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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22 13: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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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S.刘易斯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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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尼亚传奇6:魔法师的外甥

纳尼亚传奇6:魔法师的外甥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纳尼亚传奇6:魔法师的外甥作者:C.S.刘易斯排版:燕子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7-25本书由北京东方神鸟图书发行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进错门

这个故事讲述的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那时候你的祖父还是个孩子。这个故事非常重要,因为它讲述了我们的世界和纳尼亚大陆之间的来往是如何开始的。

那时候,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还住在贝克街,巴斯特布尔一族还在刘易舍姆路寻找宝藏。那时候,如果你是个男孩子,必须每天戴着浆过的伊顿宽硬衣领;那时候的学校通常也比现在的学校更令人讨厌。不过那时候的饭菜却比较可口。至于糖果嘛,我不必告诉你,那时候有多么物美价廉,因为这只会让你白白地流口水。在那些日子里,有一个名叫波利·普卢默的小女孩住在伦敦。

她家的房子与一大排房屋彼此相连。一天早上,她走出房屋,来到后花园,突然看见一个小男孩爬上隔壁花园的墙头,把脑袋探了过来。波利非常吃惊,因为隔壁那幢房子里从来都没有小孩子,只住着凯特利先生和凯特利小姐两个人,他们是一对兄妹,一个是老单身汉,一个是老处女。波利充满好奇地抬头观看,只见那个陌生男孩的脸脏兮兮的。即便他先玩了一通泥巴,接着又嚎啕大哭,然后再用手去抹眼泪,他的脸也不可能更脏了。事实上,他刚才差不多就是这么做的。“你好!”波利说。“你好!”那个男孩问,“你叫什么名字?”“波利。”波利说,“你呢?”“迪戈里。”男孩答道。“哎呀,这个名字可真好笑!”波利说。“还没有波利这个名字一半好笑。”迪戈里说。“你这个名字是很可笑。”波利说。“不,一点儿也不可笑。”迪戈里说。“起码我洗过脸了。”波利说,“那可是你要做的,尤其是在刚刚——”她一下子打住了话头。她本来想说“刚刚嚎啕大哭之后”,但感到那样说不太礼貌。“好吧,我确实哭过。”迪戈里提高了嗓门说道,就像是一个特别伤心的男孩子,根本不在乎别人知道他曾经哭过。“你一定也会哭的,”他继续说着,“如果你一直住在乡村,有一匹小马,在花园的尽头还有一条河,而你却被带到这种讨厌的洞窟一样的地方居住。”“伦敦才不是洞窟呢。”波利愤怒地说。可那个男孩实在是太激动了,根本没有理会她,接着说道——“如果你爸爸远在印度——你只好过来跟姨妈和一个疯疯癫癫的舅舅住在一起(有谁会喜欢这个?)——就因为他们可以照顾你的妈妈——而你的妈妈病了,而且病得要——要——死。”说到这里,他的脸变得有点痉挛,就像是拼命在忍住泪水的那种样子。“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不起。”波利愧疚地说。然后,由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时也想把迪戈里的注意力转移到愉快的话题上,她问道:“凯特利先生真的疯了么?”“嗯,他要不是疯了,”迪戈里说,“就是还有些别的秘密。他在顶楼有一个书房,莱蒂姨妈告诫我,绝对不要上那儿去。好吧,这看起来已经很可疑了。但还有另外一件事。每次吃饭时,当他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他历来都不怎么跟她说话——她总是让他闭嘴。她说:‘不要打扰这个孩子,安德鲁。’或者是,‘我相信,迪戈里并不想听那件事。’再不就是,‘迪戈里,你想不想出去,到花园里去玩?’”“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事儿呢?”“我不知道。他从来都不多说。但还不止这些。一天晚上——其实就是昨天晚上——我要回卧室去,打顶楼楼梯底下经过(我可不太乐意从那儿经过),我相信自己听到了一声尖叫。”“没准儿他把发疯的妻子关在上面了。”“是啊,我也这么想过。”“说不定他是个造假币的人。”“也许他曾经当过海盗,就像《金银岛》开头所写的那个海盗,总是在躲避他以前的同伙。”“真够刺激的!”波利说,“我还不知道你们的房子这么有趣。”“你可能觉得那很有趣,”迪戈里说,“如果你必须睡在那里,就不会喜欢那个房子了。当躺在床上,听见安德鲁舅舅蹑手蹑脚地走过你房间外面的走廊,你会有什么感觉?再说他的眼睛非常吓人。”

这就是波利和迪戈里初次相识的经过。那时暑假才刚刚开始,那一年他们又都不去海边度假,于是他们俩几乎天天见面。

他们之所以开始探险,主要是由于那个暑假赶上了多年来最多雨阴冷的一个夏天。这迫使他们待在室内活动,你也可以称之为室内探险。拿上一截蜡烛头,就能在一座大房子,或者一大排房子中,进行那么多的探险活动,可真是美妙无比。波利早就发现,如果打开她家顶楼储藏室的一道小门,就能发现蓄水池,还有蓄水池后面那块漆黑的地方。只要小心地攀爬,就能够钻进去。那漆黑的地方就像一条狭长的通道,一边是砖砌的墙壁,另一边是倾斜的屋顶。斑斑点点的光线从屋顶的石板瓦之间照射进来。这条通道没有地板,你必须从一根椽子跨到另一根椽子上,椽子之间抹着灰泥。如果你踩到灰泥上,就会穿过花板,掉落到下面的房间里边。波利将蓄水池旁的那部分通道当作“走私者的洞穴”。她把旧包装箱和破餐椅的椅子面之类的东西带过来,铺在椽子之间,打造成一段地板。在这里她还保存着一只钱箱,里面放着各样宝物,有她正在写的一个故事,往往还会有几个苹果。她时常在那里悄悄地喝上一瓶姜汁啤酒,那些旧酒瓶使之看上去更像是走私者的洞穴了。

迪戈里很喜欢这个洞穴(她不许他读那个故事),而他更感兴趣的则是探险。“喂,”他说,“这个通道到底有多长?我的意思是,它在你家的房子里就到头了吗?”“不,”波利说,“那些墙壁不光是通到屋顶,还继续向前延伸。我不知道到底有多长。”“那么我们可以走到整排房子的尽头了。”“确实可以。”波利说,“噢,听着!”“怎么啦?”“我们可以进到其他房子里面。”“是啊,然后被当做窃贼抓住!不啦,谢谢。”“别这么自作聪明。我想的是在你家那一边的那座房子。”“那又怎么样?”“嗨,那是座空房子。爸爸说,自从我们搬到这儿来,那里就一直空着。”“那么,我想我们应该过去看看。”迪戈里说。从他说话的语气上,你很难猜出他内心的激动。当然,他很可能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在心里边猜测这座房子闲置这么久的各种原因。波利也不例外。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出“闹鬼”这个词。他们都觉得,既然提到了这件事,如果不去付诸实施,那就是软弱的表现。“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试试?”迪戈里说。“好吧。”波利说道。“要是你不想去的话,就别勉强。”迪戈里说。“只要你敢这么做,我也敢。”她说。“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已经到了你家隔壁那座房子呢?”

