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歌唱(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李秋沅

出版社：现代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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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歌唱试读：

天使的歌唱

妈妈说我是天上的天使，落到人间时不小心迷了路，把自己弄丢了。于是我的心永远长不大了，我永远是一个孩子。

他们叫我傻瓜。

我哼着歌，笑着向他们走去。他们哄地笑了起来。我也高兴了，哼得更响了，笑得眯起了眼。我抬起头，为的是哼得更清楚一点。可他们笑得更响了：“傻瓜，傻瓜，傻瓜！”

他们那么高兴，我哼着歌，伸开手，向他们冲了过去。

他们哗地散开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啪的一声,我的脑门生疼，一个泥块滑落下来，噗地落在我的身旁。我侧过身，慢慢蹲下，捡起那泥块，停止了歌唱：“嗯，给……给……”我递给了离我最近的孩子。

啪，我的脸上又是一块泥。我看着他，笑不出来了。

泥土从背后、从头上噼里啪啦地向我飞来。我蹲了下来，抱住头，呜呜地哭了。他们哄笑着跑开了。

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轻轻地拉住我的手。她有一双透亮的眼睛，黑黑的眼瞳里映着呜呜号哭的我。

在街角摆摊的阿东公公把我领回了家。

我又被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了。透过那扇临街的窗，我听见了落雨的声音，也听见了他们在外边的笑声。他们在雨中嬉笑，他们在雨中奔跑……我抬起眼，只看见一扇明净的窗。窗外，雨水密密地下着，一道道地滑过玻璃窗……二

那个有着透亮眼睛的小女孩就住在街后面的楼房里。

她会弹琴。

那天，我就在她家的院子外站着。院子里的大榕树枝霸道地伸出院墙，探到了外面。阳光透过榕树的枝枝丫丫，斑斑点点地落在我的身上。我倚着院墙，抬起头，透过枝叶的缝隙看着阳光。阳光灼痛了我的眼，我低下头，眼前黑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东西。然后，我就听到她弹琴的声音了，那声音在一片黑暗中跳跃着撞入我的耳中，嘀嘀嗒嗒地直落入我的心里，化作美丽的花朵，在我的心中朵朵绽放。

我高兴了，哼唱着在阳光下跳起舞来，转着圈圈，大声哼哼。我听到旁边过路的人在笑我，嘎嘎嘎地笑。我耳中的音乐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乐，我也越转越快。突然，音乐声停了。我如泄了气的皮球，骤然停下，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院墙上。

头上有东西淌了下来，流到了我的眼里。我使劲眨眼睛。太阳光变成了红色的，树变成了红色的，我低头看着我的手，我的手也变成了红色的。我哇哇地号叫起来。

一位美得像从画上走下来的女人趿着软拖鞋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拉着我进了院门，又经过院子里的大榕树，然后，到了里屋。

就在那里，我又一次看到了有着亮晶晶的黑色眼瞳的小女孩。她光着脚坐在琴椅上。她看着我，眼睛里映着我。“小蕊，你看着他，我给他拿药水搽搽。”

她从琴椅上跳了下来，拉住我的手。她手里的那股温热挠着我的手心，我心底痒痒的，呵呵地笑了。她也笑了：“咯咯咯……咯咯咯……”我看见她的眼瞳更亮了，笑声就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

她叫我小哥哥。“小哥哥，不许动。我弹琴给你听，不许动啊。”

她弹着琴。我不动，但我哼哼了起来。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歌声里有外边阳光的味道，有阳光下榕树的清香，还有……还有她眼睛里的笑声。她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我。我停不下来了，我继续唱着。

我唱着，歌声从我的心里欢快地跳了出来。我闭上了眼睛，听见我的歌声飞过屋顶，飞上了天，乘着风的翅膀，快乐地追逐着阳光。三

我又被关在家里了，因为我撞破了头。

我哼着歌，玩着手中的红丝线,把丝线缠在小指上。缠着缠着，我发现小指头红胀了起来。我有点疼了，使劲拽着线，指头胀成了红紫色，我更疼了。

我不唱了，呜呜地叫了起来。

妈妈擦了擦洗衣服的湿手，跑了进来。她把线头从我的手上扯了下来，生气地把它扔了，我号哭起来。丝线又回来了，我低下头，继续玩。

妈妈抚着我的头，看着我，看着看着就哭了，泪珠子嗒嗒滴落在我的手上。“妈……不……”我呜呜地叫着抹去妈妈脸上的眼泪，我也难受起来。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可是她的眼泪凉凉的，直落到了我的心里。

红丝线又缠住了我的手。

屋子里总是凉凉的。我抬眼看着临街的那扇窗。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纷纷扬扬的尘土顺着光柱往上跑。我听见窗外孩子们的笑声，透过窗子跑进了我的心里。

我又跑出去了。四

外面的阳光真好，我嘻嘻地笑着。在街角摆摊的阿东公公向我招了招手。他满脸的皱纹里也藏着阳光。“小家伙，暖和啊！”他对着我笑，阳光就从他的皱纹里跳了出来，跑到了我的脸上。

我哼唱起来。

孩子们都围在公园里的小水池旁。我看见小蕊了。我嗷嗷地叫着向她跑了过去。“小哥哥，快来，我们一起玩！”小蕊脆亮亮的声音嘀嘀嗒嗒地扑进了我的耳里。“哈哈哈，小哥哥，哈哈哈，小哥哥……”其他的孩子哄笑着学小蕊，他们的声音尖利，像那红丝线一样勒得我的耳朵胀疼。

小蕊递给我一颗晶亮的小石子：“小哥哥，我们扔石子，看看谁扔得远。”

石子扑通落入池水，溅起一个水涡涡。

呵呵呵，我笑了。水涡涡懒洋洋地向外漾去，也笑了。

一只白色的蝴蝶落在我的肩上。小蕊大声尖叫。旁边走来一个大孩子，脸上露出得意的酒窝。他一伸手捏住蝴蝶的翅膀。我看蝴蝶的脚踢蹬着，翅膀上的粉扑扑飞扬。

我看见他捏着蝴蝶来回走着，一次次把蝴蝶凑到别的孩子眼前。在他们的惊叫声中，他哈哈地笑了。阳光下，我看见蝴蝶身上的粉扑扑落下，我听得见蝴蝶的尖叫声。

我嗷嗷地叫了起来。“干什么，把它放飞吧。”小蕊哀求。

他松开了手，蝴蝶的翅膀受伤了。“它废了，算了，去死吧。”他嘿嘿地笑了一下，拿起在阳光下闪亮的小石子，把蝴蝶摁在地上，开始砸。一下，两下，三下……

蝴蝶的尖叫声没了，四周寂静。我听得见尘土飞扬的声音，弥漫在整个空间。

他一扬手，蝴蝶如一片落叶，飞落水中，安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你还我蝴蝶！还我蝴蝶！”小蕊哭着喊。

