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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23 15: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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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重林,杨春,罗安然 等著

出版社:中华书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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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记:云南古茶园的秘密

造物记:云南古茶园的秘密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造物记:云南古茶园的秘密/周重林,杨春,罗安然等著.—北京:中华书局,2019.10

ISBN 978-7-101-14052-1

Ⅰ.造… Ⅱ.①周…②杨…③罗… Ⅲ.茶园-研究-云南-古代 Ⅳ.S571.1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9)第170938号

书  名 造物记:云南古茶园的秘密

著  者 周重林 杨春 罗安然等

责任编辑 林玉萍

出版发行 中华书局

     (北京市丰台区太平桥西里38号 100073)

     http∶//www.zhbc.com.cn

     E-mail∶zhbc@zhbc.com.cn

印  刷 北京图文天地制版印刷有限公司

版  次 2019年10月北京第1版

     2019年10月北京第1次印刷

规  格 开本/880×230毫米 1/32

     印张 11½ 字数 238千字

印  数 1-10000册

国际书号 ISBN 978-7-101-14052-1

定  价 88.00元

引言:云南古茶园的九种类型周重林

古茶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大自然的力量,物种的强大,手艺的传承,良知的坚守,缺一不可。

云南是世界上唯一拥有连片古茶园的地方,云南现存古茶树资源总分布面积约为329.68万亩,野生种古茶树的分布面积约为265.75万亩,栽培种古茶树的分布面积约为63.93万亩(黄炳生主编《云南省古茶树资源概况》,云南美术出版社,2016)。然而长久以来,少有人知道这些情况。

1958年,那棵南糯山古茶树被正式确认为树龄800年的古茶树,证明云南是世界茶树原产地。稍后确认巴达古茶树树龄是1700年,镇沅千家寨的古茶树树龄是2700年……2004年左右,云南人开始把古树茶当作经济作物。2012年,规模化的商品古树茶才在市场铺开。2018年11月,云南省政府正式发文承认云南古茶树的遗产价值与经济价值。

但在茶乡,古茶树是一种朝夕相伴的植物,从他们出生开始,就无法割舍。对云南大部分民族来说,他们说到茶,专指古树茶;我们今天所谓的台地茶、小树茶,是非常后起的概念。

那么,我们要怎么认识古树茶?从何处着手开始才会最少犯错?

顾名思义,古树茶,当然是从古树讲起。从古茶树上摘下来的茶才是古树茶,我们首先要强调的是树,不是草;是乔木,不是灌木。

多少年的树才算古树?中国《城市古树名木保护管理办法》第三条有说明:“本办法所称的古树,是指树龄在一百年以上的树木。”本书言及的“古茶树”即是指那些树龄超过100年的茶树。而古茶园,自然是指拥有诸多百年古树的茶园。

我们把古茶园与现代茶园比较,就会发现,云南以外的大部分现代茶园里的茶树都是扦插无性繁殖为主,一棵茶树与另一棵茶树基本上没有多大区别,顶多就是园艺师傅把茶树修剪成某种形状,或是在茶园里种一些点缀的观赏性植物,增加一点游园的乐趣罢了。

但古茶园非常不同,一棵有一棵的看头,一片有一片的看头,当你随手摘下一片嫩芽放入口中咀嚼的时候,自然与人类早期的秘密生活也逐一呈现出来。

为了更好地认识古茶园,我们从自然生态、土壤气候、人为干预、民族饮食、采摘工艺等层面来对古茶园进行分类,分别是:野生古茶园、望天古茶园、高杈古茶园、巨型古茶园、科考古茶园、苦甜古茶园、混植古茶园、藤条古茶园以及火烧古茶园。

野生古茶园

目前我们了解到的野生种古茶树,大多分布于海拔1600~2400米的森林之中,有相当多的数量处于自然保护区内,多呈群居状分布。在中国,将树体高大、年代久远的野生型大茶树称为野生古茶树,但尚无确切的高度和围度标准以及具体的年代概念(黄兴奇主编《云南作物种质资源》〔食用菌篇 桑树篇 烟草篇 茶叶篇〕,云南科技出版社,2007)。

从1952年在南糯山发现大茶树开始,云南从未停止寻找野生大茶树的步伐。20世纪80年代,中国作物种质资源考察队又先后在云南发现数量惊人的野生古茶树。这些大茶树是高大的乔木,叶大革质,嫩枝、顶芽、叶片均无毛。

2018年探访“版纳之巅”滑竹梁子野生古茶园,沿途我们一直在森林中穿行,各种高大的乔木均直刺天空,乔木下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除了蜿蜒崎岖的山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裸露的土地,甚至,连狭窄的山路都不断被各种植物侵入,植物间的竞争异常激烈,哪怕是苔藓类、蕨类,都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一块空间。

路途中,我们遇到了一片人工栽培型的古茶园,在山路两边,但也只能说稍有一点规模,因为稍远处就是其他植物的地盘;我们刚好看到一位茶农在自己的古茶园里砍断一棵异常高大的绿萝(攀援在一棵较为高大的古茶树上)。

在其他地方所向披靡的皮卡车,在这里却施展不开;即使是摩托车,也得有超群的技术以及对这片区域不一般的熟悉度……这里的茶树管理的成本高昂,尤其是时间成本,毕竟来回一趟很不容易;如到春茶季,采摘时间紧张,所耗费的人工成本与时间成本是一般茶园的几倍。

所以人类索性放弃对它的管理,任由它自由生长。

看一棵野生型大茶树,我们看的不只是一棵茶树的葳蕤苍莽,不只是一棵茶树的风姿与无数茶花的静美,还有一棵茶树自然形成的生态系统。种类繁多的寄生植物都拼命在它身上寻求更大的生长空间,二者抢夺空间的较量从未停止。在没有被人类驯化之前,这些茶树浑身散发出抗拒的气息,那些被制成茶的半成品,真是难喝啊。为此,植物学家告诉世人,野生茶树的茶叶最好不要喝,有微毒。早年间有专家认定,滑竹梁子上的野茶属于大理茶,较周边的普洱茶种更有光泽度,叶脉不是特别凸显,叶片革质,开的花朵也要比普洱茶种的大。

今天,我们置身于野生型古茶树下,不由得感慨于海拔高度的极限,感慨砂质土壤、乱石丛生与陆羽《茶经》中所说的“上者生烂石”“野者上”的高度契合。远离人类的活动范围,没有人类的干预,它们与万物竞争,又与万物相融,跨越了时间的轮回,才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形成今天的口感风味,这都是大自然的功劳。

望天古茶园

最接近野生古茶园的,是近几年普洱茶界比较热门的国有林望天古茶园,这些茶树并不是野生的,是人类有意种下的。后来因为民族迁徙、战乱、天灾等等原因,人类撤出了这些区域,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这些茶树的生长都没有遭到人类的干预,这也是许多科学家会把望天古茶园当作野生古茶园的缘故。今天人们看到的这些茶树,都与热带雨林的望天树一样,树干笔直,直挺挺奔着蓝天白云而去。

这种类型的古茶树,树干高度是其重要指标,也是最容易分辨与判断的特征。普通的、最常见的望天古茶树有十几、二十几米,少于这个高度,就难以称为“望天古树”;较高的望天古茶树能高达40多米。这些树与普通的古茶树相比,会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即视感。

