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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1-23 22:5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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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乔治·麦克唐纳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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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和科迪

公主和科迪试读:

上卷

第一章故事的来源

从前有一个名叫艾琳的小公主,她的父王统治着一个大国家,到处都是山脉和峡谷。其中的一座高山上,耸立着国王壮丽雄伟的宫殿,小公主艾琳就是在那座皇宫里诞生的。但是因为她的母后身体虚弱,她一出生就被送去了农人那里抚养。他们住在另一座山的半山腰上,一个半是城堡半是农舍的大房子里。

在故事的开头,这位公主还只是个甜美的小家伙,年纪约莫八岁,但很快她就长大了。她有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一双眼睛就像两颗融化在湛蓝色夜空里的星辰。那双眼睛,你会觉得它们一定知道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因为它们总是忽闪忽闪地朝着天空的方向望去。公主育儿室里的天花板是蓝色的,点缀着星星图案,他们把它装饰得尽可能像真的天空。但是,我怀疑她是否真见过布满星星的天空,这里面的缘由我最好马上就告诉你。

在这些山的下面有许多洞穴,有天然形成的大岩洞,也有蜿蜒的甬道,其中一些有水流穿过,还有一些在阳光的照射下会闪现出彩虹般绚烂的色彩。要不是为了采集山里丰富的矿石,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些洞穴的存在。矿工们挖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矿井,一条又一条长长的走廊和坑道,在挖洞的过程中,发现了许许多多这种天然的岩洞。其中一些洞口开在遥远的山坡上,另一些则与深谷相连。

这些地下洞穴里居住着一个奇怪的族群,一些人称他们为山妖,一些人称他们为侏儒,还有一些人称他们为妖魔。当地流行着这样一种传说:这些妖魔曾经一度住在地面上,而且看起来就像普通人一样,但由于某些原因——关于这一点,民间流传的说法各不相同,有人说是国王课税过重,有人说是他们不喜欢国王立下的繁文缛节,还有人说是国王对付他们的手段比之前更加严厉、强加在他们头上的法令更加严格了——结果是,他们统统从这个国家的地面上消失了。据传言,他们并没有逃往其他国家,而是全都躲进了地下岩洞里避难。从那以后,他们就穴居地底,到了晚上才偶尔溜到地面上,他们很少叫人看见,更不会一下出现在众人面前。传言说,只有在漆黑的深夜里,在那些人迹最罕至、地势最险峻的山区里,他们才会进行大规模的露天集会。那些偶然撞见过他们的人说,这些家伙的模样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毫无疑问,这是他们世代躲避日光、生活在阴冷、潮湿、黑暗之处的结果。现在的他们已经不能够用普通意义上的丑陋去描述了,无论是在面貌上还是体态上,他们都表现出一种奇怪的荒诞与绝对的丑陋。据说,那种丑陋的样貌超越了一切天马行空的想象,无论用什么笔法都无法书写和描摹出来。但我个人认为,说这话的人也许将妖魔饲养的牲畜当成了妖魔本身,这些牲畜后来也繁殖得越来越多。其实,妖魔并非像人们口中所描述的那样与人类毫无瓜葛。他们的身体变得越畸形,知识与智力就越发达,能够做到普通人想也想不出的事情。但是他们在变得越发狡猾的同时,也变得越发的胆大妄为。他们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想尽一切办法作弄那些生活在他们头顶上洞穴外的人类。他们之间尚且懂得友爱互敬,不会出于残酷捣蛋的目的,对那些挡住自己道的家伙采取过于残忍的手段。但是,对于那些曾经占据了他们领地的人类,尤其是对那些让他们无家可归的王室后裔,他们的内心深处仍带着祖上遗留下的怨恨,一有机会就发明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方法去折磨这些人。尽管他们身材矮小,长得奇形怪状,身体力气却一点也不逊色于狡黠的脑袋瓜。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国王和政府,其主要职责除了处理妖魔内部的简单事务,就是给住在上面的邻居找些麻烦。现在不用我说也很明白了,小公主从未见过晚上的天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人们害怕妖魔,所以不敢让公主出门,哪怕有很多人陪同,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门。这样做很有道理,后面故事里会慢慢讲到。第二章公主把自己弄丢了