我号叫着，跳下了水池，凉凉的水没了我的腰。我呜呜地叫着伸手捞起蝴蝶。我湿淋淋地上来了，手里紧紧地握着被水打湿的蝴蝶。“给……给……”我把蝴蝶递向小蕊。

蝴蝶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像一片雪白的花瓣。“它死了。”

我看见小蕊眼里的泪珠，慢慢地淌了出来，流过了我的心，把我的心都打湿了。五

妈妈生气了。她撕扯着我的湿裤子，噼里啪啦地打我的屁股。她不许我再去公园。

空气中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我听到窗外邻家的老婆婆和妈妈说话：“阿东伯昨晚死了。”

我哼起歌，捡起地上的一个塑料笔套。趁妈妈没看见，我赶快把它塞进嘴里尝尝；含了一会儿，我又把它吐了出来，捏在手上。“是吗，怎么会这样？”

她们在说街角那个摆摊的老公公，我知道。我的手上沾了笔套上的唾沫，湿乎乎的。我甩了甩手。“好人好死，没受什么罪，是睡死过去的。”

我呜呜地嘟囔起来。我想起了那只水中的蝴蝶。我看见了小蕊落在蝴蝶上的眼泪。

妈妈走了进来。我哼哼着在屋子里转着圈，找那个笔套。我把它甩到哪里去了？

他死了，像那只蝴蝶一样，再也不能动了。我再也看不见那张藏满阳光的脸了，再也没有人对我说：“小家伙，暖和啊！”“傻孩子，又怎么啦？找什么呢？又把什么弄丢了？”妈妈低下头，茫然地帮我找东西。

我低下头。我说不出来，可我难过。没有人知道一个傻瓜的难过有多难过。妈妈扔下我走开了。我烦躁地来回走着，独自一人，为那张失去的在阳光下满是皱纹的笑脸难过。

我小声哼唱起来，哀伤从我的心里流淌出来。我听到了天使的叹息声。天使哭了。我发现自己也落泪了。我唱不下去了，所有的音符都堵在了我的胸口。我哭泣着，任凭音符从我的胸口重重地划过。六

我喜欢上了唱歌。我总在唱歌。我表达不出太多的话。我的话都在我的歌声里。我在歌声里哭泣，我也在歌声里欢笑。

一有机会，我就去找小蕊玩。小蕊要练琴，我就坐着听她练琴。我喜欢听钢琴的声音，我听见琴音里也有天使在歌唱。当她快乐时，我就高兴；当她哭泣时，我就难过。我静静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出，害怕惊动了琴音里的天使。“小哥哥，你也来弹呀，你来弹弹呀。”小蕊跳下琴椅，拉着我的手。我嘟囔着，乐坏了。光洁的琴键反射着琴灯柔和的光，黑漆漆的琴盖上映着一双欢喜的手。我犹豫着摁下一个琴键，钢琴亲热地叫了我一声。我嘿嘿地笑着。我听到天使的声音了，就在我的脑子里，她在唱歌，她在唱一首我从未听过的美丽的歌。我欢喜地伸出双手，我要抓住她的歌声。我的手指太笨了，它们怎么动不了呢？我嗷嗷地叫着，天使的歌声越来越远了。她走了！我难过地低下头。“小哥哥，别急！你唱呀，我来弹。”

可我找不到天使的歌了。我把它丢了。我难过。七

我对妈妈说，我要学琴。

妈妈买了一架别人用过的旧琴。

没有人教我，我自己弹。我再不想出去了，我天天弹。我很快就熟悉了琴键。我发现手指能慢慢自己找到琴键唱歌的地方了。

现在，只要我愿意，我就能用我的手指唱歌了。

我常常听见天使在我耳边歌唱。在她的歌声里，我又能看见阿东公公皱纹里的阳光，暖暖地挠着我的脑门；我又能听到蝴蝶的尖叫，胀得我的耳发痛；还能看到小蕊那双黑黑的眼瞳，清澈如水，脉脉探入我的心底。我用我的手指把它们全唱出来了。

妈妈奇怪我怎么能听见天使的歌声。后来，妈妈请来了小蕊的钢琴老师。钢琴老师静静地听我弹了很久，愣了。她说我就是天使，因为我是音乐天才。

钢琴老师想教我指法，我学不来。可我能把她弹下的曲子一个音不差地重弹出来。那一个个音符都是我的老朋友，我知道她们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害羞。但我不喜欢重复别人弹的曲子，我喜欢自己脑子里天使的歌唱。

他们叫我“白痴天才”。

一大堆我不认识的人来到我的家里，他们要听我弹琴。当我弹琴时，他们发出大声的惊叹，吓跑了天使。我烦躁不安，呜呜怒吼。我不弹了，把自己关在了我的小房间里。房间里凉凉的，我看见窗外明晃晃的天光，灼得我的眼睛生疼。八

一天，我突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小蕊了。听妈妈说她到音乐学院附中学琴去了，要等到天热学校放假的时候才能回来。

他们把公园的水池填平了，然后又在旁边挖土，说是要盖大楼了。我有时会跑到那里看他们挖土。他们挖土发出很大的声音，嘎嘎地直扎我的耳朵。

天渐渐地热起来了，我弹琴时手心里老会出汗。小蕊快回来了吧。

她回来了！“小哥哥，小哥哥，你好吗？”小蕊黑黑的眼瞳里映着欢喜得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的我。

我嗷嗷地叫着，天使在我的耳边大声地唱着。我从没听过这么快乐的歌！“天……天使……天使唱……歌了，呵呵呵。”

我坐上琴椅，我的手指飞快地把天使的声音唱了出来。我的心高兴得要蹦出来了。闪烁着耀眼金色的阳光从我的头顶穿透了我的心，美丽的音符就在那道金光中跳舞。炽热的欢欣从我的心里，乘着琴音的翅膀飞向我周围的一切。我摇晃着脑袋，呵呵地笑呀笑。“小哥哥，你再弹一遍，我要把它记下来！”小蕊黑色的眼瞳发亮。

天使还在我的耳边唱着，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刚才的旋律。我摇晃着脑袋，旋律在我的指间跌宕起伏。我能听得见心底的花朵绽放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阳光下的草叶芬芳。

天使停止了歌唱，我的手也停了下来。她又走了。我有些沮丧。总是这样，她唱完歌就走了，而我是多么想再听听她的歌唱呀！

我低下了头。“小哥哥，我记下了主旋律，副歌你还记得吗？能再弹弹吗？”

我摇摇头，我筋疲力尽了。天使走了，我的心沉了下去，头昏沉沉的。“没关系，小哥哥，我回家再整理一下，我一定要把它全部记下来。”

小蕊回家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已经安静多了。我呵呵地笑了。九

他们不挖土了，停下了，说是要等有了钱后再开工。下了几场大雨后，大坑里都是积水。妈妈不让我靠近那个坑，她说水太深了。可我不怕，我喜欢看清风轻轻拂过水面，我喜欢看水面粼粼地在阳光下微笑。