这些树让世人知晓,没有人类的过多干预,茶树其实会长得更好。来到原始森林,你会发现,所谓的农药、化肥,完全体现了人类急功近利的一面。

望天古树茶做出来的干毛茶,条索粗壮颀长,光润亮泽。茶农会等到茶叶全面长开,采摘鲜叶的时候就可以采到一芽四叶或五叶这个极限。这种茶树的叶子长开而不老,与其持嫩度有关。望天古茶树几乎没有分枝,来自树根的深层营养供给到顶部,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但正是“慢”造就了好茶。茶乡的人常说“害地出好茶”,就是说长得慢的茶树,茶叶的滋味更饱满。望天古树茶汤感丰富、颜色金黄透亮,一样得益于自然的力量。

望天古茶树长得足够高,能享受到充分的阳光,故梗长叶厚,香气高扬,甜感明显,这两者与日照带来的副作用——涩感一起构成了独特的喉韵,形成了驰骋江湖的“山野气韵”。

望天古树茶的风味成因,是人类极少干预的例子。要复制这样的经验,就需要更大范围的森林以及允许茶树生长的空间,但这似乎是一个矛盾体:只有优异的森林资源中长成的望天古茶树才能有如此的风味,是保护森林?还是砍掉一些其他树木来种下茶树?很难取舍。

高杈古茶园

高杈古茶园以章朗古茶园为代表。

章朗古茶园的大部分古茶树分杈都比较高,主干笔直粗大,在离地2.5米左右处开始伸展枝叶,显示出了与他处茶园相比独特的清秀和超凡脱俗之美。

人类干预过这类茶树的生长,但时间比较晚,干预程度也不深。章朗古茶园里,有人类刀斧干预的痕迹,把笔直生长的树引导为横向生长,是为让古茶树发出更多的枝、长出更多的叶,有更大的树冠,以便采摘更多茶叶,获利更多。

章朗古茶园中,茶树与那些参天古木友好相处,努力避开藤蔓,阻止竹林蔓延,遏制树下草木过分地扩散。

在这片远离农耕的土地上,布朗族循祖训,承民俗,种茶树,摘茶叶,吃茶叶……布朗族相信万物都有灵性,万物皆有感情。世人眼中,他们从千百年刀耕火种的过去走来,心怀信仰的他们,一直甘心守护着老祖宗种下的古茶树,守望福祉。事实上,章朗古茶园是他们生活的来源,值得他们敬畏。

当我们用那些评审现代茶园的术语来评审像章朗古茶园的茶时,就会发现种种不适应,那种古老的自然气息,那种吸收了大量云雾雨气的凛冽感,哪种经验可以适用?而现在,我们只是提供了认识它的一种方式。

巨型古茶园

云南境内最常规最常见的古茶园,就是贺开古茶园这个样子的,只不过贺开古茶园因为保护得当,俨然成为云南古茶园里的翘楚,它的连片面积最大,古茶树数目也最多。

这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信仰的奇迹。

总有人会问,这里为什么有如此规模巨大的古茶园?

除了万物有灵的思想,这片古茶园的留存也与拉祜族的社会历史发展以及生产生活方式有关。

拉祜族信仰万物有灵,古树是有灵魂的,所以他们不砍古茶树,而且这一带林木资源比较丰富,日常用的柴火充足,不用砍茶树。落后的农耕技术限制了他们对山林的开发,反而起到了保护茶园的作用。

和云南的许多少数民族一样,拉祜族有祭祀树神的传统,这是他们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一种范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贺开一带的拉祜族在很多祭祀仪式中都会用到茶叶。在贺开,因为山远地偏,医疗条件落后,寨子里有人生病的时候除了用一些山上的草药,“仪式治疗”也是重要的一步。蜡条、茶、酒、盐、米是拉祜族在仪式中献祭神灵的物品,所以茶是拉祜族沟通神灵的媒介之一。贺开茶山博物馆的主理人聂素娥就告诉我们,前几年和她合作的一个茶农,盖房子都要绕开树,挪房子都不会挪树。

贺开在傣语里是“水的源头”“开始的地方”。我们抵达贺开的时候,水源地已经被沙土淹没,听不到叮咚声,只有虫鸣鸟叫。流水带走了盘踞地表的沃土,让这里成为民众口中的“害地”。贺开古茶园古茶树上有很多寄生植物,但树下却是光秃秃,是被窜来窜去的冬瓜猪啃光了?还是表层营养确实不支持一些草本植物生长?

我们品贺开茶的时候,会发现其茶性的稳定。一些茶会受海拔、气温、水温以及泡茶人的干预,在不同的地方呈现出不同的滋味。但贺开茶却不同,在昆明、在青岛、在北京、在勐海……无论在哪里开泡,品饮者都能很快找到其独特的风格特征:沙滑。

我们的身体就像河床,茶水入口,顺舌而下,通过咽喉,直下肠胃。在喉咙处,产生了喉韵,这种喉韵就是沙滑。这种感觉,就像我们再次走过贺开古茶园,再次闻到鸟语花香,再次听到沙沙作响。

如果茶汤极其顺滑,一顺到底,反而不会给人特别顺滑的观感,就像抚摸空气时无法觉察这种顺滑一般,但抚摸细腻的毛皮则给人以温润顺滑的感觉。茶汤亦如是,细微的滋味残留造成了绵延的回响,这就叫质感。贺开茶汤的质感就在沙滑的喉韵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科考古茶园

很多植物学家对古茶树的研究,是从南糯山开始的。

很多人第一次喝云南古树茶,喝到的就是南糯山古树茶。

很多人第一次来云南看古茶园,到的就是南糯山古茶园。

南糯山半坡老寨古茶园,可能是造访人数最多的古茶园,也是较早进入人类研究视野的古茶园。这里的茶园,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都与“试验”两个字有关。在这里试验种茶、试验制茶、试验品种、试验技法……人为干预程度很深,时间也较早。在植物学划分上,有“南糯山群体种”;26年前(1993年),李远烈就在研究南糯山栽培型茶树王保护实践。

南糯山是景洪与勐海气候的分水岭,昼夜温差大,雨水多,湿气大,酸性土质,是茶树生长发育的最佳环境。生活在这里的爱伲人,是哈尼族的分支。与傣族相比,爱伲人特别不喜欢大寨子,人一多就要分寨子。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栽种茶树以及其他草木,大都形成村寨与茶树、森林完美融合的特征。爱伲人喝茶,直接把树上带着四五片鲜叶的枝条折下,带回家放到火上烤到呈黄黑状,再把叶子丢进壶里煮,水烧开后便可直接饮用。

品南糯山早年的茶,经常会喝到烟味,就是因为这里雨水天多,晒青条件不足,茶农把晒青毛茶从屋外转移到了屋内,难免会带上烟火味。

正常情况下,南糯山的古树茶,茶青颜色整体偏黑,香气为果蜜香,入口有苦涩感,喉韵带着甜润,体感怡人。南糯山茶叶的这些特点可以总结为两个字:内敛。

早在1957年,茶叶专家肖时英就发现,在南糯山存在两种专门针对大叶种茶树的茶园艺术:弯枝法与垫石法。弯枝法是为了不让茶树长得太高,以便采茶人够得着,就把直着长的茶树主干弯下来,用野藤绑住,让侧枝成为主干,然后再绑一次,再让新的侧枝成为直立主干,如此反复。南糯山新茶王树,所分的主干多达六根。垫石法就是在树枝之间夹上石块,可以把树干挤开,同时为采摘人采茶的时候提供落脚点。弯枝法与垫石法的双重效果导致了茶树多主干横向生长,低矮易采,树冠增大,整个茶树看起来像一把伞的样子(肖时英《我们亲历的云南茶:感时木荣》,云南美术出版社,2015)。