我说过,故事开始的时候艾琳公主大概有八岁。现在我开始来讲一讲这个故事。

有一天大雨滂沱,山头上雾气萦绕,那雾时不时化作一场雨,倾倒在古老大宅子的屋顶上,沿着屋檐边上洒落成一片雨帘,公主自然没法外出玩耍了。她感到百无聊赖,连玩具也无法提起她的兴致。假如我能腾空给你讲讲她一半的玩具,你一定会觉得那简直不可思议。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玩具可不会到你手里,所以情况就很不一样:一个人想要什么东西还没有得到,那他是不会厌倦的。当时的情景还是值得我们瞧一瞧的——公主坐在育儿室的一张大桌子前面,头顶着蓝天般的天花板,四周满满的都是玩具。假如有画家想把这一幕画下来,我要劝他别瞎操心了。我自己都不敢把这些玩具都描述一遍,所以我觉得那位画家还是不尝试为好。他最好不要这么做。他能够完成一千件我力所不能及的事,但我觉得他没法画出这些玩具,尽管可能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把公主描绘得如此传神——塌着腰,背部陷进椅子里,低着头,双手端放在腿上,仿佛是画中的公主正亲口告诉你,她无聊透顶了,甚至不晓得自己究竟干什么才好,除非跑到屋外去淋个透心凉,得一场必须卧床喝粥的重感冒。你再往屋里看上一眼,她还坐在那儿,但是保姆走出去了。

保姆一走,公主稍微振作了一些。她四下看了看,然后从椅子上翻下来跑出门去。不过她走的并不是保姆走的那扇门,而是另一扇门,那儿通向一座诡异的旧楼梯,楼梯的橡木板都被虫蛀了,看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她曾经逮到过机会往上爬了六级台阶,而今天这种天气真是探寻顶楼世界的大好时机。

她往上爬啊爬,感到楼梯是那么长,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最后她跑到了三楼,发现自己面对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她顺着走廊跑去,两边有许多门,多到她都顾不得去想该推哪一扇才好。她就这么一直跑到尽头,拐入另一条走廊,然而两边同样都是门。接着她又拐了两次弯,周围仍然全都是门,除了门还是门。她开始感到害怕了。这里安静得不正常!那么多的门,门后肯定有很多房间,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太吓人了。她回过头,卯足了劲儿地跑,脚步声伴着雨声在走廊里回响——她想跑回楼梯那儿去,回到安全的育儿室去。她这样希望着,但早就迷了路,现在走的完全不是来时的路了。

她跑了一阵子,转了几个弯,开始心慌了。没一会儿,她断定自己是迷路了。四周都是房间,但就是找不到楼梯!她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就像脚底飞奔的步伐,泪水哽在了喉咙里,但她又急又怕,一时间连哭都哭不出来。最后她绝望了。眼见到处都是走廊和门,她扑倒在地,嚎啕大哭。

不过她并没有哭多久,在同龄的公主中她算十分勇敢的了。痛哭一场后,她站了起来,掸掉裙子上的灰尘。啊,那些灰尘真厚啊!她用手揩去了眼泪,身为公主,她并不会把手帕随身放在兜里,就像我认识的几个小姑娘一样。接下来,她决心继续寻找回去的路,这才像个真正的公主样儿。她打算穿过走廊,向各个方向去找楼梯。她也这样做了,但并没有成功。她一直在原地打转,却丝毫没有察觉,因为所有的走廊和门看上去都一个样。最后在一个角落里,透过一扇半掩的门,她瞥见了一段楼梯。但天啊!这楼梯还是不大对头,因为它并不是通往楼下的,而是通向楼上的。公主虽然很害怕,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这楼梯通往哪里。楼梯又窄又陡,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第三章公主看见了谁