那些孩子也不怕。他们也喜欢在水边玩。

他也在，就是砸死蝴蝶的那个男孩。我认得他，他笑起来有一个酒窝。他的酒窝总让我记起蝴蝶的尖叫。有那么可爱的酒窝的人真不该砸死蝴蝶呀！

所有的孩子都听他的。他们不喜欢我，我知道，因为他们见了我总咯咯地笑：“傻瓜、傻瓜！呆木头、呆木头！”

我不理他们。我在水边扔石头。现在我可以扔得很远了。“这水有多深？”那个男孩叫唤，“谁敢下去试试？”

没人回答。“嘿嘿，都是胆小鬼，要是我敢下去，你们每人给我一张贴图！”

大家哄地笑了：“你下呀，你真敢下去？”“有什么了不起的！顶多没过我的腰！”那个男孩的酒窝又出来了。

我看见他甩去了衣裤，一下子就滑下了水。入水时，他笑了：“哇哈哈哈！哇哈哈哈！”水没了他的胸。“哇哈哈哈！哇哈……”笑声突然断了，他的头一下子就沉入了水里。“哈哈哈……哈哈哈……”其他的孩子都笑了起来。“救……救……”他在水里扑腾。“啊哈，哈哈哈，吓我们呀……”他们的笑声更大了。

我的心狂跳起来，脑子里那只被水打湿的白蝴蝶，突然又开始尖叫了。我嗷嗷地扔下了小石头，向他们跑去。

他们还在笑，我一头扎进了水里。我的耳朵没入了水中，许许多多蝴蝶的尖叫声，还有他们的尖叫声穿透水幕涌向我。我扑腾着，大口吸着气，凉水和一点点的空气灌进了我的喉咙。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水灌进了我的气管。天使也尖叫起来，叫声凌厉地穿透了我的胸膛。我的眼睛蒙眬起来。冰冷的水漫过我的头顶，我努力仰起头，张大了嘴——没有空气！没有空气！我的手在水中触到了他的身体，我使劲把他往上托。我快速地往下沉。我睁大了眼，头顶上，一片朦胧的天光，我看见他往天光上升去。我向那片光伸出手，可我抓不住它。它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黑暗蒙上了我的眼……我想再看看呀，我想再看看妈妈，再看看小蕊，还有美丽的天光，我想……

天使的尖叫声远了，歌声轻柔地响起，可我听不清了……十

十年后。

音乐厅里座无虚席。这是年轻的钢琴家施小蕊为智障儿童的捐赠义演。

掌声雷动，小蕊谢幕后又被不息的掌声再次邀请上台。

小蕊在钢琴前陷入了沉思。良久，她转身面对观众，轻轻地说：“下面我与大家分享的是一首很特殊的曲子——《天使的歌唱》，作曲者就是一名极富音乐天赋的智障少年。”

她弹起了一首大家从未听过的曲子。至上的喜悦、喷薄而出的大爱与大悲、悲伤过后似水的温情、高亢而热烈的激情……弥漫于整个空间，震撼着每一颗善感的心灵。掌声如雷，是给她的，也是给那个为音乐而生的灵魂的。那一刻，他们的心灵穿越了时空，交会于一处。

演奏完毕，她款款地起身，走到台前：“作曲的少年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在他生前，人们都称他为‘傻子’。其实，他不过是和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在我们的世界里，他是傻瓜，因为我们说的、做的很多事情他根本不明白。而在他的世界里，我们也许也是傻子，因为我们听不懂天使的歌唱；即使听懂了，也不如他听得完全。“他有那么美丽的心灵。我们用漂亮的语言所能表达的所有美妙的感情，他都能感受到。甚至连存在于我们心中的、难以言传的细腻感受，他也都能把它们抓住，转化为音乐，表达出来。“我知道他有很多很多‘傻瓜’弟兄姐妹。他们没有他那么幸运，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把他们所有的感受表达出来，让我们闻到他们心灵的芬芳。他们受轻视，他们被耻笑。他们往往得不到很好的照顾，因为谁愿意为着一个无望的结果而辛劳呢？“他们只能躲在暗处，生活在他方，看着他们的同类高高兴兴地在阳光下嬉戏。相信我吧，每一个‘傻瓜’，和我们一样，都是上天的宠儿；每一个‘傻瓜’，和我们一样，心中都有天使。“静下心来，我们就一定能听到他们心中天使的歌唱。”

音乐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随后，一片如雷的掌声，久久难息，久久难息……

我希望你们微笑

我看见爸爸的车了，金黄色的，车窗上贴着一个小猫头——那是我和爸爸一起买的。我对爸爸说：“那只小猫头好。”爸爸就买下来了。“爸爸，爸爸，那是爸爸的车！”我追着车往前跑。

阿珍姨在后面追着我，气喘吁吁。爸爸的车跑得真快，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抬眼，只看见眼前明晃晃的大路，正午的太阳灼灼。

阿珍姨追了过来，我看着她跑的样子，左右晃着，脚尖踮着，却恋恋不舍地不愿离地。她不是在跑，她是作势在跑，以示她的努力。她远比我聪明，她知道我是追不上爸爸的，大人们总是那么聪明。她到我面前了，问我：“想爸爸吗？”“想。”我看了看前面的路，明晃晃的阳光灼我的眼。我牵着阿珍姨的手，她的手软软的、潮潮的。二

妈妈问我，想不想爸爸。我看着她的眼。我该说实话呢，还是说她爱听的话？我说，我不想。我看见妈妈笑了。她高兴，我也就高兴。

阿珍姨端着炒好的茄子进来：“那你见了爸爸的车跑什么跑啊？”

妈妈眼里的光立刻暗淡了下去。“谁跑啦？我没跑！我不想爸爸，一点都不想！”我冲着阿珍姨愤怒地吼着。她真蠢！我恨死了她的胖脸、她的胖手。我看见妈妈眼睛里的星星亮闪闪地发着光。星星充满了她的眼眶。

妈妈曾经问我，想不想让爸爸回家。我说不知道，这我说的倒是实话。爸爸一回家，他们总吵。妈妈涨红着脸，厉声喊着，没说上几句，眼泪就下来了。爸爸不哭，白青着脸。屋子里全是妈妈的声音，尖锐如断了头的锉刀，狠狠地锉着屋里的东西。我害怕这时的妈妈，我害怕她的声音，于是我只好逃出去。

有一次，我逃了很远，看到一个小妹妹坐在门墩上，啪啪地吹着泡泡糖。一下一下，她专心地吹着泡泡。我看着她，看了好久，她竟一动也不动，看也不看我一眼，兀自吹着泡泡。我看着她，突然发现自己脸上流满了泪。

因为我听见，从她坐着的门墩后，传出了尖锐的吵骂声，一声声，刺我的耳。她没地方逃吗？三

妈妈让我在幼儿园里留园，周末再回家。她说，我已经快五岁了，是大孩子了。

我不是！妈妈让我回家吧，妈妈让我回家吧！我哑着嗓哭。

放学了，我往校门口走去。没有留园的小朋友们一个个被大人们接走了。“再见，小雅！”他们挥着手，笑着对我说。我也笑着和他们说再见。

哗啦啦……

守园的阿伯关上了铁门。我的眼泪哗啦下来了。我看着被铁门断开的天幕，哭也不敢大声哭。妈妈——妈妈，我在心里喊着。我知道，妈妈听得见我的声音。

天黑了，我就站在门口等。外面的人透过门缝，看得见我的红外套。我不能让妈妈找不着我。“小雅，回来！”幼儿园的黄老师牵我的手，“不要哭，风一吹，要把你的脸吹破了。”

