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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26 08: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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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袁录怀

出版社:太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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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甲子生涯

一甲子生涯试读:

留点什么

袁录怀

2017年2月,我就要退休了。

天地悠悠,人生匆匆;一年一度,春华秋实。“青春去时不告别,老年来时不招手。”近几年来,我时常有一种困顿的感觉,也可能是年龄的原因吧,总有一种歇一歇的想法。特别是在我被查出有冠心病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躺在病床上,我思绪万千,难以接受这一事实。几十年来都是快节奏、高效率地工作和生活,时常忙忙碌碌、冗冗杂杂。总是日计有余,岁计不足,似乎没有时间沉思过去或冥想未来。

病是一种警示。住院的几天,我一下子如释重负,开始对自己不再有那么高的期许,不再雄心勃勃的要干这、要干那,要干到什么程度。我开始理解并慢慢懂得了生命的脆弱和单纯,慢慢懂得了事业的虚空与轻飘,慢慢懂得了自己到了需要把自己放一马的时候了。应该用朴素的心态去生活,用顺其自然的态度去做人……

60岁的人了,自然去时已多,来时已少。这是一个夕阳落山,余晖满天的年龄;这也是一个洞明世事,了悟人生的年龄;更是一个易于回忆往昔,怀念亲人故旧的年龄。当全然放松之后,思绪让我蓦然醒悟:干了大半辈子,总要留点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给自己的后人,还是给这个社会。是的,每一个人都有忘不掉的东西,抹不去的记忆。何况像我这么一个出身贫、文化低、底子薄、基础差的人,通过大半生的努力,经历坎坷,获尽苦楚,才有了一些福报的人。我们这一代人有着特殊的经历,经历了许多“运动”和磨难,也有着因特殊经历而磨塑的性格;我们接受过苦难的教育,才真正拥有一种超脱的成熟。它反映着搏云击风的追索成功和幸福的风姿,我想我应该留下点什么。

只为名利进取的人生,成功的意义是有限的。做人要有担当,要有正义,要有关顾人间的爱恋。《一甲子生涯》,汇辑了我60个春秋的足迹,浓缩着我安身立命、接人待物的人生哲学,是我规劝子孙后世珍惜生命、发奋作为的励志格言。

一路走来,坎坷已成昨天的风景,酸辣苦甜都成了灵魂的营养……总的来说,老天爷还是厚待我的,没让我倒在风雨的途中,算是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事随人意。一度躺在床上,想了很多。这几十年来,我经过的事、走过的路,就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的脑中闪过,往事历历在目:亲人、朋友,领导、同事,那一张张亲切而难忘的面容,让我激动不已,迫使我拿起了笔……

写这部书缘于这么几个想法:一是对自己有所交代,留作纪念,以便随时可翻看回味。

二是让儿孙、外甥和侄儿们知道父辈的经历,得以借鉴,从父母身上获得力量。以史为镜,继承先辈们的遗志,弘扬美好的家风,希望后辈能像先辈那样为人处事、接人待物、艰苦奋斗、治家立业、感恩社会,走好人生的每一步,成为一个有益于社会的好人。

三是弘扬中国共产党的好领导,赞美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使我们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使我们的国家走向强盛。在以上三种想法的促使下,我毅然地写了下去。

我生来就喜欢文学艺术,也做了半辈子文字工作,发表了数以百计的政论文章,唯独文学作品最少,或许这部书可以描圆自己的梦想。

也许,这部书才是我真正能留下的一点东西,但愿它可以成为更长久的风景。第一章乡土我家住在袁家村

陕西关中西部的岐山,是一个历史文化积淀深厚的地方。这里是周文化的发祥地,是诸葛亮出兵伐魏的古战场。凤鸣岐山、封神演义的神话故事就与这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相关。

1957年农历正月十五凌晨,旱了一冬的渭北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大雪。雪花飞舞,铺天盖地。虽然天气寒冷、北风呼啸,但人们还是非常喜悦,走出家门,欢呼雀跃。

雪的洁白让田原和村庄充满了美丽的诗情画意。对于农民和田里的庄稼来说,这无疑是上天的恩赐。虽然来得有些迟,但它毕竟燃起了这片土地上的希冀。也就是在这一天的早晨,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的时候,我出生在关中岐山县的袁家村。我出生后,娘嫌这一天的日子太硬,便把我的生日改在了正月十六日,祈愿我的一生顺利平安。这虽然是一个带有迷信色彩的抉择,但它却包含着一个母亲的全部仁慈。于是,在这个如同土地一样仁慈的怀抱里,拉开了我的人生序幕……

在生我之前,我娘已生了五个孩子,一男四女,我是家中老六。

袁家村并不大,我出生的时候,村里的人口最多也不过600人。像关中大多数古村庄一样,我们村里也有一个大涝池。那涝池就在我家的东边,离我家很近。小时候,常有妇女们在涝池边洗衣裳,一年到头都能听到棒槌声。我也常在涝池里摸鱼,捉青蛙,抓蝌蚪,玩泥巴。涝池岸上有十几棵大树,以柳树居多,其余的是槐树和榆树。村子住宅地的四周是我们村可耕种的土地。和我村连畔种地的有王家村、韩家村、禾茂村、袁新村、常家村、旗家村等,这些村庄离我家最远的也不过三四里地,最近的只有一里地。小时候,我常在这些村里串游,因为这些村庄都有我的同学。

与同龄人一样,我的童年就像刚出土的麦苗遇上了霜冻,显得是那样的料峭。那是一个苦难贫穷的年代。无论大人怎样的辛苦,怎样的拼命劳作,也都无望让我们过上不忍饥受冻的日子。在我最早的记忆里,抹不去的印象就是穿着别人退下来的衣裳和鞋袜,破破烂烂地跟在娘的身后,牵着娘的衣襟,一声接一声地喊饿。环境如此残酷,条件这么恶劣。盛行于城市的“反右”之风,时不时波及到了农村。对于一个“高成分”家庭的人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事情。小时候,我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长得黑瘦,个儿细高,多病且内向,娘给我起了一个小名叫“黑娃”。但我的性格却格外的倔强,要强好斗。在同伴之间,我是打架和攀爬的高手,也是长跑和游泳的健将。当然,这种性格也难免在外面惹是生非、制造祸端,让娘整天担惊受怕。好几次,我在睡梦中总听到娘在我的身旁自语:“我的命苦啊。苦蔓咋就结不下一个甜瓜!”那时,我不能完全懂得娘话里的意思,但我却感觉到,娘希望我做一个有出息、叫她放心的儿子。于是,自那时候起我也在心里向娘暗暗许诺,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拾麦谣

对于农民来说,粮食是用血汗育养的东西,是活命的依靠,一粒也不能丢弃。或许,这世上也只有农民才会把粮食看得非常贵重。

三夏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在渭北塬上,夏粮主要是小麦。小麦是细粮,所以就显得特别的金贵。生产队组织给国家交粮后,每人大约剩余一百来斤小麦。其余的就是玉米、高粱、豆类、红薯和萝卜等,总共加起来人均也分不到三百斤,粮食特别匮乏。