公主爬到了楼顶,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四方形的小空地上。这儿有三扇门,左右各一扇门,还有一扇正对着楼梯。她呆立了一会,小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这时,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嗡嗡声。是不是雨声?不,那声音比雨声更加柔和,也比雨声单调得多,而且这会儿她几乎听不见雨声了。这低沉悦耳的声音嗡嗡不绝,有时候稍作停歇,很快又重新响起,听起来像是蜜蜂发现了一丛茂盛的花球,里面藏着一大堆蜂蜜,令它快活得嗡嗡歌唱。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贴切的比喻了。这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呢?公主先把耳朵贴在一扇门上,听听是不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接着又贴到另一扇门上。当她把耳朵贴到第三扇门上的时候,就断定声音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那会是什么声音呢?她感到十分害怕,但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她小心地推开门,向里面瞄去。你猜她看到了什么?原来屋里坐着一位老太太正在纺纱。

那位老妇人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光滑,头发拢在脑后,松松地顺着后背垂下。这时也许你会想问,公主怎么一下子就确定那是个老太太的呢?她看起来并不太像一个老太太,对吧?那是因为她的头发白得像雪一样。而且虽说她的脸蛋十分光滑,但眼睛流露出睿智的光芒,让人不由得认定她必然久经世事。虽然说不出原因,但公主认为,那位妇人一定是上了年纪——至少有五十岁了,她心里嘀咕着。实际上,妇人的年纪还要大得多,之后你就会知道的。

当公主把脑袋探进门里,正看得入神,老妇人抬起眼睛,在纺车轮子愉快的嗡嗡声中,用一种悦耳又沧桑的声音说:“进来吧,亲爱的,进来,非常高兴见到你。”

这下子如你所见,艾琳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公主。她并不像那些顶着公主头衔,骨子里却像个小乡巴佬的姑娘一样,一动不动地抓着门把手,干瞪眼傻站着。她按照妇人吩咐,立即走进房间,在身后轻轻关上了门。“到我这里来,亲爱的。”老妇人说。

公主听话地走近老妇人。我承认她走得很慢,但是没有停下步子,而是径直走到妇人身边,然后抬起那双闪着星光般的蓝眼睛望向老太太的脸。“你的眼睛怎什么了,我的孩子?”老太太问道。“哭的。”公主回答。“为什么要哭呢,孩子?”“因为我找不到下楼的路了。”“但是你能找到上楼来的路啊。”“并不是一开始就找到的——我花了很长时间。”“你脸上泪痕一道道的,简直像个小斑马。难道你没有手绢擦擦眼泪吗?”“没有。”“那你为什么不到我这儿来,让我给你擦擦呢?”“哦,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下次我会的。”“这才是好孩子!”老妇人说。

然后她停住纺车,起身走出房间,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只银水盆和一块软软的白毛巾,帮公主擦干净了她那漂亮的小脸蛋。公主觉得老妇人的手真是柔软又好看。