我也不想哭，可我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四

我回家了！阿珍姨也来了。她一来，就得帮妈妈干很多活儿，洗衣服、拖地板、抹桌子、擦窗户；她买菜、做饭、洗碗……

太阳快落山时，我看着她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了进来。衣服香香的，我对她说，那是太阳的味道。阿珍姨笑了笑，摸着我的头，偷偷地问我：“在幼儿园哭了没？”

我低下头，不说话，慢慢学着她的样子，叠衣服。“真是乖孩子啊，”她说，“你妈妈怎么舍得呢，唉！”“舍不得也得让她留园啊！”妈妈突然走了进来，挑了几件漂亮衣服，“你说，人这一辈子，会碰到多少不顺心的事？你说说，人这一辈子谁能靠得住谁？小时候，爸爸妈妈宠我，我以为能靠他们一辈子。成了家后，我以为能靠丈夫一辈子。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爸爸妈妈去世了，丈夫走了，我能靠谁？我还不得靠自己？我让小雅住校，我让她从小就知道，最靠得住的人就是自己，她得靠自己。”妈妈木着脸，架起了熨斗熨衣服，一下一下，嗞——嗞，熨斗吐着蒸汽。

阿珍姨“噢、哦”地应着。我低下头，一下一下，叠我的衣服。阿珍姨叹了一口气，接过我叠的衣服，狠狠地在我的脑门上亲了一口。五

我生病了。

妈妈把我从幼儿园接回家，抱着我。妈妈身上真暖和啊。我好冷。妈妈抱紧我，我也抱紧妈妈。妈妈，你不冷吧？

我睡了好久，半夜里，刺眼的灯灼醒了我，我看见了妈妈惊恐的双眼。妈妈用额贴着我的头，妈妈的脸真凉，我打了一个激灵。我闭上了眼，妈妈让我睡吧。

可妈妈不让我睡：“宝贝，乖孩子，穿上衣服，宝贝，快！”她给我穿上衣服。

可我太累了。妈妈，让我睡吧。

她把我裹在她的棉大衣里，喘着气，抱着我下楼。我贴着妈妈的胸口，听见了她的心跳，怦怦怦……一下下，快得连我也心慌了。

妈妈抱着我，站在黑魆魆的路边等车。四周静悄悄的，我只听见妈妈的心跳。我动了动，想抱抱妈妈，可我太累了，抬不起手。我的脑袋昏沉沉的。“宝贝，不怕，宝贝，是勇敢的宝贝……”妈妈搂紧了我，轻轻唱起了歌，“划，划，划小船……”妈妈的声音颤了起来——声音突然出现在寂静的黑夜中，连我都吃了一惊。妈妈害怕了吗？妈妈你不要害怕。我保护你！我用尽力气，伸出手，我要抱抱妈妈。妈妈把我的手又塞进了棉大衣里。

车来了，妈妈抱着我坐进车里，车里真暖和。“师傅，去医院，麻烦快点，孩子病了！”

妈妈你唱歌呀，你为什么不唱了？

妈妈，我想听你唱歌。以前，睡觉前，你总抱着我，唱歌给我听。你对我笑着，你的眼睛亮闪闪的，里面藏着我的笑脸。妈妈，我希望你微笑。

我紧紧贴着妈妈的胸口，听着妈妈的心跳。六“好，妈妈，我再弹一遍。”

我坐上了琴椅。倘若用练琴换得天天回家，我愿意。那天，家里来了一位漂亮的阿姨，拉着我的手看了好久，啧啧称赞我的手又长又厚实，天生的一双弹琴的手。阿姨让我唱歌。我不想唱，抿紧了嘴。“小雅，唱，唱给阿姨听听！如果阿姨听了觉得好，妈妈就让你学琴，你就可以天天回家弹琴。”妈妈双眸灼灼地看着我。

妈妈话音刚落，我就大声地唱了起来。“划，划，划小船……”我费劲地唱着。我看见妈妈皱起了眉，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突然毛糙起来。“好了，好了，别吼了，”妈妈皱着眉打断了我，“回家学琴吧。”“其实，你让她学琴，也是舍不得再让她孤零零地住校了，是吧。上次小雅大病了一场，你心疼了吧。”漂亮阿姨笑着对妈妈说。

妈妈皱了皱眉。

我很用心地学琴。我是那么安静，乖乖地练完一小时琴，便自己拿起玩具玩。妈妈还是成天的忙，阿珍姨现在就留在家里了。到了九点钟，我得自己上床睡觉。要是妈妈还没回家，我就偷偷地让阿珍姨陪陪我。胖胖的阿珍姨，一挨着床就睡着了，鼾声打得震天响。“阿珍，不要陪她睡，让她自己一个人睡。”妈妈知道了，大声地说阿珍姨。

阿珍姨“噢噢”应着。可我不答应。妈妈没回来，我还是求阿珍姨抱着我睡。阿珍姨不敢睡着，挨着我，大睁着眼，瞌睡得直打盹。我挨着阿珍姨胖胖的、暖暖的肚皮，一手抱着我的小布熊。我是小熊妈妈。抱着它睡，它就不怕了。七

谁都说我是乖孩子，谁都喜欢我。可妈妈说，爸爸不要我了，不要我们了。我不信。爸爸回来了，他带给我一件漂亮的红色棉袄。他抱我，用脸贴着我的脸。他的脸冰冰凉的，可他的怀里是多么暖和啊。他紧紧地抱着我，我也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

妈妈冷着脸，把我手中的棉袄拿了去，扔还给爸爸。“现在就是钱的问题了，这房子，归我。什么？一个月五百？你养猫啊？房子？以为给了房子就不用付抚养费啦？一千！至少一千！不然，现在你就对孩子说，你不是她爸爸。孩子长大了，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爸爸不抱我了。他拿着棉袄，铁青着脸，硬着声回应着妈妈。屋里真冷。我紧紧地抱着我的小布熊。我找出一块红黄相间的小毛巾，裹在它身上。“我不会再让你碰小雅的！小雅，过来，对他说，你没有爸爸！”

太冷了，不行，我得再找一块毛巾给我的小布熊裹上。哪里还有呢？哪里还有呢？“小雅。过来！”