人们也把三夏叫作“龙口夺食”。收麦的时候,学校都会放忙假,一般都是十五到二十天;若遇连阴雨,误了收割,假期还要延长。收麦时,大人的工作主要是收麦和拉麦,等收回来的麦子晒上场便是碾打晾晒。与此同时还要抢种秋季的作物。小学生唯一的工作就是拾麦,把遗漏在地里的麦穗拾回来,做到颗粒归仓。我从七岁开始拾麦,这一拾就是五年。

拾麦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工作。满地都是刀口朝上的麦茬,麦穗就落布其间。一不小心,麦茬就会扎到手。一季拾下来,满手都是伤口。刚开始的时候,麦茬扎在手上很疼,时间长了,扎得多了,也就不怎么疼了。痛苦往往能提升人的忍耐性,它会使人变得更加坚强。当时的农村每天干三晌活,分早晨、中午和下午。每晌把拾到的麦穗携到麦场上,由老师称重,学生来记账。我当了四年的记账员,每次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算出减去笼子的净重数量,并大声报告给老师和当事人,从未出过差错。而在给队里拾麦的五年中,每年我都是第一,最多时一个人可顶两三个人,每年交给队里的麦子有四五百斤之多。记得最多的那一年,我挣了七块八角钱。除了学费和零花钱,还给大人交了五元钱。每当爹爹和娘接过我交的钱的时候,他们都会习惯而又心疼地望着我,看着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的,摸一摸我的头。此时,我就会本能地把手背在身后,不让他们看到我手上的伤口,免得他们心里难受。尽管我无时不感到那烙在我手上的苦痛。

苦难是一种教育,它使人向往幸福而努力创造幸福。

苦难是一种磨砺,它使人意志坚强而变得胸怀豁达。

我是一个爱回味过去的人。干什么的时候,并不觉得;当你不再干什么了,却总能尝到一种滋味;即便是苦,也透出一种香甜。后来,年龄大了,就不再拾麦了,可我老是想起拾麦的时候,想得久了,便想出了一首歌谣:

黄麦茬茬向上翻,

学生娃娃把麦捡,

一日三餐四季汗,

莫叫辛劳化风烟……镰刀咬草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民,劳动价值非常低。由于当时农业社都在吃“大锅饭”,出勤的人不少,但出力的人不多。一个强壮的男劳力,每天挣十分工,算一个劳动日;女的每天才挣六分工,算零点六个劳动日。每到年底结算,好的年份,每个劳动日可分六七毛钱;差的年份,每个劳动日才分两三毛钱。这种情况,在我们那一带的旱塬上是十分普遍的。农民辛苦一年,收成都是少之又少,而家里劳力少、孩子多的家庭,就成了“缺粮户”(就是倒挂户,还要给队里缴钱)。就算是“余粮户”,也分不到几个钱。每年过春节前,队里都要召开兑现大会,为“余粮户”发钱,向“缺粮户”要钱。每当这时,高兴的人是少数,而发愁的人却是多数。在当时的农村,钱很值钱,一毛钱可买五个馍、七斤西瓜……

钱成了当时的唯一奢望。

越是缺钱,人们就想尽法子挣钱,大人有大人的办法,小孩有小孩的门道。当然,所有的方法都在不违背政策的前提下进行。我挣钱的方法和大多数小伙伴一样:一种是割草,另一种还是割草。第一种是给自家割草,草给猪吃,猪养大了好卖钱;第二种是给军用马场割草,割好的草就地卖给马场。一般都在放暑假期间进行,只要天不下雨,我们都在拼命地为挣钱而干活。先是在村子的周围割,由于割草的孩子很多,很快就把村子周围的草割完了;然后再向远处拓进,最远处的离家有四五里路。我们常常割草的地方在王家村的坡上,那里的河边草长得十分茂盛,我们收获颇丰,每天能割120多斤青草。早上,天麻麻亮就带着干粮出发,中午凑合着吃点馍,喝些河水,赶下午3点就能把草背回来,放到场里晾晒。爹爹每天帮我晒草,晚上打成捆,扛回家中。由于割得太多,屋里放不下,就扛到楼上摞起来。等到秋冬季,再搬下楼用铡刀铡细,再用粉碎机打成草糠。这是喂猪的最好饲料。那时,生产队里一年到头,才杀四五头猪,而我家就能杀一头肥猪,这要归功于我,它可是我割草喂养的!因为家里缺钱,大部分猪肉都要卖掉,只留下一少部分肉和下水为自家食用。但相对于其他家庭,那就充实多了,能过一个好年。在那少吃缺穿的年代,我感到最幸福的味道,也莫过于猪肉的味道了。

勤劳是人类最为平凡朴素的智慧,无论在什么时候,它都会使人获得相应的富有。

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两个暑期,爹爹带我去常家庄给军马场割草。常家庄属胡新村管辖,那里是爷爷、奶奶和三个叔叔住的地方,位于秦岭脚下的斜峪关口。每年军马场在那里设点收马草。我住在二爸家里,和几个叔父的孩子们一同进出。录明和录会比我大,我叫哥哥;比我小的还有昌娃、林林、金虎、满林、西林,他们把我叫哥哥。每天天不亮,我们就拉上架子车、背上背篓、带上干粮上路,把架子车寄放在山口,然后上山割草。除了吃干粮和喝水,我们几乎要不停地工作七八个小时。下午把草从山上背下来,装上车子,拉到收草的地方卖掉。每天,我可以挣到七八毛钱。一个多月下来,除了下雨天,我能挣二十多元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给马场割草虽然能直接挣到钱,但也时有危险发生。我二爸家的长子昌娃,有一次在上山的路上,一只脚没踩好,就连人带背篓滚下了山坡,好在被半山腰的树枝挡住,险些丢了性命。他被救上来后,住了十几天医院,幸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常家庄有一个娃叫常天虎,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割草,由于草割得太多,车子装得太高,他在车上压草,一不小心弄翻了车子,压断了一条腿,打了三个多月的石膏。我在割草的时候,碰到过几条大蛇,蛇虽然没有咬我,但还是受惊不小……

太阳出来照山坡,

山坡娃娃把草割。

一只野鸡惊飞了,

娃娃伸腰抬头看,

满脸尽是汗颗颗。

太阳西偏照山坡,

山坡娃娃把草割。

一只野兔惊跑了,

娃娃扶腰抬头看,

满头尽是汗颗颗。药香相连叫卖声

有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在袁新村的沟壕边割草,远远看见两个人在地里挖着什么,走近才知道,他们是在挖猫儿眼。猫儿眼学名叫甘遂,是一种中药材。问其什么地方收购,说是县城的药材公司,每斤四元八角七分钱。当听到一斤能卖那么多钱,我们心里不由的一阵激动。那时候,一看到能挣钱的事情,就像狼见了猎物一样,满眼都是喜气灵光。当天下午,我们放弃了割草,一门心思地挖起了猫儿眼。可带回家怎么也晒不干,结果全都烂了。有一天放学后,我和伙伴袁发生专门去了袁新村(离我村一里多路),找那个挖药人,问其原因,听他讲了炮制的经过,这才明白了其中的秘密。无论干什么,都有其相应的方法和技巧,炮制猫儿眼亦不例外。要不,人们不会常说“一窍不得,少挣几百”这样的话。