他们决定,先回到外面的储藏室,从这头沿着椽子一步步走到那头,丈量一下一共需要走多少步。这样就能够知道,一个房间顶上总共有多少根椽子。然后留出大约四根椽子的距离给波利家两个阁楼间的走廊,再加上与储物室同等长度的女仆卧室。这样他们就得到了房屋的长度。当他们把两个这样的长度相加之后,就到了迪戈里家房子的尽头。在那之后,他们遇到的任何一扇门,都可以进入那座空房子的阁楼。“我并不希望那真的是座空房子。”迪戈里说。“那你到底希望有些什么呢?”“我希望有人隐秘地潜伏在那里,他只在夜间提着盏昏暗的灯进进出出。说不定我们会发现一伙铤而走险的罪犯,并因此获得奖赏。说一座房屋空置了那么多年,纯粹是胡说八道,除非有某种秘密。”“爸爸认为,一定是下水道出了问题。”波利说。“呸!大人总是能想出一些无聊的解释。”迪戈里说。这会儿,他们是在阁楼的日光下谈话,而不是在“走私者洞穴”的烛光之下,所以那座空房子看起来不大可能闹鬼。

测量了阁楼之后,他们拿来支铅笔进行运算。一开始,他们两个得出了不同的答案,即便他们后来达成了共识,也无法确定他们的计算是否正确。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探险。“我们绝不能发出声响。”当他们再次爬到蓄水池后面时,波利说。因为这个行动至关重要,他们每人都拿了一根蜡烛(波利在她的洞穴里储藏了很多蜡烛)。

通道里黑黢黢的,满是灰尘,还有风从缝隙里吹进来。他们从一根椽子跨到另一根椽子上,除了偶尔几句低语“我们现在正对着你家的阁楼”,或者“这一定是到了我们家房子的中间”,他们基本上默不作声。两个人谁都没有磕着绊着,蜡烛也没有熄灭。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地方,看见右面砖墙上的一扇小门。小门上面没有门闩,也没有把手。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扇门是用来让人进入,而不是让人离去的。但是门上有个挂钩(就像柜门内侧通常都有的挂钩),他们相信,转动挂钩就可以把门打开。“我打开门吧?”迪戈里问道。“要是你敢这么做,我也敢。”波利重复了一遍她先前说过的话。两个人都觉得,事情变得严重起来,但是谁也不愿意退缩。迪戈里略微吃力地拉开挂钩,推开了门,突然涌现的日光使他们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接着,他们对自己所看到的事物感到大为震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废弃的阁楼,而是一个配备着家具的房间。这个房间看起来空空荡荡,而且鸦雀无声。波利的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她吹灭手中的蜡烛,像只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踏入了这个奇怪的房间。

房间的形状当然还是阁楼的样子,但布置得像一间客厅,靠着四面的墙壁摆放着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壁炉里面生着火(你还记得吧,那个夏天非常阴冷),壁炉前有一把高背扶手椅,背对着他们。在椅子和波利之间,一张大桌子占据了房间中间的大部分空间,上面堆满了各种东西——书籍、手稿、墨水瓶、钢笔、封蜡,还有一架显微镜。她首先注意到一个放着几只戒指的鲜红木托盘。戒指是成双成对的——一只黄色戒指和一只绿色戒指放在一起,隔不多远,放着另一对黄色戒指和绿色戒指。它们跟普通戒指的大小差不多,由于色彩过于鲜艳,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它们。这是一些你所能想象到的最美丽最耀眼的小东西。如果波利再年幼一点儿,她也许会把一只戒指放进嘴里。

这个房间异常安静,你立刻就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然而波利此刻也注意到,这里并非完全阒然无声,有一种模糊的——非常非常模糊的——嗡嗡声。如果当时已经发明了胡佛电动吸尘器的话,波利大概会认为那是一台吸尘器在远处——几间房屋之外,几层楼之下——工作时所发出的声响。但是这个嗡嗡声比吸尘器的声音要动听得多,也更富有乐感,只是太微弱,你几乎很难听得出来。“没关系,这里没有人。”波利扭头对迪戈里说。现在她说话的声音比耳语稍微大了一些。迪戈里走了进来,眨着眼睛,他的样子看上去脏透了——其实波利也跟他差不多。“这里不太对劲。”他说,“这根本不是一座空房子。我们最好趁着还没有人来,赶快逃走。”“你认为那是一些什么?”波利指着彩色的戒指问道。“噢,快点。”迪戈里说,“越快——”

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因为就在那一刻发生了一件事:火炉前面的高背椅突然动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是——就像哑剧中的恶魔从活板门钻了出来——安德鲁舅舅那令人害怕的身形。原来他们并不是在那座空房子中,而是在迪戈里家,在那间禁止入内的书房!两个孩子失声叫道:“啊呀!”他们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可怕错误,在心中暗想,自己早就应该察觉,走过的距离还不够远。

安德鲁舅舅又瘦又高。他长长的脸上长着一个尖尖的鼻子,还有一双贼亮的眼睛,胡子刮得很干净,头顶上满是蓬乱的灰白头发。

迪戈里噤若寒蝉,因为安德鲁舅舅的模样,比以前还要吓人一千倍。波利一开始还不怎么害怕,但很快她也感到了畏惧。因为安德鲁舅舅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走到房门口,把门关上,还用钥匙在锁孔中转了几圈。然后他转过身来,用那双贼亮的眼睛盯着孩子们,笑了起来,露出满嘴的牙齿。“你们瞧!”他说,“我那个傻瓜妹妹也帮不了你们了!”