我脱下了我的外衣。“小雅，穿上！你脱衣服干吗！”妈妈尖锐地叫着。她冲了过来，使劲把衣服从小熊身上扯掉。

我呜呜地哭了。小熊落在我的脚边。我蹲下身，泪水滴在它身上，毛茸茸的小熊肚子上绽开了一个漂亮的潮印子。八

我睡着了，可我知道妈妈过来了。

妈妈身上有一股暖暖的芬芳，呵，我的亲爱的妈妈啊，你到哪里，我都能闻出你的芬芳，就是闭着眼，我也能凭着这气息把你认出来。这芬芳里，有你最美的微笑；这芬芳里，记载着你最甜美的声音。我想睁眼，可我太困了。我动了动嘴，妈——声音还没出来，就消失在嗓眼里。妈妈挨了过来，搂着我。“宝贝，妈妈的宝贝，最亲爱的宝贝，不要怪妈妈狠心，妈妈要你坚强，妈妈希望你勇敢，妈妈要你从小就独立，不要像妈妈，不要像妈妈一样，这么没用……”

我贪婪地嗅着妈妈的芬芳。我笑了，笑声从我的心底漾开，我的心里满是阳光下绽开的花儿。我费力地发出声音：“唔……”我太困了，我笑不出来。“宝贝，妈妈给你再找一个爸爸，一个好爸爸……”

我有爸爸呀。我看见了阳光下爸爸车上的小猫头。爸爸的车远了，小猫头看不见了。我皱了皱眉，翻了一个身。“宝贝，宝贝……”妈妈摸着我的头，然后，声音远了，芬芳远了……九“小雅，许个愿啊，然后把蜡烛吹灭。”妈妈笑着看着我。妈妈又开始笑了，她笑起来真好看啊。

蛋糕上的烛火跳跃着，映着小妹妹红扑扑的脸儿。她的黑亮的眼眸里，烛火也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

今天我八岁了。小妹妹四岁。她是新爸爸带来的。

他不是我原来的那个爸爸。那辆贴着我的小猫头的车，把原来的爸爸带走了。“姐姐，姐姐，快，快点……”小妹妹咯咯地笑着。

我也笑了。妈妈的笑，爸爸的笑，小妹妹的笑……满了我的眼。我低下头，吹灭了蜡烛。“姐姐姐姐，你许什么愿啊？”蛋糕糊了小妹妹一脸。

我……我没许什么愿。

你们的笑容让我忘记许愿了。我希望你们微笑，永远……十

现在我有一个小妹妹了。我和小妹妹睡一张床。我的小布熊很旧了。阿珍姨总嚷嚷着让我把它扔了。我可不扔，它是我的宝宝。它就睡在小妹妹和我中间。小妹妹睡觉时总把她的一只小手从她的被窝下伸进我的被窝，抓住我的胳膊。小妹妹的头发软软的，睡觉时鼻息声很重。她睡得真香啊。她梦见了什么呢？我常看见她在梦中笑了起来，呵呵地笑……笑声戛然而止，然后，又是沉沉的鼻息声。

爸爸的鼻息声也是很重的。我很久很久没看见爸爸了。爸爸车上的小猫头还在吗？

我的琴弹得很好了。爸爸你什么时候能听到我的琴声呢？

我有两个本子，水蓝色的一本是老师要看的周记，粉红色的那本是我自己的。老师夸我作文写得好呢。她没看到那本粉红色的，要是看了，一定更要夸我了。每天我都给爸爸写信，不会的字就用拼音。我已经认得很多字了，很棒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十一

我看见爸爸了，小猫头的车又把他送回来了。爸爸爸爸，我呵呵地笑起来。爸爸把我抱了起来，亲我的小脸。咦，爸爸的脸怎么成了小猫头了？小猫的爪子直挠我的肚子。别闹！小猫别闹，我呵呵地笑醒了。

屋子里黑黑的。好半天我才明白过来，我做了一个梦。

小妹妹的手一直在挠我的肚子。我转过脸，她的双眸在黑暗中亮亮地看着我。我捏了捏她的小手。“睡觉，睡觉，丫丫。”我对她说，“姐姐也要睡了。”

她的手不动了，好半天，我还听不到她沉沉的鼻息声。

我看了看她，她的眼瞪得大大的，一动不敢动，亮亮的，在黑夜中。“丫丫，睡觉嘛！”我生气了。“姐姐，姐姐，我睡饱了。”“现在还没天亮呢，快睡。”“姐姐，”她轻轻地说，“姐姐，我的裤子有点……有点湿。”她的脸凑得近近的。

我把手伸进她的被窝——一手暖乎乎的湿被窝。“妈妈妈妈，小妹妹尿床了。”我大声地喊。

我跳下床，拧开了灯。妹妹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

妈妈过来了，新爸爸过来了，阿珍姨也打着哈欠过来了。妈妈给我们披上衣服，阿珍姨嘟嘟囔囔地一边生气，一边换被褥。“怎么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自己起床尿尿，我们小雅四岁早就不尿床了。”妈妈嘟囔了一句，轻轻的。

新爸爸一句话不说，阴着脸。小妹妹站在我的身边，小手紧紧地拽着我的手臂。我把她的小手从手臂上拿下来，放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别怕，别怕，姐姐保护你。“姐姐，姐姐，爸爸妈妈生气了。怎么办哪？”灯又黑了，小妹妹把小手从被窝底下伸了过来。“以后我半夜起来尿尿，也把你叫醒，不怕的，丫丫。”

小妹妹长吐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她的鼻息声就重了。十二

她们嫌弃小妹妹。

小妹妹在吃饭时挨的骂最多。她们嫌她吃得太慢。我总看见小妹妹大口地含着饭，半天咽不下去。她看着手里的碗，愣愣地瞪着，眼里的泪一滴滴落在碗里。饭菜早已经凉了。可她不敢下桌。我总磨蹭着陪小妹妹。“丫丫，丫丫不哭，哭不好看，要笑。”“姐姐，姐姐，我吃不下。”“丫丫，你再大大地吃三口，一、二、三，好。”我接过碗，斜着眼偷偷地看看四周。

阿珍姨在厨房洗碗，妈妈进房了。“丫丫，吃完了吗？”阿珍姨粗着嗓喊。

小妹妹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完了，完了。”我把小妹妹剩下的饭倒进了自己的嘴里，冰凉凉的饭咕噜打着颤滚进了我的肚子。我抱了抱小妹妹：“下次要好好吃啊，姐姐下次不帮你吃了！”

她呵呵地笑了，把冰凉的小脸凑过来，让我亲亲。

妈妈不喜欢小妹妹。阿珍姨也不喜欢她，总是大声地说她，说她把玩具扔得到处都是，说她嗓门太大吵得她们头疼，说她太娇气动不动就大声地哭。她们一说她，新爸爸就青着脸，大声地训小妹妹。

小妹妹被她们训哭了，就大声地哭着喊妈妈。“这孩子，被她妈妈惯坏了。”新爸爸皱着眉。

他们又要让小妹妹留园，送小妹妹去那个英语幼儿园，周末接回家。“小妹妹别去！妈妈，别让小妹妹去！我会照顾好小妹妹的。”“小雅，大人说话你别插嘴！丫丫呀，那个幼儿园很好玩的，老师白天带小朋友们玩；晚上了，就睡在那里，还和小朋友在一起。”“不，”小妹妹看着我，“我好好吃饭，我……我不尿床了，我要和姐姐睡。”“你小雅姐姐也留园过，是吧，小雅。”“妈妈，让丫丫也学琴吧。”“小雅，这可是丫丫爸爸的意思。小姑娘，就不能太娇气，从小就得独立。小雅，你别闹，弹琴去！”

小妹妹大声哭了起来。我坐上琴椅一首接着一首地练。她的哭声淹没在叮叮咚咚的琴声中。我看到了在幼儿园的铁门前哭泣的那个穿着红外套的孩子。我听到她的哭声了。她透过门缝，看着我，悲伤地哭泣。我的琴声突然断了。我看不清谱了，因为我已经泪流满面。“妈妈，不要让小妹妹去。我会照顾她的。我学英语，我唱歌给她听，我陪她。好吗，妈妈？”

透过蒙眬的双眸，我看见妈妈吃惊地看着我。十三

2005年9月5日

爸爸，小妹妹不用上那个英语幼儿园了。因为我说我会照gù她。我好高兴啊!

