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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20 18:5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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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晋著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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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

王昭君--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王昭君/唐晋著.-北京:中华书局,2019.2(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

ISBN 978-7-101-13660-9

Ⅰ.王… Ⅱ.唐… Ⅲ.王昭君-生平事迹 Ⅳ.K828.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300585号书  名 王昭君著  者 唐 晋丛书名 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责任编辑 徐麟翔 董邦冠出版发行 中华书局(北京市丰台区太平桥西里38号 100073)http://www.zhbc.com.cnE-mail:zhbc@zhbc.com.cn印  刷 北京瑞古冠中印刷厂版  次 2019年2月北京第1版2019年2月北京第1次印刷规  格 开本/787×1092毫米 1/32印张4 1/2 插页2 字数64千字印  数 1-10000册国际书号 ISBN 978-7-101-13660-9定  价 20.00元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出版说明

孔子周游列国,创立儒家学说;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丝绸之路;书圣王羲之,留下了曲水流觞的佳话;诗仙李白,写下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名篇;王安石为纠正时弊,推行变法;李时珍广集博采,躬亲实践,编撰医药学名著《本草纲目》……

这些杰出的历史人物,有的是在中华民族文明进程中做出过突出贡献、对后世产生过巨大影响的思想家、政治家,有的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传播发挥过重大作用的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有的是为国家安定统一、民族融合团结和中外文化交流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军事家、外交家……他们为中华民族的繁荣发展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他们的行为事迹、风范品格为当世楷模,并垂范后世。

他们是中华民族的先贤人物。他们的思想、品德、事迹,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结晶。他们的故事,是对中华民族的禀赋、特点和气质最生动、最鲜活的阐释。他们的名字,在五千年中华文明史上最为光彩夺目。他们为五千年中华文明史书写了最为光辉灿烂的篇章。

为了解先贤,走近先贤,我们精心组织编写了这套《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丛书。以详实可靠的史料为依据,以细腻动人的故事为载体,真实地呈现中华先贤人物的事迹、品格和精神风貌,彰显他们的贡献和功绩,以激发人们对国家民族的热爱,对中华文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崇敬。

开卷有益,期待这套丛书成为你的良师益友。导读

昭君出塞,发生在两千多年前,指的是汉元帝时的宫女王昭君和亲远嫁匈奴一事。

关于王昭君的历史记载不多,除了和亲出塞等少数史实,今天我们已不能确知她的大部分生平。根据史料的零星记载,大致可以勾画出她的人生轨迹。王昭君,西汉南郡秭归(今湖北兴山)人。少时入宫,竟宁元年(前33)和亲匈奴,嫁给呼韩邪单于。建始二年(前31),呼韩邪去世,其子雕陶莫皋继任为复株累若鞮单于,根据当时匈奴的习俗,王昭君又嫁给了继任单于。王昭君和呼韩邪单于育有一子伊屠智牙师,后来死于匈奴内部的权力斗争。她和复株累若鞮单于育有两个女儿,长女须卜居次云曾入汉宫陪侍太皇太后,后来须卜居次云与其丈夫须卜当做了很多与汉亲善的事。

匈奴无疑是一个非常强悍的民族,历史也相当悠久。随着中原各个王朝的不断强大,匈奴被迫向西向北迁移,他们是亚洲民族向西方迁徙的先驱,特别是5世纪出征欧洲大陆,引发了欧洲一系列的震荡,甚至加快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

刘邦在位时,与匈奴有过一战,差一点儿被俘虏,史称“白登之围”。后来靠着大臣的计策贿赂匈奴阏氏,刘邦才得以逃脱。从此汉朝开启了对匈奴的和亲之策,即将汉家女(公主或宗室、宫女等)嫁给匈奴单于,以示亲好。如此,换来短暂的和平,以发展国力。

汉宣帝时,匈奴发生内乱,力量削弱,汉朝扶持亲汉的呼韩邪单于统一了匈奴各部,边境稳定。在此基础上,王昭君的和亲无疑促进了汉匈关系的进一步稳定发展,带来了长达几十年的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和平的局面。同时,她的和亲出塞,也带去了汉族先进的生产技艺及文化器物,促进了汉匈之间的文化交流。

王昭君逝世后,为了纪念她,许多地方都建有她的陵墓,一般认为,位于今天呼和浩特郊区大黑河南岸的青冢,可能是她的安葬之处。惊梦

正月的汉宫里,葌(jiān,一种茅草)席的一角泛起了清亮,室内有了黯淡的光线,四围花椒的香气也散发出来。多么熟悉的香气,还是婕妤身体里透出来的那个味道。入冬之前,婕妤将葌席送给了昭君——这是用吴地的葌草编织的暖席,躺在上面,可以找到南郡家乡的感觉——这一束席子仿佛被漆过,细软香柔,就像婕妤舞蹈时展露的肢体。婕妤被逼自缢的那一夜,风刮得猛烈,就像有千万条绞索在复道上空飞舞。更多的哭声从未央宫北面的暴室传来,失眠的宫人们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昭君知道自己坠入了一个冰封的时空,花儿昨天还在笑,今夜就被摧折,尤为悲哀的是不知花儿为何笑,更不知因何获罪。晨昏交替,春秋移易,星辰漫天,恒无变化,铜镜内的容颜却经久多变。