这完全不像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言行举止。波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和迪戈里开始慢慢地朝他们进来的小门倒退。安德鲁舅舅可比他们快多了。他冲到他们身后,将那道门也关上了,还站在门口挡着路。随后他搓着手,弄得指关节噼啪作响。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保养得很有型。“看到你们我很高兴,”他说,“两个小孩子正是我所需要的。”“求求你了,凯特利先生。”波利说, “我们家该吃午饭了,我得马上回家。请你放我们出去,好吗?”“这会儿还不行。”安德鲁舅舅说,“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我需要两个小孩子。你瞧,我的伟大实验刚刚进行到一半。我用一只豚鼠做试验,似乎是成功的。但是一个豚鼠不可能告诉你什么。而你也没办法向它解释,要怎么做才能回来。”“听我说,安德鲁舅舅,”迪戈里说,“现在确实到吃饭的时间了,很快他们就要来找我们。你必须让我们离开。”“必须?”安德鲁舅舅问道。

迪戈里和波利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什么也没敢说,但这个眼神的意思是“这难道不可怕吗”和“我们必须顺着他”。“如果你现在让我们去吃饭,”波利说,“我们饭后可以回来。”“啊,但我怎么知道你们会回来?”安德鲁舅舅带着狡猾的笑容说道。随后他似乎改变了主意。“好吧,好吧,”他说,“如果你们真的一定要走,那你们就走吧。我可不指望你们两个小家伙会认为跟我这样的老绅士谈话很有趣。”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有时我是多么的孤独。但是没关系。去吃饭吧。但在你们走之前,我要送给你们一份礼物。在我这个脏乱的旧书斋里,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小女孩的。尤其是,如果允许我这样说的话,像你这样吸引人的年轻女士。”

波利开始认为,也许他并没有真的发疯。“你想不想要一个戒指,亲爱的?”安德鲁舅舅对波利说。“你是说这些黄色或是绿色戒指中的一个吗?”波利说道,“好可爱啊!”“绿色的不行,”安德鲁舅舅说,“恐怕我不能把绿戒指送人。但是我很乐意送给你一只黄戒指,来表表我的心意。来吧,戴一个试试。”

这会儿波利已经完全克服了她的恐惧,确信那位老绅士并没有发疯,而那些鲜艳的戒指的确拥有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她朝托盘走了过去。“哎呀!可真奇怪,”她说,“在这里那个嗡嗡声变大了。仿佛是那些戒指发出来的声音。”“多么有趣的幻想啊,亲爱的。”安德鲁舅舅笑着说。那笑声听起来非常自然,但是迪戈里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急切的、近乎贪婪的神色。“波利!别犯傻!”他大叫道,“不要碰它们。”

可是太迟了。就在他说话的当儿,波利的手伸了出去,触碰到一只黄色戒指。顿时,既没有闪光,也没有响声,更没有任何形式的警告,波利就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迪戈里和他的舅舅。

 第二章迪戈里和他的舅舅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迪戈里从前所经历过的,甚至连他的噩梦都无法与之相比,他吓得尖叫起来。安德鲁舅舅立即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准叫!”他在迪戈里的耳边发出嘘声,“如果你大呼小叫,会让你妈妈听到的。你知道这会给她造成多大的惊吓。”

正像迪戈里后来所说的,用那样的方法来使一个小孩子就范,这种可怕的卑鄙行径几乎令他感到恶心。当然,他没有再次发出尖叫。“这才对头。”安德鲁舅舅说,“也许你是情不自禁才大叫的。当你第一次看到有人消失时,确实会感到震惊。嗨,那天晚上,当豚鼠消失时,就连我也吓了一大跳。”“是那个让你惊叫的吗?”迪戈里问道。“哦,那次你听到了,是吗?我希望,你没有在暗中监视我吧?”“不,我没有,”迪戈里愤怒地说,“但波利是怎么回事儿?”“祝贺我吧,亲爱的孩子。”安德鲁舅舅一边搓着手,一边说,“我的试验成功了。那个小女孩离开了——消失了——完全离开了这个世界。”“你对她做了些什么?”“把她送到了——嗯——到了另一个地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迪戈里问道。

安德鲁舅舅坐了下来,说:“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听说过勒费老夫人吗?”“她是我的姨婆之类的亲戚吧?”迪戈里反问道。“不完全准确。”安德鲁舅舅回答,“她是我的教母。那个就是她,在那儿,挂在那边墙上。”

迪戈里顺着那个方向望去,看到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戴着无边呢帽的老妇人的头像。此刻他想起来了,在乡下家里的一个旧抽屉中,自己曾经见过一张同样面孔的照片。他还问过妈妈那是谁,但妈妈似乎不愿过多地谈论这个话题。这张脸一点儿也不好看,迪戈里心想,当然,从早年的那些老照片上,人们也的确很难分辨出美丑。“是不是——难道不是——她有什么毛病,安德鲁舅舅?”他问道。“好吧,”安德鲁舅舅咯咯地笑着说,“那要看你把什么称为毛病。人们是如此的心胸狭隘。在晚年她确实变得非常古怪,做了些愚蠢的事儿。那就是他们把她关起来的原因。”“你是说,把她关在了一座疯人院里?”“噢不,不,不。”安德鲁舅舅用惊讶的声音说道,“不是那种地方。只是关在了监狱里。”“啊呀!”迪戈里问道,“她犯了什么罪?”“啊,可怜的女人。”安德鲁舅舅说,“她真的很愚蠢。她做了大量另类的事情。我们不必一一详细述说了。她一直都待我不薄。”“可是听我说,这些跟波利有什么关系?我希望你能——”“别着急,孩子。”安德鲁舅舅说,“在勒费老夫人临终前,他们把她放了出来。在她弥留之际,她只允许少数几个人前去看望,而我就是其中之一。你要明白,她不喜欢那些平庸无知的人。我自己也是这样。她和我志趣相投。就在她去世的前几天,她让我来到她家,打开旧书桌上的一个秘密抽屉,把藏在里边的一个小盒子拿给她。就在我拿起小盒子的一瞬间,透过十指的触觉,我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一个重大的秘密。她把盒子交给我,让我保证,她一旦咽气,我就要藉着某些仪式,把没有打开过的小盒子烧掉。那个承诺我并没有履行。”“那么,你还真够卑鄙的。”迪戈里说。“卑鄙?”安德鲁舅舅带着困惑的表情说道,“噢,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小男孩就应该履行他们的诺言。不错,这是最正确和最恰当的,我相信。我很高兴他们教导你要这样做。但是你必须明白,那样的规矩,对于小男孩——还有仆人——还有女人——甚至平民百姓,无论怎么好,却可能并不适用于见解深刻的学者、伟大的思想家以及圣人。不,迪戈里。像我这样的人,掌握着隐秘智慧的人,是不受常规约束的,正如我们也舍弃了普通人的寻常乐趣。孩子,我们的命运,是崇高而孤独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他是如此的严肃、高尚而又神秘,有一刹那,迪戈里真的被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给打动了。但随即他想起了波利消失的那一刻,他在舅舅脸上看到的丑恶表情。于是,他马上识破了安德鲁舅舅的夸夸其谈。“所有这些话的意思就是,”他提醒自己,“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当然,”安德鲁舅舅接着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敢打开盒子,我知道里面可能装着某种极其危险的东西。因为我的教母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女人。真实的情况是,她是这个国家最后几个具有魔怪血统的凡人之一。(她说过,与她同时代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女公爵,一个是女佣。)事实上,迪戈里,你现在正在同最后一个(大有可能)拥有灵异教母的人讲话。你瞧!那将是你年老时值得回忆的一件事。”“我敢说,她是个坏巫婆。”迪戈里心想,紧接着他又大声问道:“那波利怎么办呢?”“你总是唠叨这个!”安德鲁舅舅说,“好像那是至关重要的事儿!我的首要任务当然是研究盒子本身。这个盒子非常古老。即使在当时,我也能够推断出,它不属于希腊,也不属于古埃及,或是巴比伦、赫梯,或是中国。它比那些国家都要古老。啊——我最后终于发现了真相,那一天真是个伟大的日子。这个盒子属于亚特兰蒂斯文明,来自失落的岛屿亚特兰蒂斯。那意味着,它比人们在欧洲挖到的石器时代的文物还要早上几个世纪。它也不像那些石器那么粗糙简陋。在人类历史刚刚开始的时候,亚特兰蒂斯就已经是一个拥有宫殿、寺庙和学者的伟大城市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期待迪戈里说点儿什么。而迪戈里对舅舅的憎恶则每分每秒都在增加,所以他默不作声。“同时,”安德鲁舅舅继续说道,“通过其他的方法(跟一个孩子解释这些方法不太合适),我学到了很多有关魔法的知识。那就是说,对于盒子里可能装着什么东西,我逐渐有了相当准确的猜测。藉着各种测试,我把可能的范围一步步缩小。我不得不去认识一些——嗯,一些极端古怪的人物,还有过一些非常痛苦的体验。这些使我的头发过早地变白。一个人不可能不付代价就成为魔法师。到末了我的身体也累垮了。到了后来我才渐渐康复。但我终于搞明白了。”