太困了，我睡吧。我合上日记本，把它塞在枕头下。小妹妹的小手又从被窝底下伸了过来。我接过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小妹妹的手真小啊，软软的，肉肉的。

小妹妹上的幼儿园就在我们学校边上。放了学，阿珍姨过来接她回家。小妹妹总要在校门口等我放学。阿珍姨总嘟嘟囔囔地说，等来等去的，耽误她做晚饭了。

小妹妹见了我，总大声地叫姐姐，拿她潮乎乎的嘴啃我的脸。过马路时，我拽紧她的手。一见人行道上绿灯亮了，她就会冲过去。小妹妹最喜欢这样，每次跑到对面，都咯咯地笑。胖乎乎的阿珍姨在我们后面，慢腾腾的，总跑不快，有时就被红灯堵住了，急得她直骂。呵呵，我们就喜欢逗她。

2005年9月25日

爸爸，你回来看看我吧，你就能看到我的小妹妹了。我喜欢我的小妹妹。十四

2005年10月1日

新爸爸和妈妈带我和小妹妹去公园玩。我带小妹妹玩蹦蹦床。她好高兴啊。我对她说，我还有一个好爸爸，开一辆车，车上有一个小猫头，大zui笑得眼睛都没了。我喜欢那个猫头，它以前总能把我带到很好玩的地方去。小妹妹也想去，爸爸。

小妹妹别跑，停下！车来了！小妹妹瞪大了眼，木愣愣地看着疾驶过来的车。我的心怦怦地狂跳。我抓住小妹妹了，把她往后一拉。我的耳边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嗞——嘁。小妹妹哇哇地号哭起来，眼睛里有一个惊恐的我——冰冷的铁皮撞碎了我。我在铁皮之下，我和车轮混一块儿了……

妈妈抱紧了我，妈妈你不用哭啊。嘘，我头疼得厉害啊，别哭得那么大声，听你哭，我睡不着，让我睡吧。妈妈的手臂上、衣服上沾了红红的血，那是我的血。我能听见血流的声音，从我的头上，从我的身上，咕嘟嘟地往外冒。阳光就在我的头上，亮灼灼地刺我的眼。不要怪妹妹，不要大声骂那个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司机叔叔，不要骂阿珍姨，不要骂他们，不要……不要哭！

小妹妹，以后过马路，一定不要再这样跑了。要是姐姐下次推不开你怎么办呢？小妹妹你害怕了是吧？小妹妹不要怕，姐姐保护你……不哭不哭，丫丫。

妈妈，我头太疼了，太阳光照得我直想打瞌睡……妈妈别那么大声哭，妈妈……我想睡了，妈妈……

爸爸，爸爸，我看到你的小猫头汽车了。呵呵，我听到你的声音了。爸爸，你再不来，我就睡过去了。爸爸妈妈，你们一起再抱抱我吧。阳光真好啊。我看见我生日那天的蜡烛了，和那阳光一样灼我的眼。“许个愿吧。”妈妈对我说，声音和她的芬芳一样遥远。

我看见你们的笑脸了，在阳光下眩我的眼。

你们的笑让我忘了许愿了，我希望你们微笑，永远……后…记

我是丫丫。

我看见那辆贴着小猫头的汽车回来了。他从车上走了下来。妈妈把姐姐的那本粉色的日记本交给了他。“你是丫丫。”他蹲了下来，问我。“嗯。”“丫丫，想姐姐吗？”“嗯。”我狠狠地点头。

他摸摸我的头，眼里一下子就有了星星。

我看着他车上那个笑出了一口白牙的小猫头：“姐姐说那个猫头能带她去好玩的地方玩。”“嗯，想去吗？”

2005年10月11日

天突然变冷了，半夜里，妈妈起床给我们加上hou被子。爸爸，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玩累了不想走路，你就背着我走，天很冷，可你的背上热乎乎的……

他带我去了游乐场。我滑滑梯，我跳蹦蹦床，我玩彩球坑……他一直看着我玩。然后，他又带我去吃麦当劳，他买了汉堡，买了薯条，买了土豆泥，买了苹果派……他一直看着我吃。我吃得撑死了。

他拿出一件漂亮的红色棉袄给我穿上。“喜欢吗？”“喜欢！“是你小雅姐姐的，她……她让我送给你……”他眼里的星星落了下来。“不要哭，不要哭。”我伸出手，抹去他脸上的星星，“姐姐说，哭不好看，要笑……”

2005年12月1日

爸爸，我做了一个好梦。梦里星星月亮太阳一起跳舞，我看见到处都是花儿，笑着，唱着歌……

2005年12月24日

爸爸，老师让我用“希望”造句。爸爸，我造了一个好句子。我是shuì了一觉后突然想起来的，我没写在造句本上，我记在这里了：虽然冬天到了，但是我希望阳光永远灿烂，我希望花儿永远wēi笑。呵呵，我当然也希望你们wēi笑，永远……

他抱紧了我，我们脸贴着脸。天上的星星全跑到我们脸上了，凉凉的……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佳佳又在发愣了。就在刚才，远方若隐若现地飘来一阵乐音。乐音在夜色中游走，忽而从夜色中逃脱，随风潜入她的耳；忽而安安分分地隐入夜的寂静中。佳佳屏息辨认，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是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佳佳的呼吸紧了，潜入耳中的乐音碎片尖利地落在她的心上，她的心一阵阵地发疼。佳佳飞快地关了窗，捂了耳，可那熟悉的音乐仍然不屈不挠地从窗外钻进来，直钻进佳佳的心里。

自从不学琴后，佳佳发现自己居然连音乐都听不得了。

佳佳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琴。琴童的童年是寂寞的，她没有玩伴，只有家里的钢琴陪着她。没有玩伴的佳佳，许多小孩爱玩的游戏她都不会。童年的时光，就这样在缺少玩伴和游戏的日子里悄悄地溜走了。但佳佳并不孤独，音乐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心敏锐而善感，沉静而多思。她性格上的这种倾向在音乐上反映出来了。她总能恰当地领会琴韵的每一丝变化，从心里流出的感动再通过手指轻轻地传达给琴键，用钢琴吟唱出心中所有的欢乐与悲凉。从学琴的第二年开始，佳佳就开始拿奖了，从小区到全市的大奖，再到全地区的大奖。佳佳很小就尝到了成功的滋味。佳佳真喜欢弹琴，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弹下去。