此后,我每天挖药回来,按那人教给我的方法,理其毛渣,把猫儿眼根放在笼子里,再在其中放上一些核桃大小的炭渣,把笼提到涝池边上,放在水里摇,用炭渣打磨根上的皮,使之全部变成白色。然后,铺在席子上晾晒,三四天就干了。如果遇到雨天,就放到锅台上烤着,同样三四天同样就干了。一斤湿药干后分量很轻,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左右。记得一个星期天,我把晒干的猫儿眼拿到县城去卖,竟然卖了十二元二角钱。那一天我特别高兴,特意在食堂里要了一盘糖醋鱼和一盘粉条烩菜,还有一大碗米饭,美美地吃了一顿,算是自己给自己的奖励。在那里,我知道了离我村只有五里路的枣村镇,也有一个收购药材的门市部,还知道了收购其他药材的信息。

自那以后,我还挖柴胡、生地、车前子、地骨皮、甘草等药材。挖药的地域涉及我们村周边的王家村、韩家村、南营村、蔡家坡等村庄的坡上和坡下,沟里和沟外,足迹遍布方圆一二十里的地方。

那时候,啥能卖钱,干啥的人就特别多。野生的药材很快就成了稀缺的东西。没有了挣钱门路时,我便看上了做生意。我向爹爹要了五元钱,加上自己积攒的钱,挑着担儿,担着笼,到蔡家坡的园子里贩过西红柿、桃子、麦李和甜瓜,还拉着架子车贩过西瓜和蔬菜。现在看来,用一句农村的话说“真是把鬼日尽了”。

那一段的经历虽然艰辛,也没挣多少钱,但却让我历练了很多,长了见识,积累了经验,有了经济头脑,真的是受益匪浅。也正是那段苦难岁月,使我明白,吃苦并非全然是坏事,它孕育着一个人的后天福分。事实证明,在我以后的生涯中,我得到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回报。

一个人若不能吃苦,这个人就意味着终生的苦难和一事无成。心雄如虎

小时候,我有过两次值得炫耀的记忆:一次是到县城里看了一场大戏,一次是到蔡家坡看过一场烟火。尽管两次都是我哭过几次后大人才带我去的。但,这仍是我向同伴们炫耀的资本。

在当时的农村,几乎谈不上有什么文化活动,一年到头几乎看不了几场电影。那时候,除了开会和游行,就是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学校的体育课也不正规,时有时无。

游戏是动物的天赋,也是对生存技能的训练,人类也不例外。虽然那是一个吃不饱饭的年代,但对于孩子来说,仍保持着成长期的本能。于是,玩游戏便成了孩子们唯一可以自我施行的娱乐和学习的方式。

斗鸡是一种大家非常喜爱的传统游戏。它的规则是:把一条腿盘起来,用一只手拖住,用另一条腿跳着行走,相互冲撞,谁松开了手,或者倒下,谁就输了。玩法一般有三种形式:一是二人对撞,二是多人分组对撞,三是“拾营”。“拾营”是斗鸡的最高境界。参与人数最多达二三十人。先由大家选出两个最厉害的人,作为甲乙双方的代表,由二人用“剪、包、锤”的方式,分出谁先挑选和谁后选。先选者先选一人,次选者连选两人。然后,再先后各选一人,直到把人选完为止。双方人数相等,势力相当,均势力敌,哪一方想赢都不容易。有一人当裁判,划两条线,线距在十米左右,线中间各画一个圈,圈内放一块小瓦片,名曰帅营老将。老将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就是把对方老将拾放到自己的老营之内。游戏开始之前,双方总指挥都会根据各自的人员情况和对方的人员情况运筹一番,派什么人拾营,派什么人阻击,派什么人保营,都会做一番策划。双方做好了准备,只等裁判一声令下,战斗便立即打响。双方队员在呼叫声中,跳跳蹦蹦地混战在一起。我的外号叫“拾营先锋”,大多数情况下,既是总指挥,又是率先拾营的先锋。我是一个“拼命三郎”,那种不遗余力的冲杀,那种不顾个人安危的进攻,会给对方带来重创。对方想要拦挡住我,就必须组织三四个人,而且是非常厉害的人前来拦截;但这会给我方其他队员的进攻带来方便;有时候会使对方因此而失败。每次拾营,都是一场“血战”,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虽有输赢,但基本上都是两败俱伤。每次拾营结束,都要总结利害得失,提炼出经验和教训,为下次“战争”做好准备。“拾营”是一种模仿古代战争的游戏,起源于哪一朝代,很难说清。不过可以说清的是,这种游戏可以培养人的集体意识和团队协作精神,因而能够发挥个人的能力和体现每个人的社会价值。这无疑是培养生存技能的游戏方式。人需要独立,但人不能脱离社会而独立。伟大的人物不仅意味着自我的牺牲,而更多的是他给他的群体带来利益和荣耀。另外,从进化的角度来看,单腿跳行可以训练人的平衡协调性,有利于青少年、儿童大脑发育,恐怕这是孩子喜欢这种游戏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冬天是斗鸡最为盛行的季节,尤其是天最冷的时候。在课间十分钟里,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在太阳落山后的黄昏,最常见的就是孩子蹦蹦跳跳的身影。人的本能是保护生命的先天武器。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这种游戏也是我们冬天的一种御寒方式。

那时候,我争输赢的心理十分强烈。现在想起来,这与年龄和天性有关。强者不仅需要坚韧不拔的意志,同样需要成为强者的技能。

摔跤也是我们常玩的一项活动。一般来说,在同村的伙伴之间,通过较量,很快就分出了层次。在我们队里,我是同龄人中摔跤的高手,而且敢和大我几岁的人,甚至是大人较量。与大人摔跤我参加过几次,主要是在晚上,而且是背着家里人偷偷摸摸地干。地点是村子城门下的小广场。和大人摔跤我赢的少,输的多,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平手。有几次输了,我都伤心地哭了。回到家,娘见我满身是土、满脸是灰,一边给我拍打,一边不停地责备我:“你这样下去咋得了呀,活个啥人呀!”每逢此时,我就赶紧认错,说是以后再也不摔跤了。可是事过之后,依然如故。其原因十分简单,那就是我没有长大。

是的,人是需要摔打的;只有摔打,你才会走向成熟,拥有一种独立于社会之中的良好素质。我不尊重对娘的许诺,是因为不能抗拒生存在本质上的要求。娘,别怪儿子,儿子心中有数。天性之心

游戏是每个人童年时期的娱乐活动。“面包”和“三角”,是我童年自制的一类玩具。“面包”,是用牛皮纸或者挂历纸叠起来的正方形纸包;“三角”,是各种香烟盒折叠起来的三角形纸包。打面包、打三角也是我童年常玩的游戏。其规则是:两人对打,打翻为赢;两人以上对打,先通过“剪、包、锤”的方式分出秩序,其他人把纸包放在地上,由第一名用自己的纸包击打,打翻者为赢,赢者继续打;如果打不翻,再由第二名打,以此类推,循环往复。