尽管其他人听到他们对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还是弯下身子,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说道:“亚特兰蒂斯的盒子里装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当时我们这个世界还在创始之初。”“那是什么?”迪戈里问,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兴趣。“只是尘土。”安德鲁舅舅说,“细微而干燥的尘土。看起来很不起眼。你或许会说,辛苦工作了一辈子,实在太不值了。啊,但是当我观察这些尘土(我必须格外小心,以免碰触到它们),想到每一粒尘土都曾经属于另一个世界——要知道,我指的可不是另一颗行星,其他行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长途旅行就能够到达——那是实实在在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大自然——另一个宇宙——你在这个宇宙空间永远也到不了的某个地方——一个只有通过魔法才能到达的世界——哇!”讲到这里,安德鲁舅舅开始摩拳擦掌,直到他的指关节像鞭炮一样噼啪作响。“我知道,”他接着说道,“只要能把它们做成正确的形状,这些尘土就会把你带回到它们原来的地方。但难就难在如何做成正确的形状。我早期的实验全都失败了。我先用它们在豚鼠身上进行尝试。一些豚鼠直接死了,还有一些像是小型炸弹一样爆炸了——”“这实在太残忍了。”迪戈里说,他自己曾经养过一只豚鼠。“你怎么总是偏离要点!”安德鲁舅舅说,“这就是那些生物存在的意义。是我亲自把它们买来的。让我想想——我说到哪儿了?啊对了。我最终成功地做出了戒指,就是那些黄色的戒指。可是又遇到一个新的难题。当时我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一只黄色戒指能将任何接触到它的生物送到另一个世界。可是如果这些豚鼠不能回来告诉我,它们在那里发现了什么,这又有什么用处呢?”“那它们怎么办?”迪戈里又问,“如果回不来的话,它们可就麻烦了!”“你总是从错误的角度看待一切事物。”安德鲁舅舅脸上现出不耐烦的表情,指责道,“你难道不明白这是一个伟大的实验?我将生物送往另一个世界的目的,就是想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好吧,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呢?”

对于这个简单的问题,迪戈里看到他舅舅变得无比地惊讶和恼怒。“我?你是说我吗?”他大声嚷道,“这个孩子一定是疯了!让我这个一大把年纪的人,我这样健康状况的人,去承担被突然抛到另一个世界的震惊和危险?我这辈子从未听到过如此荒谬可笑的言论!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想想另一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你有可能遇到任何情况——任何情况。”“我猜,于是你就把波利送去了。”迪戈里说,他的脸颊由于愤怒而涨得通红。“我所能够说的,”他补充道,“就算你是我的舅舅——就是你的表现活像一个胆小鬼,把一个女孩子送到你自己都不敢去的地方。”“安静,先生!”安德鲁舅舅说着,将他的手放在桌子上,“一个脏兮兮的小学生不准这样对我讲话。你不明白。我是伟大的学者、魔法师、专家,正在从事这项实验的人。我当然需要试验品来做实验。天哪,再往下你就要告诉我,我应该先征得豚鼠的同意再使用它们!没有牺牲就无法得到伟大的智慧。要我亲自前去的想法是荒谬的。这就如同要求一位将军像普通士兵那样去战斗。假如我因此丧了命,我毕生的工作怎么办呢?”“噢,不要再喋喋不休了。”迪戈里说,“你打算把波利找回来吗?”“我正准备告诉你,你却粗鲁地打断了我的话。”安德鲁舅舅说,“我最终发现了返程的方法,绿色戒指能够将你拉回来。”“可是波利并没有绿色的戒指。”“是啊。”安德鲁舅舅带着残忍的微笑说道。“那么她就回不来了。”迪戈里大叫道,“这就相当于你谋杀了她。”“她能够回来。”安德鲁舅舅说,“如果另一个人紧随其后,戴上一只黄戒指,再带走两只绿戒指,一只自己用,另一只可以带她回来。”

这会儿,迪戈里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他对安德鲁舅舅怒目而视,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他的面颊变得异常苍白。“我希望,”过了片刻,安德鲁舅舅用高亢有力的声音说,仿佛他是一个完美的舅舅,惯于给人宽厚的提示与良好的建议,“我希望,迪戈里,你遇事不要胆怯。如果我们家族中有人缺少荣誉感和骑士精神,不去救助一个——嗯——危难中的女士,我会深感遗憾的。”“噢,住口!”迪戈里说,“如果你有丝毫的荣誉感之类的东西,你就应该亲自前去。我知道你决不会这样做。好吧。我明白只能是我去。但你是个畜生。我想,这全都是你策划好的,她稀里糊涂地去了,而我不得不过去找她。”“当然。”安德鲁舅舅面带可憎的笑容说道。“很好,我这就去。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先说上几句。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相信魔法的存在。现在我晓得,它是真实存在的。好吧,既然这样,我想,所有古老的童话或多或少都是真的。而你就像故事里那些邪恶凶残的魔法师。嗯,在我所读到的那些故事中,恶人最后都会遭到报应,我打赌你也会的。而且你罪有应得。”