上了高中后，佳佳就渐渐地不学琴了。做生物学教授的爸爸从来就没打算让佳佳走音乐家的路子。在爸爸眼里，艺术只可娱情，只有做学问才是值得一个人毕生为之付出的事业。爸爸妈妈的决定总是对的。

现在，佳佳已是高二的学生了。自从爸爸为她做出决定后，佳佳就再也不碰琴了。她本来就习惯独处，现在，她更不愿和同龄人打交道了，甚至连儿时学琴的同伴都不愿提，不愿想。佳佳渐渐地变得孤僻了，她不听钢琴曲，不听音乐会，甚至连电视里的钢琴节目都会让她感到不舒服。佳佳专心学习，聪明的她很快就在班里名列前茅。但越这样，佳佳越感到失落，她心中的狂躁就越厉害。佳佳自己都感到自己有点怪，但她无法摆脱这种困境。

佳佳曾经非常喜欢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佳佳都觉得它的每一个音符都会渗进自己的毛孔，渗进心里，渗进骨里。在平静而清灵的乐音里，佳佳听到了叹息。佳佳能听懂它，它是渴求，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期望。佳佳不学琴后，常在梦里听见这旋律。在梦里，总有一片美丽的海滩，美如仙境，佳佳很想去；可在梦中，似乎自己正在弹着这首曲子，可手指怎么也动不了了；佳佳急呀急，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梦醒之后，只剩下绵绵不尽的乐声，挥之不去，弃之不离……

佳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二

佳佳高傲而孤僻，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是静。

静已经上高三了。她是一个漂亮文静的女孩，白嫩的皮肤，弯弯的秀眉下有着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女孩天生就对别的女孩的美有着特殊的敏感，佳佳从不否认是静的美让她们相识的。佳佳第一次见到静是在上学的路上。那是一个夏天，静穿着简单的白裙子，天生的鬈发随意地束起，长长地垂在脑后，她的周身都被夏日的阳光笼上了一层通透的金色，如圣画像中的天使。佳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静一回头，与她打了一个照面。“你好。”静冲着佳佳温和地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佳佳反倒有一点赧然，受宠若惊般，忙回了一个招呼。她们的友情就这样开始了。

佳佳对静的感情近乎崇拜。静漂亮而文雅，学习成绩也好，谁见了都喜欢，仿佛老天把对女孩的所有恩宠都给了她。静也不爱说话，她们常常手牵着手，静静地走在上学的林荫道上。两个可爱的女孩，宛如一道美丽的风景。静缄口不言自己的家人，佳佳也从不以为意。

但静总提起林老师。佳佳知道，这是静的秘密，她喜欢林老师。林老师教高中的化学。自从佳佳上了高中，静和佳佳的话题就老是他。林老师的确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浓密的黑发，深棕色的双眼满含着宽厚与善意。他的嗓音浑厚而低沉，仅仅听他说话就是一种享受。对音质敏感的佳佳早已听出他是位出色的男低音。佳佳还注意到林老师喜欢音乐，他办公室里的CD机总播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

林老师课教得很好，他讲课简洁明了，佳佳听一遍就能全记住。佳佳没费多少力，化学成绩就成了全班第一。老师对好学生总是宠爱的，林老师对佳佳也不例外。林老师上课时总喜欢提问佳佳，看佳佳的目光里满是赞许，满是欣慰。佳佳的好胜心被林老师大大地激发出来了，她以更大的热情学化学，她的化学成绩越发地突出了。

佳佳和静谈起林老师时，好话越来越多起来。渐渐地，静不再主动提林老师了。而佳佳和静说惯了林老师，总收不住嘴了。静就在一边静静地听佳佳讲，一言不发。直到后来，佳佳发现静竟有意识地避开和自己同行，才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敏感的佳佳立即明白静误会了自己，可傲气的她又不愿向静解释什么，她的内心深处甚至还因为静的误会而有一丝暧昧的得意。佳佳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刺伤和自己走得最近的朋友。其实，她在潜意识里一直把静当成对手。她嫉妒静的美丽，嫉妒她的大方和出众，嫉妒她的聪慧与好人缘……佳佳不敢承认这些，但心里总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别扭。她只有远离静，远离静。她们的情意就这么一下子断开了。

这样过了几个月，很快就要放寒假了。

静竟然疯了。

在一次学校集会上，静突然冲上主席台，对着教导主任语无伦次地喊叫着，大家惊呆了。等佳佳反应过来时，静已被几个强壮的老师架走了，静的鬈发在她的两颊零乱地飞舞着，她的眼里满含着泪水，双手在空中茫然地抓着，可怜而又可怕。佳佳的泪水不可遏制地落了下来，她不敢相信那么美丽而温和的静竟成了这个样子。

一星期后，佳佳和静的一些同班同学在静的家里见到了她。静的家在老市区，老市区的房子低矮而阴暗，散发着阵阵的霉气。静的爸爸苍老而憔悴，他简单地招呼了一下，把他们迎进了家。静的家很小。厅里零乱地摆着几件简陋的家具，中间的长茶几上放着一台破旧的十四寸电视。里间，放着一张不知用了多年的老床，上面毫无生气地躺着静。她白晳的脸上见不得一丝血色，目光茫然而恍惚，显然，她认不清他们了。佳佳紧紧地握住静冰凉的小手，却不知该说什么。佳佳从没想到市区里竟还有如此贫穷的家庭，更没想到美丽的静竟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长大的。

佳佳注意到始终没见到静的母亲。佳佳好奇地小声问：“静的妈妈呢？”“嘘——”一位女同学狠狠地瞪了佳佳一眼。佳佳知趣地再也不说话了。

出了静的家，那位女同学对佳佳说：“静的妈妈在她十岁时就抛弃了她们父女。静的爸爸只是一家工厂的临时工，没什么文化。”“听说最近那家工厂快倒闭了。”另一个同学插了一句。“前一段日子，静还和我说起，不考大学了，她要去工作。多可惜，她上重点大学绝没问题……”

听着听着，佳佳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她知道自己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静，静给她的只是一个表象，一个美丽的表象，而表象后面沉重的悲哀只有静自己明白。突然，佳佳想起了林老师，想起了静一说起林老师时眼里燃烧着的热情与喜悦。林老师一直是静沉重生活中的一丝温暖的安慰，但这安慰也是如此微弱，仅存在于静的心中。佳佳为自己以往的所为感到深深的内疚。这内疚如刺扎在她的心上，令她几欲窒息。佳佳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弥补。她要去找林老师，为了静。