除此两种常规法外,南糯山的哈尼族还会用刀去干预直向生长的树干。今天的古茶园里,许多古树树干上长满树瘤,就是被人为干预的例证。

1964年,肖时英采用南糯山茶树弯枝法在现代茶园做试验,结果非常令人满意,弯枝法在树幅扩大、降低分枝高度、增加分枝数量和叶片数量等各方面,均优于常规的短截修剪和当年不剪次年重剪的方法。这门古老技术再现的成果得到当年的茶学权威陈兴琰以及刘祖生的赞赏。

南糯山的哈尼族向世人最早展现了杰出的民族园艺学,他们的先民早就洞悉了自然的力量,并把从中领悟的奥义与技艺代代相传,延绵58代人。

苦甜古茶园

苦甜古茶园主要分布在布朗山茶区。

最先被布朗山苦茶与甜茶征服的,是广东人与香港人。苦茶与甜茶能为潮湿的广东带来清凉,这种口感也非常接近他们日常饮用的另一种非茶之茶:凉茶。广东凉茶也分为苦茶与甜茶,苦茶就是以辛、苦、寒、凉的中药为主的凉茶,如癍痧、廿四味等;甜茶是以清润甘甜药材为主的凉茶,如菊花雪梨水、竹蔗茅根水、罗汉果五花茶等。

常年做广东市场的大益茶厂,为了持续扩大广东的市场份额,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不惜重金跑到遥远的布朗山与巴达建了两片万亩茶园。同时期,广东人也跑到布朗山来购买茶苗,分别栽种在英德与海南(当时属于广东管辖),他们对布朗山的茶非常着迷。

当江南地区在为要把茶叶做成绿茶还是红茶绞尽脑汁的时候,生活在老曼峨的布朗族先民已经把苦茶树当作重要的流通物,他们以棵为单位,把茶树分配给跟随者;而一些北上的民族,比如哈尼族,带来了帕沙、南糯山以及其他地方的甜茶,于是这块土地上神奇地出现了两种口感并存的茶园。

苦茶的模本最早发现于靠近西双版纳的红河金平,只分布在红河州与西双版纳州(梁明志、田易萍、蒋会兵主编《云南茶树种质资源》,云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6)。布朗山茶区(布朗山往南往西到缅甸边界一线,布朗山往北到老班章一线)之外的其他茶区很少有甜茶与苦茶之分,甚至于没有苦茶。

苦茶,其实就是更苦的茶而已。而甜茶,是相对不太苦的茶。

在很长的时间里,苦茶树与甜茶树在布朗山都是混植混采的,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口感的协调,这种协调全部依赖种植比例。我们推测每一片茶园茶叶的口感,都是因为选择树种的结果。随着老曼峨这个母体在布朗山的不断扩张,人们终于在老班章这个地方实验种植出了苦甜茶的最佳种植比例,这种比例造就的口感也刚好迎合了某一部分广东人与香港人的味觉,于是这里便成为粤港寻味者的角逐天堂。

在口感选择上,同样有着功利的一面。但这种功利性原则,是在漫长的周期里形成的。在市场没有细分之前,茶是不分苦甜的,有经验的制茶师傅,再次面对这样的原料时,找的也是口感的协调性。在那个区域里,不用班章的料也能做成班章味,是因为他们刚好找到了协调的点。有科学上的数据支撑,这也是古茶树了不起的地方。

从树种到滋味,是非常大的变化。一个地区如果是原住民多的话,地方口味就不会有大变化,但如果不断有新民族进来,口味就会不断变化,达到最协调的口感。

混植古茶园

这里的混植,特指大叶种与中、小叶种在茶园里的混植,而不涉及茶树树种。

云南大叶种有“茶中英豪”之美称,市面上流通的普洱茶大部分是大叶种茶,以致人们常常忘记:云南还有中小叶种的茶。云南好多地方的小叶种茶,已经风光了好多年,比如曼松小叶种、倚邦猫耳朵、那卡小叶种、攸乐小叶种、困鹿山小叶种……中小叶种其实遍布整个云南茶区。长期以来,正是大叶种、中小叶种的混植混采为茶客带来丰富多样的细腻口感。

大叶种,顾名思义就是叶子大,小叶种就是叶子比较小,中叶种在大小之间。举个例子,小叶种叶子一般有成年人的大拇指大小,而大叶种有手掌那么大,特别长的比42码的鞋子还长。

根据茶树成熟叶片的面积大小将茶树分为特大、大、中、小叶种。茶叶叶面积的计算通常采用日本人田边贡的计算方式:叶面积(平方厘米)=叶长(不含叶柄和叶尖)*叶宽(叶基和叶尖对折后的中间位置)*0.7(系数),以成熟叶为标准。60平方厘米以上的为特大叶,40—60平方厘米之间的为大叶,20—40平方厘米之间的为中叶,20平方厘米以下的为小叶。

一般认为,大叶种才是云南的原生种,而小叶种是外来种。外来种有江西说与四川说,认为是来云南经商的四川人或江西人把家乡的茶籽带到了茶山,混植在大叶种茶园中。今天在倚邦还有江西湾古茶园。外来的茶种要存活下来非常不易,因为它要适应当地的土壤及生态环境,要能抗寒,还要能抗高温以及抗病虫害。为了存活下来,外来的茶树都会产生变异,改变它在原产地原有的性状。这也是云南的小叶种与其他地方的小叶种茶口感有很大区别的主因。

有小叶种的地方,往往有贡茶的说法。随着故宫档案的披露,我们知道其实云南真正进入清朝皇宫的茶数量是非常惊人的,据说道光皇帝平均每天就要消耗4两普洱茶。清朝的皇帝不怎么喜欢绿茶,游牧民族出身的满洲贵族更喜欢用大叶子的普洱茶加上牛奶、羊奶一起喝,这样可以消除吃肉的油腻(万秀锋、刘宝建、王慧、付超《清代贡茶研究》,故宫出版社,2014)。

对云南茶而言,最大的惊喜常常就来自大叶种、中叶种与小叶种的混植区域所带来的混合口感。曼松小叶种甜润,倚邦猫耳朵高香,那卡小叶种细腻,攸乐小叶种清甜,困鹿山小叶种清雅,这些茶与大叶种混在一起,共同形成了独特的云南茶风味:粗中有细、细中有精的多层次风格。

小叶种在“老区”倚邦的卓越表现,在“新区”腾冲的惊艳亮相,在那卡的混搭出场,都说明,构成茶叶独特滋味的,除了品种,还有生态,还有文化,以及由此显现的独到的茶文明特征。

藤条古茶园

在云南境内,易武的张家湾、勐往的曼糯、景谷的苦竹山、勐库的坝糯、邦东的昔归都是非常典型的藤条茶产地。

藤条茶,就是枝条像藤条或柳条的茶树,在勐库坝糯,茶农称为“藤条”;在易武张家湾,茶农称为“柳条”。如果在春季进入到藤条茶园,你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茶芽,多得涨眼、撑镜头;如果在非采茶季节到了藤条茶园,那么你看到的,几乎都是迎风飘舞的枝条,稀疏的叶子只是点缀。