在迪戈里说过的所有话中,这句话第一次击中了要害。安德鲁舅舅大吃一惊,脸上浮现出了惧怕的表情。即使他是个畜生,你也会为他感到难过。但是转眼之间,这种表情就消失了,他勉强装出笑脸,说道:“好吧,好吧,我觉得,一个孩子这么想很正常——因为你是在女人堆中养大的。那些个无稽之谈,嗯?我认为你没有必要担心我的安危,迪戈里。你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你的小朋友的安危呢?她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如果在那边有什么危险的话——由于你晚到了一刻,那就太令人遗憾了。”“你还挺关心她呢。”迪戈里激烈地说,“我已经厌倦了你的喋喋不休。我该怎么做呢?”“你真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孩子。”安德鲁舅舅冷静地说,“否则长大了,你会跟你的莱蒂姨妈一个样儿。行了,专心听我讲。”

他站起身来,戴上一双手套,走到装有戒指的托盘跟前。“戒指只有接触到你的皮肤才起作用。”他说,“戴上手套,我就能拿起它们——就像这样——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如果你把戒指放在衣袋里,同样什么也不会发生。当然,你必须小心,不要把手伸进口袋里,以免无意中碰到它。在你触碰到黄色戒指的一瞬间,你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当你到了另一个世界,我预期——当然这还没有经过验证,但是我预期——你一旦触碰到绿色戒指,你就会立即从那个世界里消失,并且——我预期——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注意,我拿了两个绿色戒指,把它们放进你右边的衣袋里。要认真记住绿戒指装在哪个口袋里。G代表绿色,R代表右边。你看,G. R. 是“绿色(green)”这个词开头的两个字母。一只戒指给你用,另一只是给那个小女孩的。现在你自己来拿一只黄戒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把它戴上——戴在手指上。这样遗失的可能性就会减少。”

迪戈里刚要拿起黄色戒指,突然停住了手。“听着,”他说,“我妈妈怎么办?如果她问起我在哪儿呢?”“你走得越早,回来得也就越早。”安德鲁舅舅乐滋滋地说。“可你并不能确定我到底能不能回来。”

安德鲁舅舅耸了耸肩膀,走到门口,打开锁,把门推开,说道:“哦,那好吧。随你的便。下楼去吃饭吧。就让那个小女孩被野兽吃掉,或者淹死,或者在另一个世界里挨饿,或者永远地迷失在那里,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的话。对我来说这并没有区别。也许在喝下午茶之前,你最好去拜访一下普卢默夫人,跟她解释,就因为你不敢戴上一个戒指,她将再也见不到她的女儿了。”“上天作证,”迪戈里说,“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强大,好猛击你的脑袋瓜!”

随后他扣好外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戒指。当时他的想法,跟他以后的想法一样,就是认为除此之外,自己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第三章世界之间的树林

安德鲁舅舅和他的书房立刻就不见了。随后,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接下来迪戈里意识到,有一道柔和的绿光从上面流淌下来,照射着他以及下面的黑暗。他好像并没有站在什么实体之上,既不是坐着,也没有躺着。似乎他与任何东西都没有接触。“我相信我是在水里,”迪戈里说,“或者是在水底下。”有一瞬间,他对此感到了恐惧,但他几乎立刻感觉到,自己正在快速地向上升腾。突然,他的脑袋钻出了水面,进入到空气之中。他挣扎着爬上岸,来到池塘边一片茵茵的绿草地上。

他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像刚从水里出来的人那样,浑身湿淋淋的,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衣服完全是干的。他正站在林中一个小池塘的边上——池塘的直径不到十英尺。林中树木长得很密,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透过树叶照射下来的阳光都变成了绿色。那里的太阳一定非常厉害,因为这绿色的阳光明亮而温暖。这是一个你所能想象到的最安静的树林。没有鸟啼,没有虫鸣,没有动物,甚至没有风。你差不多能够感觉到树木在生长。他刚才出来的那个池塘并不是唯一的,还有许多其他的池塘——在他视力所及的范围内,每隔几步就有一个池塘。你几乎可以感受到树木正在用根须吸收水分。这个树林充满了活力。当迪戈里后来尝试着进行描述时,他总是说:“那是一个肥沃的地方,像李子蛋糕一样富有营养。”

最奇怪的是,迪戈里还没顾得上向四周打量,就已把自己是如何到来的事忘掉了一半。至少,他想的肯定不是波利,也不是安德鲁舅舅,甚至不是他的妈妈。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激动或者好奇。如果有人问他:“你是从哪儿来的?”他大概会说:“我一直都在这里。”就是那样一种感觉——似乎你一直待在那个地方,尽管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你却从来都不会感到厌倦。正如他很久以后所说的:“那是一个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地方。树木时刻不停地在生长,仅此而已。”

迪戈里花了很长时间来观看树林,随后他注意到,有个女孩子仰卧在几步之外的一棵树下。她双眼朦胧,似乎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久久地望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最后她睁开眼睛,向他注视了良久,同样什么都没有说。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用一种恍惚的、满足的口气说了起来。“我想我以前见过你。”她说。“我也这么想。”迪戈里说,“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吗?”“哦,我一直都在这里。”女孩说,“至少——我不清楚——有很长时间了。”“我也是。”迪戈里说。“不,你不是。”她说,“我刚才看见你从那个池塘里出来的。”“是啊,我想是这样。”迪戈里带着困惑的神情说,“我都忘记了。”

好久,他们俩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听我说,”女孩子又开口说道,“我在想,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我有那么一种印象——大脑中的一个画面——关于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就像我们一样——他们住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也许那只是一个梦。”“我想,我也做过同样的梦。”迪戈里说,“关于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是邻居——他们在椽子之间爬来爬去。我记得那个女孩的脸脏兮兮的。”“你有没有搞错?在我的梦中,是男孩子的脸很肮脏。”“我想不起来那个男孩子的脸了。”迪戈里说,接着他又嚷道,“喂!那是什么?”“哎呀!是一只豚鼠。” 女孩子说。一点不错——一只肥胖的豚鼠正在草地上嗅来嗅去。豚鼠的腰上系着一条带子,带子上拴着一枚鲜艳的黄色戒指。“看!快看!”迪戈里大叫,“戒指!看哪!你手指上戴着一个。我手上也戴了一个。”

女孩子坐了起来,她终于对此产生了兴趣。他们使劲地盯着对方,努力想要回忆起来一些什么。接着,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她大声叫道:“凯特利先生。”他也喊道:“安德鲁舅舅。”就这样他们知道了自己是谁,并开始想起整个事情的经过。他们吃力地交谈了几分钟之后,才理出来个头绪。迪戈里解释了安德鲁舅舅的卑劣行径。“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波利问道,“带上这只豚鼠回家吗?”“不着急。”迪戈里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认为应该抓紧。”波利说,“这个地方太安静了,是这么——这么的令人心神恍惚。你都快要睡着了。如果不振作起来,我们就会躺下,永永远远地在这里昏睡下去。”“这是个好地方。”迪戈里说。“不错,是个好地方,”波利说,“可是我们该回去了。”她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朝豚鼠走去。但很快她又改变了主意。“我们也许应该把豚鼠留在这里。”她说,“它在这儿十分开心,我们若把它带回去,你舅舅还会对它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我打赌他会的。”迪戈里答道,“看看他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对了,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回家呢?”“回到池塘里,我猜想。”

他们一起走到池塘边,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平静的水面。水面上映着长满了绿叶的枝条的倒影,使得水塘看上去显得很深。“我们没有带游泳衣。”波利说。“我们不需要那个,傻瓜。”迪戈里说,“我们穿着衣服跳进去。你难道忘了我们上来时衣服并没有打湿吗?”“你会不会游泳?”“会一点点。你呢?”“嗯——游得不怎么样。”“我认为我们不需要游泳。”迪戈里说,“我们只是想要下去,不是吗?”