那时候,我们主要是在学校的课间玩,有时也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玩。回到家里,主要是在帮大人干活的间隙和到地里割草时玩,有时晚上还在路灯下面玩。由于这种游戏的设置是赢了连打,打赢了再打,连续不断,极大地调动了人的积极性,就容易使人上瘾,赢了还想赢。就这样,我越打越勇,越打越强,在不长的时间内,就把我们队上的小伙伴的“面包”和“三角”赢完了;接着又到二队和伙伴们玩,不久又把二队的赢完,再后来又到常家村玩,不久又把他们的赢完了。再后来,就没人和我玩了,说我太厉害……我把赢来的“面包”和“三角”整理了一下,多得都没地方放。最后用笼子一下一下地提到楼上,满满的装了两大背篓和一筛子。我记得娘那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把那东西赢那么多,要是能吃就好了;别再玩了,帮大人干点儿正经事吧!”那东西虽然不能吃,可它毕竟是我的收获,证明了我的付出,也证明了我的能力。

为什么我能如此“英雄”,后来我也想过。玩这种游戏和干任何事情的原则是相同的,你必须做到“稳、准、狠”。我之所以能赢,是因为我保持了这种原则的同时又具备着先天的优势:个儿大、劲儿大、有技巧。当然劲大和手巧与我长期的吃苦是分不开的。这时候,我基本明白了,昨日的苦难磨塑已使我获益匪浅,是它给我提供了胜利的回报,拥有了幸福的权利。雨帽圆圆挂面长

我们袁一队的劳动价值之所以高于其他队,主要原因是我队有副业生产。那时所杜绝的是家庭副业,但生产队的副业基本不管。当时我的年龄虽小,但也参与了生产队的副业活动。一开始,我们队里有两项副业:一种是编雨帽,另一种是挂挂面。

编雨帽的原料是竹子和桦树皮。我当时跟爹爹和占怀哥一起干活。先是锯竹竿,把长竹竿用锯锯成一米三左右长短,然后由爹爹划篾。我主要是用篾架井井,由占怀哥编织雨帽的上下层,用桦树皮镶铺在中间层,再用长篾锁边。这样,一个三尺方圆的雨帽就编织而成了。最后把编织好的雨帽打成摞,用架子车拉到蔡家坡,上交给农副产品收购公司,由他们统一销售。

我们队里的这项副业,在当时影响很大。1963年的秋天,县里在我队召开了一次现场大会,政府的相关部门和各公社、各大队的领导都来参加,推广我队的经验。在召开这次大会前,大队动员社员把村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打扫了三遍,墙上到处贴了标语,真是红火而又热闹。

为了开好这次大会,我们队还实施了流水线作业,能干的人全部上阵,并进行了多次的排练。从锯竹竿、划篾、架井井、编织、撕桦树皮、夹衬、锁边、验收,形成一种流水线作业,非常壮观。

我当时被分在架井井组,由于架得熟练,速度又快,加之又是年龄最小的,记者还采访了我,并给我从几个角度拍了照片。可是上报的人却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女孩,因为她家是贫农。

另外,我跟爹爹还参加了队里的挂挂面工作。但由于我年龄小,只能干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当时我的玩性太大,不论是编雨帽还是挂挂面,我都让爹爹和占怀哥给我包工,规定一定的数量,干完后我可以自由玩耍,一门心思地想把别人的“三角”和“面包”赢进我的口袋。每当我在干活,而别的孩子在玩的时候,我就特羡慕他们。为什么他们就那么自由?为什么我就一天到晚有那么多干不完的活:拉土、垫圈、起圈、担水、拉柴火等等。那时候我真的想不通。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因为爹爹和哥哥为多挣一些工分,多分一些粮食,把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这显然没错,可我们竭尽全力的付出,所得到的回报仍然是吃不饱肚子。

1970年,我在高庙上初中。学校开始大搞勤工俭学,从各年级学生中抽出50多名能划篾编牛笼嘴、编笼和筛子的同学,利用课余时间搞副业,为学校创收。我当时编雨帽很有名气,被选在了其中。也许是编织的原理相通吧,我很快就学会了编牛笼嘴、编笼,并成为了水平相当不错的“师傅”。学校创收搞了两个学期,不知什么原因就停了。听说也挣了一些钱,学校用这些钱为我们砌制了几个兵乓球台,买了篮球等体育用品。

勤工俭学不是坏事,它使我增添了几门手艺。之后的十多年里,每年春节前,爹爹总是把竹篾划好,让我为亲朋编一些过年用的大笼、小笼和笊篱等。亲戚朋友都夸我心灵手巧。是的,一个能给予别人的人,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好人。因此,我有一种自我充实的成就感。初见世面

世面是家外的世界。

我上初中的那几年,农村兴修水利,比我大一些的小伙都去了冯家山修水库,一干就是一年。回来的人常说起外面的事情,说上万人在一起干活的那种热闹,讲他们在工地看过的电影,侃工地上发生的爱情故事。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他们见到过的一个“毛孩”。“毛孩”身长腿短,全身是毛,他们常去看他,给他馍吃,哄他倒立行走和翻筋斗。在他们的讲述中,外面的世界十分精彩,每每叫人向往。

初中毕业的那年秋天,政府决定要在全县修南北干渠,大干一个冬天,要把冯家山水库的水引到旱塬。这是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大事,为之我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的高兴除了能把我们村的土地变成水浇地之外,还有另一种意义,那就是我有机会到家的外面,看一看我从没见过的世面,拥有我所向往的那种新鲜。

我们麦禾营公社被分到全县最干旱的旱腰地带修北干渠,地点是故郡公社的几个自然村。我第一个报了名。队长嫌我年龄小,不让我去。在我死缠硬磨下,他才把我的名字填在其中。麦子还没种到地里,县上就发了全线开工的号令。一时间,路上的人多得数不清,南来北往,都是赶往工地的人们,比赶庙会还要热闹。我和队里的43名劳力,拉着架子车,里面装着我们的工具和行李,走了整整一天的路,到达了故郡公社的牟家村安营扎寨。当时修水利的人是按部队单位编制的,公社为营级单位,大队为连级单位,生产队为排级单位,各小组为班级单位。到了驻地,打前站的人已为我们落实好了住宿。我们被安排到一户人家的三眼窑洞里,全是地铺,下面是麦草,上面铺上褥子,就算是睡觉的地方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被叫醒了,拿上工具,戴着残星去了工地。我迷迷瞪瞪地拉着架子车,跟在大人的身后。那天,我们干的活是起土,按画好的白线挖土,把土装在架子车上,拉倒到指定的土壕里;大人两人一辆架子车,小孩四人一辆架子车,每天完成四立方,大约三十车土。我们四个半大小伙,来回一路小跑,不到半晌就完成了任务。下午没有出工,全麦禾营公社的民工在一个打麦场上开动员大会。总指挥赵有良,站在拖拉机的履带上,向全营动员,并发出号令:“大战三个月,提前完成任务,向来年春节献礼。”人们群情激昂,口号连连,一浪高过一浪。各连长纷纷登台表态,保证完成任务。