待诏啊待诏,未来将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昭君很快梦到了洪水。

好像是江水,又好像是沔(miǎn)水,又像是香溪,大水如此透亮、清凉,从高处带着她迅疾跌落。两岸崖壁一块一块地崩塌,好多翠绿的竹子掉入水中,尖尖的叶子朝天耸立,变成无数只祭拜祈求的手掌。她远远地看见了父亲。父亲穿戴整齐,站在人群中间向她挥手;这一瞬间她仿佛坐在船上。船剧烈摇晃,她紧紧靠着桅杆。母亲却一直未出现。她感到口渴,俯下身子去捞水喝,面前却浮现出一个大大的月亮。月亮映在水面的波纹被推远,犹如巨大的漩涡一样将她吸了进去。她眼前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感觉自己旋转不停,又像在鱼儿的队列中缓缓散开。她张开眼睛,发现置身于一个硕大的葫芦中,身边有男子的气息。然而仅仅是气息罢了,葫芦空里流光,一个人被抛上抛下,如同被顽皮孩子摇响的种子。

她听到一种声音,应该是祖母的喘息。祖母说:“蒹葭茅草,秋鱼牡鹿,都是上天的意旨啊,一辈一辈都是这样。”声音又变成母亲:“君儿啊,转眼你快到十八岁了,怎能还不生育?”她想拥抱母亲。她的脸颊上似乎有泪。葫芦又变成旋风,她的脚下是重重楼阁,连绵无尽。黑暗中有一只大手伸出,猛地攥紧了她的腰……未来将是怎样的一幅场景?昭君很快梦到了洪水。

冥冥中仿佛看见婕妤在舞蹈。婕妤说:“昭君,来为我弹琵琶。”她手持琵琶,抬头却找不见婕妤的身影。左顾右盼中,琵琶在手心里变成了两个大碗,盛满了饭。她说:“父亲,母亲,君儿就要离开了,亲手做饭也只有这一次了……”她端着碗,倚靠着门扉,眼前空无一人。这时,有人问她:“你是叫君儿吗?”她便看到自己又回到了船上,身侧依旧是桅杆。问话的人是她认识的一位小吏,与父亲有私交。他在木板上写着字,一边又说:“昭君,昭君,你难道没有名吗?南郡遍地都是君,这君那君的,皇上哪里记得过来,又哪里分得清楚?”她记得自己反驳他:“南郡楚地,世人都敬云中君、高阳君,昭君生来所予小字又岂是为他人所备?”

她看到他惊异的样子,她知道这只船还未开始北上。雄阔的楚天从遥远的地方一直铺压过来,闪烁着五彩颜色。她掩口笑那个人,他一边嘟囔着小丫头伶牙俐齿,入宫肯定少不了受罪,一边濡着毛笔,琢磨着给她起个名。他说:“正好我看见了桅杆,你就叫樯吧。”她摇着头。“亏你能想出来,我一个女孩儿叫个桅杆!不如,改了一边儿,就叫嫱好了。”现在他开始摇头了:“这个我不敢写,这种僭越的事儿岂能做?”她嘻嘻笑着讲:“这你就不晓得了,宋玉当年写《神女赋》,里面就有‘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的句子,神女之美以之相喻稍嫌勉强,我等用之恰如其分……”

昭君笑着醒来,很快眉头重新蹙紧。室内明显地亮了,外面有了洒扫的响动。这个梦已经三四年了,掖庭一如初来。她有些奇怪,为何再不能梦见母亲的脸?即使是静想,也愈来愈艰难——她和他们轻易就被宫墙隐去了,所有的亲人都已远离,就像落入两个不同的世界,过着迥异的生活,彼此遗忘,直至血冷。故乡的此刻,江水初涨,叶子又要绿了,而长安是什么样子,只是宫墙的样子。

那么,皇帝是什么样子?

昭君的梦中也没有出现过皇帝。她的梦依然停留在故乡的风物中,每一场梦境都辽广无垠,不忍醒来。

接着,她梦到了圮毁不堪的楚王台,就在洪水拱着的最高处;有一阵子她认为梦到的是神女峰。她甚至梦到远古的黄帝,气势汹汹地驱赶他的儿子昌意到蜀地放羊。然后,昌意娶了一位女子,生下了高阳。洪水冲走了高阳,水中猪婆龙驮着他飞掠峨眉大山、瞿塘高峡,来到楚地。她梦到猪婆龙给高阳喂鹿奶,一瞬间她觉得是自己在抱着孩子哺乳,羞怯怯的,斜拿着饮酒用的耳杯,看不见他的脸。她把着孩子的手教他写字,又像是父亲在教自己——“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宫里没有木兰,也见不到秋菊。这里的菊花小小的,贴着地生长,没有那种凤凰尾巴似的花瓣。她无聊的时候会采摘一些,浸在水中,看花绿慢慢溢出。当一些小虫子的尸体也浮出来,她便不复采摘。

她梦到孩子远远地站着,投下巨大的影子。那影子又像一个硕大的足印,她听说,踩上去就会怀孕。孩子非常强壮,英武无敌,消灭了无数的狼虫虎豹。她梦到背井离乡的山鬼彻夜痛哭。后来,她目送孩子腾空而起,骑着白马在天空飞跃,成群的匈奴人如同草一般倒伏不起……

匈奴!昭君迷迷糊糊醒转,突然想到婕妤时常提起的匈奴。这样漫长的黎明,笼罩着长安,笼罩着故土,也笼罩着匈奴。他们也是女娲娘娘所造,他们的天也是五彩石所补。昭君的手探向胸口,那里挂着一块五彩玉玦,是离开家乡时母亲给她的。她轻叹一声。就像人的命运,上天给匈奴以肥美水草,给大汉则是高墙华城。草尽了枯了,他便来烧你高墙,抢你华城。婕妤不就是这高墙华城的缩影吗?皇帝一旦有了厌恶之心,后果哪堪想象啊!