藤条茶园是一种古老又先进的管理模式,不像大叶种、小叶种这样的叶子分类,也不是大理种、勐海种这样的品种分类,更不是苦茶、甜茶的味道分类,它完完全全是园艺学上的奇迹,是数百年间靠一双双手打磨而成。它没有粗壮的树枝,有的只是千千万万纤细柔长的枝条。

这也与南糯山的弯枝法不同,藤条茶园没有把主干驯化成横向生长,也没有刺激侧枝发展为主干。事实上,藤条茶园模拟的是望天古树茶园的生长模式:通过双手去干预,把多余的茶叶、花、果都逐一抹掉,最后发出来的茶叶,也可与望天古茶园的茶媲美,梗长叶多。我们探访发现,整个勐海茶区,只有曼糯的采摘法接近易武地区,一芽三四叶,有些时候会到五叶,能够做到这点,就在于曼糯是藤条茶园。

藤条茶有三大特点:

第一、枝条柔韧性强。茶树枝条不会轻易被折断,拉着枝条站在树下采摘,一个人可以从18岁摘到80岁。采摘藤条茶的时候,要用巧力,因为梗很有韧性,指尖掐不断,硬扯更不行,需要指力掰,带着马蹄摘下后要快速把马蹄丢弃。掰枝的同时,要抹叶,把老叶抹丢,采茶人手里的嫩叶越来越多,树下的老叶也越来越多。

第二、芽肥叶厚梗长。发芽多,外形好看,很压秤。春茶季时,走进藤条茶园,看到的是一簇簇油亮的嫩叶。藤条茶的管理模式,是顶端营养供给模式,除去茶花、茶果,茶树便不进行生殖生长而专心进行营养生长,一般只在顶端留两片叶子,下一次,新发芽的叶子就会从这两片叶子上面发出来,形成新的枝叶。

第三、香气高扬。

这种管理方式目前只存在于云南古茶园,云南著名的育种专家肖时英是湖南人,20世纪50年代他第一次在易武看到藤条茶园的时候非常吃惊。这种管理方式需要消耗大量人力资源,从种植到管理都是精耕细作,其采摘手艺代代相传,直到今天都还是除了某些村,别的村都不会。

藤条茶这种采摘模式以汉人居多,可以推测是一种外来汉人带来云南的管理技术。藤条茶在云南众多少数民族地区的出现,是民族融合和迁徙的见证。

古往今来,农产品能成为爆品的三个要素:优质的产地、悠久的传统与独特的技法,藤条茶园都具备了。

火烧古茶园

在云南,说到古茶树,老年人的叙事往往是这样的:他说不仅自己小时候看到的茶树有那么大,“爷爷奶奶跟我讲,他们小时候看到这棵树的时候就有这么大了”。过去对这段话的解读,焦点往往都放在有关茶树的年龄上。但我们似乎忘记进一步追问:为什么茶树变化得如此不明显?毕竟也是上百年时间啊。难道只是为了侧面证明,茶树是生长缓慢的物种?但现实又不太支持这样的说法。

再有,历史上大大有名的古六大茶山,为什么连片的古茶园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那些古茶树到底去哪里了?遍访古六大茶山的结论是:砍光了或烧光了。

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古茶树,都是再次或是后来长出来的。如果不是赶上这一轮的茶叶价格上涨热潮,估计这些古茶园很难逃过覆灭的命运。砍古茶树并非多么遥远的事情,从2003年到2012年,我们都亲眼看到过茶农砍伐古茶树,其目的也很直接:为了栽种玉米这样的农作物,为了栽种橡胶这样的经济作物。地方就那么大,植物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

古六大茶山的历史,其实就是一本古茶树的消亡史。

光绪年间的《普洱府志》沿用道光年间的旧志说,古六大茶山的古树茶,“老树则叶稀多瘤,如云雾状,大者,制为瓶,甚古雅;细者,如栲栳,可为杖”。这段描述,与我们今天在古六大茶山所见的古茶园并没有两样,到处是伤痕累累的多瘤古茶树。早在200年前,外地人看到的云南茶园,就已经是古茶园。

今天在四川一带、贵州等地也有古茶树的发现,但零散,像贺开古茶园这样大规模的,一片也没有。而且,其他地方的古茶树只是作为植物存在,找不到饮用的记录,没有形成可以探寻的茶俗。但在云南,随便一个民族,不仅有久远的茶俗传统,还有古老的茶祖兴茶传说。

今天我们还能喝到这些地方的古树茶,得益于古茶树砍不死、烧不尽的涅槃精神,而科学上来讲,就是其树种实在好,有可以深扎底下的根系,保证了树的长命以及续命。《勐腊县志》记载说:清嘉庆年间(1796-1820)革登八角树寨附近有株茶王树,春茶一季可产干茶一担,已枯死。另在阿卡村附近的山梁上曾有年产一担干茶的两棵大茶树,后被野火烧死。

曹仲益《倚邦茶山的历史传说回忆录》里说,革登有棵奇特的茶王树,生长在新发寨背后的山顶上,一年能产六到七担茶。光绪年间这棵茶树死了,但民国时候根部还在存活。

1951年,一份在古六大茶山调查的资料说,野火是古茶园的最大天敌,但“砍树烧山避瘴气”也是人为因素。

1957年,茶学家蒋铨在丁家寨考察,为当地失去茶园非常惋惜,“年年火烧,现已无存”。

更早的时候,茶山战火频繁,烧茶园、烧庙宇的事情更是多得数不完。革登路上的嶍崆岔口有一个地方叫火烧茶园,当地人讲以前这里有大片茶园。革登是史料里有茶王树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古六大茶山里古茶树最少的地方。

易武老乡长张毅在黑水良子考察的时候,当地人说1998年的一场野火,烧死了十几棵高10米的大茶树。在考察中张毅得知,1985年易武黑水垭口一棵大茶树被野火烧死。

最神奇的就是易武金厂河的一棵大茶树!两次被人工砍伐,两次被野火烧,依旧发芽抽枝。这是多么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那些没有遭到破坏的古茶树,长成了望天古茶树,这些屡次被火烧、刀砍的古茶树,要经过很多次的抽枝发芽才能长成今天我们看到的样子。

古茶树拥有极其强大的生命力。砍不死、烧不尽,只要根不灭,茶树便能再生。

这些年,云南茶乡大部分地方都在修路,有些路刚好经过古茶园,留下一个带有树根的横切面给我们观察。

在保塘,我们看到的一棵古茶树,虬曲的主根蜿蜒延伸,看不到头在那里,侧根、须根相互缠绕,突破黄壤土的包围,联袂向下,它原本应该深埋地下,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天日,掀开了一场认知大戏。这像极了古树茶的历史,被岁月淹没多年,因各种机缘浮了出来。

在大曼吕一片被矮化过的古茶园,从茶园里走的时候,茶树不过齐腰高,但从路边的横切面看,可见、可测量的树根超过3米。俗话说,树有多高根有多深,反过来也可以说,根有多深,树原本就有多高呀。