工地像一幅波澜壮阔而气势恢宏的画卷,人声鼎沸,热火朝天,车辆奔跑,人员穿梭,好不热闹。

我们修的那一段干渠是挖方。刚开始,这活特别好干,土松,路平,一天的活,半天就可以干完。可干着干着,就不好干了:土硬,壕深,收工的时间,一天一天地向后推迟。不久,我的手上就出了血泡,肩上印上了青痕。尤其到了入冬以后,天气越来越冷,冻土如石,破土得用大量体力和时间,每天都是天麻麻亮出工,天麻麻黑收工,两头都不见太阳。即就是这样,我们四个仍然干得快,每天都是提前完成任务。遇到营部放电影的那天,我们干得更欢,早早地来到放映场,等待电影开演。工地上也有事故发生。二队的袁玉海兄弟俩搭帮,在施工中遇到塌方,把架子车埋了进去,砸断了弟弟的一条腿,住进了医院,工程都结束了,他还没有出院。许多人在一起干活,同走一条路,难免有磕磕碰碰的事情,为了各自的进度和尊严,争吵、骂仗实是难免,偶尔也有打架的事情,不过,都是为了把工程干好,吵过闹过,也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对于我来说,在工地上干活没有什么不好,除了偶尔想家外,就是肚子饿。那时正在长身体,出力大,饭量也大,总感到吃不饱。记得有一月,管理员公布,我吃了82斤粮食,虽然也有几个近80斤的,但我却感觉到特别不好意思,一连几天,一到吃饭的时候,我就脸红。

到工地一个半月之后,我们队的队长拉了一只羊来慰问我们。那天晚上,就在我们住的住家里煮羊肉。从杀羊到把羊肉煮好,一直忙到晚上12点,几乎所有人都等在那里。我们每人分了四两肉,打了一碗羊汤,泡了一个馍。人们挤到那里,与其说是在等食物,不如说是闻那久违了的肉香味。那天,我第一个打的饭,也是最后一个吃完的。我吃得很慢,似乎要把这种特殊的很少有过的感受拉长并永远地保留在记忆之中。吃完羊肉泡馍的那一刻,我想到了这一次修北干渠的经历,我感到我见到了世面。那碗羊肉泡馍,现在想起来依旧是那样的鲜醇。

……

三个月很快过去了,已有民工陆续回家。

在工程竣工大会上,我们队被评为先进集体,我和一个伙伴被评为先进个人。同时,我们为住户担水扫院,搬物起圈的事迹还写进了领导的总结报告里。离开故郡的那天,当地老百姓敲锣打鼓欢送我们,为我们扛被褥、提行李,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外……

我初见的世面,犹如那碗羊肉泡馍,经久的新鲜:那是我们用双手创造的世界,一条通往旱塬的干渠。四十多年过去了,它仍然像一条长龙静卧在关中渭北的大地上,给那里的老百姓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发展和希望。

人至年老,总爱回顾儿时的事情。我真想回去看看我们修的那段干渠……水葫芦

我家门前的东边,有一方涝池,面积约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岸边长着十几棵老树:三棵榆树、五棵槐树,还有九棵柳树。顾名思义,涝池就是村庄蓄水的地方。在关中平原,大大小小的村庄,都有涝池。涝池也是关中女人一年四季洗衣裳的地方和村里的牛羊饮水的地方。到了夏天,涝池变成了小孩玩水的天堂。

我从学校回来的第二年春天,大队会计从公社用脸盆端回来半盆水葫芦,放在涝池里养,队长安排我守护,说是全县安排的一种试验。水葫芦又名凤眼莲,多年生草本植物,茎短,叶子卵形,叶柄中下部膨大如葫芦,花淡紫色,有黄斑,浮生在水面,把根垂在水中。队长说水葫芦可做牛羊的饲料,试验成功后可大面积推广,要我小心看护,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不得有半点闪失。

我把水葫芦放进了人畜不易走近的地方,插了一圈竹竿,防止牛羊和小孩子糟蹋。于是我便开始了我的工作,一日三晌地守护那一片被网着的绿色。

看护水葫芦,倒也轻松,既不施肥,又不除草,只是时间有点长。

每天看着那一片绿色,慢慢地增多变大,一晃,春天过去了,进入了夏季。天热了,人们就要在涝池里洗澡纳凉,白天是那些不穿衣服的小孩,晚上是那些怕羞的大人。我得寸步不离,唯恐有人破坏了我的那一片绿色。下大雨的时候,我更是不得安生。涝池会进水,水会带着漂浮物,也会把水葫芦冲散,我必须下到水里,打捞浮物,聚拢水葫芦。下雨的时候,行人很少,我倒成了村中没人欣赏的风景,一个人打一把油布伞,孤孤单单地蹲在涝池的岸边。

望着那一片绿色,时间一长,我心里就有一些想法,咋想也想不明白。水葫芦是长得快,就是把涝池长满,也不够队里的牛吃上十天。难道要在我们队的地上挖出更多更大的涝池?那么,种粮食的土地变少了,没了土地,牛也没有了用处。养再多的这玩意儿有何用?

有一天,队长从涝池边经过,我叫住了他:“叔,是不是把水葫芦养成了,就要在咱队里的土地上挖更大的涝池?”队长说:“瓜娃,把土地都挖成了涝池,我们一队的人吃啥?”我问:“那养水葫芦干啥?”队长说:“这是政治任务,上面说干啥咱就干啥。你娃年龄不大,心思还多的不行。记着,干你的活,挣你的工分,千万别嘴长,到处胡说,这是政治,你娃不懂。”我虽然不懂啥叫政治,但人不能违背常规,胡弄!

到了11月,在我的看护下,水葫芦已长满了半个涝池。队长安排人把水葫芦捞上来,用架子车一车一车拉着,到公社汇报去了。

从此,涝池里没有了那种从来就没有过的水草,但却再也没有人守护了。而我曾经守护过一个在今天看来违背了自然规律的错误。斧子、锯子和刨子

我是1971年6月从高庙中学毕业的。我的毕业综合成绩是比较靠前的。班主任杨老师把我划入了全班前十名之内,推荐我参加蔡家坡中学的高中招生考试。但最终名单上却没有我的名字,我到学校去问杨老师。杨老师的神情十分凝重,把我看了足足有三分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沉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这样,我告别了学校,告别了学生生涯,回到农村劳动。那年,我只有14岁。

半年后,我听说有人顶了我的名额。理由是我家“成分”高。但最终的结果是,我班推荐的人全部考上了,唯独那个顶替者没有考上,也回到了农村劳动。

再好的机会,对于无能者来说都等于零。机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能力;只有有能力的人,才会最终获得属于自己的选择,因而成就自己的一生。

