里给王吉科卧个鸡蛋呀,搞得屋子里香喷喷的,比食堂的氛围温馨多了。每次王吉科都会在一旁等得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把一锅面条端到面前,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那个年代的电视机,和那个年代的人们一样淳朴

省计委的四楼宿舍,基本上住的都是王吉科单位的男女单身同事们,平日里吃食堂吃得早就腻了,因此只要李宗蕊的家里传出饭菜的香味,往往就会引来王吉科同事们的极大关注。年轻人在一起,没那么多客套,大家伙儿该夸的夸,该蹭饭的时候也绝不会扭捏。而每到这时,李宗蕊总会大大方方地请大家伙儿进来,尝一尝自己做的饭菜。她的热情大方与平易近人,往往会收获大家对她的无限好感,以及对其好手艺的一片赞扬。李宗蕊很享受这种生活,感觉任何的劳累,只要有这一刻回报,只要有丈夫陪在身边,都是值得的,是令人回味的。

日子就这样在甜蜜中一天天朝前跑着,由冬到春,从春至夏,而当夏天即将过去、秋天马上来临之时,李宗蕊怀孕了。她即将从一个女人化身为一位母亲——这是一次伟大的转变。她和王吉科都在热切地期盼着,期盼着新生活的早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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