对于跳进池塘这个想法,他们俩都不怎么喜欢,但是谁也没有告诉对方。他们拉着手,说:“一——二——三——走,”就跳了进去。紧接着是哗啦啦一阵水声,自然而然地,他们都闭上了眼睛。可是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片绿林里,手拉着手,而水只淹住了他们的脚踝。显然这个池塘只有两三英寸深。他们蹚着水又回到干燥的岸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波利惊恐地问道,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惊恐,因为在那个树林里很难真正感到恐惧。那个地方太宁静了。“哦!我明白了。”迪戈里说,“当然这样不起作用。我们还戴着黄色戒指。要知道,它们是向外旅行用的,绿戒指才能带你回家。我们必须换戒指。你的衣服有口袋吗?好的。把你的黄戒指放到左边口袋里。我有两个绿戒指。这一个给你。”

他们戴上绿戒指,又回到池塘边。他们正打算再次跳下水去,迪戈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喊叫:“哦——噢——啊!”“怎么啦?”波利问道。“我突发奇想,”迪戈里说,“你知道其他那些池塘是怎么回事吗?”“你什么意思啊?”“嗨,我们跳进这个池塘就能够返回我们自己的世界,那么,假如每个池塘底下都有一个世界的话,我们不也可以跳进其他池塘到另外的地方去吗?”“我认为,我们已经到了你的安德鲁舅舅所谓的其他世界,或者其他地方,随便他怎么称呼。你不是说——”“噢,别提安德鲁舅舅啦。”迪戈里打断了她的话,“我相信,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他根本没有胆量亲自到这里来。他只是说道有一个另外的世界。但假如有很多个另外的世界呢?”“你的意思是,这个树林可能是其中之一?”“不,我不认为这个树林是一个世界。我想它只是个中间地带。”

波利露出困惑的神情。“你不明白吗?”迪戈里说,“不明白,那就听好了。想想在我们家房顶之下的通道。它并不是哪座房子里的一个房间。在某种程度上,它并不真的属于房屋的一部分。可是你只要到了通道里,就能够沿着它进入那排房子中的任何一栋。说不定这个树林也是这样?——这是一个不属于任何世界的地方,只要你找到了它,就能够进入所有的世界。”“好吧,就算你能够——”波利刚说到这儿,而迪戈里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当然这就解释了一切。”他说,“这正是这个地方为什么安静得令人犯困的原因。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就像在家里一样。人们在房子里谈话、做事、吃饭。但在房子的连接处,比如墙壁后边,天花板上面,地板下面,或者在我们的通道里,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一旦我们从通道里出来,就有可能进入任何一个房屋。我认为,我们从这个地方出去,可以随便去任何地方!我们不需要跳进我们上来的那个池塘。或者说暂时还不需要。”“世界之间的树林,”波利迷迷糊糊地说着,“这听起来很棒。”“来吧,”迪戈里说,“我们先试哪个池塘呢?”“听我说,”波利说道,“在确定我们能够由原来那个池塘回家之前,我不想尝试任何新的池塘。我们还无法肯定,绿戒指是否管用。”“对啊,”迪戈里说,“一回去就被安德鲁舅舅抓住。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玩耍,他就把戒指拿走了。还是不要了。”“我们能不能先在自己的池塘底下只走一半路?”波利建议道,“看看绿色戒指是否管用。若是管用的话,我们快到凯特利先生的书房时,把戒指换了,再从池塘里上来。”“我们能够往下行进一半路程?”“嗯,上来时花费了一些时间。我猜想,回去也要用一些时间。”

对于这种做法,迪戈里费了一番口舌与波利争辩,但最终他还是让步了。因为若不事先确定能否重返我们的世界,波利坚决拒绝去任何新的世界冒险,面对某些危险(比如说黄蜂)时,她和他一样勇敢,可是对于发现前所未闻的新事物,她却不是那么热衷。迪戈里则是那种想要了解一切的人。长大以后,他成了其他几本书中那位著名的柯克教授。

争论了好半天,他们才达成了一致,同意先戴上绿戒指(“绿灯行,”迪戈里说,“所以你不由自主就会记住哪个戒指在哪儿。”),再手拉手跳下去,当他们觉得快到安德鲁舅舅的书房,或者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时,由波利大叫一声“换”,他们就摘下绿戒指,戴上黄戒指。迪戈里想做这个喊“换”的人,可波利硬是不同意。

他们戴好绿色戒指,手拉着手,又一次喊道:“一——二——三——走。”这次生效了。很难告诉你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起初,黑暗的天空中有明亮的光在移动。迪戈里始终认为这些是星星,甚至还发誓说,他近距离地看到了木星——近到足以看见它的卫星。但转眼之间,他们的周围出现了一排排的屋顶和烟囱,还看到了圣保罗大教堂。于是他们知道,自己正在俯瞰伦敦。他们的视线能够穿透所有房屋的墙壁。接着他们看见了安德鲁舅舅,模模糊糊的,像是一个影子。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实体感,就好像是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就在即将见到安德鲁舅舅这个大活人之前,只听波利大叫一声“换”,他们变换了戒指,我们的世界像是梦境一样慢慢淡去,而头顶上的绿光则变得越来越强,后来他们的头又从池塘里钻了出来。两个人爬上岸,又回到了树林的怀抱中。树林依然还是那么青翠,那么明亮,那么宁静。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你看!”迪戈里说,“没有问题吧。现在该去探险了。随便哪个池塘都行。来,让我们试试那个。”“停!”波利说,“难道我们不给这个池塘做个记号吗?”