这些年,我们在西双版纳、普洱、临沧、保山、德宏看过上百种这样的树根以及这样的横切面。有些树根深达十几米,但地面可测的只是几十厘米的茶树而已,有些甚至只剩下一些细枝。

观察横切面除了可以看到茶树发达的根系与旺盛的生命力外,还让我们对土壤有一些直观的了解。在保塘,我们发现土壤层至少分三部分:沃土层、沙土层以及深层。沃土层(黄壤层)由落叶以及草本植物组成,过去我们认为这些营养是供给茶树的,现在发现并不是,茶树的主要营养来自更深的土壤层,沃土层养活的草本植物通过生长带动了土壤的松动,进而可以让雨水渗透下去,这个原理与翻土是一样的。第二层是松软不结块的沙土层(红壤层),不会造成雨水的过分堆积,树根也极易穿越到深层土壤(砖红壤性红壤)。

古茶树能够穿越三层,吸收不同的营养,树干上长出只有黄壤土才能存活的苔藓,自身就是一个生态圈,这哪是台地茶可以做到的?那些扦插的茶树,连主根都没有。

盘根错节的古茶树的根系才是其成为王者的主因,判断一棵茶树是不是古茶树,不能仅仅依靠肉眼所见的部分,还要“刨根问底”,去找那些被深埋在地底的根。

我们需要顺着望天古树仰望星空,也要扎根泥土,找到向下的那股力量。一、理想中的茶园

千百年来,当地人为了生存、发展,做出了很多选择:打猎、放牧、酿酒、打工、种植,而种植的品种亦非常丰富。在这里,你会强烈地感受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从植物物种的多样性、森林的完整性到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对茶与万物的态度,都是敬畏自然而做出的选择。古茶园,就是人与自然的这种关系的产物,或者说,是人与自然彼此妥协的选择。

我们可以在苍莽的大自然中观察一棵古茶树,思考古茶树生长的必备条件与人类选择古茶树的缘由。如何观察一棵古茶树保塘 三迈 南本老寨

早上去保塘古茶园,当地的茶王树并没有吸引我长久驻足,一棵棵疤痕累累的古茶树才是我观察的重点。每一次摸着古茶树粗壮的躯干,都会忍不住去想它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地人说,古茶树雷劈劈不死、野火烧不死、蚁虫害不死、刀斧砍不死。顺着斧头留下的痕迹,古茶树改变了自己向上生长的路线,一扭头横向而去,之后再分枝向阳而去。

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一棵古茶树,靠近道路这一面挺拔高耸,苔藓披身,好一番生机勃勃的态势。可是张敏提醒我,不妨换一个角度看看。于是我走到坡的另一面。天呐,这一面已经完全被白蚁掏空,岌岌可危!枝繁叶茂的那一面,是它仅存的面子。

狡猾的白蚁,选择人不易觉察的一面掏空,等人想要干预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要不伤及根,树就死不掉。”昨天在三迈村,当地有经验的茶农龙华中(音)说:“但不能卡住古茶树的脖子,卡住了树就呼吸不了,当然就死了。”他说在景迈山亲眼见过古茶树的死亡。古茶树所谓的“脖子”在哪儿?就是土壤表层。来的人多了,把古茶树表层土壤踩结块了,茶树的呼吸渠道截断了,不死才怪呢!古茶树被白蚁掏空的一面

传统观念认为,古茶树会因采摘过度死亡。然而,云南古茶园有一种神奇的管理方式,需要抹掉大量的老叶子以及花果来为芽头储备营养,双江一带把这种茶园叫作“藤条茶园”。这种采摘方式非但不会把树采死,相反,藤条茶内质丰富,芽头肥壮,有无与伦比的香气。在西双版纳,勐往的曼糯古茶园和易武的张家湾古茶园,都是这种“藤条茶园”,不过,当地人称为“柳条茶园”。

龙华中告诉我们,古茶园的生态系统很发达,为古茶树松土的不只是人,还有蚯蚓。海拔高的地方,“蚯蚓有我小手指粗呢!”他向我们晃了晃手指。我们后来去看三迈村的茶树王,要经过好几片古茶园,常看到茶树下有一堆一堆的蚯蚓粪便。

农业专家高兴华介绍,20世纪80年代在勐宋地区推广的某些扦插茶苗,就属于没有主根、只有须根的茶树。老百姓觉得这样的茶树只能吸收地表的营养,制出的茶既不好吃(喝),也不好看,“怎么杀青都出不来效果,黄白黄白的,只能做点绿茶”,不太愿意种,后来便改种实生茶苗了。农业专家高兴华介绍勐宋地区的农作物种植情况茶农龙华中与周重林在交流

高兴华还让我们留意古茶园的另一种植物,即紫茎泽兰,它也是为茶树“松土”的,这种草的生长会一定程度上松动土壤。当地茶农会在7月与11月去割草,把杂草埋入土中,使其成为滋养茶树生长的肥料。

德国的彼得·渥雷本在《树的秘密生命》一书中说,很多被砍掉的树桩之所以能活几百年,一是自身的树根有营养供给,二是其他树根也参与供给。树木通过根系构建了一个生态系统,这让它们可以一起抵抗天敌,也可以帮助树木在严酷的环境里存活下来。彼得·渥雷本观察到,有些树被“环剥”过,按道理很快就会死,但却还能活十几年,后来他才发现,原来树木可以通过根系来输送营养,有些被环剥的树木伤口还愈合了。

茶园中一些茶树虽伤痕累累仍年年发新芽,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说明古茶树根部供给非常充足。与无性繁殖的茶树相比,古茶树根系很深,能够深深扎根地底,吸收地下的深层营养。古树茶口感那么丰富,就在于吸收了地下深层营养带来的巅峰体验。

保塘这片茶园里因为修路,挖出了土壤的切面。我们得以直观观察到茶树根系和土壤的构成。

在森林的茶园里,我们脚踩到的黑色部分是落叶草根等腐物构成的沃土层,这些表层沃土养活了许多没有主根的须根植物,但在坡度陡峭的地方沃土也极易被雨水冲走。也就是说,这个营养区看似饱满,但有时间周期。

地面往下一米左右的是沙土层,是古茶树树根喜欢抵达的酸性土壤层。沙层土质松软,极易穿越,树根稍做歇息后继续向地下生长,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吸收营养,储备能量。从土壤切面观察茶树根系

从寨子里一路走上来,尽管路湿,但鞋底却没有粘上很多泥巴,就与沙土有关。这也是探访古茶园的一个经验,要是走完古茶园,鞋子上没有泥巴,就说明这片茶园是沙地。我特意在裸土埂边用手挖了一些沙土捏在手上,明显没有黏度,沙土干后呈现出黄白色。

这些没有人为干预过的野生古茶树,没有太多分枝,完全像热带雨林里其他望天古树一样,直挺挺奔着蓝天而去,毫无顾忌。今天有人要去采摘野生古茶树上的茶叶,必须搭架建索方能达成愿望。

但人类自然有办法,跟不上古树茶的高度,就拓展树的宽度。他们用刀斧来改变树的长势。这是一个需要诸多人力以及耐心的工程,要有强有力的管理系统以及丰富的管理经验才可以做到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树冠特别大,分枝很多。保塘的茶王树枝繁叶茂的古茶树