在昭君的心里,婕妤的确是一个完美之人,善良、热情、温柔,话语不多,从不拨弄是非。婕妤有一个心愿,只是没有机会实现。昭君回忆婕妤给自己讲起冯嫽的事迹,脸上泛着异样的神采——高祖白登之辱后,和亲就成了大汉的一种外交手段。记不清嫁出去多少公主,也记不清随公主出去了多少妙龄宫人,只记住一个人,那就是解忧公主的侍女冯嫽。一位奇女子啊,曾经手执汉使之节巡慰安抚西域诸国,解决了很多令皇帝棘手的问题。随年老的解忧公主归汉后,乌孙生乱,冯嫽自请出使,又一次进入西域,游说各方,消弭干戈,为汉室增添荣耀。昭君记得婕妤感慨万分道:“女子做到冯嫽这样,此生足矣!”

昭君多次想让婕妤入梦。她为婕妤感到遗憾。

早晨的凉意阵阵袭来,隐约有鼓乐声响起。昭君渴望再度沉入梦境,她如此迫切地想与婕妤在梦中再会。然而室门被猛地推开了,冷风即刻灌注了她的头发。“捷报捷报!”一个小宫女探头大喊:“前方斩了郅支单于!”

昭君一时觉得恍惚。郅支单于?匈奴?刚梦见匈奴之事,便来了匈奴的消息。斩了单于,是不是就不再与匈奴交战了呢?

庭中传来洪亮男音:“上有诏,将郅支单于首级悬于槁街蛮夷邸间。敬告祖先,赦天下。”

昭君一边起身,一边想着:看来真的是大事。把单于的头颅挂在外邦驻长安的馆舍前,不管是彰显武功,还是作为警示,反正都血淋淋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也无心认真梳洗,对镜看看,便出门而去。

沿着最早被称作永巷的通道,尽头张挂着几方木板。右边第一方是皇帝的诏书:“匈奴郅支单于背弃礼义,杀了朕的使者、吏士,先前之所以不征讨,是考虑到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所以隐忍未动。如今甘延寿、陈汤两位将军趁匈奴内乱之机,发兵征讨,有赖于天地宗庙灵佑,诛杀了郅支单于,取其首级,除了朕的祸患,立下了大功。”

接着,昭君渐渐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由,并第一次看到呼韩邪单于这个名字。在她看来,起因就是匈奴内乱,呼韩邪单于内附大汉称臣,郅支单于不满大汉拥立呼韩邪单于,为扩大领地,破乌孙,吞并乌揭、坚昆、丁令等国,并杀掉汉使,怒杀康居王之女及贵人、百姓数百人,背弃礼义,成为大汉的大患。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遂发兵讨伐,经过艰辛的战斗,大败郅支单于,斩杀单于、阏氏、太子等人,俘获千余人。

第二块木板上画着一幅地图,大致是郅支单于所在地的山川地形。昭君闻所未闻。她发觉匈奴之地竟然如此之大,而西域领土更是辽广无比。她盯着地图上长安那一个小点,神情黯然:自己一生就深埋在这个点下。

最末的木板上是一个人的画像。这是一个男子,一眼看去绝非汉人。昭君细看下方的字样,原来这位就是呼韩邪单于。他的头上是一顶兽皮帽子,兽毛板结。他的眼睛细小狭长,却闪着光亮。他的鼻子略扁,鼻廓很宽。嘴唇颇厚,夹在密密的胡须中。昭君退后一步观望,觉得这倒是一个相貌堂堂的首领。她注意到画像一角有几个小字:臣延寿。想必是画师的名字。她觉得于画像而言,“延寿”之词倒是一个好兆头。请辞

又是正月。昭君并不知道,这一年皇帝会改元竟宁,而这竟然与自己有关。

这一天早晨,掖庭宫发生小小的骚动,原因是:匈奴呼韩邪单于向汉室请求和亲,愿作大汉的女婿。皇帝将此事交办掖庭。

空中云彩压得很低,泛着乌漆的光。地面铺着薄薄一层雪。昭君看到掖庭令带着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往蕙草殿那边行去,身后拖曳出一长串青色足印。陆续有哭泣的声音从檐壁间传来,那些细细的风通过推动墙基与地砖夹缝里的新雪向前移动而留下形迹。

昭君坐在这里已经很久,多亏了婕妤当年帮她缝制的暖絮护膝。这种原本在军中使用的防护用具,由婕妤改造后,柔软灵便,丝毫没有臃肿之感。婕妤姓什么,昭君从未问起。在并不密切的见面中,多数是偶遇。昭君觉得二人长相相近,好像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亲近,婕妤像姊姊,又像远方的母亲。若是婕妤还在,就可以听听她的想法了。昭君想。

昭君看到的那个中年男子正是画师毛延寿。随着掖庭令,他见到了几位被选荐的宫女,准备为她们画像,以供皇帝选定。画师行色匆匆,经过昭君时稍稍行礼致意。昭君随后站起身来。“可以问画师一句话吗?”