其实,在当时读书无用论的影响下,即就是上完高中,也都是回农村劳动(当时大学停课,自1966年开始就没有高考了)。在我家六个孩子中,我是上学最多的一个。爹爹和娘对我也没啥要求,能上就供;不能上,那就只有顺其自然了。回家劳动也就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刚参加劳动,我一天只能挣三分半工。但在同龄人之中,这也算是最高的了。因为别人都挣三分工。劳动非常辛苦。给我的感受是干活不重,能拿得起放得下,就是时间太长,每天干三晌,从早到晚,除了下大雨,都在地里干活,一年四季无一个休息天,甚至是在大年初一也不例外。劳动价值低,工分挣得少,这没办法。但是相比周围村组,我们也算是烧了高香了。至少,我们队里没有人出去讨饭。

当时实行计划内招工,大部分都是合同工,干上一两年又回来了;也有留下来的,转成了正式工,但那是少之又少的事情。农民的孩子,不上学了,他的职业就是农民,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没有地方可以讨个说法。有一天,爹爹和娘商量,说我太小,干活太重,还是学一门手艺为好,他们看上了木匠这个活路。学手艺,尤其是学一门有实用价值的手艺,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工作。当时的木工,人们十分眼热。给生产队干一天,能挣十二分工,比其他人多二分工;而且在时间上有一定的随意性,比较自由;给私人家干活管吃管喝,不仅吃得好,而且还有烟抽。在当时,这门手艺非常受人尊重,被称为师傅。

袁根来是我们队里的家具(嫁妆)木匠,手艺不错,群众比较认可。由于他的手艺好,所以活计也就特别多。爹爹领着我专程到他家里,表示我愿拜他为师。袁师傅虽然找了好多理由,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袁师傅能收我为徒,也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儿子袁选明和我是同学,与我同岁,我俩的关系甚好,能拜他父亲为师,选明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过了几天,爹爹割了肉、买了菜,娘做了一个名曰“大丰收”的盘子(陕西西府的特色菜)。那天晚上,我和爹爹端着盘子,提着酒,去了袁师傅家里,正式拜其为师。酒席上,师傅给我讲了他过去学木工的辛苦,还告诉我,学木匠不仅要能吃苦,而且还要能吃亏。

从那以后,平时我在队里劳动,和大家一样;只要袁师傅一有木匠活,我就跟着他给他打下手。跟师傅学木工,有四种形式:一是给生产队修造农具,二是到私人家里做家具,三是以生产队的名义到外地打工,四是跟着师傅出去打工。

在吃“大锅饭”的那个年代,主要的农具都是生产队所有。所以,每年在夏收和秋收前,都要把该用的农具维修一遍,主要是架子车、推车、犁、耙、耧、木杈之类的东西;另外,有时还新造一些农具,以补损缺。参与的人基本上是全队所有木工,记得这些人有天峰叔、来合叔、鸿义哥、九二娃等。我们每天干活都在生产队的仓库里,不受日晒雨淋,冬天还有火烤,而且每天都能多挣二分工。这种活对于师傅们来说,干活少,轻松;对我来说,虽然干活多,但收获也多。

在农村,娶媳妇是喜事,也是大事。谁家要给儿子结婚,谁家就要打造一套家具,包括柜子、箱子、凳子、衣架、梳妆台、背栏等。要是家里兄弟多,还要批宅基地盖新房,或修改房屋。这种活路春季最多。如果谁家的老人死了,或者是年龄大了,都要安排做棺材。盖房架梁时,东家都要大摆酒席,搭红布,放鞭炮,很是热闹。结婚用的家具做完那天,主家也要待客,宴请师傅和前来贺喜的亲戚。同样,棺材做好了,主人家的儿女们都会向老人祝福长寿,亦是酒香绕梁,肉香漫村,喜气洋洋。

我特别喜欢在私人家里干活,不仅吃得好,而且还能多挣工分。当然,在私人家干活,常常能听到大人夸我,说我人小手巧。这些恭维的话听了很舒服,总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生产队组建了建筑队,去外面打工,我也在其中。去外面打工,挣的钱是队里的,个人挣的是工分。不过,每天有五毛钱的伙食补贴。按当时的政策,个人是不能到外面打工挣钱的;如果偷着干,发现后会被当“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的。就这样,我参加了村里的建筑队,跟着宝鸡二建公司去宝鸡桥梁厂等地干活,主要是做门窗、床头、床板和桌凳之类的家具。一段时间,我对瓦工又十分感兴趣,每天利用休息时间,在楼上自己学习砌墙和粉墙,坚持了一段时间,也就基本学会了。到此,我又多了一门手艺。这又是一种意外的收获。

1973年以后,我常跟师傅去外地干活。当时政策有了松动,个人可以出外打工,但必须是利用农闲时间,而且每天要向队里交一元五角钱的公积金。我跟师傅到安乐公社的上王村,给村里做了二十多个柜子和十多副棺材,还给村里大多数人家做了家具。由于是包工活,我和师傅白天干一天,晚上还拉上电灯干。除了干木活,还搞油漆,双份的挣钱,效益很好。

在上王村的那几个月里,我的手艺进步很快。特别是给队上干活的那一段时间,队上专门找了一个厨师为我们做饭,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每天都有肉和米饭,当时的感觉真叫那个幸福。那时,结算下来每天可以挣七八元钱,除去两人的公积金,还有一大半。这场木活干完之后,袁师傅要给我分钱,说我干得好,肯出力,挣那么多钱也有我的功劳。我爹爹坚决不收,说师傅操心大,出力多;我是徒弟,能挣高工分,吃饱肚子也就不错了。师傅没法,也只好作罢。

在跟师傅学习手艺期间,师傅给我留下了许多值得回忆的东西。

在我学习木工的初始阶段,可以说我干活的工具基本上都是我自己制造的。当时家里困难,给我买不起工具。凿子是用拾来的铁路上的道钉自己烧打的,有二分、四分和板凿。锯子是用从供销社买的“羊布代”,在门槛上锯一条缝,将洋布代夹在里面,自己一下一下地用钢锉锉出来的。刨子刃是用坏了的电锯盘截的,有一寸二、一寸四、一寸六的不等。那时候,胶锅在市场上是买不到的。我到废品收购站,买了一节拖拉机的烟囱,用钢锯锯了一个晚上,才锯了八十厘米长的一段,焊了一个锅底和三个支架,制成了一个胶锅。我还用轴承制作了一把手拉式的钻子;把平面刨改制成了双面线刨子……外出干活,带的工具少,还能干出漂亮的活路。

有了自己的工具,我跃跃欲试地独立上路,制作了一些家用的凳子、箱子之类的小型家具。没有合适的木料,我便把宽度不够和长度不够的板子粘接起来使用。这在当时,简直就是奇迹,特别是能把短板粘成长板。独立上路,出手不凡,这给了我极大的鼓励。于是我便大胆地尝试,学习木刻,雕刻制作工艺品;后来又学习了绘画和油漆。给侄儿袁晓平做的小推车,二姐家的饭桌、木盘,金元哥结婚时的衣架等,都用了雕花、绘画和油漆工艺。那时,我把自己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家具制作上,一门心思地向着一个好师傅的标准迈进。

我家最东头的那两间房,既是我的卧室,又是我的工作室。我在那里不分昼夜的学习和工作,常常是天黑了开灯,天亮了关灯。

千万别相信天生的天才。熟能生巧,习惯成自然。只有把技术理性变成本能的人,才真正拥有了一种独到的能力。实践是积累经验的唯一方式。在每一个成功的身后,都有一串探索前进的足迹。技术是用血汗浇灌出来的鲜花,它的美是由意志支撑起来的梦想。