电影《杯酒人生》里有一段话:“我总是联想到酒的一生,想到它是个有生命的东西,活着的,有生命的。我总会想到,葡萄生长的那一年里都发生了什么,阳光是如何撒满大地,而下雨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人们又是怎么照顾那些葡萄和采摘葡萄的。如果是一瓶陈酒,有多少照顾过那些葡萄的人已经死去。”

站在保塘最古老的茶树下,很容易就将这段话和茶树联系在了一起:“我常常想,在茶树成熟的那年里会发生什么,那些当初照顾茶树和采摘茶叶的人们,有多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古茶园中那些有年头的茶树,每一棵都有编号和名字,但我们却无法找寻那些栽种、培育茶树的人了。

古茶树送走一代代拉祜族、布朗族、哈尼族、傣族、汉族……是古茶树告诉我们这块土地上有人类密集居住的痕迹。

我们不禁想问,到底是人类滋养了古茶树,还是古茶树滋养了人类?野生古茶园滑竹梁子“版纳之巅”

2018年上半年,茶业复兴微刊推出了一种茶山纸牌,将云南普洱茶的各个山头做了一次集中呈现,54个山头,54张牌,其中就有滑竹梁子。

滑竹梁子于当时的我而言,是一个陌生的山头。我在网上搜索与之相关的信息,“版纳之巅”是它最醒目的标签,有关滑竹梁子的介绍更多围绕着自然资源展开,只言片语中透露这片山里大面积分布着野茶树。

山上湿气重,微生物十分活跃,木结构的建筑物被侵蚀的速度很快。因此,此前从这里搬离出去的民族没有留下丝毫的居住痕迹。他们豢养的牲畜家禽,房前屋后开辟的菜园子,都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们在山里种下的茶树,一直留存至今。

从勐宋乡坝檬村上山,爬过几段比较陡的山路以后,沿着水平山道前行约10分钟,转过一个山角,眼前就出现了成片的古茶树。茶园的底部是一个山坳,山坳里溪水激流的声音在整个山谷间回荡,鸟叫虫鸣,对面的山峰藏在浓厚的云雾里。茶园里时阴时晴,几片云朵飘过,也自带几分湿气。途中看到的凤仙花

崎岖的山路两边,全是密密麻麻的植物,乔木、灌木、草本植物生长繁茂,蕨类、苔藓类植物也尽一切努力寻找自己的生存空间。有时我走不动了,路上恰巧有突起的石头,但没有坐下去休息的可能——石头上面是一层绿绿的苔藓,用手一摸,柔软得很,很像一块小型的绿色地毯。“山中岁月长,林深不知处”,我们在“版纳之巅”滑竹梁子缓缓而行,没有“鸟兽久为伴”,只有虫鸣声不断,以及虫鸣渲染下愈发寂静的悠远。

一路上见到很多掉落在地上的野生板栗,没有人捡拾;不时听到有东西从树上划过枝叶、坠落于地的声音,阵阵清香袭来,带着细微的酸甜,沁人心脾,原来是多依果,大片大片地散落林间。好奇心驱使下,我捡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多依果,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口,酸甜酸甜,略有涩味。这里的多依果个头很大,比以前在勐腊县易武茶山看到的大。在版纳,即便人们已经想方设法吃多依果:凉拌、蒸煮、制成果脯、泡酒,仍然有大量的果子被遗忘在山间。

在茂密的树丛间,茶树并不显眼,但仍然星星点点出现在道路两旁。茶树枝上,挂满了寄生物——绿色的苔藓、蕨类植物等。只有生态环境特别好,茶树上才会有这些寄生植物。这可以理解为茶叶原料品质优劣的一个重要指标。但如果它们长得过于茂盛,又会影响茶树的生长,会争夺茶树的养分,可能最终会加速茶树的死亡。假如遇见长时间的雨湿气候,微生物、寄生物开始疯狂地侵蚀茶树树干,致使向枝叶输送养分的通道受阻,叶片枯萎,枝条腐朽,最后整个树干轰然倒地。在这片古茶园里,茶树的生老病死,是一种合理的代谢与生命循环。

这些粗壮的古茶树并不像那些名山头的古茶树那样备受瞩目,因而生长得非常闲适。人与茶的两次接触

茶树闲适,人却忙个不停。行走途中我们遇见一位年轻的茶农正麻利地砍断一株攀援在茶树上的绿萝——这株绿萝有几米高,叶子很大,他又快速剥去茶树上的一大块寄生植物,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我们上去搭讪,得知他是坝檬本地人,上山来给自己的茶园割草。他指了指路两边的茶园,说这块茶园都是他家的,一年进来茶园割两次草,但这边(滑竹梁子山上的茶园)不准给茶树翻土,翻土后茶叶没有客户要。但我看到路上方茶树下的泥土有被动过的痕迹,便忍不住问:“这里翻过吗?”小伙子一秒都不愿意耽误,麻溜地说:“那是猪拱的。”还没等我们问“哪里的猪”,他抬抬下巴,示意是对面山上的,一个字都不多说。然后他把草地上的刀背在背上,发动摩托车,熟练地在极窄的山路上调头,飞快地朝山下开走了。上山割草的茶农

他走后,我们才注意到路下方茶园的险峻,坡度有70°左右。坡地上的杂草已经被割掉,但杂草的根部还保留着。远处传来山涧流水的声音,却看不到流水的踪影。我们再次细看那块茶园,他确实没有欺骗我们,真是猪拱过的痕迹,与人工翻土有很大的区别。

茶农一般一年会到茶园里割两次草,被割草机割下的草作为养料又回到土壤层。茶与人两次深情的接触,一次是割草,一次是采摘。假如茶树也有意识,这两次接触自然是十分惬意的。方圆四周的杂草纷纷倒下,正解除了茶树连日来争抢养分的紧张。人们采摘嫩芽,让枝叶在截断的枝条上开杈新生,茶树最后长成枝繁叶茂的样子,那是茶树最美的时刻。野生茶

相比之下,野生茶就要冷落些许。早年间有专家认定,滑竹梁子上的野茶属于大理茶种。有朋友说,近几年,有人已经用大理茶试制出了很好喝的红茶。简单的杀青、揉捻和晒青之后,馥郁的内含物即便有古树茶鲜活的协调能力,也依然会释放出强烈的涩感,所以发酵一下制成红茶,能转化一部分内含物。野生茶(左)与栽培型茶(右)的对比

我们在滑竹梁子见到了两株野茶树,都长得很高大,叶片革质,较周边的普洱茶种要更有光泽度,叶脉不是特别凸显,开的花朵也要比普洱茶种大。站在茶树下面,我们测了海拔高度在2070米左右,水平误差20米。与我们同行的人里有熟悉这片山林的,他说从这里上去,还有野茶的零星分布。高海拔古树,孕育在深山溪谷的腹地——砂质土壤中,烂石嶙峋。撰写《茶经》的陆羽没有来过云南,但是在他构建的理论体系里,“上者生烂石”“野者上”,已经涵盖了滑竹梁子。傣族金塔

同行者告诉我们,再往上走一段路程,可以见到傣族人在一块巨石上面修建的金塔。我们循着溪流的声音再度出发,在茂密的丛林里,金塔的色泽十分醒目。没有太多的建筑,巨石之上,高高矗立着一个塔尖,正面有祭台,祭祀仪式后留下的道具以及供品的残留物,在森林里显出一种萧瑟的迹象。在巨石的左侧,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有一串傣文。我当时猜测,这应该是关于立塔的一些介绍。后来有朋友翻译过来说,是“傣历龙年立”的意思。

