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传(不评个人功过是非,唯述其毕生经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1-25 08: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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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思远

出版社:北方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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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禧传(不评个人功过是非,唯述其毕生经历)

白崇禧传(不评个人功过是非,唯述其毕生经历)试读:

第一章 出生环境及青少年时代

一、出众的穆斯林后裔

桂林山水甲天下,自古文风极盛,世俗重文轻武,相习成风。所以明清两代文才辈出,而武人则不多见。只有在孙中山先生首倡革命以后,桂林才出了李宗仁、白崇禧两位名将。形势逼人强,这是一条真理。

李宗仁是桂林西乡人,白崇禧是桂林南乡人。自二十年代到四十年代,他们两人推诚相见,携手合作,甘苦与共,患难相扶持,久经考验,老而弥笃。于是李、白遂扬名于人口,友情事功,相得益彰。

公元一八九三年三月十八日,白崇禧出生于桂林六塘山尾村一个回民的家庭。山尾村位于桂林到永福罗锦墟的公路右侧。村舍倚山建筑,白宅是全村最后一家。村后石山,平地崛起,作卧虎状,颇具特色,识者谓此地将出人才。

白崇禧的始祖,根据“族谱”所载,原为伯笃鲁丁,这是阿拉伯人的名字。原来自成吉思汗出兵中亚以后,打通了笃信伊斯兰教阿拉伯人前来中国的大门。这些穆斯林一路从历史上的“丝绸之路”进入西北高原,一路经印度洋、南海、东海而到上海、南京一带,伯笃鲁丁是从水路到南京定居的。

由于明太祖时禁止人民用外国姓,于是伯笃鲁丁这一系乃改伯为白,白家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自伯笃鲁丁传十五代到白榕华,曾于清乾隆参加甲午科试,以进士出身,出任四川开县知县,调署茂州,直隶州知州,及年老退休,白榕华遂定居桂林南郊山尾村。

白榕华传十八代到白崇禧的父亲志书,早年也读过书,因习作联句所用音韵与其师白石意见相左,遂愤而弃儒从商,在桂林西乡苏桥墟开永泰林杂货铺,生意尚好,家里过着相当富裕的生活。

白志书年三十五岁时与桂林西乡罗锦墟马全记的长女结婚,婚后生子女成长者男四人,即崇勋、崇伦、崇禧、崇祜。另女三人,长女年妹适海,次女德贞适马,三女三妹适传。

白崇禧年十岁时,其父志书因脑溢血逝世。永泰林的账房李瑞芝以白家兄弟年幼,不知经营业务,一面侵吞所有资金,另一面又据白家所放外债为己有。结果促成债主临门,白家被迫变卖家产来还债。自此家道中落,生活日趋困难。

曾任广西人民政府副主席的白崇禧老师李任仁说,白崇禧是他所办会仙小学堂的第一班学生。白崇禧因父亲早死,家道贫寒,完全倚靠海家的姊夫上街卖牛肉,和年妹姊在家做针线来供给他读书,有时连文具也是老师赠送的,所以白崇禧过着一个非常不愉快的童年生活。

后来,白崇禧饮水思源,感恩图报,把他这位大姊的儿子海竞强加以有计划地培养:先送到日本士官学校习军事,后又保送陆军大学深造。抗战后期,竞强升到第四十六军师长。一九四七年海在莱芜战役中被人民解放军所俘,白崇禧又通过刘仲容要求周恩来将其释放,所有这一切,都是对其大姊当年照顾情深的报答。

白崇禧少时就具有一种不畏强暴的性格,他九岁那一年,和六岁的弟弟崇祜在老师白莲洲主持的私塾中入学,同学中有一个年十七的毛长林,平日以大欺小,常强令同学供给金钱食品,称为“进贡”,众皆隐忍而不敢声张。毛长林曾打过崇祜,白崇禧以体力不敌,不敢同他斗力,遂与崇祜密谋,对此人只能斗智以取胜,蓄谋伺机行动。

一日下午放学,崇禧紧跟在毛长林之后,乘他下五级石阶之际,便出其不意,从后用力一推,使毛长林沿石级滚下,遍体鳞伤。白崇禧还踢他两脚,然后躲到他家后面的山岩内,叫崇祜回家报告情况,历数毛长林在塾内种种恶行,非惩罚他不足以平众愤。他的父亲对此不予深究,但仍赔偿毛家医药费用。

毛长林的家长向老师控告白崇禧,白莲洲为维护纪律,将白崇禧施行棍责,同时严诫毛长林以后不得再有欺侮同学行为。从此以后,毛长林自知敛抑,不敢强收“进贡”了,人心大快。

白崇禧与弟崇祜在白莲洲的私塾就读年余,会李任仁、吕元甫在会仙墟创立会仙小学,推行新式教育,该校距山尾村仅三华里,白崇禧遂转学会仙,成为李任仁的入门弟子。李任仁字重毅,为进步知识分子,以后变成国民党的民主派,白崇禧经常就重大问题征询他的意见。但又不完全听他的话,这是后事。

一九〇七年,白崇禧以十四岁虚报十五岁考入桂林陆军小学,那时报名应试的有千余人,在取录的一百二十人中,白崇禧名列第六,这显示他早年已有异秉,取得考官的重视。

白崇禧得入桂林陆军小学,是他一生事业奠基的起点,因为那时的桂林,不仅是广西省会所在,而陆军小学又成为革命志士集结的中心。回顾孙中山先生自一九〇五年在海外组织同盟会后,次年即派黄兴来桂林发展革命组织,陆小总办蔡锷,青年教官林虎(1887—1960,1906年加入同盟会。1919年任粤桂边防军总司令。1947年任立法院立法委员。解放后,先后任广西省政协副主席、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并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钮永建等相率加盟。他们创办《武学报》,鼓吹推翻满清,建立民国。白崇禧入陆小后受其影响,与同学们纷纷剪去长辫,表示倾向革命。但是非常不幸,白崇禧入陆军小学不及三月,即患恶性疟疾,这种病起初发冷,然后发热。当时还缺乏对症药品,白氏卧病一年,终于申请退学。其后崇禧与弟崇祜考入广西初级师范,屡试名列第一,被指定为领班生。

当时有一同学叫何树信,以“城内人”自炫,而叫崇禧、崇祜为“乡下人”,表示他自己高人一等,白崇禧不予理会。一日,崇禧自外归来,见何树信在寝室内以恶言骂崇祜。白崇禧问:“什么事?”何树信向他眨了一眼,说:“呸!乡下人!”

白崇禧不禁大怒,一拳把他打倒在地,还踢上两脚,表示他不能忍受任何人的屈辱。何树信挨打后,去报告校长。

后来学校当局调查事情真相,以为白崇禧不该打人,而何树信也不该欺侮同学,结果把白崇禧记大过一次了事。

二、参加北伐学生军

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爆发了。这一次革命带动了多少青年,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当时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桂林,立刻引起了强烈的反应。原广西巡抚沈秉堃(1862—1913,武昌起义后,被推为广西都督,旋受副都督陆荣廷的排挤,后死于北京。)、藩台王芝祥(1858—1930,辛亥广西独立后被推为广西副都督。后致力于社会慈善事业,任中华红十字会总会会长,并创办分会数十处。)见大势所趋,紧跟各省之后,于一九一一年农历九月十七日宣布广西独立,表示与逊清政府再没有什么关系。

广西谘议局随即推举沈秉堃为广西都督,王芝祥、陆荣廷为副都督。不久邕龙标统陈炳辉发出拥护陆荣廷的通电,陈是陆的部下,沈、王见陆以实力为后盾,急于上台,遂引故他去,由谘议局改名的省参议会,改推陆荣廷为都督。陆荣廷自此登上统治广西的宝座,以迄十年之久。

当时桂林处于革命高潮的激荡下,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一面武昌陆军中学派代表李作砺、任道方南来,向陆军小学同学报告武昌首义的情况,并鼓励广西青年出以实际支援的行动;一面湖北革命军以汉口、汉阳相继失守,来电告急,要求各省派军赴援。在此情势下,广西决定任命赵炎午为广西北伐军统领,率混成协入湘直趋武汉。同时由陆军小学同学组织广西学生军敢死队,随同混成协出发,参加北伐。

广西学生军敢死队因受经费限制,只吸收一百二十人,李宗仁也是陆军小学学生,因报名较迟,以额满见遗,而白崇禧则被吸收进去了。队员中有黄绍竑、伍廷飏(1893—1950,广西容县人。毕生兴建设、办实业,为振兴国家实业建设、发展民族经济立下了汗马功劳。)、夏威、俞作柏(1889—1959,广西北流人,中将衔,桂军高级将领,民主人士。1911年加入同盟会。参加过1924年征讨桂系陆荣廷战役,又随李宗仁、黄绍竑的“定桂讨贼联军”驱逐了陆荣廷残部。)、梁瀚嵩、吕焕炎(1890—1930,国民党陆军中将。新桂系将领。曾任李宗仁部第五纵队司令。1929年10月随俞作柏、李明瑞反蒋时,被蒋介石收买,倒戈拥蒋,被蒋任为广西省政府主席兼第八路军副总指挥。同年12月去职。1930年6月在广州遇刺身亡。)、梁朝玑(1892—1969,陆军中将,桂系重要战将。1926年后,历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十三师师长、陆军第七军副军长。抗战时期,任广西绥靖公署中将参军、桂南行署主任等职。1949年赴台湾。)、李朝芳、蒙志等等。后来他们在统一广西及北伐战争中,都成为桂军中的高级干部。

白崇禧的母亲知他参加北伐学生敢死队,囿于当时“好仔不当兵”的传统成见,表示坚决反对。出发的前夕,崇禧得弟崇祜密告,谓母亲将派两位哥哥在桂林北门城口把守,届时强迫他回家。白崇禧临行时,遂将武器装具托同学代带出去,自己则着便衣从西门出城,绕过老人山、溜马山,到北门城外广场与大队会合,家人卒无可奈何。

广西学生军敢死队北上之际,广西各队学生列队欢送,打锣打鼓,燃着鞭炮,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概。

白崇禧那时十八岁,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现在他肩上荷“七九”步枪一支,腰间绑着一百五十发子弹的弹带,在黑呢外套外面,还背着羊毛毡、水壶、饭盒和杂囊等等。身负重载,长途行军,一到永州,白崇禧和多数同学的脚跟已为草鞋所擦破了。

尚幸到了永州,白崇禧和一些同学被派押运辎重乘民船经湘江直往长沙。到长沙后又改乘轮船经洞庭湖出长江,到汉阳的蔡甸登陆。时清军据守汉口、汉阳,与武昌方面的革命军隔江对峙。广西北伐军和学生敢死队,奉命在蔡甸到梅花山一带配合南军作战,威胁敌方侧后。

时南北酝酿议和,战事已近尾声,但前线警戒仍然不敢稍有疏忽。一夜,白崇禧被派担任步哨。时适朔风怒号,大雪纷飞。俄顷之间,他已变成一个雪人。但因初上前线,内心无限兴奋,倚靠满腔革命热情抵御了寒流的侵袭。

不久和议成立,南北停战,广西学生军调驻孝感。严冬已过,春天到来,一片和平景象,白崇禧和同学们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一日,湖北都督黎元洪前来孝感劳军,看到学生敢死队穿得寒酸,特犒送酒肉,并津贴每名学生十元银洋。学生们向来自负,不受政府津贴,只收其酒肉,而璧还他的现款,颇为人们所称道。

不久,白崇禧和同学们奉命到汉口集中,他们第一次乘搭火车南下,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他们一到汉口,首先是渡江游黄鹤楼,白崇禧登楼远眺,吟着“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的诗句,俯仰大江南北伟大河山的自然景色,不仅发思古之幽情,而且顿兴澄清海宇之志。他的心胸豁然开朗了。

一周以后,广西学生军乘拖轮到南京,编入陆军入伍生队受训。半年以后,又被送回武昌,入陆军预备学校,它的前身是陆军中学,所授课程约等于今日高中及大学一年级的程度,为期三年。毕业后,白崇禧被派到北苑卢永祥的第十师入伍半年,其目的是要了解部队生活。

一九一五年,白崇禧升入保定军官学校第三期。此时校长是曲同丰,他是办军事教育的名宿,相当取得保定学生的信任。袁世凯自攘夺了辛亥革命的成果,坐上了总统的宝座以后,意犹不足,酝酿称帝。袁世凯鉴于保定军校在校二、三期学生都是南方人,并且大多数参加过辛亥革命的实际行动,对他们很不放心,于是借故将曲同丰调开,另派自己的心腹亲信王汝贤来做保定军校校长。后者不学无术,同学们都鄙视他。

一九一五年十二月十二日,袁世凯布置就绪,下令称帝。三十一日,公布明年为洪宪元年,这一帝制闹剧深深引起了保定军校学生们的愤慨。这时日本人办有一份《顺天时报》,公开反对帝制,目的在挑动中国内乱,而颇为保定学生所爱阅。王汝贤以为看《顺天时报》的人,便是反对帝制的革命党,于是严加防制,却因此掀起轩然巨波。

一天,一位同学偷看《顺天时报》,被一长官发现了,他去报告王汝贤。后者为惩一儆百,打了这位同学四十军棍。这事激起了全校同学的公愤,为反对帝制久经压抑的愤怒,一下都迸发出来了。同学们燃着一道通红的火炬,拿起砖头和木棍,冲进校本部,喊声震天,捣毁办公室,把王校长的照片扔进厕所里。这是保定前所未有的大暴动。

王汝贤见势不佳,匆忙走避,并用电话调附近驻军把保定军校包围起来,缴出学生们的枪支,连大炮也缴去炮闩。每一班都派兵一排监视,形如面对大敌。后来看到学生们的激情平定下来了,才把兵撤退。从此保定军校变成一个没有武器的军官学校,一直等到袁世凯死了,才把武器发还。

白崇禧在保定军校肄业期间,一是致力于战略战术思想的研究,一是比较关注中国边疆问题。关于前者,他把《阵中要务令》十大本和《作战纲要详解》七本都看完了,还将它的要点写成札记。关于后者,它着重于搜集中国西北边疆的地理沿革和历史发展的资料。因为他是一个回族后裔,深欲对开发西北有所贡献。

一九一六年十二月,白崇禧毕业于保定军校第三期。在年终毕业的前夕,学校分发志愿书,叫学生填报。白崇禧与徐培根、陆权等二十多同学,自愿分发到新疆当见习官,大家想在那里训练一支新军,为巩固边防之用。在此以前,他写信给他的母亲,说此行意在效法张骞、班超,立功异域,壮志满怀,绝不后退。

然而白崇禧远征新疆之举并未实现。原来他们到北京训练总监部领取五百元旅费后,即准备由京奉铁路乘火车到东北,转乘西伯利亚专列到阿里木铎,从那里换公路车至迪化(今乌鲁木齐)报到。不意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既起,白党谢米诺夫退据西伯利亚,此路已不通行。后来他们想经陕甘出玉门关出星星峡,而陕西又为陈树藩所据,不准带着北京政府文件的人员通过。这样,他们就行不得了,此为白崇禧入新之行第一次受到的挫折。

三、在陆荣廷部队见习

西北既去不成,白崇禧遂于一九一七年回到广西,在陆荣廷之子陆裕光当师长的广西陆军第一师所属第三团任见习官。此时,陆荣廷的地位正如日上中天,拥有两广,不可一世。

陆荣廷是广西武鸣人,生于一八八五年,原在龙州巡防队当兵。一日,他当采买带着一块牛肉搭水口渡船,被一位法国军官所带的猎狗衔去。陆一时火起,开枪把这条狗打死了。这还了得,法方要巡防队把陆荣廷交出来受审。陆荣廷惧罪逃避,从此他在中越边境落草为寇,以“陆阿宋”名震遐迩。后两广总督岑春煊(1861—1933,壮族。清末重臣,与袁世凯势力抗衡,史称“南岑北袁”。1912年通电清廷放弃帝制,赞成民主共和。)获悉其情,特令苏元春出面招抚,令其统率广西边境巡防队,陆从此走上为清廷效力的道路。

当广西兵备处总办庄蕴宽任太平思顺兵备道时,曾派陆荣廷去日本参观日军的操演,他在东京得广西同乡曾彦的介绍,秘密加入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同盟会。辛亥革命前夕,陆已升官到广西提督。武昌起义一声炮响,陆夤缘时会,由副都督而广西都督。

陆荣廷是一个善于观变的人。一九一五年,袁世凯称帝,其干将龙济光盘踞广东,于是梁启超、胡汉民先后入桂,策动陆荣廷出兵讨龙。陆氏派曾彦去南洋,迎岑春煊北归。岑氏得日本人之助,一九一六年五月一日,在肇庆设都司令部,攻击矛头指向广州。这是陆染指广东之始。

不久,袁世凯死,黎元洪继任总统,召陆荣廷去北京,授以“两广巡阅使”的衔头。从此陆荣廷将广东置于他的统治之下,粤人皆有“亡省”之痛。陆荣廷除以妻弟谭浩明为广西督军,还任辛亥时积极拥他上台的干将陈炳焜为广东督军(后来陈焜炳调任两广护军使,而以莫荣新为广东督军)。

白崇禧和他的保定军校第三期毕业同学,此时都在广西陆军第一师见习。这一师由陆荣廷之子陆裕光任师长,号称新军。实际上与绿林改编的旧军并无多大区别,因为陆荣廷所属韦荣昌、林俊廷、韩彩凤、沈鸿英(1870—1938,旧桂系将领。曾为绿林头目,接受同盟会招编,参加柳州辛亥革命。参加护国讨袁,后随陆荣廷下广东,任护国军第三军司令。最后在军阀混战中,被新桂系消灭,1925年化妆成商人,逃至香港。)等人的部队,多由广西巡防队改编,或由绿林匪帮招安而来,他们轻视知识,并不尊重军校出身的见习官,所以白崇禧和其他同学来到这里,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

然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九一七年夏间,广西当局将所有军官学校出身的青年军官完全集中起来,创办一个“广西陆军模范营”。看来是陆荣廷和广西督军谭浩明,不敢信任军校学生,特把他们集中一处,以便易于控制。或者如陆、谭所说的一样,模范营之设置,是改造旧军的基础。

模范营营长由广西督军署委马晓军(1881—1959,陆军中将。曾任旧桂系陆荣廷部模范营营长、广西护国军副司令。后任孙中山大本营参军、军事委员会办公厅主任、国民政府立法院立法委员等职。1949年移居台湾。)充任。他是广西容县人,日本士官学校第十四期毕业。他长得躯干矮小,形象不似一个军人,但因陆荣廷与谭浩明“崇洋媚外”,广西全省又只有他一个士官学生,只能由他担任模范营长了。马晓军对此任命,感到无比光荣,常引唐人诗句“万绿枝头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以自誉,盖指广西旧军都是绿林出身也。

广西模范营招考学兵六百人,多为高小毕业或初中生。并由第一师抽调一些优秀士兵,加以短期训练后,派充班长,编成四个连,由朱如珍、曾致沂、黄旭初(1892—1975,中将加上将衔。1931年起,连任广西省主席19年。大陆解放后,寄居日本、香港。1975年病逝于香港。)、苏端当连长。白崇禧、黄绍竑、徐启明、夏威、张淦、梁朝玑等当少尉连副。该营官兵文化水平均较高,实不愧为当时广西陆军的模范。

一九一七年八月,孙中山先生因北京政府毁弃约法,遂南下广州护法。九月,就任军政府海陆军大元帅,宣言戡定内乱,恢复约法。十月,北京政府派兵南下,攻陷湖南宝庆、衡山,于是广州军政府任谭浩明为粤桂湘联军总司令,从广西出师援湘,陆荣廷所以同意谭浩明领兵北上,是恐怕北洋势力南下,危及两广的根基。

谭浩明号称“联帅”,不能不大摆威风,他闻说广西模范营训练严格,服装整齐,特调该营为联军总司令的卫队,以壮观瞻。这样,白崇禧、黄绍竑、夏威等都随队出发,由湘南直抵长沙。这营卫队除担任警卫之外,就是纠察市区的军风纪,由于执行任务认真,颇得人们的好评。

一九一八年二月,谭浩明的联军在岳阳羊楼司战败,吴佩孚占领岳州,其后吴军节节进逼,直追到祁阳与零陵间的黄姑岭,始行停止。九月下旬,直皖两派酝酿战争,吴佩孚要松出手来对付皖系,遂与谭浩明发出联名通电,主张和平,桂军借此退回广西。此时陆荣廷与政学系议员勾结,逼孙中山先生去职,由岑春煊出任广州军政府总裁。孙陆决裂自此开始。

模范营撤回湘桂边境后,人事有了更动,黄旭初升为营副,白崇禧当第一连连长,张淦当第二连连长,黄绍竑当第三连连长,廖光升当第四连连长。全营驻在零陵境内的东湘桥,进行训练。一九一九年五月,该营由桂林调回南宁。一天,白崇禧与黄绍竑人各一骑,并辔前驱,行到柳州南面的牛岩墟附近,适值大雨滂沱,山洪暴发,路面被水淹没,好似湖沼一样,他们仍涉水策马前进,愈陷愈深,竟至没顶。白崇禧素善骑,他两腿一夹,马一跃而出。黄绍竑不能像他一样,屡浮屡沉,大声呼救。但白崇禧为全身武装所累,不能下去救他。黄绍竑经过一番挣扎,终于脱险。至此,黄氏始知自己的骑术不及白崇禧远甚。

时广西左江流域土匪猖獗,谭浩明乃调模范营前往进剿。马晓军奉命后,开会研讨。白崇禧说,陆荣廷因为从绿林起家,所以对股匪惯用招安政策。当军队力量强大,匪就接受招抚,等到军队离开,他们仍旧集成土匪,看来招抚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办法。白崇禧主张马营长去龙州水口见陆荣廷,建议枪决屡受招安的惯匪,以绝后患。结果马晓军挨了一顿臭骂,失意归来,还埋怨他害他受气。

在分配工作时,白崇禧的一连负责收容降匪,其他各连则担任进剿任务。当时白崇禧驻扶南县渠黎墟,收容降匪二百以上,其中有惯匪谭鉴章等八十多人屡受招安,决定把他们实行管训,由他自己负责。并考虑斩草必须除根,上级既不同意,必须独断专行,先斩后奏。

农历八月十五日中秋节,白崇禧特许屡受招安的匪首八十多人放假三天回家过节,并严令他们依期回营。等到他们归来,白崇禧佯怒说:“接到报告,你们有人在外面有不法行为,实在有负我以诚相待的深意!”他们一概否认。

白崇禧说:“控告的人仍住在隔壁的学校,他说能够认识抢劫他的人,为了保证大家的清白,你们最好过去让他认别。”他们只好一个一个地到这间学校去。

事前,白崇禧暗令连副郑昌溶率兵两排在校内埋伏,他们一入教室,即被逮捕。其中有一人力大,将绑他的绳索挣断,卫兵急中开枪把他打死。这时还有匪首八人在连长室内,一闻枪声,忙问:“什么事?”