木工最难的技术莫过于三种:一是用刨子,二是用斧子,三是用锯子。用刨子要平,用斧子要稳,用锯子要准。刨不平整就合不拢缝,斧不准就要伤线伤材,锯不稳就要出线走偏。拿合缝来说,两个板子若刨不平,就合不好缝,即就是你把它们强行粘在一起,它们也会自动断裂开。只要缝合好了,刨平了根本看不出接缝。有一段时间,我就是躲在屋里苦练这三种技巧的。当我能把一块木板刨得像玻璃一样平滑的时候;当我把斧子用得既不伤线,又不离线的时候;当我把锯子用得不再脱线的时候,我才敢开始独立上道,制作一些小型的家具。若没有一番吃苦耐劳的经验积累,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出一件像样的家具。

当时的农村,常见的木工活有三类:一是做家具,二是盖房子,三是做棺材。在我们队里,根来叔是大家公认的做家具的高手,天峰叔和来合叔是盖房子的大匠,鸿义哥稳坐做棺材的头把交椅。当时的每个木工师傅都有一个自己最精的侧重面,其他的木活不是太精,只能互当助手。我当时由于特别热爱木工,再加上学得刻苦,善于钻研实践,在学习的基础上有发展,在发展的基础上有创新,而且和前面几位大师傅常在一起干活。于是,我用了三年时间,也就全部掌握了这三类活路的技巧。

好学是我的天赋,同样持之以恒也是我天生的命格。我之所以能在少年时代就有那么一点作为,这与我的天性是分不开的。

命运永远需要自己把握和拓展,你千万不要把它交给上帝和别人,那样,你只能沦为上帝和别人的奴隶。卖柜子的故事

20世纪70年代,市场全然关闭,物质极为匮乏。幸好,老百姓自发地保留了传统的庙会。那时候庙会大都是在春夏和秋冬交替之时举办。所以,一年两次的庙会也就成了各求所需的唯一的机会。所有人都很看重这个机会。

当地的高庙庙会非常有名,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热闹非凡。庙会上一般有大戏、杂技、魔术、气功等表演,当然也有一定的商品交易。高庙是南营村的一个小村,地方小,容不下数万人潮涌。后来,公社决定把庙会从高庙迁到了麦禾营村。麦禾营是一个大村,而且交通非常便利。庙会移至此地,极大地方便了群众。“文化大革命”中,虽然把市场关闭了,但始终没有杜绝庙会这种传统的集会活动。那时候,老百姓盼庙会就像是孩子盼过年一样。

男婚女嫁是每家相当大的事。嫁女的要为女儿陪嫁,缺什么也不能缺一口箱子;娶媳妇要为儿子准备家具,缺什么也不能缺一个柜子。我知道每年庙会上有家具交易,就提前做了一些家具,以便在庙会上出手。我的银柜做得非常好,刨得很平,打磨得很光亮。因为,当时农村青年人结婚,大都在婚房摆放银柜。师傅说,我做的这个银柜不上漆,到市场上也能卖个高价。听了师傅的话,庙会头一天,我用架子车把一个银柜拉到庙会上,一亮相就围来一大群人,这个摸摸,那个瞧瞧,没有一个不说好的。一个老者说:“这柜子看着像是袁根来的手艺,但却又不像。这木活的确做得好。”他又问:“娃,这柜子是谁做的,叫啥名字?”我说:“大伯,这柜子是我做的。我叫袁录怀,是袁荣的儿子。”老者说:“你父亲我认识,但要说这柜子是你做的,打死我也不信;能把木活做到这份上,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我说:“确实是我做的,你若不信,就去问我师傅。我师傅就是你刚才说的袁根来。”老者说:“真是你做的?”我说:“是。”他接着说:“娘娘!你这么大一点,就有了这么好的手艺!有了这等手艺,你娃这一辈子再也不愁吃穿了。娃,给伯说,你这柜子卖多少钱?”我说:“65元。”老人一听我的报价,满脸的高兴气一下子没了,一句话也没说,扭头走了。一听此价,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不说贵的,都觉得是天价。“别人的柜子油漆了,才卖30多块钱;你的柜子又没油漆,再好,也不能一个卖人家两个的钱,你这是胡乱要价,不讲行情。”

我到市场上跑了一圈,最终把价定在了60元。来看柜子的有几十人,但一听报价都走了。有几个诚心想买的,要我再少一些。我坚持己见,一口咬定了60元。就这样,想买的人都被气走了。从早上九点多,一直到下午三四点钟,市场上的人几乎散去了一大半,我的柜子仍然没有卖掉。这期间,先前和我说话的那位大伯来来回回地转了几趟。

正当我等得不耐烦、准备装车回家的时候,那个老伯又来了。他说:“娃,我是独殿头村的人,春节期间想给儿子结婚,是个实心的买家。我知道你娃在这柜子上用了心思,无论从材质上还是手艺上,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在会上转了大半天,一般柜子的价都在35块钱左右,最贵的一个也只卖了42块钱,但我都没看上,就看上你的这个,你能不能再少点,少两块钱我就买了。”在那个年代,谁不计较,即就是一角二角谁也不舍得割让,何况是两块钱。我仍然坚持说:“不行,60块,一分也不少。”老人说:“你这柜子没油漆,回去找漆匠,我还得花钱。58块卖给我吧。”我仍然坚持说道:“60块,少一分我也不卖。”老人失望地骂道:“你这犟,哪有你这样做买卖的。”

正说话间,我爹爹来了,我叫了一声爹爹。他忙向老伯打了招呼:“老哥,你好,想买柜子?”那老人像见了救星似的,忙说:“你老弟真有福气,养了一个这么有指望的儿子。”我爹爹说:“哪里哪里,你老哥过奖了。”老伯说:“我在会上转了一天,就看上你娃做的柜子,可给你娃瞎说好说他就是少了60不卖。”爹爹问:“你出多少?”老人说:“我出了58。”爹爹说:“娃的主我今天做了。你说58就58,卖了。”说罢,收了老人递过的钱,帮他装起车子。

临走的时候,老伯说:“你娃的柜子确实好,值60块钱。说实话,也不嫌你笑话,今天,我身上只带了58块钱。占了你的便宜。”听了此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悔没有早些把柜子卖给老伯。手艺不仅能挣钱

木工这活路一通百通。

自从卖掉那批家具后,我在当地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匠人了。没干过的活路,只要有图纸,我照样能干;即使没有图纸,只要你能说出个样样,我便能为你画出图纸。我村里的木工大都乐于和我搭帮。

杨怀是我们村旗家队的木匠,年龄比我大,手艺比较好。

1975年初秋,一天晚上,杨怀来我家找我。他说:“录怀,我亲戚捎话,说陕棉九厂工人有一批家具活,我一个人拿不下来,你想不想去?只要活干得好,价钱好说。”我说:“想去。”他说:“那就定了。得到消息,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若去不成,那我只有把活退了。别人去我不放心。你安排一下,咱们后天出发。”我说:“那行。”

第二天早上,我向队长去请假。我说:“叔,杨怀出外干活,我想跟他去学习。”队长说:“你都成了师傅了,还用学习。说实话,是不是想挣钱?”我嘿嘿一笑。队长接着说:“去吧,记得给队里每天交公积金,不过,秋忙你得回来。”我说:“那一定的,谢谢叔!”