人与自然,确实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傣族金塔标志的是一种信仰,一种让人低下头去虔诚膜拜自然的符号。“茶叶选择了我们”南本老寨 保塘 坝檬

去勐宋乡南本老寨的路不好走,山路极狭窄,一不小心就会开进因雨水沉积而下陷足足半米深的沟壑里,连经验丰富的司机都让我们下车为他看路。我们倒吸着凉气,看司机小心翼翼开过沟壑边缘,才继续颠簸前行。看茶花 识茶树

古茶园里的古茶树长得均匀,密度高,树围大,最细的都有手腕般粗。得益于先民们对这片茶园的精心呵护和南本老寨至今仍未通达的交通,如此完整的茶园才得以保存下来。茶树上各类寄生植物开的红花和茶树的白花相映成趣。我们来时正值初秋,没想到茶花也能开得如此绚烂。我们平时看茶树,总是太重视茶叶而忽略了茶花,忘了山茶属也是观赏性花卉植物。白色的花瓣中点缀着黄色的花蕊,枝条带着自然扭曲的美感,犹如梵高的《枝上杏花开》,云南的蓝天白云就是画中的底色。这种生命的活力与喜悦,仿佛可以看到时间的曲线和生命的张力融为一体,无怪乎有人会用茶树的枝条来做装饰品。南本老寨的茶王树

勐宋乡的千年茶王树,也在南本老寨这一片茶园中。茶王树约有15米高,最低分杈处也有5米高,若不是落在地上的茶花,实在难以认出这是茶树。在森林里,茶树主干直冲云霄,加上常有苔藓类寄生植物附于其表,仅凭外观,很难把茶树与其他树区别开来,而看茶花与茶果就能分辨。“茶叶选择了我们”

南本老寨的村民、今年66岁的李应德,祖上是大理人。先人赶马至此,马死了,物资没了,人只能留在这里。早些年的马帮,主要贩卖大烟,上一代也是种大烟为主。从晚清到民国,大烟都是当地政府主要推广的经济作物,本地生产出来的叫土烟,要与进口的洋烟竞争。

后来政府不让栽种大烟,当地老百姓便改种玉米、旱稻、竹子。州里有一任书记在任时许可他们种过一段时间工业大麻。云南农村最重要的经济作物烤烟也种过。可是勐宋这个地方雨水多,烟叶收成不好。确实,我们来勐宋的这一周,天天都在下雨。我们来的路上,就遭遇了一场中雨。李应德告诉我们,已经下了一个月了,雨季大约会在10月底结束,然而11月我们再来勐宋的时候,雨季还在持续。

前几年,南本老寨还种过大白菜。大白菜受欢迎,价格也起得来,正要准备大规模推广的时候,茶叶价格也起来了,于是,大家又回来摘茶叶了。

李应德说:“在南本老寨,更像是茶叶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茶叶。”“我们这个地方,换来换克(去),还是走回老辈人的路——就是(摘)茶叶。我家在路边上,采茶的时节,每天早上我都会被马达声吵醒,‘轰隆轰隆’,十五六辆摩托车集结去摘茶叶,不知道我祖辈他们当年赶马的规模有多大,但我觉得今天这样的景象,也很大了。”李应德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茶杯和我们聊着。

经济作物之间,一直存在竞争关系。往往选择一种,另一种就会被遗弃。但我们真的知道如何选择么?在很早以前,先辈们已经选过一次。他们与李应德的探索过程一样,选过养蚕,选过种玉米,选过种水稻,选过种芭蕉、香蕉、橡胶、甘蔗……最后他们同样选择了茶叶作为主要的经济作物,才有今天如此众多的古茶园遗存。

茶叶年年发,就年年有希望。赚钱能手甲大

坝檬村的甲大是一个通过大自然获利的高手,他贩卖过野生蜂蜜、木耳、多依果、竹笋这些纯自然的东西,也种过小麦、玉米、苦荞、旱稻、工业大麻、甘蔗、魔芋……说起经济作物,他如数家珍,眼睛放着光芒。“以前收魔芋,挨家挨户收了去卖。”“野生木耳能卖200元/公斤。”“我还养过猪,希望通过养猪致富。最后,自己杀吃的最多。”“也去景洪打过工,在橡胶地里干了两年。”“还自己烤酒拉去外面卖,卖包谷酒一个月可以赚2000元。”“我觉得该想的办法都想了。”甲大的脸轮廓分明,面有油光,那种光,意味着岁月对他的肯定,也是一种荣光。爱跑,爱折腾,熟悉各种赚钱路数,这种人最适合当村干部了,能带着乡亲赚钱呀。于是,甲大很年轻就是村干部。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车,可是甲大记得,他是村里第一个买拖拉机的人。“到最后还是来做茶了。老辈人留下的东西,最好的就是茶了。”

我们喝着他做的茶,听他说茶的故事。同行人问,那你做其他生意也很好啊,为什么还是来做茶了。“其他生意是小生意,茶才是大生意。”甲大拖长了音节,“茶一天的流水就可以上百万,其他生意么,一年才几万,差距就有这么大。”他举手示意,从拳头状到抱柱状。茶现在真的是大生意,赚钱也压钱啊,甲大今年就有些忧虑。比如现在,就压下了不少茶,“哪是茶啊,都是钱,心慌慌呢。万一市场就不好了呢?”坝檬村的赚钱能手甲大(哈尼族)

他想起了2007年,茶叶说不值钱就不值钱。他抽着烟,过了一会儿,又自我否决了:“不会不会,几毛钱的茶都卖过了,还怕这个?”“这里为什么会被叫作茶乡,就是因为这里的人,从古代到现代,都以茶为生。”甲大说,“我们的村寨名字中哪有茶?没有啊。可是现在的人来,都说我们是茶山。山里明明还有其他山珍野味,但别人从不在乎,就像你们一样,一进来就喝茶、问茶、说茶。”

甲大有两个女儿,两个都读了大专,一个在乡镇府工作,一个就在勐海做茶。春茶价格的变迁

从三迈村、南本老寨,到曼西良、保塘新寨、保塘旧寨、坝檬、蚌龙(均属于勐宋乡)……我们穿行于滑竹梁子下面的村寨,一路都在问茶的价格以及对茶的看法。

在2003年之前,没有古树茶的概念,都是讲大树茶、小树茶。这一带,有规模的古树茶收购是雨林古茶坊来了之后才有的,大树茶一夜之间变成古树茶。

三迈村的龙华中还记得,2003年勐宋街上零星有人问起古树茶,但大部分都是大小树混着采摘混着卖。那一年的春茶价格是每公斤8~12元,开着加工厂的龙华中每天要帮许多人做加工生意。

2004~2006年,现在所谓的古树茶鲜叶是卖每公斤12元左右。到2007年上半年猛涨到每公斤40多元,2007年下半年又跌回去。2008年春茶每公斤20元。2009年有些回升,每公斤又卖到了40元左右。2010~2012年差不多都是这个水平。2013年零星破百。2014年全面破百,部分茶鲜叶价卖到了每公斤300多元。2015~2016年下降了些。2017年又回升,2017年春茶受气候影响,产量很少,秋茶又剧增。2018年鲜叶价每公斤200元上下。可以说,过去这十年,是滑竹梁子周边区域茶业发展的黄金期。上了年纪的老人回忆说,20世纪80年代,只能卖4元/公斤。