白崇禧借口查问原因走出连部,一到门口就令另一排埋伏的士兵进去将余匪逮捕。即日白崇禧令将所有匪首八十多人一律予以枪决。事后白氏呈报营长马晓军云:“受命收容之匪徒于晚间抢枪谋叛,事起仓促,不及请示,又恐有误戎机,遂紧急处置将全部匪首八十多人悉予枪决。”马晓军接报大惊,恐陆荣廷、谭浩明罪己。

白崇禧对马晓军说:“这事是我干的,我愿负全部责任。”马晓军遂将此事转报上去。陆荣廷、谭浩明见已成事实,竟不追究。此后太平府各县道不拾遗,而广西对匪患亦从招抚改采进剿政策。白崇禧说:“这是广西清乡史上一件大事,而转变由我一个小小连长开始。”

模范营剿匪成功,颇得当局信任,马晓军遂升任陆军第一师第二团团长,仍兼模范营营长,开往柳州,进行整训。不到两个月,即调广东接替桂军第二军(军长林虎)遗下的防务。原来,入闽粤军系奉孙中山先生命令,返粤驱逐桂系,东江响起炮声了。

四、百色禁烟起兵变

一九一六年,陆荣廷树起讨袁的旗帜进兵广东,从此据有两广地盘。一九一七年,孙中山先生以“护法”号召岭南,而陆荣廷与政学系议员勾结,排挤孙先生去职,而以岑春煊代之。

陆荣廷盘踞广东以后,横征暴敛,无所不用其极,引起广东人民的无比愤慨。一九二〇年秋,孙中山先生命入闽粤军返省驱桂,规复广东革命根据地。八月十二日,粤军总司令陈炯明,在漳州誓师。九月七日,即兵临东江惠州城下。粤人箪食壶浆,以迎义师。

当时陆荣廷在广东有三个军:第一军马济(1888—1930,陆荣廷心腹,打响广西讨袁第一枪。后被张宗昌任命为直鲁联军十五军军长,北伐时被北伐军击溃,死于大青山。)、第二军林虎、第三军沈鸿英。粤军返粤,驻东江的沈鸿英首受打击,其他两军立即开往东江增援。因此林虎遗下的防地,由模范营前往接防。

白崇禧到肇庆的时候,看到林虎第二军派去新兴天堂打李耀汉的部队,已经胜利归来。他们每队都掳了许多战利品,如衣服布匹,家什用具,猪牛鸡犬等,莫不应有尽有,桂军在粤军纪之坏,可以概见。这些部队靠“发洋财”来维持士气,怎么不与人民为敌呢?!

白崇禧在肇庆驻扎不久,大抵是中秋节前后,忽奉命全营开去广州。这是白崇禧第一次到广州,看到马路宽阔,市面繁荣,非广西任何城市所能比拟,眼界不禁为之一宽。

在广州住了一夜,白崇禧的一连和黄绍竑的一连又奉令开去东郊农林试验场,进驻旧日的军政府内,向瘦狗岭、石牌方面担任警戒。那时桂军在东江方面节节败退,广州已进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惨境。

半个月后,桂军大部退到广州附近,将有异心,兵无斗志,看来不堪一击。十月下旬,广东都督莫荣新窜回广西。模范营全部沿粤汉铁路经军田、四会向肇庆退却,他们到莲塘坳附近,遭到粤军的截击,但旋为前面的友军击退。

模范营退到肇庆,见桂军高级军官都抢着乘船先走,部队混乱已极,但模范营纪律还好。白崇禧率第一连到绿步墟附近,发现粤军已占领绿步墟东南端高地,他们后路被切断了。

白崇禧同黄绍竑、廖光升几位连长商量,决定由右翼向敌侧后进攻,协同正面攻击的李宗仁、韩彩凤两部友军作战。打到黄昏时候,始将敌击退,全部安全通过。这是模范营成立以来第一次参加作战,除白崇禧的第一连因作战时间较长,略有伤亡外,其余皆全师而退。

他们沿西江撤退,直到粤边都城,才解除了粤军的威胁。一九二〇年年底,入粤各军都退回广西境内,重新部署改编。起初,第二团调往桂平。不久,模范营调驻百色。

百色是广西西北角一个重要的城市,为通往云南、贵州的通商口岸。那时云南、贵州出产的鸦片,均运经百色转往广东,而从广州运回来的则是棉纱布匹及其他工业品。

白崇禧的第一连驻防在通往云南的剥隘河流域,上自罗村口,下至禄丰墟,为滇烟运入广西必经之地。黄绍竑的第三连则驻在田西附近的黄兰、逻里,黔烟都由这里运往百色。

滇烟比黔烟质量好,鸦片商人向白崇禧游说,望白予以方便,将以厚酬为报,白崇禧一口拒绝。他们退而谋其次,转往活动百色道尹黄成稿,黄成稿向马晓军说情,白氏仍拒之,不为所动。

一天,百色道尹公署警备队长押运大批贴着道尹公署封条的货箱经过罗村口,说是在剥隘查获一批私烟,予以查封,准备运到百色依法处理。

白崇禧事前已接到报告,知道这是黄道尹经手走私的一批烟土。白崇禧于是正色对这位警备队长说:“这批烟土明明是在剥隘买的,怎么能够说是查获?再说,百色道尹公署的警备队长,有什么权力到云南境内查缉烟土?”

这位警备队长知道不能掩盖,遂向白崇禧下跪求饶。白崇禧没收船上的烟土,而发还道尹公署的枪支,随分电广西当局、百色道尹及马晓军团长,说明此事处理经过。

鸦片烟商见白崇禧无懈可击,乃蓄谋勾结白崇禧的内部。查该连有一排新兵,系新从容县招来,驻在禄丰。一天,白崇禧到百色开会,忽得报告:这一排新兵被烟商收买叛逃了。

白崇禧匆匆赶回禄丰,集中两排兵力,经三昼夜追到三角山仍不见踪迹。白崇禧问附近居民,他们说,好像见过这一帮人。他用望远镜向四周瞭望,突在半山中发现他的坐骑黄马,它是被叛兵劫持去的。白崇禧知道叛兵就在这山谷中。

白崇禧把二排兵疏开成战斗队形,吩咐他们见了叛兵不要开枪,先高呼:“白连长来了!”然后开枪。士兵们照白崇禧的命令行事。烟匪见白崇禧带兵追来,仓皇逃走。新兵是被诱骗叛逃的,至此全部归来。

在军队中,兵变是一件大事。白崇禧向马晓军团长报告,说叛兵已经追回,但感到督率无方,自请处分。幸马晓军转报谭浩明督军时,说新兵是他从家乡招募来的,与白无关,并请俯念白崇禧剿匪禁烟有功,准予从轻处罚。

不久,马晓军接谭浩明督军复电:“此次兵变,该连长追剿办理妥捷,殊堪嘉奖。”白崇禧知道不受处分,真是喜出望外。

兵变后,有人对白崇禧说:“黄绍竑禁烟很宽,你禁烟太严,因此引起兵变。”劝他不妨从宽。白崇禧不以为然,他说:“如果因噎废食,则国家社会均受不利影响,因此仍要严禁滇烟进入广西。”

五、赴粤疗伤改别字

一九二一年五月五日,孙中山先生重新开府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拟于此时率师北伐,以竟护法之功。但陆荣廷不甘心于一九二〇年的失败,又暗与徐世昌勾结,企图规复广东地盘。孙先生不能不注视此一事态的发展。

五月二十日北京政府下讨伐南方的命令,并令广西陆荣廷出兵攻粤。孙中山先生为巩固后方,免除后患,因于五月二十八日令陈炯明、许崇智等率在粤各军分路入桂,讨伐陆荣廷。六月十八日,对广西下总攻击令。

粤军入桂之举,使模范营与白崇禧的命运起了根本性的变化。

陈炯明所率的粤军第一军,得到江防舰队的配合作战,首破苍梧大坡山的桂军防线,直趋梧州上游十里的戎墟。桂军守将陈炳焜因腹背受敌,不敢再战,仓皇逃遁。刘震寰率几百人投降粤军,陈炯明遂于六月二十五日占领梧州。许崇智率第二军及滇军一部向富贺西进,沈鸿英通电自治,意图周旋于粤桂之间,但受粤军压迫,终经由桂林退入湖南。陈炯明挥军溯江西上,七月十六日,因桂军韦荣昌起义,不战而入南宁。九月三十日,陈炯明占领龙州,陆荣廷出走越南。广西底定。

一九二一年八月十日,孙中山先生任命马君武(1881—1940,广西桂林人。中国近代学者、教育家和政治活动家,广西大学的创建人,国立广西大学首任校长。马君武与蔡元培同享盛名,有“北蔡南马”之誉。)为广西省长。马君武就职后任命马晓军为田南警备司令。从此,广西模范营全体官兵,脱离陆、谭的系统,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

马晓军在粤军入桂的进程中,收容了一些从南宁退来百色的零杂部队,其中有韦云淞(1889—1954,桂军名将,曾任军长、集团军上将副总司令。1948年被任命为广西禁烟督办,广西省特捐委会主任兼督办。1949年冬,韦云淞赴香港寓居。1954年冬在香港去世。)率领的工兵营、陈济桓(1892—1944,新桂系将领,抗日烈士。早年加入同盟会,参加北伐。1936年任中将参军。1944年日军侵桂战役中,突围负伤,自杀殉国。198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追认为革命烈士。)率领的水警队。马晓军把他们结合模范营编成三个营,以白崇禧为第一营营长,黄绍竑为第二营营长,夏威为第三营营长,陈雄为机关枪连连长。这些部队驻在百色市区及附近各县。

陆荣廷出走后,所部将领刘日福、陆云贵、马玉成等受到粤军的追击,从龙州、靖西方面窜来百色。他们的兵力远较马晓军所部强大,而又视受粤军委任的那些人为“反骨仔”,必欲得之而后甘心。马晓军精神麻痹,不知戒备,白崇禧的一营仍旧驻防禄丰,黄绍竑、夏威两营则分驻滇、桂要地,这样兵力分散,不久就出事了。

一天,马晓军在警备司令部举行会议,白崇禧、黄绍竑均来参加。突然刘日福派兵包围了警备司令部,马晓军事急时逃到隔壁天主教堂才幸免于难,但黄绍竑却当场被捉,所部被包围缴械。白崇禧见情势危急,跳城逃出,去召集夏威的一营和在禄丰的部队,由逻里旧州、坡脚渡过红河,前往贵州的南龙,向黔军团长刘莘园、陆荫楫求援,他们慨予支助,使白崇禧得以稍事喘息,徐图反攻。

刘日福解决了马晓军部以后,自称为“广西自治军”总司令,进兵恩隆。随与思恩方面的林俊廷、陆福祥、陆云高、蒙仁潜等互相呼应,声势浩大。他们都以“自治军”的名义来号召,实际上并无任何政治主张,只以反对客军入境为其主要目标。他们发展得非常迅速,在几月间,遍及全省。从此广西进入了一个混乱的政治局面。

白崇禧在贵州南龙得到刘莘园、陆荫楫团长的大力帮助,他们一方面卖烟土来接济白部,另一方面又派兵巡守红河,以防自治军的袭击。白崇禧稍事休息之后,率部由坡脚渡河攻西隆,与自治军隔河对峙。

一夜,白崇禧带一个卫士外出巡视战线,行到坡脚之北高十余丈的山坡上。当时,天雨绵绵,路面一片漆黑,他考虑到对岸是敌军机关枪阵地,因将手电筒熄灭,以免引起敌军扫射。十分不幸,他因路滑失足跌落到悬崖之下,昏迷了十多分钟,醒来不能行动,知是左腿锁骨折断了。

次日,白崇禧对夏威说:“煦苍,部队不能因我受伤而停止攻击。现在全军交给你指挥。”夏也表示同意。但部队在前进西隆时受挫,迫不得已躺在担架上指挥,他在进攻前对全体官兵说:“这一次重回广西,胜败存亡在此一举。希望大家戮力同心,团结战斗。如果进攻失败,我也与各位共存亡,决不后退。”官兵深受感动,一鼓作气,击破西隆之敌。在前进中得与马晓军、黄绍竑等会合。

原来黄绍竑被刘日福逮捕后,监视甚严,陆云贵本有意将他枪毙,后来黄把手表和戒指贿买了监视他的卫兵,才得走脱。只身逃往百色百余里外的黄兰乡下,他在那里纠合了凌云、西林士绅岑学三、黄炳暄等,将民团编为部队,不久就组编了二三百人。事为自治军所闻,派兵四处缉拿。黄昼行夜伏,艰苦备尝,终于遇到马晓军带来熊略指挥的粤军。并得与白崇禧相逢,殊出意外。

马晓军经人疏通,得刘日福允许,乘轮东下。时粤军因刘日福的自治军势力做大,乃派熊略为总指挥,率兵向平马、百色进攻,并令马晓军随往。会师百色后,马晓军被指定率部到凌云整训。马晓军任命黄绍竑为第一统领,辖冯春霖、黄炳暄、岑润博三营;白崇禧为第二统领,辖夏威、陆炎、韦云淞三营。

白崇禧因为左脚受伤,亟须赴粤就医,所以将兵权交给马晓军,然后乘船去南宁。他到邕后,便去拜望广西省长马君武,报告百色方面军情,并谓即将赴粤医足。马省长对他说,三个月来,两广情况有了很大变化:三月二十二日粤军参谋长兼第一师师长邓铿(1886—1922,1905年秘密加入同盟会。1913年授陆军中将衔。二次革命爆发后,一心一意追随孙中山。1922年3月21日在广九火车站遇刺,23日逝世。)在广州车站被刺殒命,凶手主使者是陈炯明,此人为了破坏孙先生的北伐计划,不惜下此毒手。孙先生因陈炯明阻挠北伐,决回粤督师,四月十六日,从桂林到梧州,召陈炯明往晤,陈公然抗命。二十日,孙先生到肇庆,准陈炯明辞去广东省长及粤军总司令职,专任陆军部长。陈因被免职,调其在南宁的部队返粤。陈炯明的心腹将领叶举等于四月二十一日发出通电,由南宁还师广州。粤军既撤出广西,陆、谭旧部势必卷土重来,我这个省长干不成了,决定不日挈眷乘轮去梧州,准备在那里设立行署。白崇禧要求乘搭马省长的专轮东下,马答应了。这是一九二二年夏初的事。

五月中,白崇禧乘搭马君武省长的座轮离开南宁东驶。白崇禧同广西省长公署的卫队长卢象荣及其卫队在前面的一只电船,马君武偕属及省府的工作人员则在后面的一条船。一晚,到达贵县,因邕江水浅,轮船不能夜航,遂在县城下游约一里的罗泊湾对岸停泊过夜。

贵县这时是粤桂边区第三路司令李宗仁的驻地。陈炯明因粤军撤退,江防空虚,特将贵县交给李宗仁部接防。李的第一支队李石愚率俞作柏、陆超两营刚巧先一日抵贵。俞作柏素有野心,不守绳墨。他知道马君武来到,上船谒见,要求马君武挈眷到贵县县署憩宿,马婉辞之。俞见软的一套不行,就来硬的一套。午夜,俞作柏派兵将马君武的船队包围,要把他的卫队缴械。卢象荣下令抵抗,一时枪声大作,马君武的爱妾竟以身殉。马氏经此事变后,万念俱灰。五月二十二日,即电广州孙中山先生辞去广西省长职务,这是广西最黑暗的时代。

白崇禧到广州后,住院治疗。用X光透视,发现他的左腿锁骨折断,因历时过久,已长成假骨,无法再施手术。休养一年后,虽左脚稍短,走路有点微跛,但行动尚称方便。白崇禧自念他的生命力异常坚强,因此将他原来的别字“剑生”改为健生,以示自强不息之意。

第二章 联合李、黄,统一广西

一、两广局势的变化

白崇禧在广州治疗足伤期间,看到广东政治形势起了重大的变化。

孙中山先生以陈炯明不听命令,于一九二二年五月改在韶关誓师北伐。以后他发现叶举等从广西撤回广州不听命令,特于六月一日自韶关回广州,目的在镇抚陈炯明部。不久陈炯明竟发动兵变犯上作乱。从此粤局又陷于战火纷飞之中。

六月十六日上午三时,陈炯明的干将洪兆麟突率兵围攻越秀山下的总统府,孙中山先生夤夜脱险抵海珠海军司令部,召海军司令温树德登“楚豫”舰,召各舰长开会商决定变方略。十七日,亲率永丰、永翔、楚豫各舰由黄埔出动炮击叛军,同时令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所部集中大沙头,策应海军讨逆,双方形成对峙态势。

七月,北伐军许崇智部回师讨陈,因梁鸿楷(1887—1954,曾任粤军第1旅旅长、第1师师长、第1军军长。抗日战争期间,梁鸿楷任国民党政府军委会中将参议。1949年往香港,1954年12月病故于台北。)的第一师叛变附贼,到月底许又失翁源,退向赣边。孙先生看到军事不利,留粤已无必要,遂于八月九日由省河白鹅潭乘英舰去香港,十日由香港乘俄国皇后邮船归沪。八月十五日,陈炯明从惠州回到广州,自称粤军总司令。而许崇智等粤军则从赣南退入福州。

十二月八日在桂林的杨希闵、范石生、沈鸿英,在梧州的陈济棠、莫雄各将领,通过邹鲁(1885—1954,幼名澄生,以“天资鲁钝”,自改名为鲁。1925年因参与发起西山会议,被国民党二大开除。1926年任国立广东大学首任校长。1927年,蒋介石进行清党,邹鲁退出政坛,出游欧美。1949年,离开大陆经香港,到达台北。)的居中联系,先后接受孙中山先生讨伐陈炯明的密令。十日,滇军杨希闵、朱培德,桂军沈鸿英、刘震寰会同粤军出师东讨陈炯明,成立了滇桂、粤桂联军,杨希闵为滇桂联军总司令,刘震寰为粤桂联军总司令。十二日,滇桂军克复梧州即向肇庆进击。一度在肇庆受挫。

一九二三年一月,滇桂联军攻克肇庆。五日,克复三水、河口,洪兆麟在潮汕宣告离陈独立,通电欢迎孙先生暨许崇智回粤。十六日,滇桂联军克广州,陈炯明败走惠州,邓本殷退守粤南,杨希闵、刘震寰等电请孙先生返粤。

沈鸿英原为陆荣廷的一个军长,此次挂着讨陈的旗号来到广州,北京政府即以广东督理作诱饵,促其据粤为己有。一月二十四日下午三时,沈鸿英在海珠江阳司令部举行会议,说是要研议地方治安问题,实际上是想一网打尽在粤军政大员。结果他派兵包围会场时,仅擒获魏邦平,新任广东省长胡汉民和邹鲁、刘震寰等均幸免。孙先生闻粤局混乱,中止南下。

二月二日,孙中山先生令粤军总司令许崇智率部离闽返粤。沈鸿英开往西江。二月二十一日,孙先生从上海返抵广州,续行大元帅职权。三月一日,大本营组织成立,以伍朝枢(1887—1934,伍廷芳之子。1908年以官费入伦敦大学研究法律,获法学士学位。1919年春,代表广州政府赴法国,参加巴黎和会。1927年5月,任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部长兼中央政治会议委员。1929年1月,任驻美公使。1934年1月3日病逝于香港。)为外交部长,谭延闿为内政部长,廖仲恺为财政部长,邓泽如(1869—1934,倾慕孙中山之名,拥护其革命主张。在国民党内,被选为第二、三、四届中央监察委员。邓在政治上趋向右派,曾两度弹劾共产党,反对两党合作。)为建设部长,程潜为军政部长,朱培德为参谋处长,杨庶堪为秘书处长。四月三日,陆海军大元帅府,迁到广州士敏土厂办公。

四月十六日,沈鸿英在新街就任北京政府委派为督理广东军务的新职,公开叛变。从此沈军在广州近郊、源潭与滇军杨希闵部发生激战,沈又令其子沈荣光旅出英德、四会,直攻三水,遭到粤军的堵截,战事激烈。

在这关键时刻,黄绍竑忽然派陈雄到广州晤白崇禧,后者在粤休养已一年,正为自己的出处问题焦思苦虑,见陈雄自广西来,喜不自胜,忙问陈雄:“这一次到广州来有什么事?”陈雄说:“季宽要我来找你,商量大家的出路问题。”“季宽现在哪里?”白崇禧问。“在梧州,当了沈鸿英的旅长。”这话吓了白崇禧一跳。“他怎么当了沈鸿英的部下?广州大本营正在忙于讨沈呢!”“你有所不知,陈炯明粤军在一九二二年撤出广西后,各地自治军风起云涌,瞬即普及全省。马晓军知道在百色地区不能立足,遂与黄绍竑率部自平马沿江而下,沿途遭到自治军的拦截袭击,颇受损失。到西乡塘时,部队停止待命,马晓军、黄绍竑入城见桂军总司令刘震寰,请示行止。刘震寰说:现在自治军林俊廷、陆福祥、陆云高、蒙仁潜等自武鸣方向进攻南宁,我军节节败退。南宁势难久守,各机关已开始撤退。刘震寰对马晓军部进止,没有明确指示。马晓军回到西乡塘,将部队交给黄绍竑,就离开了。黄绍竑征集民船,把部队渡过邕江南岸,那时人心离散,随队的官兵只有黄绍竑、韦云淞、冯春霖、陆花甫四人,情景十分黯淡。“黄绍竑原想带部队到钦州,到吴村墟时见路上散兵游勇,十分混乱,遂转而向东,欲到灵山县城休整。可是行至那马墟,自治军追兵已到。时适山洪暴发,前面为水所阻,涉渡甚为困难!黄绍竑令冯春霖营长拒止敌军,掩护渡河。及全部渡河完毕,冯春霖最后撤退时,竟被敌狙击阵亡!至此,黄又损失一个得力干部。“黄绍竑到陆金墟,派我去钦州见刘震寰,要求接济饷项。刘震寰说:所部即开梧州,希望黄绍竑能同行。至于饷项,我亦自顾不暇,爱莫能助。黄也想到梧州,因为那里离家乡很近。但不愿与刘震寰同行,恐怕部队在途中被吃掉。这样,黄绍竑就带队伍在灵山休息两个月。“其后,黄绍竑率队出发,打算去高州、信宜转入容县,到廉江城附近,忽而碰见他的四哥天择,他觉得非常奇怪。到了晚上,天择对黄绍竑说,他是受了李宗仁的委托,来这里等候多时,欢迎这支队伍到郁林(编者注:郁林已于一九五五年改称玉林。)去。黄绍竑感到无路可走,也只好照办,不过他认为是一时权宜之计。在前进途中,李宗仁又派夏威送伙食前来接济。这样,黄绍竑就成为李宗仁所属的第三支队司令。另外第一、第二支队司令是李石愚和何武。这是一九二二年六七月间的事。“黄绍竑部在陆川改编,他辖三个营:第一营营长夏威,第二营营长陆炎,第三营营长韦云淞。随即开去容县驻防。这时梧州是沈鸿英的后方基地,派一个师长邓瑞征(1883—1928,1915年任民军统领沈鸿英文案、协(旅)参谋长、驻粤桂军第三军参谋长,协助沈鸿英指挥军队打败龙济光。1925年,沈鸿英兵败,他逃至宜山藏匿,后归隐。1928年2月在香港病故。)驻防。沈鸿英不仅志在广东,即广西也不忘怀,极力拉拢广西部队,企图扩充实力。黄绍竑有一位族兄绍,在沈鸿英幕下当秘书,通过他的关系,沈委黄绍竑为第八旅旅长,希望他带部队到梧州驻防。“事前,黄绍竑曾同李宗仁谈过,认为此举有利无弊。估计沈攻粤必失败,可乘势解决其后方部队,夺取武器装备。李宗仁说:别人给你名义你可以要,唯有沈鸿英的不可接受。因为沈鸿英为人反复无常,人所共知,你受了他的任命,实在玷污了你的清白。最后黄绍竑还是决定去冒这一风险,他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唯要求李宗仁答应两点:一、如果失败,请李宗仁收容他的部下。二、在未取得沈接济时,请李宗仁照常供给一切。结果,李宗仁答应了。”

陈雄最后说:“黄绍竑要我来同你商量,我们应当采取一些什么做法,来开拓我们的前途?”