男子致意时,昭君瞥见他腋下夹着的一叠木板。她立刻想起两年前曾经看到过的画像。“待诏可问。”男子表现出恭敬的样子。“哦,画师是在为和亲一事辛苦吗?”

男子不禁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位女子,心中略略有些惊诧:真是相貌不俗啊!做画师这些年来,在后宫很少见到这般仪容标致的人,尤其是脸的轮廓,堪比神女。眼睛,她的眼睛——大且深,而又透彻。

男子意识到有些失礼。“回待诏,正是这样。”

昭君的脑海中浮现出呼韩邪单于的画像,还有那几个小字。她念了出来。“延寿。”“正是在下。”毛延寿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女子竟然知道自己。“画师可知那位呼韩邪单于的来历?”

毛延寿有些肃然,后宫会有人关心匈奴单于,这是他想不到的。昭君见他迟疑的样子,想要说罢了,却又抿住嘴。“待诏既然有兴趣,延寿便约略讲一讲。匈奴五单于的事情,待诏可了解?”

昭君从毛延寿这里听到了复杂又混乱的一番内情:“自从有了匈奴,冒顿、老上、军臣三代单于时期最为鼎盛。后来匈奴与大汉以及周边诸国时有争战,内部纷争也越来越激烈。加上近几十年来匈奴境内天灾不断,大雪暴杀人畜,疫病横行,可以说天亦绝之。二十多年前,匈奴五支势力崛起,争夺单于之位,其中便有呼韩邪。呼韩邪原本是应该继位的,却不得立。混战一段时期后,呼韩邪占据上风。后来又有两支势力加入,被大汉斩首的郅支单于便在其中。郅支与呼韩邪本是兄弟,郅支为兄。呼韩邪继位单于后,郅支为左贤王。然而郅支很快自立为单于,引兵击败呼韩邪,入主单于王庭。呼韩邪一支被迫移往匈奴南部,靠近大汉。二十年前,他表示归顺我朝,并送儿子右贤王入侍大汉为人质。由此,郅支和呼韩邪暂时互守平衡,匈奴分化南北。”

昭君若有所思:难怪他请求和亲呢。

毛延寿想了想,又说道:“如今郅支被灭,呼韩邪有齿寒之感,提出和亲或有自保之心。”“画师,莫非说呼韩邪担心大汉就此灭了匈奴?”“记得五单于争立时,朝中有大臣提出,趁匈奴内乱派兵灭之。先帝却听从老臣萧望之的建议,遣使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以德服之,对呼韩邪以礼相待,帮助他稳固权力。虽然时过境迁,呼韩邪倒也不会不记得。”毛延寿说。

好一个“辅其微弱,救其灾患”,昭君忍不住心里反复品味。

毛延寿见女子痴呆呆的样子,于是行礼致意,退身而去。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哭泣声和风声交织,更漏响得极快,葌席的暖意让昭君昏昏欲睡,脑中的思绪却不停地奔涌。辅其微弱,救其灾患——昭君喃喃自语——她想起毛延寿提到的匈奴雪灾,虽然无法想象一场雪灾是如何之大,牛羊的大面积倒毙又是怎样一个场景,但她见过死亡。幼年时遭遇的洪水是她挥之不去的记忆,大水带走了童年的玩伴,捞上来的是他们残缺不堪的尸体。还有婕妤。恍惚间,她似乎梦见了婕妤对她说:“你不是想做冯嫽那样的女子吗?是时候了。你能帮助他安抚他的百姓,匈奴的繁荣安定不就是大汉的光耀吗?”

昭君一下子醒过来。她试着回想曾经看到的画像上的那张脸,那一双细小狭长的眼睛。这是个虚弱的男人吗?是因为匈奴弱他才弱的吗?还是……示弱?那么,如果是示弱,他为什么要示弱呢?她想起他头上的帽子,那是兽皮做的,什么样的人会顶着兽皮?她又想起家乡那个扮作白虎的神巫,全身披满了兽皮——他会是神眷之人么?很快,她便梦见了白虎,和小时候熟悉的神巫一模一样。白虎载着她跃上云端,她像山鬼那样斜骑着,衣袂飘飘。洪水在脚下温顺如小蛇,而大山一座一座地闪向黑暗深处。她从未见过这般辽广的土地,很多孩子像牛羊那样奔跑,白虎俯下身子来到他们中间,她甚至能看清那一张张欢笑着的脸。

她被冻醒了。她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何时伸出了被子。

请辞。

这个念头一浮现,昭君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请辞?自己要求嫁给呼韩邪?她觉出了两颊的滚烫。为什么不呢?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吧,你不是向往冯嫽的生活吗?那就做决定吧。

匈奴,长安,南郡。南郡,长安,匈奴。她在心里反复默念。就像大雁,南方的大雁总要有北归的时候,那么,自己就做大雁行列里的一只吧……

昭君坐起来,仔细穿好衣服,清洗了面庞,长久地盯着铜镜。

雁灯亮了。这是一只很小的灯,并非那种长颈高腹背上有盖子的雁灯,它是驻足之雁,也是徘徊之雁,在葌席表面投下去留无定的影子。昭君找出一块绢帛,此刻发着暗黄的微光。她取下一管笔,不住地濡墨。