同行的张京徽算了下,今年古树茶800元/公斤,他一天大约要喝20克茶,一公斤够喝两个月。“挺划算啊,7克的钱等于一杯星巴克咖啡,这个明显好多了。”于是,他兴高采烈地买走了一大袋。“每棵古树都可以成为一个品牌”

在保塘新寨周志专看来,古树茶价格稳定下来就是这几年的事情,而最大的变化是出现了“古树单株”。

他一字一句地说:“每棵古树都可以成为一个品牌。”保塘新寨茶农周志专

我们坐在烟雾弥漫的老屋子里,烧水壶“呜呜”地叫着,招待我们的不是古树单株,是刚刚做好的雨水茶。这是一种习惯,春季就喝黄片,煮一煮味道更甜,老百姓把这种茶称呼为“粗茶”。

周志专是“85后”,上过大专,体育专业。毕业后在景洪一家超市打了四年工,被公司下派到景谷工作期间交了女友,就带回来结婚。这似乎是茶山年轻人社交的一种方式,在确定以茶为经济重心后,称得上大事的就是婚嫁了,接着是生孩子,子女教育。“孩子长大后干什么?”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要问。“回来做茶。”大部分茶农都这样说。这些年,大学生回来做茶的已经很多,他们出去后,更明白家乡的价值,他们也比父辈更懂得怎么与外人打交道。

周志专说,如果每棵古茶树都可以成为一个品牌,那每一户茶农都可以成为茶叶世家。混植古茶园那卡有多依果的地方,就有好茶

在班章茶崛起之前,那卡茶就已经很出名,我们是慕名而来。

刚到勐宋乡那卡寨时,下着大雨,扎努细担心我们找不到路,特意到路边接我们。到家后,他给我们泡了今年的秋茶,茶的口感偏柔和,甜而细腻,涩味不显,很适口。喝完茶,吃完多依果,雨刚好停了,于是我们开始向村庄旁的茶园出发。

为什么要提多依果呢?江湖上有种说法,有多依果的地方,就有好茶。云南有多依果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有好茶的地方也很多。但像苹果一样好吃的多依果却是第一次吃到,多依果都是野生的,但是那卡1600米左右的高海拔以及充沛的降水,让酸涩的多依果变得可口。作为曾经的贡茶,这里的茶叶当然更值得期待。

那卡茶山,让我们印象最深的,不是最大的那棵茶树有多高、多粗,春茶采摘量是多少,而是山坡上突兀且多的石头,以及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茶树。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那卡茶树则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有的是从一块巨石旁边生长出来,有的是从两三块紧挨着的石头的缝隙里生长出来。但不管岩石如何巨大、坚硬、冰冷,茶树依靠地下的养分与天空倾洒下来的阳光,顽强生长,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我们开玩笑说,是不是也可以将那卡茶的口感称为岩韵。

寨子后山的茶园,仅以一排稀疏的芭蕉树与寨子划分了界限。山路比较陡,跟滑竹梁子有得一拼,大茶树、小茶树高低错落,有的枝繁叶茂,有的比较清瘦。杂草遍布,就像一块绿色毯子铺满了山坡,一点也感受不到秋末冬初的景象,尤其是石头缝里的清泉,“哗哗”地流,更像是春夏之交的气息,带来阵阵清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盎然。

那卡茶山的小路,虽然陡,但不算滑,可下山的时候就感到险峻了。我走得小心翼翼、走得很慢,尽量走稳,因为我可不想一屁股坐到石头上,或者滚到山脚下,那个样子“美”到不敢想象。无论上去,还是下来,都特别感谢那卡茶山茶树的树根,两个手指般粗,直接裸露在外面,根的底部又藏在土壤里,每隔半米左右就会出现一段,成为天然的台阶,简直就是爬山的得力助手。我们的向导扎努细,穿着拖鞋走得倍儿溜,一直走在队伍前面,这让全副武装的我们很是尴尬。那卡茶的魅力

回到扎努细家,又接着喝茶,浓郁的香气让人舒服,却非花香、蜜香;能感受到茶汤的苦,但能化开;涩味在舌尖短暂停留,如树林中的飞鸟听到异响,倏地飞走,不见踪影;口腔生津,回味悠长。这就是那卡茶的魅力。扎努细家的多依果那卡茶花冒雨去茶山

那卡茶好在哪里?协调性!很多人拿那卡茶与老班章茶做对比,但下笔千言离题万里。那卡茶与老班章茶相同之处也在于这三个字——“协调性”。老班章是甜茶与苦茶的协调之地,而那卡则是大叶种与中小叶种的协调之地。如果加上淳朴的民风民俗,喝起那卡茶来,还要加分。那卡大叶种标本与小叶种对比那卡茶树生长环境那卡小叶种

许多时候,我们忘记了这块大叶种茶统治的土地上,还有中小叶种茶的存在,而惊喜常常就来自这种遗忘,或者说无知。将茶园中不同进化过程的茶——野生型、过渡型、栽培型并存的茶园称为自然的拼配,而大叶种、中叶种、小叶种拼配,苦茶甜茶拼配,更像是先人的拼配。

看着茶园,仿佛能够看到发生在这个村庄里的故事。我想象着,拉祜族人的祖先与布朗族换来茶籽,他们并不知道茶籽能长出怎样的茶叶,只是悉心将其栽种在家园的背后。慢慢茶树越长越大,后人用茶叶与傣族人交换粮食等物品,用竹筒装着茶叶供奉给傣王,等等。

小叶种在“老区”倚邦的卓越表现,在“新区”腾冲的惊艳亮相,在那卡的混搭出场,都说明,构成茶叶独特滋味的,除了品种,还有生态,还有文化,以及由此显现的独到的茶文明特征。揉茶机和炒茶大锅

即便现在来看,与勐海的众多茶区相比,那卡寨还稍微有点落后,主要是路途遥远,藏在大山里,藏在云雾的背后,但他们使用现代大型机械的历史远远早于当下很多著名的茶区。

20世纪70年代,那卡寨从勐海茶厂买了一台揉茶机,当时的价格是800元。他们专门为这台来之不易的揉茶机搞了一系列的配套设施。他们利用水冲的发电机,以水能产生的电力带动揉茶机工作,为此还专门修了一个积水塘,保证电源的充足以及揉茶机的稳定工作。水能带来的优势,不止解决了发电、揉茶的问题,还能碾米。

由于当时没有公路,更没有汽车,那卡寨的五六十户人家,每家出一个壮劳力,将这台揉茶机从勐海茶厂抬回来,轮换着抬,饿了就在路上做饭吃。只是,这台费了很大力气抬回来的揉茶机,仅仅用了几年,就被合作社的人卖了。扎努细虽然讲得平缓,语气淡如一杯冲泡了十多次的茶水,但依然能从中感受到那份叹惜。

那卡茶出名很早,扎努细说,他读小学时那卡茶就出名了。当时的古茶树很粗大,茶树里面有蜂子(蜜蜂安家),有的人会把茶树砍掉,锯成段,保留蜂巢,拿去养蜜蜂。那卡茶很幸运,既有好的品质,也有较高的知名度,这几年的价格也稳定上涨。而外界提起那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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