陈雄字杰夫,保定军校六期毕业,做过模范营机关枪连连长。原与白崇禧长期共事。白崇禧说:“衡量当前国内形势,我们发展的前途不外下面三个:一是附和北洋军阀;二是支持湖南省长赵恒惕提出联省自治;三是拥护广州孙中山先生的革命政府。北洋军阀是我们所厌恶的。联省自治不是统一中国的良策。剩下最后一条,就是参加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广州革命政府。”大计既定,就由陈雄去进行联系。

二、白崇禧谒孙大元帅请缨讨沈

陈雄有一个容县同乡廖百芳,现在杨希闵的滇军总司令部当秘书长,通过廖百芳的介绍,陈雄认识了大本营财政部长廖仲恺和参谋处长朱培德。一天,陈雄去见朱培德,说沈鸿英的第八旅旅长黄绍竑,愿意接受大本营的命令,选择适当时机与讨沈军里应外合,捣毁沈鸿英的巢穴。现黄绍竑的参谋长白崇禧来到广州,希望孙大元帅接见,指示机宜。

朱培德说:“孙先生正忙于准备出发督师,请你和白参谋长明天午前赶到石龙,听候在火车行营接见。”

一九二三年五月十日,白崇禧偕陈雄去石龙,在朱培德的安排下,孙中山先生在座车上接见了他们。白崇禧说:“广西陆军学校出身的青年军官愿意参加孙先生领导的革命事业,希望得到孙先生的直接领导。”并说,“广西统一对于革命是非常重要的,希望大本营予以密切的关注。”

孙先生听了十分高兴,和颜悦色地对白崇禧说:“很好,很好!你们能够参加革命,是好事情。你们都是军校毕业的青年,应当投身于救国救民的革命大业。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出来。”

白崇禧向孙先生提出了下列要求:

一、请给黄绍竑一个名义以资号召;

二、在黄绍竑发动攻沈时请饬粤军予以协助。

孙先生立即委黄绍竑为广西讨贼军第一军总指挥。白崇禧为参谋长。临别之际,孙先生以诚挚的态度对白崇禧说:“我无枪、无粮、无饷,只有三民主义。”

白崇禧说:“广西统一不需要孙先生的物质援助,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孙先生的革命理论。”

孙先生在同白崇禧握手时说:“很好,希望你们迅速占领梧州。到时大本营会派陆海军援助你们,你们可先回去做好准备。”孙先生的浩瀚胸怀和伟大气魄,给白崇禧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白崇禧带着孙大元帅的委任状,搭港梧轮秘密回到梧州,将经过告知黄绍竑。次日,即在戎墟(梧州上游十里处)召集俞作柏、伍廷飏、夏威、韦云淞、龚杰元举行会议,由白崇禧报告在粤见到孙大元帅的经过。黄绍竑说:“此事极关重要,也很危险,万一泄漏,不但全盘计划都要失败,就是大家的性命也要难保,所以必须绝对保密。”那天刚巧是一九二三年的农历端午节,黄绍竑的族兄绍请他去吃饭,他也不敢透露一点讯息。事后,他对黄绍竑抱怨说:“此事使他几乎陷于致命的危险。”

次日,黄绍竑、白崇禧回到容县,黄绍竑请白崇禧去郁林向李宗仁陈述一切。黄绍竑并已带队到梧州,还把李宗仁的基本队伍俞作柏、伍廷飏两营也带来,此事深恐引起李宗仁的误会,希望白崇禧向李宗仁婉为解释,以期得到谅解。

李宗仁与白崇禧一是桂林同乡,二是桂林陆小同学,但过去只是互相认识,没有促膝谈心,这是他们第一次会晤。白崇禧身穿整洁的西服,谈吐彬彬有礼,头脑清楚,见解卓越。在谈话中,白崇禧对孙中山备极推崇而对在粤的粤(许崇智)桂(刘震寰)滇(杨希闵)各军则都有不满的批评。唯对于第一军中(梁鸿楷)的第一师李济深所部,却认为人才济济,作风新颖,可引为将来革命的伙伴。

李、白彻夜开诚倾谈,论列当前两广局势。李宗仁认为此番袭取梧州,已如探囊取物,无须费多大气力,此后彼此应佯作分道扬镳,以免树大招风,遭人妒忌。并希望黄绍竑在梧州方面尽力联络新兴革命势力,励精图治。李宗仁方面则采取内刚外柔策略,暂时和陆荣廷自治军各旧势力虚与委蛇,以便养精蓄锐,准备将来分进合击,打成一片。此一决策,只让高级干部三数人知道,以免偾事。白崇禧听完李宗仁的建议,表示非常赞成。以后李、白共事二十多年,推心置腹,患难与共,虽有人屡次企图分化离间,李、白两人只一笑置之。后有人曾对笔者述《李白灯谜》一则,其辞曰:“是文人又是武人,是今人又是古人,是一人又是二人,是二人又是一人。”末句对李、白友情的纯厚,可谓跃然纸上,而“李白”之名亦自此洋溢于众口。

一九二三年六月二十七日,孙中山先生移驻北江,讨伐沈鸿英,滇军杨希闵先后克复英德、韶关。沈在北江的残部窜向大庚岭,退入江西。沈鸿英在西江的部队,由邓瑞征指挥,受到西江讨贼军总指挥魏邦平的进击,也向梧州方向退却。七月十八日,在白崇禧的策划下,黄绍竑突派兵包围驻在戎墟的沈军黄炳勋旅,将其全部缴械。另外还约好了沈军旅长冯葆初,同时起义归附大本营。西江讨贼军于是占领了梧州。邓瑞征知梧州有变,连忙向贺县、八步退却。

梧州克复后,粤军第一师师长李济深即率所部进驻,大本营任命李济深为西江善后督办,设督办署于梧州。李济深字任潮,广西梧州大坡山料神村人,陆军大学毕业,继邓铿接任第一师师长。第一师的干部如张发奎、陈铭枢(1889—1965,字真如,汉族,广东合浦(今属广西)人。民国时代国民党上将,铁四军的元老,粤系中亲蒋的代表人物。十九路军的家长,蒋光鼐和蔡廷锴的顶头上司,民革的创始人之一。)、陈济棠、邓演达、戴戟(1895—1973,1931年12月任淞沪警备司令部司令。1932年积极参加淞沪抗战,1933年参加福建事变,抗战爆发后任军事委员会中将高参。1948年冬在上海参加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秘密从事反蒋活动。解放后任安徽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安徽省政协副主席。)、缪培南(1895—1970,中将衔。陈济棠主粤时,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参谋长、第五军军长。抗日战争期间,先后任第六十五军军长,第四、七战区长官司令部参谋长,兼东江指挥所主任。1946年,任联合勤务总司令部第三补给区司令。1949年,赴香港定居。)、薛岳、徐景唐、蔡廷锴、蒋光鼐、香翰屏(1890—1978,号墨林(蒋介石赐),有半个书生之称,一代儒将,粤军著名将领。抗战全面爆发后,任第三战区中央军第九集团军代总司令、副总司令。全国解放在即,香翰屏即举家移居香港,后经商。)、李汉魂、严重(又名严立三,1892—1944,国民党陆军中将。曾经担任过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总队长、训练部长,被称为“黄埔良师”。北伐时出任东路军第二十一师师长,屡挫强敌,赢得了“北伐名将”的声誉。抗战期间,曾代理湖北省主席,为人清高,超世不群,被视为湖北三“怪杰”之一。1941年辞去各职,携家小移宣恩山中,扶助垦民,从事著述。1944年病逝于思施。)、钱大钧、陈诚、黄琪翔(1898—1970,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著名爱国将领,中国农工民主党创始人之一。抗日战争时期任第八集团军总司令、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中国远征军副司令长官等职。1948年赴香港脱离国民党。1949年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后任中国农工民主党副主席等职。)等均青年才俊,后来在北伐和抗日战争中,均战功彪炳,对国家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值得注意的是,李济深以一个广西人,而在粤军中取得领导地位,就白崇禧个人看来,悉赖其人格高尚,待人以诚。

此时,摆在白崇禧眼前的首要问题是要解决冯葆初的部队。冯葆初因为不愿放弃梧州地盘,不得不向大本营投降。其人善于投机取巧,留之必为后患。他的兵力很多,装备精良,也不便贸然行事。白崇禧因此走访李济深,请他予以帮忙。李济深那时已接到大本营的指示,遇事相助,白崇禧得此保证,遂放胆进行。

一天晚上,部队部署就绪。黄绍竑特在梧州河面一艘花舫上设宴,说是为梧州军警督察处长兼第一师第二团团长邓演达饯行,并邀冯葆初及其他高级军官作陪。入夜,水碧灯红,笙歌盈年,冯葆初不疑有他,欣然赴会。黄绍竑原来打算羁留冯葆初到凌晨,然后动手,不幸事机不密,在酒酣耳热的时候,他已接到密报,告辞离席。黄绍竑挽留不获,遂拔枪相向,要他解除武装。冯葆初毫不畏惧,向黄氏猛扑,意图夺他的手枪,两人遂滚在地上。幸邓演达率卫士及时将冯氏擒住。冯葆初既被擒,所部指挥无人,悉被解决。这一次,黄绍竑缴获步枪二千多支,大大地增强了所部的实力。

解决冯葆初后,白崇禧次一计划是向西江内河推进。那时盘踞在平南、桂平一带的陆云高部,大有进窥梧州的企图。陆云高以前是广西第一师的旅长,其所部约有五六千人,白崇禧估计不能单靠自力取胜,必须取得李宗仁的援助才行。联系结果,李宗仁派其第二支队司令钟祖培来梧州商量联合作战计划。最后梧州方面溯江而上,郁林方面则由贵县沿江而下,彼此会师桂平。

计划既定,白崇禧指挥两个团乘轮在白马登陆,向平南进攻。夏威率两个团由藤县循陆路直趋大安墟,在那里渡江,与白崇禧会合,向平南搜集前进。白崇禧到平南后,侦知陆云高部全部集中江口,希图与白崇禧军作孤注一掷。白部乃乘其部署未定,急行强袭。陆部猝未及防,仓皇应战,不久即行溃败。此时李宗仁的部队已由贵县袭取桂平,陆云高进退失据,乃退入鹏化据险固守。一九二三年十一月底,白崇禧指挥的部队与李宗仁军在鹏化会师,一鼓击溃了陆云高的主力,使梧州集团与郁林集团在西江上游联结在一起了。

李、白会师,正谋向内地推进。此时梧州忽传来军讯,说是驻粤的广西独立师长陈天太,以假道开赴南路(南路即广东的高雷钦廉四府)为名,将部队集中都城,已约自治军陈先觉部为内应,意在乘虚袭取梧州。白崇禧得报,急返梧州熟筹因应之方。

陈天太所部四五千人,久经训练,能征惯战,非黄绍竑的力量所能抵抗。陈天太派他的参谋长李澜柱到梧州商洽,白崇禧特在抚河花艇上设宴欢迎。并邀李澜柱相识的亲友作陪,准备宴会打麻将遣兴,目的在延宕时间。及酒至中巡,白崇禧就故意对李澜柱说,我还有一处应酬,暂时离席。其实,白崇禧离席后即乘汽艇上戎墟,换乘汽车去都城指挥部队对陈作战。乘其不意,攻其无备,是白崇禧此次指挥作战的指导思想,希图以寡敌众,战而胜之。

当时白崇禧的部署是这样:主力由黄绍竑统率防守中路,俞作柏担任左路,白崇禧担任右路。另请肇庆的李济深部伏击陈天太部的侧背,希以钳形之势攻其前,粤军蹑其后,一举而歼灭之。白崇禧沿西江而下,左路俞作柏迂回敌后,中路夏威部先与陈天太部接触,为陈部所败,战线仅赖黄绍竑的一营维持,情况危急万分。俞作柏因迂回,不能依时赶到,在一发千钧的关键时刻,白崇禧率领打陆云高时所收编的蔡少平、黄超武两个营兼程抵达,因敌我相距甚近,阵前彼此肉搏战斗。陈天太举起手枪督战,与白崇禧相距不及百米,他面上的大麻子都被白氏看得一清二楚。白崇禧同蔡少平并肩前进,两人同时向陈天太开枪。一时间,硝烟弥漫,战况激烈。最后陈部卒被击溃,陈天太被俘。白崇禧对他慰问有加,并送他衣服和旅费,送他由都城去香港。

不料陈天太到香港后,即回广州向大本营控告黄绍竑、白崇禧,他有同盟会的刘玉山作后台,使孙中山先生赫然震怒,于一九二四年四月二日下令谴责西江将领的越轨行动。后来黄绍竑、白崇禧写了一个报告,说明陈天太企图夺取梧州的阴谋活动,不得不采取先发制人的措置,因时机迫切,未及事前请示,敬请予处分。这一报告托西江善后督办李济深转呈孙先生,大本营迄不答复,看来已经得到谅解了。

白崇禧纵囚之举,余波未了。一九二四年冬,黄绍竑应陈济棠之邀,前往广州一游。此时孙中山先生已北上,由陈济棠陪黄绍竑去拜会大本营代帅胡汉民,当晚住广州东亚酒店二〇五号房。黄绍竑带有卫士六人,均久经战斗,富有经验。午夜,黄绍竑刚脱衣袜,准备上床。忽枪声大作,他的卫士长牛得才首先腿部中弹。其余卫士遂开枪抵抗。黄绍竑这时知为陈天太所暗算,故以走避为上策。他看到从后窗可以翻过先施公司后楼,遂能逃脱。后黄绍竑回梧州述及此事,白崇禧不禁感慨地说:“幸而你能够脱险,不然,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纵囚的大是大非真难判断也!”

解决陈天太部,广西讨贼军的实力增强了。以后,江口的陈先觉、彭如的张春如先后被收编或缴械。至此,黄绍竑当前的大敌只有两个,一是陆荣廷;一是沈鸿英。

三、先打陆荣廷,后打沈鸿英

李宗仁因黄绍竑一度受了沈鸿英的任命,最初总不免存着一些芥蒂,后经白崇禧居中疏通调处,不但前嫌尽释,而且在解决陆云高战役中,充分表现出患难与共的精神。

黄绍竑在取得梧州后,便树起了广西讨贼军的招牌;李宗仁在与白崇禧平南会师后,便将在郁林的指挥中心迁到桂平,以便与梧州进行联系。至此,李宗仁自称为定桂军总指挥,以示与梧州有别。

李宗仁统治的地区为郁林、北流、陆川、博白、兴业、贵县、桂平等七个县;黄绍竑统治的地区则为苍梧、藤县、容县、岑溪、平南、信都等六个县。他们各有其系统,各有其作风,但政治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倒陆驱沈、统一广西,为两广统一奠定根基。

一九二四年一月,国共第一次合作,孙中山先生召开有中国共产党员参加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重新解释三民主义。当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之日——一月三十日,北京政府头目曹锟便任命陆荣廷为广西军务督办,这意味着陆荣廷东山再起,北京政府要利用他来颠覆广州革命政权。三月十日,孙先生令李济深主持的西江善后处移设梧州,以防陆荣廷东窥。

陆荣廷再起后,立即派代表陈毅伯来晤李宗仁,说他要讨伐黄绍竑,任命李宗仁为前敌总指挥。陆荣廷的兴趣不在梧州,而在广州。李婉谢之,并向陆荣廷提出反建议:老帅再起伊始,最好先由南宁前往柳州桂林视察,安抚军民。陆荣廷果然中计,浩浩荡荡地带着几千人北上巡视,于是引起了陆沈之间战争。李宗仁和黄绍竑此时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原来沈鸿英在一九二一年粤军入桂讨陆时,曾经通电请陆下野。此次陆荣廷出巡桂林,沈鸿英特率部离开桂林到灵川驻扎,避免与陆氏会面。陆荣廷入城后,声称马济部已领到大批械弹,不日即可进驻桂林。此讯一经传出,沈鸿英忐忑不安,因为马济是沈鸿英的死对头,马如回桂林,沈将无容身之地。一念及此,即回师包围桂林,陆荣廷虽出击数次,迄未能突围,似有坐以待毙之势。陆荣廷一面檄调旧日所部前来解围,一面向湖南赵恒惕求援。赵氏遂派叶琪(1896—1935,陆军上将。1909年入广西陆军小学第2期,与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是先后期同学。参加辛亥革命武昌起义,北伐中屡建奇功。1934年参加“追剿”中国工农红军,时任第4集团军总参谋长。1935年因所乘军马受惊坠地身亡。)、李品仙两旅前来,到黄沙河即按兵不动,即马济所部三团也只能进到兴安,以此桂林被围竟达三个月之久。

陆、沈以城为战,这是讨贼军各个击破的大好机会。黄绍竑即派白崇禧为代表,去桂平劝说李宗仁参加讨贼,而拥李宗仁为首领。李宗仁对讨沈有决心,而对讨陆则表异议。李宗仁说:“沈鸿英为人反复无常,久为两广人民所共弃,对他大张挞伐,定可大快人心。至于陆荣廷,我对他实有诸多不忍。陆荣廷统治广西十年,虽无成绩,也无大过。民国成立以来,举国扰攘,唯广西局面稳定,完全靠他。所以广西人民,对陆还没有多大恶感。如果舍罪大恶极的沈鸿英不问,而向陆老帅兴问罪之师,心里实在不安。”白崇禧知道李宗仁做过陆荣廷的部下,他不同意讨陆是可以理解的。

后来商讨多时,李宗仁也同意讨陆了。但先打陆荣廷还是先打沈鸿英,还要经过一番讨论。李宗仁主张先打沈,而白崇禧则主张先打陆。白崇禧说:“我所以主张先打陆荣廷,有下面三个理由:第一,陆荣廷主力现在桂林,南宁为广西政治中心,防务空虚,易于进攻;第二,陆荣廷与湖南赵恒惕勾结,而赵又得吴佩孚援助,我们应在其支援未到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第三,先打沈鸿英,胜了,陆的势力还在,广西仍然不能统一;败了,则更不能打陆矣。我们当前的处境,好似楚汉相争的韩信。联陆则沈败,联沈则陆败。所以我坚持联弱攻强,避实击虚。”李宗仁坚持己见,讨论三日毫无结果。

在模范营当过副营长的黄旭初,现在做了李宗仁的参谋长。白崇禧以为兵贵神速,他对黄旭初说:“无论李旅长(那时李又挂着广西陆军第五旅旅长的称号)是否同意,我们讨贼军进取南宁,必须假道桂平。”李宗仁见无法推卸,遂决定与黄绍竑合作。采取先陆后沈的方针。并将这两支军队合编,定名为“广西定桂讨贼军”。两军合计约有一万人,而陆荣廷也有一万多人,所幸陆氏被困在桂林,群龙无首,各自为战,易于逐个击破。

一九二四年六月中旬,定桂讨贼军集中贵县,一路由李宗仁指挥,率李石愚、伍廷飏、夏威、蔡振云部,乘船溯江而上,直逼南宁。另一路由白崇禧指挥,率何武、钟祖培、俞作柏各部,自贵县出宾阳、上林一带,转向武鸣,最后往南宁会师。黄绍竑统率其余各部,留驻梧州,作为策应。两路军分水陆两路向南宁进击。六月二十五日,李宗仁兵不血刃即占领南宁,而白崇禧也在扫荡宾阳、上林、迁江之敌后,向左面武鸣迂回,在未遭到激烈抵抗之下,亦于是日会师南宁。陆荣廷、沈鸿英见南宁被占,遂实行媾和停战。

李宗仁、白崇禧占领南宁后,即在前广西督军谭浩明公馆举行宴会,邀请各将领参加。席间一致推举李宗仁为定桂军讨贼军总指挥,黄绍竑为副总指挥,白崇禧为前敌总指挥兼参谋长。这是事前商量好的,李宗仁说过,如果白崇禧不做参谋长,他就不当总指挥。宴会间的推举,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事后报请广州孙大元帅备案,也得到大本营的承认。

但是,凡事总不是一帆风顺的,平静的海面下面还是有暗流的。俞作柏心怀叵测,怂恿黄绍竑以武力解决李宗仁的部队,取而代之。黄绍竑后来对白崇禧说出此事,白氏大以为荒谬,并对黄绍竑说:“洪、杨之失败,实非曾、左之功,乃太平天国内讧,自毁其事业耳!我不欲见失败的到来,愿先解职他往。”幸黄绍竑深明大义,保持了两军的团结。不日,黄氏约全军高干聚餐,席上他举杯祝酒说:“我原是李德邻(宗仁)部下,因为出兵梧州,权宜自树一帜,今既会师南宁,自宜乘机团结一致,以期统一指挥,进而完成统一广西的大业。今日我们乘陆沈相持,占领南宁,历史教训,足资借鉴。我们绝对不能重蹈陆沈互相争斗的覆辙。以后我们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要服从李总指挥,如有不服从李总指挥的,即等于不服从我一样,必为团体所共弃。”黄并且沥酒为誓,表示诚意。自此以后,这两支军队就团结得更加紧密了。

一九二四年八月初,白崇禧与李宗仁率兵进攻陆荣廷部属韩彩凤、韩彩龙昆仲所驻的柳州、庆远(宜山)一带。韩彩凤以能战出名,有“赵子龙”之称,他的主要防地在柳城县的上雷镇,韩彩龙则在庆远。沈鸿英原有一师兵力驻在柳州,该师师长杨祖德闻定桂讨贼军到达,即撤到雒容,意在观望。李宗仁于八月七日进驻柳州监视杨部,白崇禧则进攻韩彩凤部,两军在上雷镇相遇,韩彩凤见白崇禧只有三十一岁,夸言这些童子军不值一击(因白部都戴童子军帽),态度极为傲慢。接触后激战多日,未分胜负。白崇禧见韩部剽悍,难以力胜,决用智取。一日,白崇禧诈与杨祖德通电话,请他在约定时间配合白部进攻韩彩凤,而将电报线作长途电话线,故意让韩彩凤听到上面的通话,韩部逼于形势,分割上雷的兵力监视杨部。兵力一分,那就显得薄弱了。白部即集中兵力攻其一点,韩部终于溃败。白军克复前水镇时,获得韩彩凤部的大帅旗一面。白军乘胜进攻庆远韩彩龙部,未经激战,韩部即败。彩龙因足疾退走不及,遂服鸦片烟自杀。此役缴获枪械二千多支,并掳获了韩彩龙的灰白色骏马,士气大振。九月二十一日,陆荣廷以所部主力损失殆尽,再度宣告下野,讨陆军事至此完全结束。

陆荣廷下野后,他的残余势力,尽为沈鸿英所吸收,他的防地亦全为其所独占。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一日,沈鸿英在柳州就建国桂军总司令职,随将所部兵力向贺县、柳州、蒙山三处集中。贺县一路由其子沈荣光指挥,进攻矛头指向梧州。柳州一路由邓瑞征、邓右文指向武宣进攻桂平。当时李宗仁、黄绍竑的所有军力,还不及沈鸿英的一半,估计很难孤军拒沈。白崇禧遂就商西江善后督办李济深,请粤军第一师派兵增援。李济深慨然答应,派第一师第二旅协同作战,由陈济棠指挥其第二旅及夏威所部为右路军,向贺县八步之敌攻击;李宗仁、白崇禧则由梧州驰赴桂平,指挥中、左两路作战。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九日,白崇禧在桂平接到谍报人员报告,知道沈部总指挥邓瑞征指挥邓右文沿柳江而下,以进袭武宣为目标,十分清楚。武宣是桂平的门户,而桂平又是邕梧交通的要道,所以武宣是双方争夺的战略要地。白崇禧即日率领钟祖培营乘火轮拖船,从桂平开动经一昼夜赶至武宣。另外,黄绍竑调他驻梧州的部队由吕焕炎统率自大潢江口经盖岭开到武宣应援。李宗仁驻桂平策应,随后跟进。