几天后，佳佳走进了林老师的办公室。“佳佳，什么事？你复习得怎么样了？”林老师一见佳佳，很高兴地招呼她。

佳佳被他这么一问，想好的话全乱了，不知往下该说些什么。佳佳只觉得心怦怦直跳，仿佛就要跳出心窝了，全身的血直往上涌，手脚刷地凉了。林老师忙让她坐下。

她受到了鼓励，深深地看着林老师的眼，一字一顿，缓缓地说：“你去看看……她。”话还没说完，佳佳的眼眶就红了，林老师的脸在她的泪花中一下子朦胧起来，“……静很可怜，没有妈妈，她最……嗯——”佳佳顿了一下，想找一个合适的词，“你是她最喜欢的老师，嗯，最敬重的老师，说不定她还认得你。”说完，她一下子松缓下来，泪水哗地一下全下来了。然后，她再不敢看林老师的眼，一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是化学辅导课。佳佳始终不敢抬头看林老师，只用眼角的余光紧紧地跟着他的身影。下课铃响了，佳佳一抬头，林老师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我们走吧。”

林老师和佳佳一起去见静。

他们到时，静依旧茫然地躺在床上。见佳佳和林老师进来，静直愣愣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突然，她痛苦地睁大了眼，紧紧地拉着林老师的手，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妈妈，不走了好吗？我会挣钱的，妈妈，不要走！快，高考线下来了，我上大学了，不要扔下我们……”静已泣不成声。

林老师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扶住了静的肩。静就伏在林老师的胸前哭着，哭声由喉底深处发出，一声紧似一声。静全身剧烈地抽动着，仿佛五脏六腑都揉碎了，随着哭声汹涌而出。佳佳从来没见人这么哭过，这哭声里的悲哀沉得令人的心都随之颤动。佳佳的嗓子哽住了，她被静的悲哀骇住了。

静的哭声渐渐小了，她安然睡去了。“自从她妈走后，她从不提她，从没在我面前哭过……”静的爸爸低声地说，“我们家困难，静很懂事，她说不上大学了，可我知道她心里……她想上大学，她以前说过，她能考上大学，以后就能挣钱了，妈妈就会要她的。可现在，唉……”

出了静的家门，佳佳和林老师一路无语。佳佳的心中又不可思议地飘起了《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的旋律，第一次见到静时的情景在佳佳的心中活了过来。静的面容在旋律中慢慢地模糊了，只剩下那双深深的眼睛。佳佳以前只注意到它们的美丽，现在，佳佳看到了——看到了它们的渴求。静的心中也有她的梦想。而她的梦在现实面前是如此脆弱，命运的一声叹息就封锁了她的梦想，连她也一并禁锢了。三

佳佳因为静的事而更加阴郁了。

假期到了。

佳佳的心总是灰蒙蒙的。她为静的悲哀而悲哀。她为自己不能名状的痛苦而痛苦，她为个人在命运面前的渺小而悲恸。她的哀伤似是无所不在，甚至在梦里，她也会唏嘘不止。常常，在她不经意时，无尽的悲哀就悄悄地向她袭来，浓浓地笼住了她的心。刹那间，她就跌入了感伤的深渊，一直往下坠落，坠落……

佳佳对身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她不想看书，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任无尽的忧郁将自己深深地埋没。

开学后，林老师很快发现了佳佳的异常。佳佳上课总在发愣，化学成绩只能勉强及格。林老师觉得有必要和佳佳谈一谈了。“佳佳，你最近一段时间怎么总是无精打采的？”“没什么，老师。”佳佳轻声地说，头也不抬。“是因为静的事吧？”“不知道。”“不知道就是……是了？”

佳佳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的……说不清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说完，佳佳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林老师的浓眉紧蹙了一下。“好吧，佳佳，回去吧……”林老师叹一口气，关切地看着她——他难以想象这么年轻的心究竟承载着多少重负。

佳佳漠然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一下子和林老师的目光交会在一起。她的眼躲不开林老师那充满善意而悲悯的眼。老师的眼神深深地触动了她心底最柔嫩的部分，她能感觉得到它们的脉脉温暖，心的坚冰在刹那间裂开一道罅隙。她突然有了一种想倾诉的冲动。“老师，我总觉得心里难过……人在这世间漂浮若浮萍，一切都是徒劳……人没有资格为自己奢求什么的，没有谁能摆脱命运的安排。”佳佳还想往下说，可一下子又止住了——心中的悲伤涌了上来，她只有沉默着静静地忍受。

又是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

林老师起身为佳佳倒了一杯水，为了打破沉寂，他打开了CD机。乐声响起来了，是肖邦的《即兴幻想曲》。“不，老师，别听音乐……”话音未落，佳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她趴在桌子上捂住了耳朵。

林老师敏锐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佳佳曾是一个出色的小钢琴手。“佳佳，你……害怕音乐？”林老师小心地试探她。

佳佳恢复了一点，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额头的发：“是，哦，不……不害怕，是……讨厌音乐。”

林老师摇了摇头，把音乐声放得更大了：“真的……讨厌音乐？”他加重了语气。

佳佳控制住自己慌乱的心跳，不敢看林老师的眼，只是虚弱地说：“真……真的。”“为什么？”林老师紧接着问，不给她思索的机会。“因为……因为……我就讨厌，它让我难受，我讨厌音乐，我一辈子都不想听，不想听！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佳佳几乎要尖叫了，她的泪汹涌地落下，如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等自己平静下来，她嚅嚅地似是自言自语般，一边抽泣一边轻声说：“我很久很久不弹琴……也不听音乐了……现在，听音乐让我难受，我总觉得心慌……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林老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思索了一下，对她说：“佳佳，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四

穿过几条小路，林老师带佳佳来到一幢老式的二层小楼前。老远，佳佳就听见从楼里传来流畅的钢琴声。佳佳扭身想逃，可她的手臂被林老师紧紧地拽住了。

进了门，他们绕过一个小花圃，径直走进屋。厅里的光线并不好，佳佳注意到屋里的陈设极简单，但十分整洁。厅里最引人注目的摆设就是一架暗棕色的老钢琴。从背影看，弹琴的是一位大约六十岁的老妇人。她衣着朴素淡雅，梳着低低的发髻，头发纹丝不乱。

老妇人弹的是教会音乐，随着琴声，她用好听的女中音轻声地吟唱着。就在佳佳和林老师走进厅门的一刻，她停了下来，转过身，笑盈盈地叫着林老师的小名：“阿巍，你来了，还带了客人啦。”她摸索着下了琴椅，缓步向他们走来。

林老师赶忙上前，扶住了老妇人：“姨妈，小心！”

佳佳这才注意到老妇人的眼睛空洞而无神，她是位盲人。

林老师扶老妇人坐下，对她说：“姨妈，我带了一个学生来听您弹琴。”他把佳佳的手放在老妇人的手上，“这是佳佳，她也会弹琴，还曾获过全地区的大奖呢。”“是吗？”老妇人感兴趣地握紧了佳佳的手，“哦，太好了，那我真该好好听听啊，快，小姑娘，弹弹看！”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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