时近正午时,这块绢帛带着蚕头燕尾落在掖庭令的案几上:“臣妾得天恩宠,幸入掖庭。闻陛下欲择选宫人外嫁匈奴,愿自荐求行,以报君德。请陛下恩准。”

画师毛延寿没有想到短短数日,自己竟会与这位名叫嫱的女子见第二面。闻知王嫱主动请辞,要外嫁匈奴,他异常吃惊。当掖庭令安排他为王嫱画像备选时,他怀有一种深深的莫名的痛楚。翻遍千方木板,丢弃了无数块椒木,毛延寿最后挑了一块桐木。

他见到昭君时,正在准备画材,昭君开口道:“有劳画师了。”

毛延寿停了下来,说:“待诏……既然待诏请辞,这里一边画着,一边与待诏讲讲匈奴,如何?”昭君找出一块绢帛,取下一管笔,不住地濡墨。“画师请讲。”昭君款然行礼。

毛延寿微微叹了一口气。“待诏怎会有请辞的想法?……还是说匈奴吧。匈奴历史可追溯至黄帝时代,商朝时才迁居北方。他们以游牧为业,随水草畜牧而迁徙,主要养马、牛、羊等。他们那里见不到城郭,也见不到耕地和耕田之民。没有文字,不能书写,仅靠口头语言来沟通交流。培养孩子从小就骑羊,用弓箭射鸟、鼠,大一点儿便射狐狸、野兔之类。人人体魄强健,军队尽为甲骑。依照匈奴的习俗,平时游牧,射猎禽兽,遇到天灾草枯,便来攻掠我朝,烧杀抢夺,久久为患。这就是他们的天性,只懂得逐利,而不知礼义。没有米粟,以吃肉为生。自君王以下都吃畜肉,以兽皮畜革为衣。壮年人吃最好的肉,剩下的才让衰老者吃。所以匈奴以壮健为贵,而以老弱为贱。”

昭君轻轻哦了一声。“待诏必须考虑的是这一点,”毛延寿看着她,郑重说道:“匈奴有个习俗恐怕待诏不知,倘若父亲死了……就是说,假如有一日是这样的情况,儿子可娶其后母。倘若兄弟死了,其他兄弟可娶其妻。”

昭君张大了口。

毛延寿开始专注地画像,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

昭君感到匪夷所思。真是这样吗?那不就是乱伦,和牲畜有何区别呢?他,他的妻子里,也会有他父亲的妻子么?“待诏……怎会有请辞的想法?”毛延寿一边勾画着她的鬓发,一边缓缓道:“待诏有所不知,我也不是汉人。”

昭君似乎没明白过来。“哦,画师,你……是匈奴人?”“匈奴人善于养马,元狩之后,长安城里出现了很多养马的匈奴人,不过我不是。我祖上是月氏人。”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想来,也是一个遥远的国度吧。昭君忍不住问:“那么,画师如何来到了这里?”

毛延寿露出一丝苦笑。“待诏有所不知,月氏已经变了。一百多年前,匈奴老上单于时,就把月氏国给灭了,月氏王被杀,头骨被做成酒器饮酒。十几年前,呼韩邪在诺水东山与汉将韩昌、张猛盟誓,杀白马饮血酒,用的便是月氏王的头骨。”

这几句话说得昭君毛骨悚然。她挪了挪身子,勉强笑着说:“画师在吓我。”

毛延寿停住笔说:“待诏日后便会知道。”

昭君脸上闪过奇怪的神色。“待诏听说过大夏国吗?先祖之国后来西迁,打败了大夏,占据了此地。武帝时曾派张骞出使,意图联合月氏以抗匈奴。可惜,正如人遇一场大病之后,雄风不再了……待诏想知道我是如何来到长安的?月氏国分崩离析后,留下来的一支便和羌人杂居。我出生在张掖,年少时随族人流落到康居国。郅支单于强盛的时候,康居王出于自保,便将女儿嫁给郅支做妻子……”

昭君一下子想到前年传来斩杀郅支的捷报时,自己了解的那段历史。她用颤抖的声音道:“莫非,莫非郅支所杀的康居王女……便是他的妻子?”

毛延寿颇有深意地看着她说:“正是他的妻子。数百人被杀,丢到都赖水中,河水为之变色,狭处为之壅塞,此后长夜,鸟兽不复食鱼,旷野永闻啼号……”

他顿了顿道:“我便是那个时候逃离的。后来甘延寿、陈汤二位将军斩了郅支,我便改名为延寿。”

昭君眉头蹙紧,站了起来。“待诏乃宫中深藏的宝珠……怎会有请辞的想法?”毛延寿又说。

时间仿佛觉察了人心,太阳早早降落并从高墙顶端退下。浓云连缀起来,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张开了长安城的夜幕。送走画师后,昭君内心颇不宁静。她吃了几口枣糒(bèi),若有所思地吮着手指,寂寂沉坐。

毛延寿的一番话不时在她耳边回响,她觉出了内心的混乱。是啊,怎会有请辞的想法?这个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郅支是呼韩邪的兄长,残忍如斯,固然说五指不求齐,但看来匈奴的确是一处滋生杀戮的土壤。没有文字,不铭历史,何来律法遵从,何来道德遵从?呼韩邪也是经年杀伐,拿死人头骨来饮酒,生死于他们而言似乎毫不重要。食肉寝皮,妻人之妻,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世界?