白崇禧到武宣的第二天,沈军邓右文部即漫山遍野而来,至少有一个师的兵力。白崇禧只有一营,人数悬殊,不敢作野战,只好闭城固守,待援反攻。敌方炮火很猛烈,白崇禧所住的文庙,也被炮弹击中。白天,白军还可以依靠坚固的城墙抵御敌人,到了晚上,他就要考虑到敌军有偷越城墙进攻的可能。对此,白崇禧只有动员团练和居民携带各类油脂,湿透棉花和纺织物,作为灯火用竹竿伸出城墙外面,照明有如白昼。敌见无隙可乘,终不敢攀登城墙进攻。坚持了两昼夜后,吕焕炎的部队赶到,白崇禧遂下令出击。通过内外夹攻,一鼓击溃了包围武宣的敌军,迫使邓右文退到二塘筑壕固守。

翌日,李宗仁率领的独立营到达新墟,与白崇禧取得联络,决定是日下午二时,向二塘之敌展开总攻击。双方冲锋肉搏,战斗激烈,李宗仁和白崇禧都亲冒炮火,在前线指挥作战。正当战争难解难分之际,李石愚从贵县带援军赶到二塘,威胁敌人的右翼。全军乘势猛攻,邓瑞征遂不支而败,退向黄冕、榴江、鹿寨。一九二五年二月七日,李宗仁、白崇禧不战而进驻柳州。

此时,李宗仁重新部署,以白崇禧为前敌总指挥,统率驻在柳州的部队,进攻桂林。由柳州通往桂林的道路,以蓝马、里定一线最为险要。白崇禧估计沈鸿英必在这里驻有重兵,因而避实就虚,不通过这条要道,另走永福通往良丰的小路,沈军果然全不知道。等到白崇禧的部队到达良丰时,他们还在那里聚赌。一经发觉,就仓皇撤退。白崇禧率军抵将军桥,亲自侦察地势,布置炮兵阵地。沈军在前沿阵地架设着机关枪,白崇禧先命令发炮摧毁敌军的机关枪,双方就这样打起来了。白崇禧刚刚向前走出一步,就被敌方的机关枪弹击中腿骨,这是他在作战中第一次受伤。白军得炮兵的掩护,逐步向前推进,终于逼近桂林城。白军集中兵力攻击南门和西门,故意放松北门。到一九二五年二月十四日,沈鸿英即由北门向湖南零陵撤退。白崇禧于是日进驻桂林城。

白崇禧与陆荣廷悍将韩彩凤作战时,故意造成本部与沈军联盟的假象,以分散韩彩凤的兵力;这一次进攻桂林,又采用迂回包围的战略,使沈军在桂柳间的防线备而不能用。从这两次战例,可见白崇禧足智多谋,他亦因此而取得了“小诸葛”的称号。实际上这个“小诸葛”的称号是沈鸿英军中传出,因为沈军人数此时超过白部五六倍之多,但白崇禧却出奇制胜,终于打败了沈鸿英,这在战史上殊不多见。

一九二五年二月下旬,白崇禧与马佩璋女士结婚。在共度蜜月期间,忽接李宗仁电话,唐继尧(1882—1927,滇军军阀。1913年,继蔡锷任云南都督。1917年,参加护法运动,反对段祺瑞,但又排挤孙中山,暗通北洋军阀。此后,屡次出兵川黔,企图称霸西南,自称“联帅”。1912年被顾品珍驱逐。次年又回滇复职,鼓吹“联省自治”。1927年初,被迫去职,不久病死。)所部唐继虞由贵州入桂,围攻柳州甚急。因此,白崇禧匆匆与爱妻握别,派侯仁松守桂林,白率夏威纵队与郭凤岗第一警卫团各部,兼程驰援柳州。唐继尧为什么派军进犯广西呢?说来有一段古。

四、奉送俘虏兵,“小诸葛”气走龙志舟

一九二三年春,孙中山先生回广州设大元帅府,续行大元帅职权时,曾任命唐继尧为副帅,但唐氏并未就职。一九二四年冬,孙中山先生北上,留胡汉民主持大本营事务。唐继尧留心时局动态,知孙先生北上后患肝癌,势将不起,不禁食指大动,先派代表文俊逸为代表到南宁进行联络。文氏系白崇禧的保定军校三期同学,据他说明来意,唐继尧即出兵经桂入粤,执行大元帅职权。希望广西予以过境之便利。

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委派上校参谋孙华佛去昆明报聘,向唐继尧申述广西这几年战乱频仍,人民颠沛流离,不能胜任大军过境的负担,请他不要经由广西前往广州。唐继尧说,此行系国家大事,大军启行在即,不容有所变更。还说要委李宗仁、黄绍竑为军长,另送鸦片烟一百担作为广西军饷。唐继尧此时实行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孙华佛回来报告说:“唐继尧设在昆明武华山的副元帅府,布置得富丽堂皇,大厅悬挂着黄色绫缎,俨如皇宫。唐继尧的侍卫皆官封少将,一切全凭唐氏个人的爱恶行事,全无制度可言。”

李宗仁、黄绍竑和白崇禧获知唐继尧决心入桂后,一方面电告广州大本营,预筹对策,一方面又在军事上决定先解决沈鸿英,然后再回师对付唐继尧,以免有后顾之忧。广州接到上项报告,也认为情况严重。特派驻粤滇军第二军军长范石生率部援桂,阻止唐军东下。

唐继尧入桂的部队,分为两路,唐继虞(唐继尧之弟)为第一路总指挥,约三万人,由贵州指向柳州。龙云为第二路总指挥,约三万五千人,由百色龙州进攻南宁。那时广西大军均在桂北,抽调不及。特电南宁守军指挥伍廷飏,唐军逼近时即后撤,以期保守实力;同时从桂北调俞作柏驰援。一九二五年二月二十三日,龙云的前锋部队乘虚进入南宁,即向宾阳挺进。伍廷飏退到黎塘后,与由桂北调来俞作柏取得联络,候命进止。

一九二五年三月一日,范石生部由广州开到梧州即向贵县前进,协同李宗仁、黄绍竑阻唐继尧由南宁东下。三月十一日,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范石生发表了讨唐通电,范石生过桂平时与李宗仁、黄绍竑研议南宁方面的作战计划,决定桂军担任右翼,范军担任左翼。李宗仁沿着贵宾大道向高田进逼,以克复昆仑关为目标,范军则自贵县过横县,经过棠墟向敌右侧迂回,以助桂军进攻昆仑关。李宗仁从三月十六日开始进攻昆仑关,血战了两昼夜,始把昆仑关拿下来。结果,卢汉部退入南宁,但龙云却善于防守,彼此相持很久。

龙云向唐继尧请兵增援,唐氏因此令乃弟继虞从三江、柳城进逼柳州,以图分散桂范两军围攻南宁的兵力。唐继虞入桂的三个军,以第一军吴学显所部战斗力较差,其余王洁修、张汝翼两军都是能征善战之师。黄绍竑因病回梧州休养,便急电白崇禧率部从湘桂边境赶回柳州,并电李宗仁将伍廷飏、钟祖培两部调柳,归白崇禧指挥,另外又电李石愚缩短防线,固守柳州待援。

白崇禧一离开桂林,沈鸿英之子沈荣光即率沈军回袭桂林。因侯仁林防守不力,桂林终于四月二日重入沈军手中。沈部入城,肆意掳掠,白崇禧及其岳父两家家属均受到沈军迫害。白崇禧夫人马佩璋住进德国医院,才幸免于难。白崇禧在进军柳州途中,接到桂林失守消息,但因柳州方面军情紧急,无法两头兼顾,只好继续南进。

白崇禧率部到中渡时,忽接到黄绍竑从东泉方面打来的电话,告知敌我形势。黄绍竑发现柳州吃紧,力疾从速,赶来柳州指挥。当他到埗时,李石愚已经中弹身亡,情势异常危急。当即指挥方从南宁方面调来的伍廷飏、钟祖培两部,以一小部连夜由柳江南岸绕到马厂附近渡河,向滇军吴学显部侧后进攻;其余主力于拂晓分两路突围而出,敌军猝不及防,纷向沙塘沙浦逃窜,企图与唐继虞带来的主力会合。此时唐继虞已过长安,向柳州前进。黄绍竑遂率所部到东泉,准备同白崇禧两面夹攻,将其消灭。

白崇禧在电话中,主张把他所部由中渡迂回到沙浦的后面,作大包围的态势。黄绍竑却反对这一作战方针,他说,唐继虞的兵力远胜于我,且我军久经作战,劳师袭远,采取迂回战术所冒风险很大。两人争持很久,最后白崇禧尊重黄绍竑的意见,以主力向沙浦前进,以一小部作小迂回,向沙浦后方配合正面攻击。

次日凌晨,黄绍竑即下令向沙浦攻击,战斗非常激烈。争夺白马山,五得五失。下午三时,白崇禧的先头部队夏威所率两个团,即加入右翼支援伍廷飏部,一举占领白马山,白崇禧攀登白马山头观察阵地,发现唐继虞部的交通完全依靠沙布的浮桥。他对夏威说:“如果能够破坏这座浮桥,敌人的命运就在我们掌握之中了。”于是下令炮兵向浮桥开炮,炮兵连长罗传英报告说:“我们只有五发炮弹了。”白崇禧说:“照我的命令办。”幸而第二炮便击中浮桥,把它毁了。钟祖培的左翼亦同时进攻,敌见前后左右均受威胁,而正面的攻击又非常猛烈,遂不支溃退。及至河边,浮桥正断,被逼下水,淹毙者甚多,缴械被俘的两千多人。这是在统一广西战役中最激烈的一次战斗。守城的吕焕炎对白崇禧说,因城内形势危急,特卜卦问吉凶,得卜辞两句:“劝君不用忧强虏,白马将军一箭摧。”人们对后句皆不解其意。次日见白崇禧骑白马来到,众乃恍然。这匹白马是白崇禧从韩彩龙那里掳来的。白氏原有的黄马因追沈军折了前足故换白马。

四月六日,白崇禧将击溃唐继虞的战况电告李宗仁:(衔略)长安方面之敌,被我军在沙浦围击,缴获步枪二千六百支,大炮三门,机关枪两挺,俘虏二千二百余名,溺水死者六七百人,其总指挥王洁修、旅长何世雄、团长何玉章均被溺毙。现唐继虞部所存部队只有警卫军千余人及由柳败溃之吴学显部千余人,合共沈鸿英部,最多不过四千余人。查沙浦敌我两军战斗时,沈鸿英率残部合吴学显部到太平,意欲前来沙浦增援,适沙浦之敌被我歼灭,遂连夜退窜大良、潭头一带。我军日内即向长安才面攻击前进,扫清残敌。已经电令桂林徐司令启明率领所部前来古化方面协同梁华山、曾军伟司令袭击滇军后方,以期一网打尽。滇军辎重烟土三百余担均在长安,无路可逃。夺获甚易。白崇禧叩鱼。

唐继虞既败,白崇禧特从俘虏中选出精干士兵百余人,由一官长率领,拿着白崇禧的名片从柳州去南宁见滇军第二路总指挥龙云,名片上写着:“志舟总指挥:南宁鏖战多日,损失必多,特送上云南子弟以资补充。”白崇禧并不是开龙氏的玩笑,实欲打击他的士气。但龙志舟(龙云)很顽强,直到七月二十二日,因有见所部士兵一吃黄瓜就病死,再不能维持下去了,才自动撤出南宁,退返云南。依照白崇禧的原定计划,要桂军与范石生部切实合作,断龙云归路。惜俞作柏私心自用,在前进途中赶往龙州抢取滇军存在那里的烟土,破坏了整个的追击计划,否则龙云几难有生还之望。

滇军退回云南后,广西终于完成了统一的局面。

第三章 当北伐军的参谋长

一、梧州会谈后,赴穗商两广统一问题

一九二六年一月二十六日,广州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派谭延闿、汪兆铭到梧州,与李宗仁、黄绍竑会晤,商两广统一问题。白崇禧参加了梧州会谈。

汪兆铭即汪精卫,那时以一身任国民政府主席、国民党中央常委、中央政治会议主席、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主席等职。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声势煊赫,不可一世。谭延闿是中央常委、国府委员、军事委员会委员。广州中央派他们到梧州移尊就教,充分表明对统一后的广西极其重视。

那时正在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后不久,二届一中全会于一月二十二日推汪兆铭、蒋中正、谭延闿、谭平山、林祖涵、胡汉民、陈公博、甘乃光(1897—1956,黄埔军校政治部英文秘书兼教官。1948年5月,任国民大会主席团主席。后出任驻澳大利亚大使。1956年病逝于澳大利亚。)、杨匏安(1896—1931,192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3年起历任国民党中央中国党团书记、国民党中央组织部代部长、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委等职。参与领导省港大罢工。1931年被捕被害于龙华,享年36岁。)九人为常务委员。其中谭平山、林祖涵、杨匏安三人是中国共产党党员。这就足以证明,孙中山自去年三月十二日逝世后,国共合作的政策还是不变。

汪兆铭、谭延闿乘坐的是江防兵舰,白崇禧特乘专轮到都城江面迎接。当兵舰入口时,岸上排列着许多行列欢迎群众,充分显示出活跃热烈的气氛。这一个欢迎,也是梧州前所未有的盛大场面。

这一次梧州会谈,汪兆铭、谭延闿对李宗仁、黄绍竑和白崇禧介绍了这半年来广州方面的军事政治情况,主要的有下面几个重要阶段:

一、去年六月中,以讨伐杨(希闵)刘(震寰)结束(国民党以杨希闵、刘震寰与唐继尧勾结,特下令讨伐。),特召开全体会议,决议:(一)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为最高机关;(二)改组大元帅府为国民政府;(三)建国军及党军改称为国民革命军;(四)整理军政财政。七月一日,国民政府在广州成立,由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推定汪兆铭、胡汉民、张人杰、谭延闿、许崇智、于右任、张继(1882—1947,1905年在东京加入同盟会。1916年任孙中山护法军政府驻日代表。1924年1月,当选为国民党一大中央监察委员。1927年任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委员。1947年在南京病死。)、徐谦(1872—1940,现代著名法学家、政治活动家、民国政要。1921年,任孙中山政府最高法院院长。抗日战争爆发时,任国防委员会委员,还曾任国民党北京分部主任。1940年病逝于香港。徐谦一生为中国现代司法制度的建立和完善竭心尽力,贡献颇大。)、林森、廖仲恺、戴传贤、伍朝枢、古应芬、朱培德、孙科、程潜为国民政府委员。以汪兆铭为国民政府主席。

二、七月三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成立。以汪兆铭、蒋中正、胡汉民、伍朝枢、廖仲恺、朱培德、谭延闿、许崇智八人为委员,汪兆铭为主席。军事委员会为统辖各部队的最高机关。

三、八月二十日,国民政府委员、军委会委员、黄埔军校党代表廖仲恺在中央党部门前被刺,创重逝世,即日中央国府召开联席会议,推汪兆铭、蒋中正、许崇智组织特别委员会,授以调查、缉凶及善后的全权。九月下旬,许崇智、胡汉民以对廖案负有责任,分别被遣送赴沪及派往苏联考察。

四、八月二十六日,军事委员会议决,编组国民革命军:党军改为第一军,蒋中正任军长;建国湘军改为第二军,谭延闿任军长;建国滇军为第三军,朱培德任军长;建国粤军为第四军,李济深为军长;福军改为第五军,李福林(1874—1952,粤军将领,曾任粤军第三、第五军军长。早期从事绿林生涯,被举为“大佬”。1949年,李全家迁往香港。1952年,卒于香港。)任军长。十一月,军委会又任程潜为第六军军长。现在广东有国民革命军六个军,军政已告统一。中央方面希望广西部队亦编入国民革命军建制。

汪精卫和谭延闿对最近这几个月广西和广州革命政府的合作,表示满意。他们两人概述了去年八月初广西依照国民政府裁撤总指挥部,暂以广西全省绥靖处管理军民财政事的命令。十月,广西派白崇禧率军截击入湘川军。十二月,又配合东征军事行动,派胡宗铎(1892—1962,桂系早期的骨干将领。1928年5月1日杀害共产党员向警予于汉口。1949年去台湾,任“总统府”国策顾问。)由桂边深入钦雷截击邓本殷叛军,这一切都干得很好。现在尚未解决的问题,是两广的军政与财政的统一,希望广西派人到广州去进行商谈。

李宗仁表示,白崇禧是我们的参谋长,由他去广州详商最为合适。李宗仁跟着介绍赵恒惕的代表叶琪同汪、谭两人晤面,此事曾经征得叶琪的同意,其目的是要通过叶琪的联系,策动湖南第四师师长唐生智起来反赵,以加速出师北伐的进程。

叶琪,字翠微,广西容县人,与白崇禧为保定军校三期的同学,系于湖南的第二师刘铏部当旅长。一九二五年十二月间,湖南省长赵恒惕派他做代表,前往劝说李宗仁,要他与湖南联盟,实行联省自治,而湖南则以帮助李宗仁向广东发展为条件。

叶琪,此来除带了赵恒惕省长的函件外,还有湘军其他师长“四校同学”唐生智、贺耀祖等人的信。据叶琪说,在唐生智的第四师里,还有广西同乡李品仙、廖磊(1891—1939,新桂系高级将领,陆军上将。参加北伐,任国民革命军第三十六军军长。蒋桂战争时辞职去香港。1929年后回广西投新桂系反蒋,任“护党救国军”前敌指挥部参谋长,第七军军长。多次参加围剿红军的战斗。抗日战争期间任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兼任安徽省主席。1939年10月23日因脑溢血逝世于安徽。)两位。辛亥革命后,赵恒惕在广西北伐军当统领,所以有些保定同学被他吸收到湖南去。

李宗仁说,联省自治,实际上是助长地方割据,并且粤桂相争,必重蹈陆荣廷的覆辙,这是万万干不得的。一年来两广合作得很好,广东帮助广西击沈驱唐,而广西也派兵入南路合击邓本殷部。最重要的一点是广东乃孙中山先生建立的革命根据地,以打倒军阀,推翻帝国主义,实行三民主义为号召,吾人已经许身革命,不能违反时代潮流,再开倒车。李宗仁乘机促叶琪参加革命,走上一条新的道路。

李宗仁问:“你看湖南有谁可以参加革命?唐孟潇如何?”

叶琪若有所悟地说:“唐胡子倒很有野心!”

李宗仁说:“有野心就得啦!我们一定要把他拉入我们的革命阵营。”

这样叶琪就由白崇禧带来同汪精卫、谭延闿见面。汪精卫说:“白参谋长去广州时,最好把叶先生带来,这样我们就可以联络唐生智的问题进行更详细的商讨。”

一九二六年二月中,白崇禧偕叶琪到广州。广州方面对叶琪愿策动参加革命深感兴奋,于是决定通过新闻媒介,透露叶是唐生智的代表,目的在促赵对唐心怀疑忌,也逼唐走上梁山,实一石两鸟之计。二月十八日,广州报纸发表消息:唐生智密派代表到广州,与国民政府接洽。消息一出,港沪报纸竞相转载。自此引起赵唐之间的矛盾,而唐生智也被迫派刘文岛到广州,对参加革命问题作进一步的洽商。

关于两广统一问题,白崇禧于二月十九日致电李宗仁、黄绍竑,报告在粤接洽经过。电云:

吾省军政前途,今后亟须走上革命轨道,前电经已略陈,谅为钧座所明悉。欲负担革命工作,完成革命任务,在理论与事实上,均非将军民财三政与广东熔成一片,直受中央支配不为功。政治关系国内,抑亦关系全国,自成系统,实不可能。军队更改编制,尤与财政关系密切,即以军队而论,广东革命军确实注重改良士兵生活,月饷十元至十二元,吾省若将财政自理,对于士兵生活问题,必难解决。结果必有貌合神离之象。而于政治建设方面,结果亦将演成闭门造车之情境,将来必为革命之阻碍,而国家之命运亦必因而停滞。连日与中央诸公磋商,若吾省能将军队依照广东编制,政治能受节制,财政受中央支配,则一切问题,当能与中央合辙,由中央统筹规划,互相调剂。此后对于革命任务,因属共同负担。而于补助接济方面,亦已痛痒相关,不能秦越相视矣。禧知两公对于革命重要,早具深刻认识,对于革命工作,已有坚定决心。历年奋斗,其目的在救中国,非救区区之广西也。禧抵粤以来,见中央对广西仅抱联合的态度,一切设施,规模大小,目光在粤省,不似统一全国机关,于将来革命政府之发展,诸多妨碍。已对汪、蒋、谭诸公自动提出,先将两广确实统一。此种主张,驻粤各方极端赞许,想两公必然赞同。现因体念上级官长,以图节省电报来往时间起见,由汪先生动议,组织一中央特别委员会,讨论两广统一办法,先将军事、财政统一,次再及其他方面。决议案由禧带回南宁,交两公核定,而后由中央军事政治委员会作出决议,交国民政府执行。二十三日,开始讨论,两公有何意见,请速电示为祷!白崇禧叩皓印。

白崇禧在上电中,值得特别注意的一点,是他把两广统一的问题同时向汪兆铭、蒋介石、谭延闿提出,这说明他一到广州,就同蒋介石拉上关系了。

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四日,国民政府成立两广统一委员会。该委员会拟订的《两广统一案》,包括下列三点:

一、广西省政府接受国民政府命令,处理全省政务;

二、广西军队全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

三、两广财政,受国民政府监督。

此一方案,于三月十五日由中央政治委员会通过。随后逐步推行。白崇禧对于他促成两广统一,颇感到自豪。他在回忆此事时说:“我以全权代表在广州时,国民政府因感于未有帮助广西统一的工作,不便以命令加诸广西。我为革命前途着想,希望广西加入革命行列,以为其他各省的示范。故自动提议两广统一。此项提议不独粤方同志深表赞同,而亦为李、黄两人所接受。两广统一在国民革命史上不是一件小事,因为北伐军能统一全国,悉赖以两广统一为基础。”

二、劝唐生智参加革命行列

策动唐生智参加革命一举,是由于赵恒惕派叶琪去广西做说客引起的。湖南省长赵恒惕在辛亥革命时是广西北伐军的统领,与李宗仁、黄绍竑曾有一段历史渊源。

赵恒惕所部兵力有四个师:第一师长贺耀祖驻湘西,第二师长刘铏驻长沙,第三师长叶开鑫(1885—1937,同盟会会员。1931年6月,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高参、军事参议院中将参议。1937年回乡。同年12月15日病逝。)驻长沙到岳州一带,第四师长唐生智驻衡阳。要在湘军将领中争取参加革命的理想人物,以唐生智为最合标准。第一,因为他具有政治野心,不以做区区师长为满足;第二,因为他所部驻在湘南,易于与两广建立密切的联系;第三,赵唐之间有矛盾,赵省长要把衡阳附近的水口山锌矿收归省办,使这种矛盾更加激化。因此,白崇禧带叶琪到广州以后,除致力于两广统一工作外,便以通过叶琪争取唐生智响应革命为其中心任务。

通过叶琪的穿针引线,唐生智表示他可以出兵驱赵,但要求两广予以积极的支援。白崇禧得到李宗仁的授权,答复在必要时,派最得力的钟祖培旅从全州出黄沙河,作为唐生智的后盾。唐生智的挚友兼恩师蒋百里(蒋方震),在吴佩孚那里当总参谋长,唐又联络蒋百里,在吴佩孚面前善为说辞,在唐北上,驱赵时,不要作左右袒。吴佩孚那时雄视中原,也要扩充势力,把唐收到自己名下,居然允如所请,这是赵恒惕万万料想不到的。因为赵所标榜“联省自治”的主张,固得自吴佩孚的发踪指示也。

二月二十四日,赵恒惕为唐生智所逼,离开长沙去汉口,向吴佩孚求援,但吴态度游移,赵大惊异。二月二十八日,唐生智通过叶琪的设计,诱杀第二师长刘铏,随即引兵北上。三月十一日赵恒惕无法安于其位,向省议会辞职,任唐生智为内务司长,代理省长。随即离湘赴沪,叶开鑫部集中岳州,向吴佩孚乞援。三月十七日,唐生智入长沙,声明不就代理省长。同时急电广州国民政府,请予有力支援。

就在这个时候,广州发生了“中山舰事件”,据说是海军军官学校校长欧阳格打电话给中山舰舰长李芝龙(共产党员),蒋校长要他把中山舰开到黄埔去,李照办了。可是事后蒋不认账,反说李芝龙违令,图谋叛变。三月二十日,蒋介石下令宣布广州戒严,扣押了李芝龙和许多共产党员,派兵包围了苏联顾问的住宅。汪精卫当时是国民政府主席兼军事委员会主席,事前竟未闻知,汪认为蒋介石此举是对他夺权,从此称病不视事。“中山舰事件”打击了共产党,挤走了汪精卫。蒋介石取得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领导权。随即派白崇禧、陈铭枢去长沙,代表国民政府和军事委员会,对唐生智表示积极的支持。三月二十五日,白崇禧到长沙后,唐生智始宣布就代理湖南省长职,即派兵进攻叶开鑫部。并诱捕第二师刘铏部的旅长刘重威、唐希拤,将其部队包围缴械,以第一师师长贺耀祖任湘西督办。

当时唐生智还有许多顾虑,特对白崇禧提出了下列三点要求:

一、如果吴佩孚支持叶开鑫南下,国民政府是否能够及时采取强有力的支援?