他们面面相觑,脸色变得苍白,他们意识到,迪戈里差点儿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树林里有那么多的池塘,这些池塘和树木全都像是用一个模子做出来的。一旦他们离开通向我们这个世界的池塘,而没有留下某种标记的话,他们再次找到这个池塘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

迪戈里颤抖着手打开他的小刀,在池塘岸边割下一长条草皮。裸露出来的土壤(气味芬芳)是红褐色的,在绿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悦目。“幸好我们中的一个人还算有头脑。”波利说。“好啦,别一个劲儿地瞎吹了。”迪戈里说,“快过来,我想看看另一个池塘里有些什么。”波利反唇相讥,他也毫不示弱,回应了一些更难听的话。他们唇枪舌剑,争吵了好几分钟,如果把他们的话都写下来,难免会很乏味。让我们直接跳到下一个场景:他们两个手拉着手,站在一个未知池塘的岸边,心中砰砰直跳,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手上戴着黄戒指,又一次喊道:“一——二——三——走。”

扑通!这一次又没有奏效。这个池塘看起来也是一个浅水坑。那天早上(如果仍然是早上的话,在这个树林里,时间似乎停滞了)他们第二次打湿了脚,还把水溅到了腿上,却并没有到达一个新的世界。“真该死!”迪戈里大叫道,“这回又出了什么岔子?我们确实戴着黄色戒指。他说黄色的是往外旅行用的。”

其实,安德鲁舅舅对世界间的树林一无所知,所以他把戒指的用途完全搞错了。黄戒指并不是“往外去”的戒指,绿戒指也不是“回家”的戒指;至少,不是像他所想的那个样子。制造两种戒指的材料都来自这片树林。黄戒指中的物质有力量将你拉到那个树林。那种物质想要返回到自己的地方,即这个中间地带。而绿戒指中的物质则想要离开自己的地方,所以会带着你离开树林,进入某一个世界。你瞧,安德鲁舅舅并不真正懂得他所研究的东西,大多数魔法师都是这样。当然迪戈里也没有清楚地认识到事情的真相,或者说现在还没有。他们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戴着绿戒指再来试试这个新池塘,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要是你敢,我也敢。”波利说。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在内心深处确信,不论是绿戒指还是黄戒指,在新池塘中都不会发生作用,除了再一次打湿腿和脚,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我不能确定,迪戈里是否也有相同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当他们戴上绿戒指,来到水边,又一次拉起手时,两个人显然比头一次要快活得多,脸上的表情也不那么严肃了。“一——二——三——走。”迪戈里喊道,随着喊声他们跳进了池塘。

 第四章铃与锤

毫无疑问,魔法这一次生效了。他们一个劲儿地向下坠落,首先穿过黑暗,接着穿过一片模糊而旋转着的影像,那些影像有可能是任何东西。周围渐次变得明亮起来。随后他们突然感到自己站在了坚实的东西之上。过了一会儿,一切物体的轮廓变得明晰起来,他们这才能够朝四下里打量。“多么奇怪的地方!”迪戈里感叹道。“我不喜欢这里。”波利说着,还打了个冷战。

他们最先注意到那里的亮光。那既不像阳光,也不像电灯光、油灯光和蜡烛光,或者他们所见到过的别的什么光。那是一种暗淡的红光,一点儿也不令人感到愉悦。这个光毫无变化,也不闪烁摇动。他们站在平坦的铺砌好的地面上,周围高大的建筑物林立。他们落在了一个庭院里,头顶上无遮无盖。天空异乎寻常地阴暗——一种近似于墨色的蓝。看到那样的天空,你会感到奇怪,那个地方怎么还会有光。“这里的天气很搞怪。”迪戈里说,“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恰好赶上了一场雷暴,再不然就是日蚀。”“我不喜欢这种天气。”波利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两个都压低了声音讲话。跳进池塘之后,他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牵手,可是他们仍然没有把手松开。

这个庭院四面都有高墙围绕。墙上有许多没有玻璃的大窗户,窗户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稍微低矮之处是用柱子支撑着的宏伟拱门,像铁路隧道口一样张着漆黑的大嘴巴,令人感到冷嗖嗖的。

这些建筑物似乎都是用红色石头建造的,也许这只是那种奇怪的光给人的错觉。显然这里非常寒冷。院子里许多铺地的平坦石板都已开裂,因此没有哪两块石头是严丝合缝的。石板的棱角也早已磨平。有一个拱形门洞已经被瓦砾掩埋了一半。两个孩子不停地转动身子,查看着院子的四面八方。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担心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转过身子的时候,会从那些窗户里向他们窥视。“你认为有人住在这里吗?”迪戈里终于开口说道,声音仍然近乎耳语。“不。”波利回答,“这里是一片废墟。我们到达之后,还没有听到一点声音。”“我们站着别动,仔细地听一下。”迪戈里提议道。

他们静静地站立,侧耳聆听,但他们所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起码这里跟世界之间的树林差不多同样宁静。但这种宁静还是有所不同。树林里的宁静是丰饶而温暖的(你几乎可以听到树木在生长),充满了生机。而这里却是一种死气沉沉、寒冷而空虚的寂静。你想象不出来,这里会有什么东西在生长。“我们回家去吧。”波利说。“可是我们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呢。”迪戈里说,“既然来了,我们就随便到处看看。”“我相信,这里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如果你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却不敢去观察它们,那么拥有一个魔法戒指,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谁说不敢啦?”波利说着,松开了迪戈里的手。“我只是觉得,你似乎不太热衷于探索这个地方。”“不管去哪儿,只要你敢,我就敢。”“我们要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做到。”迪戈里说,“我们把绿戒指取下来,放在右边的口袋里。我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记住,黄戒指在左边的口袋里。你可以把手贴近那个口袋,但切记不要伸进去,否则一碰到黄色戒指,你就会消失。”

照此办理之后,他们悄悄走到一个通往建筑物内部的巨大拱门前。他们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发现里面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黑。拱门通往一个宽阔幽暗的大厅,整个大厅空空荡荡的,但在远处有一排柱子支撑着的拱廊,拱廊之间流露出一些同样毫无生气的亮光。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唯恐被地板上的窟窿或是倒地的物体给绊倒。似乎走了很久,他们才走到大厅的另一头,穿过拱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更大的院子里。“那儿看起来不太安全。”波利用手指着一个地方说道。那里的墙壁向内倾斜,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向院子里坍塌。有一个地方,两个拱顶之间缺了一根柱子,一边的拱顶悬空垂在那里,没有东西支撑,摇摇欲坠。显而易见,这个地方已经荒废了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既然它维持到现在,我想一时半会儿还垮不了。”迪戈里说,“但我们必须保持安静。要知道,有时声音会使东西坍塌——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雪崩。”