室外传来脚步声,仿佛落叶扫过,一个苍老的嗓音在费力咳嗽。这个老宫女使得掖庭的夜晚真实起来。

昭君苦苦冥想一百年来众多和亲者的命运,她无从得知。每个人的去向不一,时光交错,像极了一盘棋局。黑暗隐去了所有离乡者的面目,仿佛咳嗽,在瞬间归于宁静。命运带我来到长安,命运安排我在深宫独守,命运让我虚度韶华,只为了等待一次机遇。现在,这算不算机遇?被皇帝选中,被皇帝选中并宠信,被皇帝宠信并生下皇子,生下皇子成为皇后……宫殿变了,周遭的所见都会变,但命运真的变了吗?那样的李夫人,那样的钩弋夫人,还有被毒杀的恭哀皇后,数不尽、看不清的善恶纠缠,汉宫与匈奴又有何分别?……这一次,我来为自己选择,我选择远嫁他乡,我选择自己要嫁的人,我选择自身的命运。至于未来,就听任命运安排,成碎骨便成碎骨,成冤魂便成冤魂。如果命运垂怜我,我自当做冯嫽,尽一己之力去改变,改变那片荒蛮之地。那么,呼韩邪,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昭君将自己团抱在葌席中央。炉中火星一闪一闪,木炭散发出好闻的味道,屋外偶尔响起鸟喙在树干上的剥啄声。她的头枕在膝上,想起在家乡看过的一种古老文字,样子像鸟虫在盘绕飞舞,十分美好。文字,她想,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教会他们读书写字,知书达理后人就会变化。孩子不同了,一切都会随之不同,包括你——呼韩邪。

寒月投下的阴影在地面画出最为忧郁的阁楼一角。眼前木板上的美人微微含笑,顾盼生媚,却有几分坚忍。毛延寿久久地凝视着,愈觉得此人有种罕见的美。固执、果敢,悲喜不形于色,善于掩藏内心的弱处,重要的是:大胆。可以说,她具备了一个皇后应有的品质和能力。夜晚的空室飘散着淡淡的香气,这是画师喜欢桐木的原因。人们都拿它来斫琴,却不知道最为适宜的是画像——嗯,只有桐木适合画凤凰。“待诏……怎会有请辞的想法?”“画师画过的宫人应该有不少了吧?长安有数不清的宫人,我自南郡来到这里,所见并不能超过家乡数里,宫墙远远比不上家乡的大山,却像深井一样让人窒息,能够熟悉并记住的面孔并无几个。画师又曾记得哪个?我用的铜镜不是新造的,背钮圆润光滑,必须要系一条绳索。有时候,我好像能从里面看到别人的脸,一张又一张,娇美、哀怨、模糊不清……画师,铜镜也在作画呢。在我的家乡,香溪河清亮清亮的,人们都去那儿映出自己的脸,可是没有哪张脸像铜镜里的那样……”

这是大汉的宝贝啊!不,绝不。毛延寿紧咬牙关。明珠岂能暗投,绝不能让匈奴夺走!

他摸起画笔,面对画像思索良久。他反复转动着笔杆,用颤抖的手坚决地在画中人的嘴角一侧,点下了一颗黑痣。光明

皇帝刘奭(shì)的额头微微发烫。这个冬日,除非登上高阁远眺,很少能晒着太阳,他的时光总伴着大殿上流动着的烛火。呼韩邪的来朝令他打起了精神,和亲的请求在他的深思熟虑下也被允准。自从郅支这一方势力消灭之后,汉匈关系的走向一直是他的心结。两年时间并不算长,呼韩邪的势力在匈奴的恢复之快,一度令他惊诧。高祖以降,与匈奴长达一百六十多年的征伐纠缠,始终让他无法建立信心。匈奴内部五单于之乱发展到七单于混战,其间大汉主要采取观望态度。在大汉愈来愈强大的今天,谁夺取匈奴的王权,决定着今后一段时期的应对之策。郅支有相当强的军事才干,但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杀之不惜。而呼韩邪对大汉的恭敬,是否出于韬光养晦的考虑?

头疼。刘奭的颈部一阵阵抽搐,脸上沁出冷汗。去年秋天壬申日发生的那次日蚀,近来常常令他萦怀。虽然臣子们做了解释,他觉得那都是虚言,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梦中他曾见过几次日蚀的还原,最难忘的一次,黑暗几乎将他全部遮蔽,伴随着剧烈的烧灼感,异常真实。那一次,日蚀后的太阳宛如鸡蛋,在他的注视下渐行渐远,最后成为一个黑点。黑点并不使他恐惧,在太阳远去的过程中,他觉着自己也被裹挟着远去。那是一个半明半晦的通道,最深处的黑点仿佛飞箭之首,以惊人的速度消逝。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向外抽出散开,他的视野也随之变得黄白斑斓。最后,傅昭仪为他擦拭宿汗,弄醒了他。

刘奭将一只手伸向不远处的几案,上面放着他看了很多遍的呼韩邪上书:“臣常愿谒见天子,只因郅支牵制西方,恐其与乌孙联合共同袭击臣下,所以未能如愿。今郅支已伏诛,愿入朝拜见。”