二、谭延闿、程潜都同他打过仗,国民政府能否保证他们将来不会采取报复手段?

三、如果国民革命军北伐,希望第二、第六两军从广东出江西,不要经过长沙。

白崇禧告诉唐生智,如果他表明态度,拥护国民政府,政府自会支持他抵抗吴佩孚。国民革命军北伐计划,将采取先鄂后赣的方针,这就是先要打击吴佩孚,暂时放过孙传芳。第二、第六两军的任务是要监视孙的活动,不会进入湖南。唐得白的保证,始释疑虑,愿意参加革命。但是白的保证就受到挑战了。

唐生智拥有湖南,这是吴佩孚所不能容忍的。到一九二六年四月中旬,叶开鑫得到吴佩孚的大力援助,从鄂南进攻岳州,同时联络湘西贺耀祖,一致讨唐。湖南战事重开,吴佩孚任彭寿莘为湘鄂边防督办。派兵支持叶开鑫南下,四月二十四日,吴部孙敬业攻入长沙,唐生智退守衡阳,连电向白崇禧告急。

白崇禧将唐生智所处的险境转报蒋介石,蒋自四月十六日已由国民党执行委员会与国民政府举行联席会议推选为军事委员会主席,他应当理正言顺地采取有效步骤来支援唐氏。但蒋介石当时的兴趣并不在此,他正与被推选为中央政治委员会主席的谭延闿紧密合作,企图在中央拥有更大的权力。

白崇禧看到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得不转与李宗仁商量。说他对唐生智有过随时支援的诺言,现唐退守衡阳宝庆一带,情势危急,可否请派驻桂北的部队就近驰援。李接到白崇禧电文,即调钟祖培旅的尹承纲团首先出黄沙河,尹团的王赞斌(1889—1976,1936年被授予国民党陆军中将衔。1937年任第一七四师师长。1948年5月任国民政府监察委员,1949年赴台湾。)营于五月中旬加入唐生智部作战,到五月二十八日,钟祖培又亲率周祖晃团开到衡阳增援。唐生智部见广西部队来援,士气复振,才稳固了阵脚,以待北伐大军的到来。

三、对白崇禧出任参谋长的商磋

为了实施三月十五日中央政治委员会通过的《两广统一案》,三月二十四日,军事委员会任命李宗仁为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军长。本来在商谈统一案时,白崇禧对汪兆铭、蒋介石和谭延闿说,广西现有两个军的实力,要求编为两个军。汪精卫说,广东现有六个军的番号,第八军准备留给唐生智,广西全省军队就编为第七军吧。问题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第七军于五月中已派出部队支援唐生智,但军费问题还未得到解决。李宗仁鉴于此问题有待商磋,特于五月七日赴粤与中央有关部门接洽。李宗仁乘舰抵广州长堤天字码头时,受到第四军军长李济深和广西驻穗代表白崇禧的欢迎。李济深接他到广西会馆第四军军部休息。当晚,任潮(李济深)便在军部设宴为李宗仁洗尘。

饭后,李济深、白崇禧向李宗仁汇报广州中枢党政情况。据李济深所说,“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事实上已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蒋介石正准备在五月十五日召开国民党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在会上提出《整理党务案》,将共产党员在中央任部长的职务一律免去,这就是说中央党部的部长一律由国民党员担任。蒋介石还准备推张静江为中央常务委员会主席。白崇禧补充说,关于援助唐生智和出师北伐问题,恐怕稍后才能提出。

五月十一日,李宗仁由白崇禧陪同去黄埔拜会蒋介石,这是李宗仁第一次与蒋氏会面。李说明此次来粤,是请求中央早定北伐大计。但蒋介石在谈话中,认定当前急务是健全中央领导体制,北伐问题关系重大,容后从长计议。这对李宗仁来说,无异泼了他一头的冷水。

一天,白崇禧在广州颐养园与李宗仁聊天,白崇禧说:“你对蒋先生的印象如何?”“我对他的印象一是过于严肃,二是劲气内敛,三是狠。古人有句话:‘共患难易,共安乐难。’像蒋先生这样的人,恐怕共患难也不容易!”李宗仁说。“你对他看得很深刻,我对你的看法有同感。”白崇禧说。

由于李宗仁的坚持和得到李济深的声援,结果在五月二十二日通过的中国国民党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宣言中有这样一句话:接受海内外请愿即行北伐。

李宗仁和白崇禧再去访蒋介石,以第七军入湘师行在途,不能没有军费。五月二十九日,蒋介石才在军事委员会开会时,主张先拨广西军费二十万元,以为出发援湘的开支。

从六月一日起,蒋介石对中央党政机构的控制日益加强,首先中央常会通过他兼任中央组织部长。其后,他又提出补张静江、宋子文为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这表明党和军事都由他一把抓了。

六月三日,由张静江、谭延闿出面,劝蒋介石就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蒋氏故意谦辞,推谭延闿出任。谭延闿说,总司令应由军事委员会出任,以一事权。谭氏来找李济深、李宗仁共同劝进,此事遂成定局。六月四日,国民党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临时全体会议,通过此行出师北伐,任蒋中正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案。

六月五日,蒋介石召开干部会议,商讨组织总司令部,内定李济深为总参谋长,白崇禧为副总参谋长。由于李济深留守广州,所以要由白崇禧代行总参谋长职权。白崇禧以责任重大,不敢接受,蒋介石态度诚恳,坚辞不获。最后,白崇禧要求蒋氏去同李宗仁商量。

一天,蒋介石来访李宗仁,征求他关于北伐军参谋长人选的意见。

李宗仁反问蒋介石:“你心目中认为什么人较为适当呢?”

蒋介石说:“我正为这件事来问你,我看白健生比较适宜。”

李宗仁说:“健生资望太浅,年龄太轻,不能负此重任!”

蒋介石说:“我看还是他好,还是他好!”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白崇禧事后揣测,蒋介石要他担任参谋长的原因,不外下列两点:第一,他是保定军校出身的,而当时各军师长多是保定军校学生,比较易于加强统帅部和各部队之间的联系;第二,在统一广西各战役中,他有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可以运用自如。

一九二六年七月九日,蒋介石就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十四日,蒋介石呈请国民政府任李济深为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长,白崇禧为副总参谋长。十六日,军事委员会作出决议,李济深总参谋长坐镇广州,由副参谋长白崇禧随军出发,代行总参谋长职权。

四、先鄂后赣的北伐战争

北伐军最早进入湖南的是第七军。一九二六年六月十八日,蒋介石送第七军军长李宗仁出发,至石围塘方返。六月二十八日,蒋介石令第四军第十师师长陈铭枢、第十二师师长张发奎统率所部暨叶挺独立团自韶关出发援湘。在此以前,唐生智已于六月二日在衡阳就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职。七月六日唐生智军会同四、七两军分四路进兵攻击叶开鑫,叶军纷纷溃退。七月十日,国民革命军第四、第七、第八军克复长沙,叶开鑫退往岳州。

七月二十七日,蒋介石偕白崇禧出发北伐,在黄沙登车首途,午后到达韶关,二十九日抵乐昌城。八月九日到衡阳,十一日夜十时抵株洲,唐生智在江岸迎候,凌晨三时入长沙。八月十二日晚八时蒋介石在长沙召集军事会议,参加的有:白崇禧、李宗仁、唐生智、陈可钰等,会上决定采纳李宗仁、唐生智两军长的意见,以第四、第七、第八三个军担任北伐军的正面作战,从湖南进攻武昌;以第二、第三、第六三个军为右翼,在赣湘边界监视孙传芳;以第九彭汉章第十王天培(1888—1927,国民革命军著名将领,北伐名将之一。参加武昌起义,后屡立战功,1926年誓师北伐,被国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十军军长兼左翼前敌总指挥。蒋介石兵败徐州,为了开脱自己,将责任推给了王天培并于1927年9月2日凌晨将王天培秘密杀害于杭州西湖。是年,王天培39岁。)两军为左翼军,集中常德,指向鄂西。

由湖南进攻武汉的第四、第七、第八军为中央军,八月十八日晚下总攻击令,十九日,唐生智所部第八军攻汨罗江,李宗仁指挥第四、第七两军攻平江。激战结果,吴佩孚军余荫堂先溃,董政国、陆沄两部亦覆没,残部向汨罗江北岸溃退。第七军向羊楼司追击。

第七军经崇阳、蒲圻前进。因天雨路滑,行军困难,于八月二十六日才到蒲圻,得悉第四军正在汀泗桥与敌激战,李宗仁急令胡宗铎率第二路驰援,到李湾时知敌已溃逃。汀泗桥本为天险,第四军血战两日即攻陷,从此遂享有“铁军”之名。

吴佩孚在南口战胜冯玉祥后,即亲自南下督战,刚到汉口,闻汀泗桥已失,即率卫队团、军官团、刘玉春第八师、张占鳌第十二混成旅,并收容陈嘉漠、马济等残部扼守贺胜桥,阻北伐军前进。

八月二十八日,蒋介石偕白崇禧到蒲圻,召集唐生智、李宗仁和第四军副军长陈可钰举行会议,决定我应乘胜前进,并以第八军何键(1887—1956,1929年南京政府任命何键为湖南省代理省主席。1937年蒋介石把何键调任内政部长,从此结束了何键统治湖南九年的历史。抗日战争胜利后,何键因病辞去抚恤委员会主任委员的职务,此后长期在衡山南岳休养。1956年在台北去世。)、夏斗寅(1886—1951,湖北麻城人。1906年加入同盟会。1911年,率部参加辛亥革命。1926年,随唐生智加入国民革命军。1932年,被任命为湖北省主席、陆军上将。1945年抗战胜利后,夏斗寅拒绝蒋介石的邀请,退出军界,经营农场及煤矿。1949年在武汉参加和平运动,签名迎接解放军进城,任武汉治安委员会委员。1950年自武汉潜逃至香港,在六国饭店以观星相为业。1951年6月23日在香港病逝。)两师从金口渡江进袭汉阳、汉口,使吴佩孚分兵兼顾,以利于中央军主力进围武昌城。

八月三十日,第四军经整天的血战,攻克贺胜桥。吴佩孚乘装甲车督战,曾手刃后退的团营长数人,然而终于无法挽救败亡,只有率残部退守武昌。以刘玉春为守城司令。此时吴唯一的希望,是促孙传芳从江西斜出平江、通城,以解武昌之围。他本人却逃到汉口去了。

九月四日,蒋介石偕白崇禧到武昌南湖,商攻城计划,委李宗仁为攻城总司令,陈可钰为副司令,制订攻城详细计划。但按计划实施后,毫无进展,因敌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乃改用封锁方法,使敌弹尽粮绝,然后进攻。

当北伐军进围武昌的时候,孙传芳即在江西发动,以一部溯江西上,进犯鄂城,以解武昌之围;以一部由阳新、大冶斜出汀泗桥,以断革命军的后路。针对此一形势,蒋介石于九月十日令李宗仁率第七军开赴大冶袭击陈调元(1886—1943,北洋时期军阀,后投奔北伐军,曾任国民政府山东省主席,安徽省主席。与红军交战兵败,失去兵权。抗战爆发,陈调元担任军事委员会军事参议院院长。1943年12月,陈调元因喉癌医治无效在重庆病逝。国民政府追晋陈调元为陆军一级上将。)、马登瀛部,并相机进攻赣北。九月十七日,蒋介石自率第一军第二师刘峙(1892—1971,民国江西五上将之一,素有北伐中的“福将”、中原大战中的“常胜将军”、抗战中的“长腿将军”和解放战争中的“败将”之称。1930年任河南省政府主席,1939年任重庆卫戍司令兼防空司令,1945年任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1948年任徐州“剿总”总司令,1953年去台湾。)部离鄂赴赣督师,武昌攻城司令以陈可钰继任。十月十日,第四军第十师由保安门,第十二师由通湘门入城,擒获刘玉春。陈嘉漠为唐生智的第八军俘获,先鄂后赣的作战,至此告一段落。

蒋介石偕白崇禧于九月十七日离鄂转长沙入赣督师。十九日,到萍乡。二十二日,到宣风市。二十五日,到分宜。白崇禧将这几天对赣进攻的战况向蒋介石汇报,蒋氏聆悉南昌得而复失,第一军第一师王柏龄部损失重大,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第一军第一师于九月十三日克铜鼓后,即前进到大段与第六军会合。第六军于十六日克同安,到十八日再与第三军合力攻高安。十九日,第六军第十九师攻克南昌。九月二十三日,孙传芳以邓如琢、郑俊彦的优势兵力反攻,王柏龄的第一师首当其冲,全师尽没,连累到第六军也受挫折,以致南昌又入敌人手中。

蒋介石于九月二十五日电李宗仁,着李宗仁自兴国袭九江,断孙传芳归路。李部即日向瑞昌前进。二十七日,到洋港。二十八日,钟祖培旅先行,午前十一时,先头部队到石里头附近,与谢鸿勋的第十四团发生激战,到下午三时将敌击溃。据俘虏口供,谢鸿勋的主力在箬溪。

九月二十九日,李宗仁令第二路胡宗铎向箬溪前进,他本人自率第一路夏威部当晚绕到箬溪侧后马脊山。三十日拂晓,两路军分攻合击,使敌腹背受敌。当日下午三时,将敌全部击溃,毙敌旅长庞广荫,主将谢鸿勋受伤赴沪就医不治毙命。

李宗仁在箬溪大胜后,决心进攻南海铁路线上的战略要地德安。经过十月三日的竟日苦战,终将敌击溃。下面是李宗仁于四日向蒋介石电告此段的战斗经过:

江(三日)晨宗仁部开始向德安运动,九时行抵距德安十里,即与敌遇;敌以四旅之众顽强抵抗,并向我右翼包围,经我痛击,始将敌拒止。激战至下午五时,敌我短兵相接,肉搏逾一小时之久,敌乃不支,纷纷溃退。此役我第九团团长陆受祺阵亡,官兵伤亡一千余人。敌军死伤亦千余人,尚有溺水死者数百人。计夺获敌人营炮七门,水机关枪八挺,步枪千余支,俘虏千余人,残敌大部向九江溃退。

十月四日,李宗仁探悉:瑞昌方面有敌向德安急进,白槎亦有敌军似欲切七军归路。为求迅速脱离敌人包围,决定于十月七日将全军撤回箬溪。

李宗仁回驻箬溪的第二天,即十月八日,才与第一军、第六军取得联络。并接到程潜军长通报:蒋总司令接到第七军进攻德安的报告后,一、已令第六军及第一军第一师(代师长王俊)由严汤山渡修水到建昌,与第七军切实联络;二、蒋总司令已督率第三军及第一军第二师反攻南昌。

十月十一日半夜,李宗仁得报知陈调元部万余人已到王家铺,有向箬溪挺进模样,遂决定先破王家铺之敌,以免有后顾之忧。十月十三日开始,第七军经过两天一夜的苦战,始将陈调元所部第二军刘凤图、第三军毕化东各三团,另骑兵一团击溃。七军亦伤亡重大,未能跟踪追击。

十月十四日,程潜与李宗仁在桂堂举行会议,决定第六、第七两军于十八日反攻德安。适接蒋介石来电:各军应暂行休整,俟增援部队到来,再攻南海路之敌。

估计增援部队在十月底前到达。

不久,白崇禧衔蒋介石命,携带《肃清江西作战计划》到箬溪来,李宗仁知白氏此行关系重大,特派参谋黄远镇带兵一排到半路接他。白崇禧对李宗仁说:“这一次来到前线,还负有协调各军作战行动的任务。”

依照白崇禧带来的作战计划,指定朱培德指挥右翼军,程潜指挥中央军,李宗仁指挥左翼军,各军于十一月一日对南浔路之敌开始总攻击。

李宗仁所统率的左翼军,包括第四军张发奎师,其目的在截断南浔铁路。李宗仁以张发奎师攻击德安敌人的右侧背,第七军进攻德安正面之敌,不料驻德安敌军仅陈光祖部三千人,接触仅四小时即弃城向东南溃退。十月二日午后,张发奎师向马回岭协助独立第二师贺耀祖部击敌。

张发奎、贺耀祖两师,于二日攻到马回岭车站,当时敌军为颜景宗、上官云相(1895—1969,在蒋介石发动的数次“围剿”红军的战争中担任重要指挥职务。抗战期间,任第三战区司令部总参议兼第三十二集团军总司令时参与制造“皖南事变”。国民政府第一次授衔陆军中将,后晋升上将。1949年初去台湾,1969年在台北病逝。)、马登瀛等三个混成旅。三日晨,张贺两师击破敌人,追击到黄老门,停止待命。

马回岭既下,九江之周凤歧(1879—1938,历任浙江都督府参谋长、浙江警备司令部总参议、浙军第一师师长。后因受蒋介石排挤,参与反蒋活动。抗日战争爆发后,参与汉奸活动。1938年被国民党军统特务杀死。)不战而退往浙江。第四、第七两军遂乘虚而占领九江。克复九江的战果,鼓舞了第二、第三、第六各军的士气,继续向南昌反攻。敌将唐福山守南昌,革命军久攻不下,敌援随时可到,蒋介石对此形势,深感焦虑。

白崇禧判断敌人必不甘心于失败,一定会大举反攻,于是在米街准备船只、浮桥,撤退围攻南昌的部队,全力肃清南浔铁路的琉璃车站,以孤立南昌。蒋介石要白崇禧指挥第六、第七两军部分兵力,夜袭琉璃车站。白崇禧以为晚上黑漆一团,敌我不分,不如等到次日拂晓进攻为宜。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万寿宫方面的郑俊彦因失利率领三个军的兵力退到马口。蒋介石派白崇禧为追击司令,率领第七军陶钧(1892—1974,民国桂系集团重要成员。抗战爆发后,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令部中将参议主任和军事参议院中将参议等职。抗日战争胜利后寓居上海。1949年携眷去台湾,居高雄多年,积极发起筹建湖北同乡会,并首任理事长。)的一旅,第二军第六师,第三军第七、第八两师,星夜追击。此时,第十四军赖世璜(1889—1927,民国江西小军阀,参加过辛亥革命、二次革命、护国战争、护法战争、第一次粤桂战争、第二次粤桂战争、北伐战争,官至国民革命军第14军军长。)部也从赣南调到赣北,因事先未有联络,黑夜与刘士毅的一师遭遇,遂发生激战,后来白崇禧审视俘虏,发现他们身上系有用以联络的红白色衣带,才知是自己的部队。白崇禧当命令刘士毅:连夜绕过马口,毁掉敌人通往余干的浮桥。

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八日,是一个在北伐史上值得记忆的日子。白崇禧率陶钧旅于是日上午十时与敌在马口墟附近激战四小时,郑俊彦见大势不妙,只身而走。所部三个军因浮桥被刘士毅部所毁,后无退路,前有追兵,乃派一军使前来接洽投降。

那时白崇禧只有三十三岁,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什么也不怕。他由军使陪同,亲到敌营视察。孙传芳部的三个军长王良田、李彦青(1886—1924,北洋直系官员,曹锟亲信。1924年秋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被捕。1924年12月15日,京师警备总司令鹿钟麟下令将其绑赴天桥执行枪决。)、杨赓和见白崇禧突然来到,咸表惊异,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他们请求不要解除武装,白崇禧对他们说明天下大势后,准许他们三人携带少量枪支由南海路回到孙传芳处。其部队则归白崇禧指挥、统率。他们三人大喜过望,说想不到得如此宽大处理。

白崇禧将上面处理经过电告在庐山的蒋介石,蒋复电大不为然,谓“如此处置无异资敌”。着将此三人逮捕送到汉口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白崇禧只好遵命办理。

其时,适总政治部派工作人员金佛庄到南京进行地下活动,被孙传芳部下捉去枪毙了。蒋介石闻后十分生气,一面打电报给邓演达,令其于三个军长中挑出二个枪毙;一面打电报给孙传芳说:“我已枪毙你的两个军长,如你尚迫害我工作人员,你应知道尚有数万部下在我手中。”

后来白崇禧到九江,最初还不知道蒋介石生了这样大的气。还是蒋氏的机要秘书潘宜之(1893—1945,历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秘书、北伐军东路军总指挥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1927年参与策划“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历任国民党第五战区政治部主任、国民政府经济部常务次长、交通部常务次长、行政院参事等。1945年9月9日在昆明逝世。)把这些情况告诉了他。白崇禧立刻去见蒋介石,重申他的主张说:“革命军以收揽人心为目的,我们要使敌人感恩戴德。孙传芳杀金佛庄,指他是谍报人员。我们如杀孙的俘虏,恐怕要受到‘吴起坑降卒’的批评!”此时,蒋介石虽有余怒,唯只得愤愤地说:“电报已经发出去了。”

邓演达接蒋氏电报后,即枪毙了王良田、杨赓和。不久,陈调元参加革命,被委为第三十七军军长。白崇禧在陈调元处见到李彦青,李氏跪下来对白崇禧说:“谢你救命之恩!”白崇禧不禁对自己道:“这是邓演达选不到你,与我毫无关系。”

我第二军亦于十一月七日占领南昌城,孙传芳入赣部队,丧失无余,于七日悄然乘舰去南京,革命军对江西的作战,至此胜利结束。

第四章 进军上海的前前后后

一、白崇禧攻浙沪前夕的军事形势

革命军克复武汉,打败了吴佩孚。进兵赣北打败了孙传芳。此时雄视关外的张作霖,认为应该轮到他来遏制北伐军的进展了。

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十一日,张作霖从奉天(今沈阳)到天津。十三日,在天津召开干部会议,张宗昌、褚玉朴和孙传芳的代表杨文恺均列席。会上讨论了联合抗拒北伐军的问题。十九日,孙传芳微服到天津,向张作霖求援。本来孙传芳与奉军有夙怨,但而今难到临头,不得不释嫌结好。

十二月一日,张作霖在天津就安国军总司令职,即任孙传芳、张宗昌为副总司令。十二月四日,孙传芳回到南京,即就安国军副司令职,仍兼任五省联军总司令。安国军进攻革命军的第一步计划是:催促吴佩孚由河南反攻湖北,孙传芳由浙江反攻江西。另以奉军入河南支援吴佩孚,张宗昌的直鲁军接防苏皖北部。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张宗昌、孙传芳、陈调元在南京开会,决定以陈调元负责安徽沿江防务,孙传芳以全力对浙江,直鲁军由皖北进军作战,会上张宗昌提出,以沪宁路及淞沪归直鲁军接防。孙传芳没有接受,但直鲁军已实行渡江。华东人民对孙传芳早已离心,今见他引狼入室,更起反感,从而加速其彻底的崩溃。