他们继续向前,走出那个庭院,进入另一个门洞,又登上很长一段台阶,接着穿过一些彼此相连的宽敞房间。最后这个地方的巨大规模,使他们感到头晕眼花。时不时地,他们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来到户外,看看这座宏伟宫殿的外面是什么样子。但每一次,他们又会进入另外一个庭院。从前有人居住的时候,这些庭院一定是些雄伟壮观的地方。有一个庭院还残留着一个喷泉。那是一个展翅站立着的巨大石头怪兽,大张着嘴巴,在它的嘴里你还能看见一截管道,原先水就是从那里喷出来的。怪兽下面有一个用来盛水的宽大石盆,如今像白骨一样枯干。还有一些地方散落着某种攀缘植物的残枝枯藤。这些植物曾经缠绕在柱子上,甚至导致了一些柱子的倾倒。但这种植物早就死了。蚂蚁、蜘蛛以及其他在废墟中时常出没的生物,在这里全都踪影皆无。破碎的石板之间裸露着干燥的地面,上面既没有草,也没有苔藓。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枯燥,千篇一律,就连迪戈里都觉得,他们最好是戴上黄戒指,返回到世界之间那个温暖、青翠、生机勃勃的树林里去。就在这时,他们来到了两扇大门前。大门是用金属——也许就是黄金——制作的。有一扇门半开着。当然,他们走上前向门里边观看。两个人都吓得往后退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终于有了一些值得观看的东西。

起初,他们以为这个房间里坐满了人——几百人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你也许能够猜到,波利和迪戈里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向里面打量了很久。过了一会儿,他们认定,自己看到的不可能是真人。所有那些人既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呼吸声,就像是你所见到过的最奇妙的蜡像。

这一次,波利带头走了进去。对于房间里的某些东西,她要比迪戈里更感兴趣。所有的人物都身着华丽的服装。如果你对服装感兴趣的话,你一定会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近距离地加以观赏。服饰上的缤纷色彩,使得这个房间虽然说不上令人愉快,但和其他满是灰尘的空房间相比,至少显得雍容华贵。这里的窗户也比较多,比起别的地方要亮堂一些。

我很难描述这些服装。这些人物都穿着长袍,头上戴着王冠。他们的长袍有大红色、银灰色、深紫色和鲜绿色,上面到处缝制着各种花卉和珍禽异兽的花式图案。罕见的大颗珍贵宝石,有的在他们的冠冕上闪闪发光,有的串成项链戴在他们的脖子上,还有一些镶嵌在衣服上,使他们浑身上下充满了珠光宝气。“为什么他们的衣服这么久还没有朽坏?”波利问。“魔法。”迪戈里悄悄地说,“你感觉不到吗?我打赌,这整个房间都被施了魔法。我们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了。”“这里随便哪一件衣服都要值好几百英镑。”波利说。

迪戈里对人们的面孔更感兴趣,这些面孔也确实很值得一看。这些人坐在房间两边的石椅上,房子中间空着。你可以走过去,逐个观察那些面孔。“我觉得,他们都是一些友善的人。”迪戈里说。

波利点了点头。他们所看到的面孔确实都很友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显得善良而睿智,看来是出自一个优秀的种族。孩子们往前走了几步之后,看到的面孔便多少有了一些不同。这是一些十分严肃的面孔,你会觉得,如果遇到那种神情的真人,你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再往前走上几步,差不多就到了房子的中央。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些不太讨人喜欢的面孔。这些面孔看起来非常强壮、傲慢而快活,但是也有几分残忍。稍远一点的面孔看上去更加残忍。继续往前,这里的面孔看起来仍然很残忍,但是已经不再快活了,甚至露出绝望的神情,好像这些人曾经做过,也经历过可怕的事情。最后一个雕像最为有趣——那是一个女人,她的衣着远比他人更加华丽,身材高大(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比我们世界里的人要高),她的表情是如此的凶狠傲慢,以至于令人感到窒息。然而她也非常美丽。多年之后,当迪戈里到了垂暮之年,他还说,这是他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值得一提的是,波利总是说,自己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

正如我所说的,这个女人是最后一尊雕像。但是在她前方还有很多空椅子,似乎这个房间原本打算收藏更多的雕像。“我真希望我们能知道这一切背后的故事。”迪戈里说,“让我们往回走,看看房子中间那个像桌子一样的东西。”

位于房子中间的东西,确切地说,并不是一张桌子。那是一个大约有四英尺高的方形柱子,上面立着一个不大的金色拱门,里面悬挂着一个金色小铃铛,旁边放着一把敲击用的金色小锤子。“我猜……我猜……我猜……”迪戈里说。“这儿好像写了些什么东西。”波利说着,弯下身子观看柱子的侧面。“天啊,确实有字。”迪戈里说,“当然我们完全读不懂。”“我们读不懂?我可不这么认为。”波利说。

他们俩仔细地端详着那些文字,就像你所预料到的,这些刻在石头上的字母都很奇特。可是现在一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们观看的时候,尽管这些奇异字母的形状并没有改变,他们却发现自己能看懂那些文字了。如果迪戈里还记得自己几分钟前说过的话,这个房间被施了魔法,他或许就能猜出来,魔法已经开始起作用了。由于无法抑制的好奇心,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越来越急切地想知道柱子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很快他们两个就如愿以偿。那些文字大意如下——起码是这个意思,你若能在那个地方读到这首诗,它会更加朗朗上口:

 

做出选择,爱冒险的陌生人;

是敲响铃铛,面对危险,

还是犹豫不决,直到发疯为止,

就因为你想知道,一旦敲响会发生什么事情。

 “绝对不行!”波利说,“我们可不想遇到任何危险。”“哦,难道你不明白,这根本不管用吗?”迪戈里说,“我们现在已经无法摆脱它了。我们会一直猜想,如果我们敲响了铃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可不想回家后,老是想着这个而被逼得发疯。绝不!”“不要犯傻。”波利说,“好像真的有人会走火入魔!将要发生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相信,任何人到了这一步,一定会不住地想下去,直到他变得疯疯癫癫为止。我要说,这就是魔法的威力。我感到它已经开始在我身上发挥作用了。”“噢,我可没有感觉到。”波利不高兴地说,“我也不相信你能感觉到。你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你所知道的不过如此。”迪戈里说,“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除了谁跟谁订了婚之类的流言和废话以外,什么都不想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跟你舅舅一模一样。”波利说。“你为什么总是跑题?”迪戈里说,“我们正在谈论的是——”“真像一个大男人!”波利装出成年人的腔调说,但她马上又用自己真实的声音补充道,“不准说我像一个大女人,否则你就是一个可恶的跟屁虫。”“我才不想称呼你这样的小屁孩儿为大女人呢。”迪戈里傲慢地说。“噢,我是一个小屁孩儿,是吗?”波利反问道,她现在真的生气了,“好吧,你再也不必为带着一个小屁孩儿而烦恼了。我要走了。我已经厌倦了这个地方。我也厌倦了你——你这头讨厌的、自大的、固执的猪猡!”“不准那么做!”迪戈里用一种比自己预想的更加恶毒的声音吼道,因为他看见波利把手伸向她的口袋,正准备戴上黄戒指。我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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