常愿谒见。刘奭品味着这四个字。甘露三年(前51),那是他第一次来吧,先帝派车骑都尉韩昌远道迎接,途中经过的七郡均安排了两千名骑士充当仪仗和护卫,礼节规格高于诸侯王。拜见先帝时,先帝准他称臣,并颁给他黄金玺和印绶,赠予很多礼品,其中有华丽的冠带衣裳、装饰着美玉的宝剑、黄金、铜钱、衣被、各种丝织品及绵絮,等等。他在长安待了一个多月,让他回匈奴,他请求留居光禄塞下,如有紧急情况,则可保卫大汉的受降城。如此看来,这个呼韩邪不一般。先帝派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率领一万六千骑兵,将他护送出朔方鸡鹿塞。不仅如此,先帝还诏令董忠等驻军塞外,“助诛不服”,并先后调拨谷米和干粮几万斛援助他。第二年,呼韩邪遣使朝献,先帝对之礼遇有加。又过了一年,呼韩邪第二次入朝,先帝盛情相待,又赠送了许多礼品。朕初登基时,呼韩邪就上书说匈奴缺粮,又拨去粮米二万斛援助他。这一次入朝,就是第三次了。

常愿谒见,这次还说要给汉室作女婿。刘奭反复回想着。此次郅支被灭,呼韩邪也统一了匈奴各部,他既已臣服于汉,又进一步提出和亲请求,想来也是为稳固汉匈关系。如此也好,兵戎消弭,边境可获长久安宁,于百姓于社稷,有百利而无一害。

急促却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掖庭送来了五位宫女的画像,恭请皇帝选定。这时刘奭感到身心俱疲,他想歇息。即便如此,他还是命人将画像呈上来。当左右将画板依次排开,五幅浓淡相宜的美人像浮现眼前,他的脑袋却轰鸣起来,突然一阵眩晕。

刘奭似乎看到了自己不忍回忆的那一幕。

当年,刘奭还是太子时,最宠爱的姬妾司马良娣病死。刘奭忘不了她在临终前对自己的哭诉:“妾不是死于天命,而是那些娣妾良人无法像我一样获得太子的宠爱,纷纷诅咒我令我致死。”这令他对那些姬妾心生怨恨厌恶,从此不再亲近她们。

后来宣帝知道了这件事,就让皇后从后宫挑选一些宫女,让太子择选。当年,皇后为他挑选的也是五位宫女。刘奭虽然厌倦,但圣意不可违——他随手指了一指,便指中了王政君,便是当今皇后。

这一次,刘奭又轻轻抬手一指。

掖庭令躬身上前,将指定的那块画板呈上。刘奭揉了揉双眼,看到了画像嘴角的那颗黑点。他立刻怔住:这不是梦里出现的日蚀吗?

刘奭浑身颤抖着站起来:“拿走,快拿走!”“皇上,是她吗?”“是她,就是她,快给朕拿走!”

或许这就是天命。昭君在离开掖庭迁往别宫的路上沉思着。上天看到我的现状,又看到我的准备,给了我这次机缘。还有,这也是婕妤的庇佑。

细碎的马蹄敲醒了被细雪覆盖着的黄昏。昭君第一次见到身高、毛色几乎一致的四匹健马,这便是大宛马么?多么轻巧华丽的步伐,像香溪的小浪摇摆着小舟,就这样带着绚丽的彩光穿透了宫墙厚积多年的灰暗。她舒畅地仰起头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看着那股白气在半空缭绕,如烟般飘去,成为一朵隐去面目的云。头顶的伞盖将今日最后的阴影投下,白雪被车轮碾过的辙痕上渗出微微泛蓝的锈色,也让她眯起来的眼睛感到舒适。她的脸颊触到了伞杠,青铜的凉意立刻传遍全身。她侧过身来,看到杠箍竟然是竹节形状。她惊喜地叫出来。旁边的女官不明究竟,投来诧异的一瞥。啊,多少年没有见到过竹子了!她抚摸着杠箍,神思不知所往。向晚的风忽然变得强劲,安车转过夹角,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路上,视野宽广起来,一些雄伟的建筑银光闪闪地出现在眼前。“公主似乎没有看见过长乐宫吧?”女官讨好地问道。“长乐宫?这里原来便是长乐宫啊!长乐未央,好高大啊!”“这一路上的宫墙里还藏着未央宫、桂宫、明光宫、北宫、长信宫,好多呢。”“哦,真是壮观。如果不出来,我还以为长安城只是掖庭那么大呢。”“公主说笑。这才仅仅是宫城的一部分,长安城还在宫城之外,外面更有山一样绵延的许多宫殿。还有阔大的上林苑和昆明池,那可是游春的好去处。”“长安……真是繁华。”“公主不知,莫说这么多宫,宫里还有殿。就拿未央宫来说,里面有猗兰殿、承明殿、清凉殿、宣室殿、温室殿、金华殿、玉堂殿、白虎殿、麒麟殿……啊呀,还有许多,说也说不尽。”

女官一口气讲了如此多的宫殿,昭君听说过的却没有几个。也难怪,宫门之内,深如大海,这么多殿,想必皇帝也不能一一巡遍。那么多宫人,又怎么可能都见一遍?