十二月二十九日,孟昭月接受孙传芳的任命,在杭州就浙江总司令职,所部自杭州向萧山、富阳推进。一九二七年一月,革命军决定乘势进攻,期将孙传芳的力量彻底解决,分兵三路,指向东南。以何应钦指挥东路军攻浙江,但因何在福建处理闽局善后,迟迟未能出动,故以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出任东路军前敌总指挥。另以程潜为江右军总指挥,沿长江南岸,直取南京;李宗仁为江左军总指挥,由长江北岸进攻皖北,截断津浦铁路。

白崇禧经过底定湘鄂的运筹,和江西作战的熟练指挥,受到蒋介石的最大信任,俾以东路军前敌总指挥的重任,白崇禧不待何应钦所率的主力部队到达,仅用前沿战线的少数兵力,即能实现平定全浙的任务。而且他所指挥的部队,与他个人从无历史渊源,竟能运用自如,如臂使指。对此,充分显示出他的指挥天才。

二、被委任为东路军前敌总指挥

当孙传芳大举援赣的时候,曾令他的第四方面军周荫人部由福建进攻广东。周荫人于一九二六年九月中旬到龙岩,分兵三路,以饶平为进攻目标,企图冲过韩江,下窥潮汕。

革命军以何应钦为东路军总指挥,九月二十七日,何氏到高坡督师,以第一军谭曙卿第三师为左翼,第一军冯轶斐第十四师任中路,张贞第四独立师和钱大钧第二十师一部任右翼。

敌我双方于十月九日下令总攻。敌军右翼无进展,左翼攻入粤境,中部刘俊所部一旅竟深入到梅县的松口。何应钦先集结中左两路在蕉岭山间,从这里以大部兵力袭取永定,一部会合事先已约定附义的曹万顺、杜起云两旅夹攻峰市孙云峰旅。十一日,两处都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并即回师松口攻刘俊的背后。结果,刘俊死于乱军之中,全军溃散。情势发展到此地步,周荫人仓皇逃往延平,其左翼张毅一师退往漳州。自此闽境不再有任何战事。十二月二日,何应钦不费一枪一弹攻复福州,周荫人由延平奔到浙江去了。

一九二七年一月,革命军既决定由赣攻浙,孙传芳军也决定由浙攻赣,双方盘马弯弓,一触即发。一月四日,孟昭月军与富阳的国民革命军周凤歧部发生激战,周凤歧电蒋介石告急,蒋氏先派第一军第二师刘峙部驰援。刘部于一月十七日在衢州与孟昭月军接触,革命军进展迟缓。

一天,蒋介石一面看着刘峙发来的电报,一面用手猛擦他的光头对白崇禧说:“浙江战事不利,并非兵力不够,而是指挥不当,以致第一军和第二十六军未能协调行动,我看你我两人必须有一个前往前线指挥。”

白崇禧知道蒋介石在用激将法,明明蒋氏要他去,而又故弄权谋。白崇禧坦然说:“你是统帅,怎么可以去指挥一个局部的军事行动,还是由我去吧!”蒋介石听后十分高兴。

三日后,蒋介石即任命白崇禧为东路军前敌总指挥,从此,东路军有两个总指挥,一是何应钦;一是白崇禧。何、白两人在很长的一个时期内互相提携,悉以此为契机。

白崇禧组织东路军前敌总指挥部时,调总司令部参谋处长张定璠(1891—1945,1926年国民革命军北伐,任总司令部参谋处长。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第一部副部长。1939年5月授陆军中将。1944年患膀胱瘤,赴美就医,1945年1月途经北非卡萨布兰卡港时逝世。)为参谋长。张氏为江西南昌人,与白崇禧为保定军校三期同学。定璠性和易,有风度,卓识慎行,熟思深虑,生平未常疾言厉色,而待人接物和蔼可亲。他是很好的一个幕僚人才,因此毕生得到白崇禧的信任。

另外白崇禧又调总部秘书潘宜之为总指挥部秘书长,潘氏为湖北广济人,曾肄业于保定军校,因病中途退学。在白部幕中,笔墨非其所长,但擅才辩,片言解纷,对于沟通公共关系,有其独到之处。后来武汉事变,他与胡宗铎负有同等责任。

李宗仁在九江知道白崇禧被任为东路军前敌总指挥,也十分高兴,愿意从第七军中拨出四团人马作为白崇禧的基本队伍。白崇禧对李宗仁说:“第七军只保持着九团人的实力,我以为凡是军事力量合则坚强,分则减弱。四团人对我无用,而对于你则有很大帮助。”白崇禧终于辞谢了李宗仁的好意,但仍请李氏在第七军中选出三百人作为他的卫队,李宗仁当照办,并派黄瑞华为卫队长。

三、挥兵入浙江,势如破竹

一九二七年一月下旬,白崇禧从南昌出发,经上饶、玉山至浙江境内的常山,在他未到常山时,前方第一军和第二十六军的部分散兵已退到常山。白崇禧为了虚张声势,沿途打电报到常山,表明大军不日到达。并令常山县政府在常山港封两万人用的船只以应急需。

白崇禧在常山住了一晚。一月二十五日到衢州召集团级以上干部训话,鼓励士气。他的部署是:以周凤歧指挥他的第二十六军及陈仪的第十九军一部为右翼军,沿衢江南岸向金华、兰溪;白崇禧亲率第一军第一师(薛岳)、第二师(刘峙)、第二十一师(严重)及李明扬的先遣队为中央军,由衢江北岸向兰溪、严州;戴岳(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1916年曾在天津参加过秘密倒袁活动,具有一定的民主主义思想,属湘军谭延闿系,北伐时期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第六师师长。)指挥第二军第四师张辉瓒(1885—1931,1916年在天津从事反袁活动。1917年参加护法战争,1926年参加北伐。1930年任陆军第18师中将师长,参加蒋介石发动的第一次“大围剿”。12月,在江西吉安龙冈被红军俘获,翌年1月,在东固万人公审大会上被杀。)、第五师谭道源、第六师戴岳兼为左翼军,向开化、遂安,以掩护左侧背各部队。

一九二七年一月二十七日,白崇禧从衢州督率各军攻击前进,出发前接何应钦电:“已令曹万顺第十七军从海道北上,自率赖世璜第十四军经赣兼程入浙。”至二月二日,第二十六军克金华,先遣队占兰溪,第二师占寿昌。三日,第四师占遂安,五日第五师占淳安,第二十六军占浦江,先遣队占严州。六日,先遣队占桐庐。孙传芳军兵力雄厚,且占有地利,但因士气不振,屡战屡败。孟昭月与周荫人的部队又在前线自相攻击,两败俱伤,俱向杭州退却。白宝山、冯绍闵见孟周内讧,也自向南退却,保全实力。

孙传芳见他的前线部队节节败退,非常焦急,乃由南京调他的卫队旅由旅长武铭率领到浙增援,另由宁波调段承泽旅向绍兴移动,随后向诸暨、桐庐一带反攻。二月十一日,孟昭月的补充团攻姚公埠,被第二十六军击退,虏获孙军新近的作战计划,知道孙军主力即由富阳进攻桐庐。

此时,白崇禧的指挥部驻兰溪,他接何应钦电告,知第十七军于二月十日可到温州;第十四军于十五日可到永康。白崇禧计算了距离和时间,认为非稳占诸暨、桐庐、分水之线,则不易做到安全掩护;非前进攻击,则这一线也不可能确切占领。他还考虑到桐庐、分水一线,山岳连绵,分水河横贯其间。桐庐北临分水河,东枕富春江,形势尤为险要。桐庐得失,关系全局,万不能使其落入敌人手中。现在守桐庐的先遣队,龙蛇混杂,恐有不稳。二月十三日,白崇禧令第一师第一团连夜用船输送,限天明前赶到桐庐增援,并令中央军各师向桐庐以西,第四、第五两师向分水地区前进。中央军一到,即与敌接触,战斗极为激烈。

白崇禧最喜欢用迂回包抄的战术,二月十五日,在桐庐战况尚未分晓的时刻,他亲率第一师薛岳、第二十一师严重及第五师一部从左翼向新登进行大胆的迂回进击,到凤山庙,时已傍晚,知浪石埠敌人已溃向新登,唯桐庐情况不明。十六日,白崇禧继续前进,中途接刘峙在十五日下午三时由浪石埠发出的报告:

浪石之敌虽已击退,然敌新增两旅攻我右翼,且向我右后迂回。我第二师及第一师第一团连日作战,损失甚大,孤军撑持,势甚危急。请即回师夹击该敌,或退到分水河南岸与敌相持,以待我福建主力军到来,再行决战。

这真是颇费考虑的问题。白崇禧当机立断,认为只要摧毁敌的后方,它的前线自然崩溃,而且各追击部队正在急进,忽令退却,必然影响军心,恐反为敌所乘。白崇禧因令刘峙坚守桐庐,自己则督促各部加速前进。

二月十六日上午十时,第二十一师先头部队已占领新登县城,白崇禧下午一时也到新登。此时,已知桐庐敌军已于昨(十五日)夜向富阳撤退。白崇禧即令薛岳、严重两师及第四师成副师长即出动向富阳、余杭方面续进。午后九时,在新登再下一道命令:“本军以一部在新登、富阳截缴溃敌枪械,主力向杭州、余杭追击。”

白崇禧这一次迂回追击,使敌腹背受敌,全部溃败,孙传芳的卫队旅长武铭被俘,缴械无数,是一次最成功的追击战。第一军第一师薛岳于二月十八日占领杭州。白崇禧于十九日也抵该市。

回顾白崇禧在衢州时,何应钦曾来电,主张白军退守仙霞岭的常山、江山,待他率福建主力部队到达后,再会师进攻,以免为敌各个击破。以后蒋又来电:“衢州为战略要点,战守由兄自决,中不遥制。”白崇禧慎重考虑后,认为革命军系南方部队,宜攻不宜守,攻则气盛,守则气馁,故决定既不退也不守,转而采取攻势,因而取得克复杭州的胜利。

二月二十三日,何应钦由福建到杭州。白崇禧的次一作战目标便是上海。

四、兵不血刃,进军上海

孙传芳经过江西、福建、浙江连续的失败,基本部队残破不堪,势难在宁沪立足,同时又看到张宗昌对江南这块肥肉,虎视眈眈,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把上海地盘送给直鲁军。

一九二七年二月二十三日,白崇禧去嘉兴视察前沿阵地。接上海送来的情报,说孙传芳军仍在松江附近的沪杭路第三十一号铁桥布防,但孙部主力已退往江北。

二月二十七日,蒋介石电杭州何应钦、白崇禧指示攻取上海及南京战略,其方针为:东路军应俟程潜指挥的江右军由芜湖向南京攻击前进后才重新采取攻势。届时何应钦指挥第十四、第十七两军及第一军一部由宜兴、丹阳出镇江,切断沪宁路敌军的补给线,白崇禧指挥第二十六军,第一军第一、二两师及先遣队由嘉兴直取上海。

白崇禧对于上海,本有不战而占领的计划。直鲁联军于二月二十四日进驻上海后,该军第五路总司令兼第八军军长毕庶澄(1894—1927,追随张宗昌,1926年授澄威将军。1927年4月4日,持有张宗昌手谕的褚玉璞用电话召毕庶澄到省城商谈军事。毕只带卫队团长马文龙赴济南,刚下火车,就被褚玉璞的伏兵乱枪击毙。)曾派代表到杭州向白崇禧洽谈归降条件。白氏疑此乃缓兵之计,虚与委蛇,仍积极做攻沪准备。后苏联军事总顾问加仑将军致电驻东路军前敌总指挥部的苏联顾问尼基京将军说:“我们如不及时进军上海,罢工工人有被镇压的危险,务必说服白崇禧将军趁敌人混乱之际,开展对上海的攻势,总司令的进军令随后下达。”(《加仑将军在中国》,第六十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三月十九日,白崇禧开始进攻松江和吴江。松江、黄浦南岸为周荫人残余部队驻守,一被攻击即向上海退却。第二十六军周凤歧部跟踪追蹑,出得胜港,取明星桥,和正面进攻的第一军第二师刘峙部夹击坚守第三十一号铁桥的毕庶澄军。二十二日,于克松江城中,将毕庶澄部四混成旅解决,残敌北逃,第二十六军追击到南翔。第一军第二师追到青浦、昆山,再解决一个混成旅,这表明直鲁联军毫无战意,不堪一击。

当毕庶澄从上海调兵往松江增援时,第一军第一师薛岳部已由便衣队做向导,由明星桥进袭上海,先遣队、别动队在内部响应,三月二十一日,遂不战而占领上海南部龙华。毕庶澄军在上海北面沪宁铁路总站的部队为数尚多,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总工会为了迎接革命军的到来,计划不失时机地采取一种非常行动。三月二十一日午,在中共领导人周恩来领导下,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爆发了。他们先袭击警署夺得枪支,然后向北站毕军进攻,毕军见事急,向吴淞调来救兵。可是铁路被工人纠察队破坏,救兵乘坐的火车在中途倾覆。这些救军从翻车中出来,神魂颠倒,误以为北站已被革命军占领了,遂发炮向那里轰击。北站毕军又误会救兵是革命军,以牙还牙,彼此对打了二十小时。上海工人纠察队看到事不宜迟,乘机进攻北站,来势之猛,毕军难于抵御。恰巧二十二日上午,白崇禧率第一军第一师的先头部队到龙华,即派一部兵力协同工人纠察队进攻。一个冲锋,毕军便全部瓦解,缴械投诚。毕庶澄孑然一身,逃到上海租界去了。这一天,南市举行了五万人的大会欢迎国民革命军克复上海。二十三日,又开一个全市二十万人的欢迎大会,庆祝光复上海。

五、“四一二”清党,帮了蒋介石大忙

一九二七年,蒋介石乘“楚同”军舰抵上海,驻江苏交涉使署。他告诉白崇禧说,武汉方面,国民党于三月十日在汉口召开第二届三中全会,会期七天,这次会议是共产党与国民党所谓左派分子互相勾结利用,以夺取党政军大权为目的。会议通过了《统一党的领导机关案》、《中央执行委员会军事委员会组织大纲》、《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组织条例》等案,其目的在削弱革命军总司令的权力,攫得中国革命的领导权。

国民党第二届三中全会后,蒋介石对全党党员发布训令,他概括地指出:“自北伐以来,军事、政治、党务皆集中于个人,庶政设施,逐渐脱离党的领导,驯致陷于只受军事机关之支配状态中。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深感本党目前危机,非有切实挽救之方,不足以负全国代表大会之委托,经详慎考虑决定,将一切政治军事外交财政等大权,均须集中于党。此等决议,为适合中国革命之需要,将借以防止党内投机腐化及军事专政独裁之趋势。中央执委会之毅然出此,乃基于民主集中制观点,以与封建势力斗争,绝非对个人有所爱憎也。”

蒋介石说:“照目前情势发展下去,我们再不与共产党合作了。现中央监委四老(指蔡元培、张静江、吴稚晖、李石曾)准备了一个文件,将在上海开会发动‘清党’。我离开南昌前已密电任潮、季宽兼程来沪,二十三日过安庆时也嘱咐了德邻跟着东下参加会议。”

接着,蒋介石随即问白崇禧:“在上海清党需要多少军队?”

白崇禧说:“只要调走薛岳的第一师,留下刘峙的第二师及周凤歧的第二十六军便够了。”

蒋介石又问:“你看需要多少时间?”“三天差不多,至多不会超过一星期。”白崇禧答道。“你要小心,注意防范共产党的渗透。”蒋介石最后这样说。

蒋介石在上海分别召集第一军第一师、第二师的干部训话,表示清党的决心。第一军第一、二两师是从黄埔校军、党军扩编而成的,是他的嫡系子弟兵。他在训话后,第一师有些中级干部起来质问他,说:“三大政策是孙总理制定的,清党就是反共,反共就是反对总理遗教,就是反革命,这岂能是素以革命自负的校长(按:黄埔学生一贯叫他校长)所应该做的?”蒋介石被气得拍案大骂,力竭声嘶,他更因此而迁怒于第一师师长薛岳,说他管教不严,把他免职调回广东安置。第一师则采纳了白崇禧的建议,全师移防镇江,它驻守的淞沪地区由第二师接防。

共产党在上海的领导人知道第一师调离上海后,便发动了各界人民代表到白崇禧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白氏一到沪,蒋介石就任他为淞沪警备司令)请愿,要求挽留第一师,拒绝第二师。十分明显,第一师的干部中有许多是共产党员,这是白崇禧也很了解的。白崇禧告诉这些代表:“调动军队是总司令决定的,我不能擅自变更。”代表们见到白崇禧那么说,也就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李宗仁于三月二十八日到上海,住在龙华白崇禧的司令部里。白崇禧告诉李宗仁,此时不仅工人势力庞大,连第一军第一师也不稳。他已向蒋介石建议把该师调离上海了。

四月一日,李济深、黄绍竑乘“比亚士总统”号到上海,白崇禧派他的参谋长张定璠乘差轮去接他们,到时与李宗仁住在一起。彼此在热烈握手时,白崇禧发现黄绍竑变得几乎认不出来,原来他的满腮胡子不见了。白崇禧问黄:“为什么舍得牺牲留了这么多年的胡子?”“原来是这样,”黄绍竑说,“三月下旬接李任公急电,要我立刻到广州去。到时他出示蒋先生由南昌发来的电报,要我们到上海和他见面,商量重要问题。任公说:‘香港到上海的船票,都准备好了,下午就动身。’我回到颐养园向妻子(蔡凤珍)告别,说要立刻秘密到上海去,她听了说:‘你那满面的长须,哪一个不认识你?挂一个招牌在面上,还能保密吗?不如就把胡须剃去吧!’我听了她的话,就这么办了。这六年来相随不舍的东西,至此不能不割弃了,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不久,蒋介石到白崇禧的司令部同李济深、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会晤。寒暄以后,蒋氏说:“明天将要举行一个会议,讨论清党问题。”这表明,北伐开始时的八个军,除第一军外,只有上面这几位广西佬站在蒋介石一边。参加这次为世人所称的“反革命政变”。

六、“清党”事件从酝酿到行动

四月二日,在蒋介石的布置下,在上海的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蔡元培、张静江、吴稚晖、李石曾、李宗仁、黄绍竑、古应芬、陈果夫等人在上海莫里哀路孙中山故居开会,由吴稚晖提出《国民党内跨党分子与共产党谋叛案》。据白崇禧所了解,这一文件是在三月一日浙江省政府在杭州开始办公时,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当经决议,咨请中央执行委员,采取措施,以防阻叛乱行为于未然。白崇禧也列席了这一会议,没有经过什么辩论,就草草地决定了。

本来在监委开会以后,蒋介石就要白崇禧开始动手的。但由于汪精卫于四月一日从欧洲返抵上海,蒋介石要争取与汪精卫合作,从而把这一政治风暴的发动日期推迟了。

与汪精卫在上海会晤以后,蒋介石即于四月三日以总司令名义发出下面的拥汪通电:

南京何总指挥(应钦),南京汉口探送程总指挥(颂云),汉口唐总指挥(生智)、九江宋总指挥、陈总指挥(宋鹤庚、陈调元)并转各军长师长钧鉴:我军势力日益进展,东南已告底定,江北频传捷音,河南敌势不振。当此革命大业功亏一篑之际,如能统一党权,有全党信赖之人,指导督促,疏解纠纷,排除障碍,国民革命即可告成。汪主席病假逾年,不特全国民众渴望仰慕,党国要政亦蒙受重大影响。中正曾经迭电促驾,今幸翩然出山,恍如大旱之望甘霖,莫名欣慰。汪主席为本党最忠实同志,亦中正平日最敬爱之师友,关于党国大计,业与恳谈,中正深信汪主席复职后,必能贯彻意旨,巩固党基,集中党权,完成革命,以竟总理之遗志。今后党政主持有人,后顾无忧,中正得专心军旅,扫荡军阀,恪尽革命天职。凡我将士,自今以往,所有军民财政外交事务,皆须在汪主席指导之下,完全统一于中央,中正统率全军而服从之。至于军政军令,各有专属,军政大计应归中央统筹,中正唯司军令,以明责任。各军长务遵此意,对汪主席绝对服从,诚意拥护,使汪主席得以完全自由行使职权,真正党权集中,达成本党革命任务,以促进三民主义之实现。特此电达,即希查照。

蒋介石还将此电就近抄送白崇禧转李济深、李宗仁、黄绍竑一阅。

通电见报的第二天(四月五日)午前十时,汪精卫、蒋介石、蔡元培、吴稚晖、李石曾、李济深、黄绍竑、李宗仁、白崇禧、古应芬、柏文蔚(1876—1947,近代资产阶级革命者。1905年秘密加入同盟会。1914年参加中华革命党。1929年3月与汪精卫、陈公博、顾孟余、何香凝等联名发表《关于最近党务政治宣言》,反对南京政府,被撤职。1945年5月在国民党“六大”上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1947年4月病逝于上海。)、宋子文、甘乃光等约集在上海道尹公署楼上举行谈话会,本来准备商量党内团结问题,可是由于上海各报刊登了汪精卫、陈独秀在当天发表的联合宣言,就把会场空气搞混了。

吴稚晖扬着刊载汪、陈宣言的报纸问汪精卫道:“今日各报刊载国共两党首领宣言,外界引起很多误会,难道中国从此即由两党共同统治了吗?”