我和杨怀在陕棉九厂干了三个月,去过了十七八户人家,把家具类的活几乎做遍了。在第一家干活时,来看的人很多。由于我们的活做得好,从第二家就开始排队。有排队就有插队。有甚者竟把我们的工具提前拿回他家,我们也只好跟着他去。为此,闹了不少矛盾。我俩日夜加班,加上一些油漆活,倒是挣了不少钱。分钱的时候,杨怀说:“咱俩一人一半。”我说:“活是你找的,你是师傅,充其量四六开,我四你六。”他说:“那不行。你活干得又快又好,又会油漆。没有你,这钱我也挣不来。以后路还长,合作的机会更多。一人一半,要不我心里不舒服。”杨怀是个实诚人。我推脱不过,也只有依了。

到了秋忙,队里捎话,叫我们回去。临走还有七八家活没干。事后杨怀的亲戚多次捎话,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成行。然而那次干活,给我留下了非常难忘的记忆。干了三个月的活,我挣了700元钱,平均每月挣233元钱,除去每月交45元公积金,我净落了565元。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尤其是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也算是我人生的第一桶金。

我的手艺日臻成熟。随之亲朋好友叫我干活的事也就多了起来。时间大都在农闲和春节。先前,春节大多都不放假,“工作组”前来督战,为确保农业丰收,大年三十和初一都要出工,可年年人们照样吃不饱饭。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队里也就放假了,至少六天不用干活。所以,每年的春节,我的年也就和斧子、刨子一起过了。那时,亲戚家里都有木工活要干,只能是谁家急就去谁家。

我三爸为盖房子筹备了好几年。他有五个孩子,三儿两女,人多的没处住,审批了一院宅基地。三爸提前打过招呼,从春节前的腊月开始,一直干到正月十五,盖了四间大房,六间厦房,大年三十都没停工。三爸的人缘好,前来帮忙的人很多,村里村外的都有。在此,我认识了一大批朋友。

第二年春节前,我姑来说要给老三结婚,让我去帮忙做家具。我去了坡子村给金元哥做了结婚用的家具。由于活多,只有我一个人干,一直从春节的前三天忙到正月初七。过年期间,只要外面一放炮,我心里就乱;只要外面一敲锣打鼓,我就坐不住,有几次竟然跑了出去。

二姐家住在独殿头村,老屋里家人多,住得拥挤。二姐家批了一院宅基地。虽然姐夫请假回家料理,但外甥们年龄小,要盖房当然少不了帮忙。断断续续半年时间,从拉土到踏墙,从做门窗到上梁,我都全部参与。

二爸给我爹爹说了多次,说是家里有一批木工活要干。秋季农闲时,我去了二爸家里,给他家做了一个架子车,两幅板柜,还有上楼的梯子……

手艺不仅仅是一个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营生,而且还是一种后天搏得的利人善事的福分。同样,手艺也是社会关系的润滑剂,它可以使人际关系更为融洽和谐。

1975年底,大队成立了建筑队,我被抽调到了木工组,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技师。建筑队的第一单活儿是给麟游县商业局饮食服务公司盖宾馆。木工队主要是制作门窗和室内各种家具。此时,我的木工水平已大有提高,无论什么活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当时评工分十分严格,从六分到十五分,共分十个级别。当时十四分工只有三个人,都是技师,我是其中的一个,当然也有十五分的,那是队长,这是轮不到别人的。在麟游县的一年多时间,除了和袁通队长一起处理木工队的大事外,我主要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研究图纸,制作每一批活的样品等。制作宾馆的木面大门时,由于门太大,加之门上面的圆弧不规则,在图纸上难以表示。我就带领两个助手,在公司的篮球场上,以相同的尺寸画出原图,运用几何知识,解决了圆弧的过度问题;找出了五角星的切割点,只用一个模型,解决了80多套木面门的制作问题。这在全队影响很大。

在当时,建筑队的活儿并不好找。这一批活刚开始,就得跑下一批活儿,要不,活儿断线,工人就得放假。为了有活干,就得到处拉关系,找门路。其中有一种方式,就是给有活的单位领导干私活,让其知道我们的水平。在这方面,我可是主角。单位先后派我到三位领导家干活,为我们建筑队能长期扎根麟游立下了汗马功劳。

有一天,领导叫我去给管商业的副县长杨天明家里干活。县长两口子都是大学生。到了他家里,县长拿出了大小两套捷克式立柜的图纸,递给我,说道:“先看看,能不能做?”我看了图纸说道:“没问题。”他问:“多长时间做好?”我说:“八天。”他说:“咋这么快?慢一点,一定要把活做好。”我说:“没问题,请你放心。”他说:“听你们队长袁通说,你是你们木工队做家具做得最好的?”我说:“也许是吧,不过,我保证把活做的叫你满意。”他一连说了几个“那好”。

给杨县长家干活的那几天,他两口子白天上班再忙,晚上都要炒几个肉菜请我喝酒,每天还有“大前门牌”香烟抽。县长只要求质量,不要求时间,有好烟好酒招待,我也更为认真起来。家具做好后,光用砂纸打磨的时间就用了一天,里里外外,打了一遍又一遍。交活的那天,杨县长从政府灶上请了一个厨子,专门做了一桌丰盛的宴席,邀了袁通队长和他的两个亲戚,美美地吃了一顿。开席后,第一杯酒杨县长先敬了我。他端着酒杯说:“小袁,这第一杯酒我先敬你了,感谢你给我做了如此漂亮的家具。你辛苦了!”我接过酒杯,二话没说,一口就干了。县长又倒了一杯,说道:“小袁,这杯酒我还得敬你,这么小的年龄,就有如此好的手艺,真是了不起。我看得出,你是一个非常有上进心的人,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我敬重像你这样的人,所以这杯酒你得喝。”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激动,二话没说又全喝了。接着杨县长又倒了一杯,说道:“小袁,这杯酒是我敬你父母的,感谢他们教子有方,培养出了一个好儿子。他们老人家不在,在这里也只有你代劳了。”我又喝了。望着县长,我眼睛有些湿了。一个县长,能如此看重我,真是三生有幸。给我敬过酒,杨县长又敬了袁通队长,感谢他给他派了一个高手木工做家具;随后又敬了他的亲戚。说实话,那次午宴,是我长这么大吃得最好的一顿饭。那天,袁队长喝高了,我也喝高了,是县长派人把我们送到工地的。

事后,袁通队长给我说,他听杨县长说,到过他家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小袁的家具做得好,甚至有人建议把我招进麟游县建筑队。他还说,在杨县长的帮忙下,我们建筑队签了三份合同。那一年,我还被派去给其他单位的两个管事的领导家里做家具,又为我们建筑队赢得了一份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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