昭君自嘲地笑笑,然后凝神望着远天将要坠下的太阳。

公主?昭君记得女官一直称呼自己为公主。不过,她很快便想明白了。

离开长安的时日尚且不知,而皇帝最终召见的日子也未确定,在一种并不平静的心绪中,昭君开始接受各种训练。有人教她郊祀歌,有人教她佾(yì)舞,还有教她律历、天文、地理等的,并找来一个匈奴贵族女子教她匈奴的日常用语,给她介绍呼韩邪单于家族。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到了晚上,她的饮食中增加了肉食和酒。肉食以羊肉为主,基本都是大块,带着肋条或胫骨,配有枸酱和豆酱。昭君觉得羊肉是一种美味。到后来,她甚至可以吃下去半只小羊腿。至于酒,她不知道自己有天生的好酒量,只是觉得要寻找适口的那一种。有几天里,她习惯了晚餐吃半只羊腿,喝三耳杯清酒,再加上半块胡饼。夜晚她会过得很舒适,身体暖意沛然,而且什么梦都没有。

昭君要求见史官。她请求史官给她一些简牍,被委婉拒绝了。不过,史官给她讲了李广、卫青和霍去病,讲了汉匈漠南之战、河西之战和漠北大决战,讲了苏武和李陵,讲了世代与单于联姻的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三大匈奴贵族,甚至讲到东周列国时赵国李牧一举歼灭匈奴十万骑的史事。不知怎么,昭君想让他讲讲皇帝——史官则立即告退了。

辞都别国的日子终于定下来,皇帝要设群臣宴款待呼韩邪单于,同时召见王昭君,并为他们送行。昭君暗暗渴望的这一天即将来临,她要亲眼看看未来的夫君,还要看看皇帝的脸。

她心下暗想:我不是一个被遗忘、被冷落、被抛弃的人,我也没有错过任何机遇,我的命运指引我坚守到今天,我必须修饰出最美的样子。我是大汉的公主,我有大国的气度,我要让我的明艳照亮长安,照彻万里疆域——我要让他知道:你得到的是旷世之宝。

吉日。雪霁。

未央宫。宣德殿。

光线从檐柱间和帷幔下斜斜射入,屏风后的案几从大殿入口一直排伸至殿内,那些杯盘卮魁尊壶整齐地摆放在案几上。

当诸位臣子依次站席跪拜行礼后,皇帝刘奭被众内侍拥入大幄。然后,呼韩邪单于近陛行礼。在皇帝的示意下,大家纷纷跪坐而落。

呼韩邪今天修整了胡须,显得精神焕发,看上去与四十出头的刘奭相比也差不了几岁。他戴了一顶全新的貂皮帽子,穿着全新的短皮上衣和紧口皮裤,足蹬络鞮。尤为醒目的是腹下腰间一枚宽大无比的带扣,金光四射,隐约凸显着猛兽的轮廓。他坐好后整理了一番袖口,然后摘下帽子,环视四周,与相识的大臣颔首示意。

傅昭仪到来的时候,昭君正在作见君的准备。经过一番思虑,她决定将发髻编成楚式结,就像《楚辞》里说的“激楚之结,独秀先些”。不过,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结,也不知该如何去编。思来想去,她回忆起数日前乘坐的安车车衡上立着的那只鸾雀,不禁眼前一亮。在宫人的帮助下,鸾雀在她头顶复苏,朝着天空画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只是玉簪、金钗反复试过,没有哪一种相宜,这时,傅昭仪到了。“你知道吗?昭君,我曾偷窥过你。”

傅昭仪将一只手搭在昭君腕上。“我听说有这样一个主动请辞远嫁匈奴的女子,怎能不看一眼?那一天,你在学说匈奴语,我隔着门悄悄地看了你很久。唉,回去的路上,我哭得跟泪人似的,也不怕你笑话。”

傅昭仪的眼圈红了。

昭君有些无措,她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贵妇。见她第一眼,昭君就对她怀有好感——她有一张娃娃脸,不涉人事的感觉,尽管她要比自己年长得多。“咱们喝一点儿清酒吧。”说出这句话后,昭君也吓了一跳。

傅昭仪莞尔一笑。“那可真是好,就喝一杯好了。”

两只耳杯一倾即空,在黑亮的漆边各自留下一抹胭脂。“昭君,非常美妙的发式!”傅昭仪轻轻抚摸着昭君的结髻,想了想,从自己头上拔下垂珠步摇,为她插上。“昭君,这件步摇的玳瑁光芒恰好衬托你头发的青色。”

昭君没有说话,行礼拜谢。“昭君,我这次来是给你送面衣的。大漠沙尘飞扬,戴上面衣可以遮护眼耳口鼻。这件紫纱地面衣有两层,外面一层金线绣了花,好看;里面的细密柔软,也透气舒坦。”“哦,还有,”傅昭仪转过身子,招手命门口的一个女孩过来,“她叫怜波,广汉郡人,跟了我很长时间,懂得不少,识字。漫漫长路,今后的日子就让她代我陪着你吧!”

一群寒鸦在宫殿上回旋。在它们的俯视下,这一片大地车辙交乱,足痕遍布,融雪成泥。远处尚且洁白的深巷里驶出一辆安车,四匹马稳稳地行走。大地如此静默,四围的宫殿仿佛还未从冷夜寂梦中醒来,小小的安车成了最灵动的所在。马匹在宣德殿前停驻时,寒鸦们纷纷落上檐脊。它们看到从宫殿的某个夹角跑出一个影子,影子和车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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