汪精卫大笑,说:“这是读新闻的文理欠通,全篇宣言只是说两党不可发生误会,并无两党共同统治中国的话。”

吴稚晖又说:“本党总理之所谓联俄,和汪同志之所谓联共,皆有其不可逾越的界说。‘联共’两字在国民党的文献中并无所闻,去年五月在广州虽有国共联席会议,但其意旨仅在疏解双方的误会,决谈不上‘联共’。”

吴稚晖这些话,语气凌厉,不留余地,使汪精卫十分难堪。汪氏以为是蒋介石授意要他说的。谈话会最后决定于四月十五日在南京召开中央执监委员联席会议,以和平方法,解决党内纠纷。会前决定采取下列四种暂行办法:

一、由汪精卫通知陈独秀,暂行停止共产党的过激行动;

二、武汉中央党部与国民政府命令,凡属窒碍难行者暂缓实施;

三、各级党部、军队与民众团体内,如有叛乱分子阴谋捣乱,由各该负责党局自行纠正;

四、工人纠察队以及其他民众武装,均须服从革命军总司令指挥,否则以反革命论,严加取缔。

上面这些办法,是蒋介石以己意强加于人的,汪精卫在孤掌难鸣的情况下,不得不表示同意。汪深深感到,蒋氏还是像去年炮制“中山舰事件”独断专行,绝难同他携手合作。因此到了四月六日,他便离开前往武汉了。这是宁汉分裂的开端。

汪精卫一到武汉,即接任中央党政主席职务,大呼“革命的向左来,不革命的滚开去”。并以国府下令给蒋介石即日离开上海,到南京去指挥军事。对于他于五日在上海座谈会上所承诺的事一概置之不理。

蒋介石见事已至此,只得将四月二日上海八个中央监察委员会议所决定的应付时局方针,付诸实施。四月九日,邓泽如、吴稚晖、黄绍竑、李石曾、蔡元培、古应芬、张静江、陈果夫等以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名义通电给汪精卫及全国党员,斥责武汉自成立中央联席会议以来的种种谬举和不法措施,这是蒋介石为“清党”发出的第一个信号。

也就在四月九日,蒋介石偕李宗仁、黄绍竑去南京,临行正式宣布上海戒严,委白崇禧、周凤歧为上海戒严正副司令。白崇禧侦悉上海商务印书馆的印刷厂,为上海工人纠察队的总指挥部,他的首要任务,是把那里的工人纠察队包围缴械。白崇禧派人去同上海帮会头目黄金荣、杜月笙接洽,在他们那里借得工会会员的符号和制服,于是精选一批武装突击队,化装成纠察队员带着手枪混进商务印书馆印刷厂去。

与此同时,白崇禧鉴于派部队去商务印书馆,必须通过法租界,这是一条捷径。因此他派去同法国驻沪领事商量,对过法界的军队予以方便,这位领事最初期期以为不可。后来经白崇禧晓以利害,他才同意了。

白崇禧原以为“清党”工作要三天到七天完成,后来实际上并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上海只需一天时间便把它办妥了。这主要是靠上海帮会的帮忙。

当时实际负责“清党”工作的是蒋介石的总部特务处长杨虎(1889—1966,历任江苏军总司令、广州非常大总统府参军、上海警备司令和中国国民党4~6届中央监察委员。授陆军中将。曾受邀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受任政务院顾问。1959年9月,最高法院以叛国通敌罪判处其死刑缓期二年执行。1966年3月在北京复兴医院病故。)与东路军前敌总指挥部(后改为淞沪警备司令部)政治部主任陈群(1890—1945,国民党元老。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时,历任“内政部长”等职,多次参与签订出卖中国主权的条约和协定。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畏罪自杀。)。杨、陈通知杜月笙,要他动员上海流氓参加“清党”。杜最先征得张啸林(1877—1940,中华民国时期上海青帮头目之一。浙江慈溪人,移居上海后加入青帮,成为头领,与黄金荣、杜月笙并称为“上海三大亨”。1939年日军攻陷上海,公开投敌,筹建伪浙江省政府,并拟出任伪省长。1940年,被贴身保镖林怀部暗杀于上海华格臬路张公馆。)同意,黄金荣是最后一个被说服。

四月十二日清晨四时,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分别集合他们的门徒,杜月笙的爪牙由顾嘉棠率领;黄的门徒由唐嘉鹏、顾竹轩率领;杨虎特务处的特务由彭伯威率领。他们一律佩戴工字臂章,携带武器,分股从租界冲向商务印书馆印刷厂、南市和闸北纠察队址及电车工会、三山会馆、湖州会馆、申新工厂等处集结,他们乘工人纠察队尚在梦中时,缴了守卫的枪支,然后与部队采取配合的行动。

与此同时,事前约好了的第二十六军周凤歧部参谋长祝绍周指挥该军第一师伍文渊部和第二师斯烈部四个团,分别将纠察队包围,向纠察队进攻。有的地方当时发生激烈冲突,工人们仓忙应战;有的地方部队假称调解两派工人双方争端,趁机缴走了纠察队的武器。在冲突中,纠察队被打死一百多人,打伤几百人,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1901—1927,192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五卅反帝爱国斗争的主要领导人之一。1926年10月至1927年3月,先后参与指挥了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1927年4月11日牺牲在上海,是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中牺牲的第一位革命烈士。)被杀害。

次日(十三日),上海总工会为纠察队缴械事件,命令全埠工人举行总同盟罢工。同时罢工工人集会追悼被暗杀的委员长汪寿华和缴械时战死的工人,会后游行到闸北宝山路口仁善女校第二十六军第二师司令部,要求发还武器,与军队发生冲突,死伤游行工人百余名,被捕的亦近百人。

四月十四日,白崇禧的司令部派兵查抄原来的上海市府和工会,并取消总工会和工界联合会,派人组织“工会统一组织委员会”,办理工会事务。白崇禧在上海进行的“清党”工作至此宣告结束。

七、肃清江北之役

白崇禧于四月十四日傍晚抵南京,住前清总督衙门,蒋介石的总司令部就设在那里。当晚白崇禧向蒋介石报告上海方面“清党”的情况。蒋介石没有料想到白氏进行得如此顺利,对他颇为嘉许。

次日,蒋介石邀白崇禧列席中央执监委员联席会议,但到的人不多,只有改开预备会,改定在南京成立国民政府。从此宁汉正式分裂。

四月十六日,蒋介石在他的总部召开军事会议,何应钦、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陈调元等均参加,由总部参谋长朱绍良(1891—1963,国民党高级将领。1910年加入中国同盟会,参加武昌起义,讨袁战争,北伐战争。随蒋介石参加蒋冯阎战争。之后,率部参加对中央苏区的第一、二、三“围剿”。1933年任甘肃省政府主席兼驻甘绥靖主任。1937年“七七”卢沟桥抗战爆发后,率部参加淞沪会战,任中央军总司令兼第9集团军总司令。1939年任第八战区司令长官。1946年后任军事委员会副参谋总长、重庆行辕主任等职。1949年8月去台湾。)报告江北敌军动态。朱绍良说:“张宗昌、褚玉璞(1887—1929,1926年被张宗昌任命为直隶省军务督办。1928年国民革命军第二次北伐,直鲁联军被击溃,褚化装逃往大连。1929年在牟平县被枪决。)的直鲁军,已用白俄兵驾驶铁甲车做先锋冲到了浦口,不时以大炮轰击南京。我狮子山炮台也开炮还击,孙传芳亦同时南下,与镇江、常熟一带的我军隔江对峙伺隙南渡。直鲁军更以渤海舰队攻击吴淞,企图冲入长江以掩护江北陆军渡江。”会上蒋介石指出:“当前以成立政府为要图,军事暂取守势。俟下月部署就绪,再行北伐。”

四月十七日,汪精卫以国民政府主席名义,下令撤去蒋介石的革命军总司令职务。汪氏又电胡汉民、蔡元培、吴稚晖、张静江、李石曾、李宗仁、白崇禧等,谓“党事应由党自行解决,不得为局部个人,及以武力为争衡”。

四月十八日,南京国民政府正式成立。由蔡元培受印,胡汉民受印。同时,蒋介石以中央政治会议主席的名义发表迁都南京宣言。这当然是不合法的,因为三月在武汉举行的三中全会以后,他这个头衔已经不存在了。

因此,蒋介石就得一个合法基础。四月二十四日,蒋介石召集一个海陆军事会议,白崇禧也应邀参加。会后,由海军总司令杨树庄(1882—1934年,1924年北京政府授予海军副总司令、海军中将、胜威将军。第二次奉直战争段祺瑞上台,任海军总司令。蒋介石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任国民政府委员、海军总司令兼福建省政府主席、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海军特别党部主任委员。1933年病逝于上海,国民政府在其病逝后通令全国海军下半旗志哀三日。)领衔发表通电,李宗仁、白崇禧联署,表示:一、拥护南京中央党部、国民政府;二、拥护中央监察委员四月二日建议;三、否认武汉第三次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决案,及所产生的机关与一切命令;四、欢迎各地纯粹中央执监委员来南京;五、陆海军一致完成北伐。

五月初,南京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决定三路北伐计划,其内容如下:

一、何应钦任第一路总指挥,率第十四、第十七两军和第一、第二十六军的一部由镇江常熟渡江北进,肃清江北,直取海州;

二、蒋介石自任第二路总指挥,由白崇禧代理,以陈调元为前敌总指挥,率第一军的第一、第三两师,第四十、第三十七两军,第六军杨杰(1889—1949,著名爱国将领,战略军事家。在日本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中将加上将衔。1948年1月任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执行委员,后参与策动国民党高级将领起义。1949年9月受中国共产党的邀请准备参加第一届全国政治协商会议。1949年9月19日下午四时许,在香港被国民党特务暗杀。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为烈士。)的第十七师,由浦口渡江北上,任津浦路正面作战;

三、李宗仁任第三路总指挥,率第七、第十、第二十七、第四十四各军和第十五军一部由芜湖渡江北上,斜截津浦路以攻浦口直鲁军侧背,并北上解合肥、六安之围,联合马祥斌、王金韬两部进攻陇海路,截断敌军与河南奉军的联络。

蒋介石以白崇禧代替他指挥第二路军,这表明自“四一二”事件以后,蒋白关系更加密切了。白崇禧到南京进行兵力部署:以贺耀祖指挥其第四十军为第一纵队;以杨杰指挥其第六军第十七师和第一、第三两师为第二纵队;陈调元指挥其第三十七军为第三纵队。

第二路渡江最先的是陈调元的第三纵队,五月九日,由西梁山渡江。十一日,进占和县,即与进驻含山的李宗仁第三路第一纵队(叶开鑫)协力斜截浦口北方,以掩护后援部队渡江。贺耀祖纵队和杨杰纵队得到海军炮火的掩护,分别由慈湖与大胜关先后渡江。第二路渡江完毕后进展到江浦、陈家渡、官渡、大镇集之线,候令进止。敌军为鲁军聂裕禄部和张继善部。

白崇禧于五月十五日下令进攻。十七日,贺耀祖的第一纵队克浦镇;杨杰的第二纵队克界首,俘敌二千余人;陈调元的第三纵队亦克全椒。十八日,第二纵队又克滁县,白俄军官指挥的铁甲车两列仓皇北逃;乌衣以南不费一弹而定。由此,至浦口全部肃清。

十九日,白崇禧在全椒奉令分兵东向,以协助何应钦的第一路军渡江。白氏即以第四十军和第一军第一师东向进攻孙传芳右翼军所在地的六合,并向仪征追击,逼使孙传芳进攻镇江的部队退却。二十二日,第一路军乘势渡江,逼使仪征、扬州一带的敌军,闻风乘夜逃向清江浦。

五月二十四日,白崇禧在六合接到蒋介石的一道命令:“我军向山东进攻,第一路须肃清扬州、靖江以北残敌;第二路以主力向台儿庄、一部出清江浦截击孙(传芳)军残敌;第三路沿津浦路及其以西地区向徐州及砀山截断陇海路。”于是,白崇禧以贺耀祖第一纵队由六合、滁县直趋临淮关;杨杰的第二纵队由天长向淮安、清江浦;陈调元的第三纵队由明光向宿迁、睢宁。二十九日,因贺耀祖的第一纵队改隶第三路军,而将第三路军的叶开鑫部改隶第二路仍编为第一纵队。六月一日第一纵队攻克灵壁,敌逃徐州。六月二日,第三纵队进占睢宁、高作,敌已先逃。六月四日,第一、第三纵队同时到宿迁收编孙军残部。从四日到七日,又连续攻克泗阳、瑶湾和木榆湾沿运河一带地区,敌军逃往郯城、台儿庄。

白崇禧综合当时所得的情报,了解到孙传芳军主力退集郯城,周荫人、白宝山、冯绍闵各部已退海州,于是电请第一路总指挥何应钦速令所部由阜宁、大伊山镇兼程向海州追击,而他自己则以第二路的主力直向郯城,一部则向海州进发。六月八日,白崇禧将海州南面之敌击溃,敌入城据守,白军即围攻。九日晨,周荫人突围逃走,中午白部将其全部缴械。

六月十一日,白崇禧第二路军第一纵队进占青口、赣榆;第二纵队攻占郯城;第三纵队进占马头、重庄。孙传芳残部退往青岛。至此,白崇禧忽接蒋介石电,着停止前进。并告知即去徐州候晤。白崇禧六月十四日到徐州见李宗仁,始知冯玉祥派李鸣钟(1887—1949,行伍出身。1924年参加推翻曹锟的首都革命。次年,出任绥远都统。1926年、1930年曾先后奉命赴苏、英、日、美考察。)为代表到南京谒蒋,主张召开徐州会议。蒋介石通知李宗仁,要他与白崇禧在徐州候他到来面谈一切。

徐州会议的召开,标志着宁、汉两方与冯玉祥的三角关系发展到另一阶段,它与蒋介石的进退以及蒋氏与白崇禧的离合也有密切的关系。

第五章 蒋介石下野

一、蒋介石到徐州晤李宗仁、白崇禧

一九二七年六月六日,蒋介石偕冯玉祥的代表李鸣钟由南京到徐州,李宗仁、白崇禧前往迎候。蒋介石说,此行是专为同冯玉祥举行徐州会议做准备,会议将研议北伐与讨武汉用兵问题。

次日,蒋介石与李宗仁、白崇禧会晤,概述他与冯玉祥联系的经过。蒋介石说,冯玉祥于一九二六年八月从苏联返国途中宣布率国民军正式加入国民党。不久,便在五原誓师,经包头、甘肃入陕西。十一月,从刘镇华(1883—1952,民国后投靠袁世凯,任豫西观察使兼镇嵩军统领。1925年因兵败投奔阎锡山,旋归附吴佩孚,任讨贼军陕甘总司令。1927年投向冯玉祥。中原大战后,归附蒋介石,先后任安徽省政府主席、豫鄂皖边区“剿匪总司令”等职。1936年精神失常。1949年与家人一起逃往台湾。)手中解了西安之围。“四一二”清党后,武汉政府于四月十七日任命冯玉祥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汪精卫原来指望他与武汉合作,挥戈东指,由陇海线直入徐州,从而转向津浦线,进逼南京,使与唐生智自长江下游直趋秣陵,两面夹攻,则宁沪不难于指顾间占领。但冯氏以大局为重,对武汉方面的争取并不领情,拒不就职。据我个人看来,冯玉祥对宁汉对立采取静观态度。一九二七年五月一日,冯玉祥在西安就国民革命军联军总司令职,即分兵六路前进。五月二十日,前锋已出潼关,刘镇华部多被其吸收。五月二十七日,冯军攻入洛阳,俘获奉军二万余人。六月一日,冯军与从武汉北上的唐生智军在郑州会师。

蒋介石还说:六月十日,冯玉祥发起召集郑州会议,武汉方面出席的有:汪精卫、孙科、唐生智、于右任、顾孟余、徐谦、谭延闿、张发奎、王法勤(1869—1941,1912年任同盟会北方支部副支部长。1913年9月“二次革命”失败后,追随孙中山参与“倒袁”。曾任国民党第一、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1928年11月与陈公博、王乐平等在上海组织国民党改组同志会,拥汪精卫为领袖。1941在成都病逝。)等。会期两天,并作出如下决议:一、唐生智、张发奎两军全部由河南开回武汉,安定武汉后方;二、河南的军事由西北军负责。十三日,汪精卫、谭延闿等回到武汉,即任命冯玉祥为河南省政府主席。此时,孔祥熙已负有使命到郑州,请冯玉祥到徐州与南京方面军政要人面晤。冯氏欣然答应,特派李鸣钟为代表前来报聘,估计冯氏此来,将揭示一项明确的政治主张。

六月十九日,蒋介石偕李宗仁、白崇禧到徐州西面的陇海路黄口车站欢迎冯玉祥的到来。冯氏有意开蒋介石的玩笑:当冯玉祥的专列进站时,军乐大作,蒋介石与李宗仁、白崇禧举手行礼,但花车停定后,并不见有人走下来。蒋氏令他的侍卫长去探询究竟,冯玉祥的随员伸手向后面一指。蒋介石与李、白走到最后一节铁皮车,才见一个彪形大汉穿着士兵制服站在门口,同他们招手致意。原来这位穿着灰布衫的巨人便是冯总司令。白崇禧注意到蒋介石上前向冯氏举手敬礼后又与冯氏热烈握手,表示欢迎之意,但脸上多少流露着尴尬的神情。

从六月十九日到二十一日,徐州会议正式举行。除冯玉祥、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外,南京方面参加的还有胡汉民、吴稚晖、戴季陶等八名中委,会议在冯玉祥下榻的花园饭店举行。会上,冯玉祥说:“北方军阀张作霖、吴佩孚说过,蒋介石是南方的赤化头子,我冯玉祥是北方的赤化头子。那么今天是‘南赤’‘北赤’在这里开会。我们哪里赤呢?我们真真实实地赤心赤面要流赤血。保护中华民族的赤子,决不像张、吴的样子,他们只要杀谁就给谁一顶赤帽子戴。”白崇禧听来,冯玉祥这些话语意双关,也扎实地刺了蒋介石一下。冯玉祥说完了话,吴稚晖站起来说:“今天是紫气东来。”此话倒把蒋氏的严肃表情和缓了下来。

徐州会议结束。六月二十一日蒋介石把一份拟好的电稿交给冯玉祥看。后来,两人都签了名,蒋、冯联名通电声明:“中正、玉祥与所部数十万将士为三民主义信徒,经受艰苦牺牲均所不顾,必须尽扫帝国主义之工具,以完成国民革命之使命。”

冯玉祥同日又单独致电汪精卫、谭延闿等武汉要人,谓:“综合郑州会议时各同志所提之意见,大家均不满意武汉方面共产党人之行动。并同意促鲍罗廷归国,在武汉之国民政府委员除愿出洋休息者外,余均可合而为一,此情为南京同志一致欢迎,请汪、谭诸公速决大计;并请孟潇(唐生智)允将所部北上郑州,协力北伐。”冯氏将电稿交蒋与李、白看过,表明他的政治立场,已偏向南京方面。

徐州会议后,蒋介石放弃了他与李宗仁、白崇禧制订的《暂守徐州、停止北进、回师镇压长江中部》的计划,决定与冯玉祥共同北伐。蒋介石在回南京前,分配给白崇禧、李宗仁的任务如下:

一、白崇禧指挥第一、第二两路军(因何应钦已回南京)由赣榆、郯郊城两线北进,攻略鲁东各地后,再与第三路会攻泰安,并分兵袭胶济铁路;

二、李宗仁指挥第三路军在津浦铁路正面作战,第三路的马祥斌,王金韬、王普各部与冯玉祥的西北军刘镇华、郑大章两部联合进攻济宁;

三、冯玉祥的中路军在京汉路正面作战,以孙良诚指挥之。

上面的联合作战方针,也是徐州会议所做出的决定。

白崇禧、李宗仁指挥的第一、第二、第三路军于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三日开始总攻击,限两星期内打下济南。然后抽兵南调,镇压长江中部。

白崇禧指挥东路由赣榆、郯郊城分道北上,赣榆之线以降军白宝山、冯绍闵等部为前驱,占日照,攻诸城,直逼胶济铁路。到七月三日,因孙传芳敌军周荫人部的陈以燊等三师二旅在胶济路宣布受冯玉祥收编,加入革命军,白崇禧遂命这一路停止前进。

由郯城北进的第二路军,于六月二十三日以第二纵队向临沂。守城之敌为方永昌的基干队一师和王冠军第一一四旅。二十四日,以第一纵队对莒县和沂水;第三纵队对费县和蒙阴,切断敌军的补给线,而由第二纵队专任攻临沂城,但打了两天,毫无进展,遂退回郯城候令。

李宗仁指挥的第三路军经过四天苦斗后,六月二十七日,攻克峄县和临城。就在这个时候,李宗仁接到蒋介石急电,以武汉方面东征,着李宗仁率第七军用铁路运输返南京转到芜湖布防,所遗第三路总指挥职,由第十军军长王天培代理。李宗仁奉命后,第七军于七月三日开始由临城南下。白崇禧所指挥的第一、第二路军亦被促南归。

二、促成蒋介石下野的外因和内因

蒋介石于六月二十六日向武汉方面发一通牒,并令王普、夏斗寅两军溯江上驶,这并非他个人神经过敏,而实因武汉方面出师东征,进军矛头直指南京。

原来唐生智自河南回师武汉后,以汪精卫为首的武汉国民政府,即依照在郑州会议中与冯玉祥成立的协议,压迫共产党员谭平山、苏兆征(1885—1929,1908年加入同盟会,后转为国民党。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在莫斯科举行的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并被选举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1929年1月回国,2月在上海积劳成疾,因病逝世。)辞去农民部长与工人部长。六月二十八日,唐生智的李品仙部队占领武汉总工会,工人纠察队悉被缴械。七月十五日,武汉政府举行“分共”会议,这表明共产党与国民党的第一次合作完全分裂。

武汉政府在排共的同时,进行讨蒋的军事行动。以唐生智的第一方面军沿江左,张发奎的第二方面军沿江右,挥戈东指,双管齐下。李宗仁部攻克临城时,张发奎部已下达九江,唐生智则东抵黄梅。蒋介石见事急,遂调李宗仁的第七军回师芜湖,以巩固南京后方。

不料李宗仁军南撤,张宗昌敌军即开始反攻。滕县、临城、韩庄、台儿庄先后失守。蒋介石从南京电白崇禧云:“如不克复临城,则徐州失守,希将进攻临沂军力,移来支援第三路军。”白崇禧于七月七日晚撤临沂诱敌出城,而派第四十四军和第十七师援津浦路,七月十一日到达,即与第十、第四十、第三十三各军合克韩庄。十二日,第十军攻复临城,第四十军连续收复台儿庄、峰县、枣庄。白崇禧以为津浦路方面平安无事了,再出兵围攻临沂,不料这座城墙高而且厚,终于师老无功。七月二十一日,得蒋介石电,解围南下,临城二十日失守。七月二十五日,敌逼徐州,蒋介石率贺耀祖军赴前线督师,想在徐州打一胜仗,以后再来和缓武汉方面。这个时候,主力部队开拔净尽,留在前方作战的第十军王天培部,作战不力。终于在蒋介石的眼皮下失掉了徐州这一战略要地。八月六日,蒋介石抱着懊丧沉重的心情从津浦前线回到南京,转眼间孙传芳、张宗昌联镳并进,江北尽非我有。

八月七日,蒋介石在南京总司令部(即后来的国民政府所在地)召李宗仁、何应钦、白崇禧举行两天的秘密会议,检讨当前的军事形势及和战问题。回顾十天来正是多事之秋,军政情况瞬息万变,令人应接不暇,总结起来,有下面这几桩大事:

针对武汉东征,冯玉祥于七月二十六日发出通电,建议宁汉双方的国民党中央委员,在开封举行会议,消除双方意见,解决党内纠纷。当时冯氏显然以调人自居,事实上他的军事最大,在宁汉之间,颇有坐山观虎斗的味道。据传他曾提出汪、蒋同时告退之说,此一传闻,对白崇禧和李宗仁起了影响作用。

张发奎的第二方面军,以二十四师叶挺为前锋,先占领九江、湖口,掩护大军集中。待各军集中完毕,张发奎令叶挺率蔡廷锴师及贺龙部占领南昌。七月二十八日夜,汪精卫从武汉到九江,与张发奎、黄琪翔在庐山开军事会议。决定仍打算分两路由皖南、浙南向南京攻击前进。但到八月一日,中国共产党在周恩来、朱德等人领导下,发动了南昌起义,从此第二方面军分裂为三部分:叶挺、贺龙两部组成的起义军由江西经闽南转入潮汕;黄琪翔的第四军由赣州、韶关开回广州,蔡廷锴师则去福建跟他的老长官陈铭枢去了。这一路对南京的威胁遂告消除。

但是唐生智所部仍从鄂东向安徽挺进。何键的第三十五军占领了安庆,刘兴(1887—1963,国民党一级上将、爱国和平起义将领。1950年参加民革,并当选为民革中央委员。1963年因病在长沙去逝。)的第三十六军沿江东下,有向芜湖进驻模样。李宗仁为避免冲突,将第七军转移到当涂。看来唐生智的东进是南京当前的主要危险。

李宗仁在会上介绍了上面情况,他认为南京目前两面受敌,必须接纳冯焕章的调停,和缓武汉方面,俾能集中兵力来对付长江北岸的敌人。蒋介石对李宗仁的意见,沉思有顷,只说:“唔,唔,这个……这个……”最后从他的嘴里非常困难地吐出这两句话:“如果你们一定要和的话,那我就必须走开!”

白崇禧跟着说:“总司令能离开一下也好,等到我们渡过目前难关后,再请总司令回来行使职权。”蒋介石听了勃然变色,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崇禧是他一手提拔的人,居然在困难时刻要他下野,此可忍,孰不可忍!

蒋介石把眼睛盯着何应钦,后者把头低下来,不吭一声。十分明显,何应钦这几个月来同白崇禧合作得很好,现在他们联合起来对其个人施加压力了。蒋至此蓦地站起,说:“好!好!就这样吧!”会议不欢而散。

次日,即八月八日,李宗仁、何应钦、白崇禧拿着一纸电稿来给蒋介石看,这是答复冯玉祥于七月二十六日来电所提的调停建议,表示:“对武汉以前之容共,完全谅解。对今后党政,只有整个之善后,并无两派之争执,以开第四次中央执行委员全体会议而促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之进行为宜;对军事主张李济深坐镇南中,唐生智肃清上游,蒋中正、冯玉祥、阎锡山直捣幽燕。”李宗仁、何应钦、白崇禧等主张此电由蒋介石领衔发出,但蒋氏竟签名在他们之后,事后他倒打一耙,居然说:“在此电中,蒋总统名列第四,而由李宗仁领衔,是则南京此时权力的消长可以想见。”(董显光:《蒋总统传》,第一卷,第一O七页。)

八月十一日,冯玉祥电复李宗仁、胡汉民等,谓在国民党执监会议开会前,可否举行一预备会?如蒙同意,建议以安庆为开会地点。十二日李宗仁等复冯玉祥十一日电,赞成安庆会议之举。请冯决定会期并届时莅会。蒋介石也签名此电,但即日离京去上海,实行下野。行前将第十军军长王天培枪决,说是他应对徐州失守负责。同时发表了下野通电,申明:一、他反共的经过;二、希望宁汉合作;三、并力北伐,彻底清党。

蒋介石到上海后,寓上海市长,他的拜把兄弟黄郛家中,对军事、政治作了一些部署,随即遣返溪口老家,稍停即东渡日本去了。

胡汉民、吴稚晖对蒋介石此次下野,认为冯玉祥应负主要责任,所以他们到上海后,曾给冯玉祥一电,声明取消安庆之行,各为故里之游。并对冯说:“一柱擎天,唯有公焉!”语意冷嘲热讽,其对冯不满殊甚。

蒋介石却不是这样,他指责李宗仁、白崇禧对他施加压力,所以不得不下野,《蒋传》对此作了详细的描述:

其时,广西将领咸认与汉口言和,始能解南京被包围之险。由于蒋总统被视为和议之障碍,他的旧日同志遂不免对他施压力。在此环境之中,蒋总统雅不愿保持其权位。于是在八月十二日,他辞去总司令之职,带同卫士二百人,前往上海。(董显光:《蒋总统传》,第一卷,第一O七页。)

三、掌沪军政大权,指挥龙潭战役

蒋介石下野后,南京城内只剩下国民党元老蔡元培、李烈钧两人,暂时维持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现状。八月十五日,开了一次军委、党务联席会议,程潜也应邀入京参加,由李烈钧主持,程潜、李宗仁先后发言,决定促成宁、汉、沪(西山会议派)三方合作,统一党权,并请武汉各同志来京。

八月十七日,以李宗仁、何应钦、白崇禧主持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发出通电,略谓在蒋总司令未回任前,所有军政、军令统由本会负责处理,各部队仍隶本会统一指挥。同日何、李、白电武汉汪精卫、谭延闿,请制止唐生智军继续东下。十九日谭电复,促一意渡江作战,东下各军并无他图。但李宗仁仍不放心,耿耿于怀。

八月十九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命白崇禧为淞沪卫戍司令,白即日在上海就职,并以他的参谋长张定璠接替黄郛为上海市长。白崇禧为了寻求上海财界人士的支持,于十八日下午在上海交涉署邀请各界知名人士开茶话会,到周凤歧、郭泰祺(1889—1952,早年赴美国留学,获博士学位。1919年以中国代表团专门委员身份出席巴黎和会。曾三次代表中国出席国联会议。1940年后任国民党政府外交部部长、国防最高会议外交委员会主席。抗日战争胜利后,任联合国安理会首任中国首席代表。后病死于美国。)、虞洽卿(1867—1945,先后创办宁绍、鸿安及三北轮船公司。辛亥革命曾捐助军饷。历任上海总商会会长,宁波旅沪同乡会会长,淞沪市政会办,公共租界工部局华董等职。1927年支持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一贯支持蒋的政策。抗日战争爆发后,拒绝与日方合作,于1941年赴渝。卒于重庆。)等百余人。白崇禧在会上报告了当前军事政治形势。谓目前局面稳定,请上海商界帮助解决财政困难。虞洽卿说:只要政府采取有利于商界发展的措施,则财政问题不难解决。最后要求宁汉妥协,共同对敌。

八月二十二日,李宗仁到九江,与武汉方面的汪精卫、谭延闿、孙科、陈公博、唐生智等举行庐山会议,李请汪等到南京共商团结办法,汪推谭延闿、孙科先行。二十四日,李宗仁偕谭延闿和孙科乘“决川”舰返南京,到大胜关江面,适孙传芳敌军从江北渡江南犯,有的敌兵攀登“决川”舰。谭延闿素称“神枪手”,把左右警卫的驳壳枪抢过来,即向敌军扫射,宛如秋风扫落叶那样,刹那间把附舰敌人肃清了。恰巧陈调元的部队乘专轮上驶,协力把渡江的孙军击退。当晚李宗仁到南京,把谭延闿、孙科安顿好以后,立刻去斗鸡闸找何应钦,将庐山会议情况告诉后者,并且说:“孙传芳在左翼方面可能系佯攻,我们应当注意右翼方面的防御,因为当时第一军都驻在宁沪线上,而第七军则在南京近郊。”

果然不出李宗仁所料,八月二十五日拂晓,长江晨雾弥漫,孙传芳的主力大军就在大河口、划子口渡江,占领乌龙山炮台,青龙山、黄龙山及南京城郊尧化门外的龙潭车站,这样就切断沪宁路的交通,使第一军不能首尾相顾。那时何应钦还在南京城内,势不能指挥龙潭以东的所属部队,第一、第七两军仓皇应战,处境危殆。

真是巧得很,蒋介石下野后,南京军费支绌,白崇禧在上海向商界筹得了六十万元,于八月二十五日乘沪宁路火车去南京,到无锡时接到报告,说是孙传芳军乘夜破坏铁路,在前面开行的快车倾覆了。白崇禧为了确保安全,开一铁甲车做前导。到奔牛镇,这铁甲车也翻了。白知事态严重,回无锡车站打电话给第一军第十四师师长卫立煌(1897—1960,抗日爱国将领,国民党陆军二级上将。他被日军华北最高司令香月清司视为“支那虎将”。抗战胜利后被美国《名人词典》以及美国发行量最大的《时代周刊》称为“常胜将军”。解放战争时,因没有执行蒋介石的“反攻”命令而被蒋介石撤职,软禁在南京。1949年获释,随即出走香港。后拒绝去台湾。1955年3月卫立煌夫妇回北京,并发表“告台湾袍泽朋友书”。是第一个从海外归来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卫立煌说:“孙传芳已占领了龙潭,敌军现正由金山焦山乘船渡江,刻正堵截中。”因此,卫立煌要求白崇禧迅速调兵援助。

白崇禧于是在无锡设立指挥所,把可能集中的通讯器材凑合起来建成一个交通网,就近指挥第一军的第二师和第三师以及第十四军;沿沪宁路从东面进攻。同时,白崇禧打电话给海军总司令杨树庄,要他派舰队守渡江口。杨氏派“通济”舰到镇江候命,白崇禧当令政治部主任潘宜之带一排宪兵上该舰开到龙潭附近江面作战。“通济”舰开炮轰击渡江孙军,其他各舰也协同炮击,时英舰沿江上驶,它本来是要协助孙传芳军的,不意它忽被远来的炮弹击中,它以为是革命军已经占领龙潭车站上面的顶峰了。于是开炮猛轰黄龙山,欲助孙军一臂之力。时适第七军仰攻黄龙山,久未得手,乘势一拥而上,遂夺回黄龙山炮台。这真是得自天助,非人力所能及也。

白崇禧在镇江指挥,见第一军第二师师长刘峙因碰车受伤,他还是同何竞武(1895—1961,陆海空军总司令副官长,中将。1948年去台湾。何竞武和著名诗人徐志摩是同在浙江海宁硖石长大的同窗好友,过从甚密。何竞武的女儿何灵琰是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干女儿。)到前方指挥作战。之后,白崇禧去夏蜀山,压阵督战。见第五十八独立团从前线退下来,白崇禧找到了该团团长桂永清(1900—1954,黄埔军校一期毕业,参加第一、二次东征、北伐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历任师长、军长、中华民国海军总司令,国民政府国防部参谋总长,国民革命军海军一级上将。1949年赴台湾,1952年4月转任“总统府”参军长。),告以夏蜀山地势重要,要他回去坚守阵地,桂氏当遵命照办。以后桂永清当参谋总长,还对白崇禧谈起此事,认为这是值得回忆的一桩事。

龙潭战役进展到八月三十一日,经过六日的激烈战斗,孙传芳军因受海军的拦截炮击,而黄龙山、乌龙山炮台亦先后被我第一、第七两军克复,后路断绝,卒归失败。是日下午,白崇禧率刘峙、卫立煌两师占领龙潭士敏土厂,白氏就在那里遇到何应钦,在危难之后见到战友,感到特别亲切。

九月一日,白崇禧的淞沪卫戍总司令部发表最后捷报称,孙军以全力于数日内渡过六师、二混成旅,国民革命军第一、第七两军,联合海军作战,缴得枪支四万余杆,毙敌二万余人,俘获者三万余人,余多溺毙或逃窜,孙传芳之武力几全部覆灭。

龙潭之役,其意义极为重大:第一,表明在蒋介石下野之后,军中失了一个统帅,何应钦、李宗仁、白崇禧三人平起平坐,谁也不能指挥谁,但他们以大局为重,开诚相见,团结战斗,这是历史上所罕见的一件事。第二,第一军是蒋介石自己训练出来的嫡系子弟兵,在蒋氏下野后,它的战斗力并未减退,且受白崇禧指挥,与第七军并肩战斗,极为难得。

龙潭战役后,谭延闿仆仆风尘于南京上海之间,为促进宁汉合作而致力,他设宴招待龙潭战役有功将领,特书一联赠白崇禧云:

指挥能事回天地

学语小儿知姓名

四、汪、蒋联手,反对李、白

龙潭战役后,宁汉合作问题又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在李宗仁、白崇禧努力撮合下,一九二七年九月十一日上午九时在上海戈登路伍朝枢公馆举行了宁、汉、沪(西山会议派)三方代表谈话会,预定会期三天,主旨在商讨全党团结问题。当日白崇禧从南京乘舰去芜湖,专程邀请唐生智去上海参加上面所说的谈话会,唐氏拒不应邀,并且强占了南京方面所拥有的“决川”、“浚蜀”两舰,即日遄返安庆,使白崇禧十分难堪。以后白赞成西征讨唐,实以此为契机。

九月十一日,第一次谈话会商量统一党务办法时,孙科提出了最好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李宗仁说:“特别委员会的产生,恐怕党内今后以此为借口,加以攻击。”邹鲁于是问汪精卫:“如果有人反对特委会,我们如何对付?”汪氏说:“现在特别环境之下,可少顾法律,促成事实。特别委员会之产生,亦有前例可据,廖仲恺遇难时,亦组特委会以行使中央职权,有三月之久。现既在特殊环境之下,特委会之产生,当然无可疑义。”(邹鲁:《澄庐文集》,第三集。)可是后来由于汪精卫在南京新组成的领导班子他拿不到实权,就与蒋介石携手合作,团结一致来反对特别委员会了。

政治只讲利害,不谈什么道义,在上海谈话会中,南京方面代表人物同西山会议派站在一条战线上指责汪精卫在武汉容忍共产党人的过激行动,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因此汪精卫不得不在十二日的谈话会上公开承认“对共产党人防制过迟”,自劾下野。陈公博看到汪派在三方会谈中不会得到什么好处,遂对特别委员会的成立持反对态度。他说:“不召集四中全会就变更党的组织,不合党章规定。”顾孟余也附和他的主张。

九月十三日上海谈话会结束,宁汉沪三方协商的结果,决定成立“中央特别委员会”。并依据上海协议,九月十五日在南京召集中央执监委员联席会议,宣告中央特别委员会的成立。联席会议对汪精卫自请处分,决定毋庸置议,并劝请蒋介石速出视事,共济时艰。

九月十七日,中央特别委员会二次会议,推汪精卫、胡汉民、李烈钧、蔡元培、谭延闿五人为国民政府常务委员;以白崇禧、何应钦、朱培德、程潜、李宗仁、杨树庄等十四人为主席团。此外,并以叶楚伧(1887—1946,著名的南社诗人,国民党官僚,政治活动家。1929年后,曾被选为国民党第三、四、五届中央执行委员、常务委员和政治委员会委员。1935年任国民政府立法院副院长。1946年在上海病逝。)为中央特别委员会秘书长,谢持(1876—1939,国民党官僚。拥护孙中山,“西山会议派”领头人,持反共立场。曾反对蒋介石,后又拥蒋,他制造了分裂,又为全国统一抗战奔走。1939年4月在成都病逝。)为组织部长。汪精卫预测他在南京新产生的中央党政机构不能取得领导地位,并未来南京参加联席会议,而去溪口与蒋密谈。九月十六日,他从上海电致中央特别委员会:“破碎之党,归于完整,兆铭可以引退矣。”随即去武汉有所策动。

蒋介石与汪精卫在溪口谈些什么呢?后来据陈公博在《苦笑集》中揭露,原来蒋介石以为南京政府在广西实力派控制下,他自然不能返京复职,只好退而求其次,回到广东根据地去。但广东不是李济深在那里吗,因此蒋介石要通过汪精卫策动张发奎发动“驱李之役”赶走李济深,以便蒋卷土重来。蒋介石对汪精卫说:“我如果回到广东,可以再办黄埔军校,从头做起。”汪、蒋自此开始合作,陈公博衔命赴粤,与张发奎部署一切。

九月二十一日,唐生智偕汪精卫、顾孟余回到武汉,即发出通电,指南京特别委员会“违法篡党”,成立“武汉政治分会”,统辖湘、皖、鄂三省,与南京当局对立。同时,受蒋介石控制的江苏、浙江两省党部,也发表否认特别委员会的宣传文字,蒋、汪合作的迹象是显而易见的。当时他们反对特委会,不过是一种借口,实际上是想根本摧毁李宗仁、白崇禧支持的南京局面。

北伐前夕,白崇禧、陈铭枢受广州国民政府的密命去长沙游说唐生智参加革命阵营,那时他才加入国民党,迄今党龄不满两年,现居然树起“护党”的旗帜,指责由多数同盟会老党人李烈钧、谭延闿、程潜等共同发起的特别委员会为“篡党”,其无自知之明,狂妄自大,深深引起国民党元老的愤慨。后来西征讨唐,得到谭延闿、程潜充分支持,自非偶然。

为了研议讨唐军事,谭延闿曾在他的石板桥公馆邀程潜、李宗仁、白崇禧三人进行密商,然后又同何应钦一起讨论,大家均无异议。当时分配任务如下:一路何应钦、二路白崇禧担任北伐;三路李宗仁、四路程潜担任西征。十月十五日起,在沪宁路的第一军刘峙、第九军顾祝同(1893—1987,国民党一级陆军上将,素有“驭将之才”声誉。先后参与东征、北伐、军阀混战、“围剿”红军。抗战期间,任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兼江苏省主席,奉蒋介石密令,制造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在黄埔嫡系将领中,顾祝同初为“八大金刚”之一,后又列名“五虎上将”,国民党军政高层“军中圣人”。1950年3月去台湾,曾兼台湾“国防部”代部长。)、第二十六军周凤歧部开拔北上;担任最前线的贺耀祖、夏斗寅各军从下关渡江到浦口,与明光的孙传芳对峙。

与此同时,第三路的夏威第七军,胡宗铎第十九军也跟着渡江,看来是参加北伐的,这些部队一过浦镇,即转而向西进入安徽,径趋含山、巢县。唐生智当时曾派叶琪住在夏威家中做客,意欲侦查南京动态。但因李、白对西征军事保密得十分周到,唐生智竟毫不察觉,也不做什么准备,到十月十九日,程潜所属的第六军在皖南与唐生智的部队发生冲突。十月二十日,南京国民政府依军事委员会议决,下令讨伐唐生智,并任程潜继任第四路总指挥,率江左军,李宗仁率江右军,溯江西上,直捣武汉。此时驻芜湖的刘兴的三十六军,始发现侧背两面受敌,不战而退向安庆。

唐生智于十月二十一日发出通电:“南京特别委员会者,政客官僚之集合体,而违法篡党之谋乱机关也,政客官僚而可以谋国,则革命为多事,违法篡党而可以不讨,则本党为无人。”唐依然以“护党”自任。十月二十四日,南京中央特别委员会第七次会议,追认国民政府讨伐唐生智案,并通电讨唐,谓唐生智“视党部为传舍,以主义为玩物”。公布任命李宗仁、程潜、朱培德为三、四、五路总指挥,分三路西进。

白崇禧在宁、沪为讨唐居中调度,由陈绍宽(1889—1969,前国民党陆军、海军一级上将。1932年升海军部上将部长并为国民政府国防委员会委员、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曾赴美国参加联合国大会,参与制定“联合国宪章”。1949年蒋介石派朱绍良请陈绍宽赴台湾“共襄国是”,陈誓死相拒。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民革中央副主席等职,1969年,因患胃癌病逝。)率海军西上控制长江上游水面,何键两军不战而撤出安庆。汪精卫看到大势不好,于十月二十五日,由汉口乘日轮抵上海,即转往广州企图打开另一政治局面。蒋介石此时曾派黄郛、蒋百里去汉口晤唐生智,告诉唐氏能打就打,打不赢就退到湖南去,保存实力,徐图再举。因此唐生智一直采取诱敌深入的方针,准备集中全力在黄梅、广济一线,给西征军以各个击破的打击。

十一月初,李宗仁率第三路军攻击前进,在广济附近,遭到强烈抵抗,但唐军旋即溃败。十一月八日,李宗仁再破敌于蕲春。九日,到兰溪附近,与刘兴的第三十六军苦战一昼夜,后者卒被击退。这是西征中的第一次恶战。自此以后,长江南岸的四、五两路也节节推进,未遇到强烈抵抗。由于海军配合作战,进展极为顺利。

十一月十一日,唐生智看到大势已去,在武汉召集李品仙、何键、刘兴举行会议,决定:一、个人下野;二、所部交李品仙率领;三、全军退回湖南,相机行事。会后,唐生智即日乘日本兵舰东下出国,行前以第八军第一师师长张国威与程潜秘密勾结,着警卫拉他到浴室勒死。

十一月十六日,李宗仁所属的第七军、第十九军进入汉口。李宗仁随以第十九军军长胡宗铎为“武汉卫戍司令”,这是李宗仁控制两湖的起点。

五、白崇禧赴武汉执行征湘任务

在蒋介石下野期间,何应钦于九月二十六日将其所率领的第一军扩编为三个军,以刘峙为第一军军长,顾祝同为第九军军长,钱大钧为第三十二军军长,何本人专任第一路总指挥,率第一、第九两军沿津浦线北上,收复蚌埠、徐州。

白崇禧于十月初,逮捕了第十四军军长赖世璜,罪名是“不听调遣,贻误戎机”。所部改编为独立第一师。十月十四日,白崇禧成立第十三军,作为他的基本部队,自任军长,以熊式辉(1893—1974,参加辛亥革命,讨袁战役崭露头角,北划时期屡立奇功,军衔至陆军二级上将,蒋介石的军政高参。1949年不满蒋介石一柄两操、以夷制夷的伎俩,与其分道扬镳,自此退出政坛,与世隔绝,直到1974年病逝于台中。)为副军长兼第一师师长,张定璠、李明扬任第二、三师师长。第一师由新编第一师改称,二、三两师由王天培的第十军编成。

白崇禧为什么逮捕赖世璜?赖生平好色,随东征军收复上海后,过着花天酒地的颓废生活,得了花柳病,住院治疗。八月二十五日,龙潭战役爆发,白崇禧在无锡设立指挥所,指挥沪宁线上的第一军和第十四军从东面反攻龙潭,令赖世璜全军驰援。可是赖世璜方在上海住院,军部由参谋长刘士毅代行,赖世璜派人带话给刘士毅,派三个团到前线候命。白崇禧不禁赫然震怒,下令把赖世璜逮捕,第十四军全部解散改编。白崇禧那时年轻气盛,盖可想见。

蒋介石带张群去日本考察时,留下朱绍良在宁、沪策动军队拥蒋,朱氏先后找到贺耀祖和赖世璜,并对后者说:“只要你拥蒋,总司令复职后不但把你释放,并且恢复第十四军,照旧由你担任军长。”赖听后大喜过望,把这一秘密对刘士毅说过,刘士毅是赖世璜的江西老乡,这时已通过张定璠向白崇禧效忠。于是白对此知道得一清二楚。蒋介石由日本返沪后,得到汪精卫的支持,复职有了把握。白崇禧怕蒋介石释放赖世璜,于是在十一月下旬把后者枪决了。赖曾是李烈钧的旧部,而李氏又是热心支持中央特别委员会的国民党元老之一,赖被捕后,李烈钧曾走访李宗仁营救,以为罪不至死,今赖被杀,为之闷闷不乐者数日。从此一事件看来,白崇禧心底实不愿蒋介石复职,彰彰明甚。

且说蒋介石于十一月十日从日本返抵上海后,立刻打电报给广州汪精卫,请他即到上海,商谈党务,并谓:“欲使中国国民党复归完整,非欲速恢复中央执行委员会不可。”这正是汪精卫心里要说的话。蒋、汪两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在反对特别委员会这一点上利害完全一致了。汪精卫接蒋介石电报后,就与陈公博、张发奎以及方由汉口到粤的顾孟余会商,决定由汪氏出面邀李济深一同赴沪与蒋介石会晤,借此骗李离开广东,以实行蒋、汪两方早已制订的“驱李”政策。

李济深不知是计,贸然答应。并依汪精卫的建议,电黄绍竑来粤代理广州政治分会和军分会主席职务。黄绍竑于十一月十一日由南宁出发,十五日午到达广州,即往“葵园”和汪、李话别,随乘“南强”号小轮到汪李所乘的兵舰送行。十六日,军分会开会以不足人数流会。到了深夜,忽得冯祝万(李济深的亲信)密告,说今夜第四军调兵遣将,会有异动,嘱走避。黄离寓不久,枪声四起,是即所谓“广州事变”。黄当走避香港。

十一月十八日,李济深、汪精卫到上海,白崇禧乘专轮到舰上迎接,他把李济深拉到一边,告以“广州事变”概况。白崇禧说,现在只知道十七日凌晨,李任公、黄绍竑住宅,第八路总指挥部被包围,黄琪翔派兵攻占虎门要塞、石井兵工厂,并包围黄埔军校。张发奎、陈公博控制的广州政治分会于十八日发出通电通缉黄绍竑,黄氏此时则已安全抵达香港。李济深至此恍然大悟。原来汪精卫骗他离开广东,这是一项政治阴谋。人心险恶,一至于此,不胜感慨!

十一月十九日,蒋介石、谭延闿、汪精卫、李济深在上海进行第一次会晤,汪精卫将在粤中央委员顾孟余、陈公博、甘乃光、陈树人(1884—1948,与高剑父、高奇峰并称为“二高一陈”,同为岭南画派的创始人。1905年在香港加入同盟会。1926年,在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为候补中央执行委员。1929年国民党第三十九次中委会宣布开除其党籍。1948年因胃出血抢救无效去逝。)、王法勤、王乐平(1884—1930,1907年加入中国同盟会。1922年1月,去莫斯科参加了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大会。1926年1月,在国民党“二大”上,被选为候补中央委员。1929年11月,上海国民党改组派被查禁。1930年2月18日,蒋介石派特务袭击改组派总部,其中弹身亡。)、潘云超等十二人关于党务、政治、军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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