老妇人拿走水盆和毛巾,小公主惊讶地发现她是那么的高大挺拔,虽然她的年纪很大了,但是一点都不显得佝偻。她穿着镶有厚厚蕾丝边的黑色天鹅绒裙子,在黑裙子的衬托下,头发像银子一样闪闪发光。这个房间几乎没什么家具,不比靠纺纱度日的穷苦人家多些什么。地上没有地毯,没有桌子,除了纺车和旁边的椅子,空无一物。这时,老妇人又回到了房间,一话不说,又坐下开始纺纱。艾琳之前从未见过纺车,现在她就站在老妇人旁边仔细地看着。老妇人一边纺着纱,一边眼睛也不抬地对公主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孩子?”“我不知道。”公主回答说。“我的名字是艾琳。”“那是我的名字呀!”公主叫道。“我知道。是我让你用我这个名字的。不是我用了你的名字,是你用了我的。”“怎么可能?”公主困惑不解地问道,“这名字一直是我自己的。”“你的国王父亲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同意让你也叫这个名字。我当然没意见了,我很乐意你和我用同一个名字。”“你能把名字送给我真是太好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名字。”公主说。“哦,这没什么!”老妇人说,“名字这种东西是可以送人,也可以自己保留的。我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你想知道我是谁吗,孩子?”“是的,我非常想知道。”“我是你的曾曾祖母。”妇人说。“什么意思?”公主问道。“我是你祖母的祖母。”“哦,天哪,我根本不明白。”公主说。“你一定不明白。我也不期望你能弄明白。但我并不能因此就不告诉你。”“哦,当然!”公主回答说。“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会全都解释给你听的,”老太太继续说,“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我是来这里照顾你的。”“你在这儿呆了很久吗?是昨天来的吗?还是因为今天下雨我不能出门,你才来的?”“你到这里来的那天我就住在这了。”“这么久!”公主说,“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你当然不会记得。”“可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这倒是没错,不过你以后就会见到我了。”“你总是呆在这房间里吗?”“我不在这里睡觉。我睡在对面的那间房。白天大部分时间我都坐在这里。”“我不喜欢这里。我的育儿室要更加漂亮。你一定也是一位皇后,如果你是我的曾曾祖母的话。”“是的,我是一位王后。”“那你的皇冠在哪里?”“在我的卧室里。”“我想看看。”“改天你会看到的,不过可不是今天。”“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保姆从没告诉过我有关你的事。”“因为保姆她不知道,她没有见过我。”“有人知道你住在房子里吗?”“没有人知道。”“那你怎么吃饭?”“我饲养了一种家禽。”“你把它们养在哪里了呢?”“我会带你看看的。”“那谁帮你煮鸡汤呢?”“我从不杀我的鸡。”“那我就不太明白了。”“你今天早餐吃的是什么?”妇人问。“哦!我吃了面包和牛奶,还有鸡蛋,我知道了,你吃它们的蛋。”“是的。我吃它们下的蛋。”“是因为这样你的头发才会这么白吗?”“不,亲爱的。头发白是由于年龄的缘故。我已经很老了。”“我觉得也是。你有五十岁了吗?”“比那还要老得多。”“你有一百岁了吗?”“是的,比那还要多。我老到你都猜不到的地步。来看看我养的鸡吧。”

妇人停止纺纱,站起身来,牵着公主的手出了房间,又打开了正对着楼梯的那扇门。公主本以为会看到很多母鸡和小鸡,但看到的却是蓝天、屋顶和屋顶上一大群可爱的鸽子。大部分鸽子是白色的,也有其他的颜色,它们踱来走去,互相鞠躬问好,用一种人们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公主开心地拍起了手,惊得鸽子们纷纷振翅,这一骚动吓了公主一大跳。“你惊着我的鸽子了。”老妇人微笑着说。“它们也吓着我了,”公主笑着说,“多么好的鸽子啊!它们下的蛋也很好吃吧?”“是的,非常好吃。”“那你得用多小的蛋勺啊!养鸡的话不是更好吗,那样你就会有更大的蛋了。”“那我该怎样喂它们呢?”“我懂了,”公主说,“鸽子会自己找食吃。它们有翅膀。”“就是这样。如果它们不会飞,我也就吃不着它们的蛋了。”“那你是怎么取蛋的呢?它们的巢在哪里?”

妇人拽住墙上的一只小环一拉,打开了一扇活门,里面有许多鸽子窝,有些窝里有小鸽子,有些有鸽子蛋。鸽子从另一头进出,妇人从这一头取蛋。她快速地把活门关上,这样就不会吓着小鸽子了。“哦,你这办法真好!”公主叫道,“你能够给我一只鸽子蛋吃吗?我非常饿。”“下次再给你吃,现在你必须回去了,不然保姆会伤心死的。我敢说她在到处找你。”“她找不到这儿来,”公主回答说,“哦,当我跟她说起曾曾祖母的事,她一定会大吃一惊。”“是的,她会吃惊的!”老妇人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回答说,“记得要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都告诉她。”“我会的。你能带我去她那儿吗?”“我不能一路陪着你,但是我能把你送到楼梯那儿,然后你要非常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小公主把手伸进老妇人的手里,老妇人带着她,先下了第一段楼梯,再走完第二段楼梯,然后一直看着她独自走下第三段楼梯。当听见保姆的欢呼声时,老妇人才扭头走上楼梯,她走得很快,完全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祖母。然后她又坐在纺车旁,沧桑却甜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

她到底在纺什么东西呢,下次我再告诉你。

不妨猜猜,她究竟在织什么。第四章保姆的想法“天哪,你跑到哪里去了,公主?”保姆把公主楼在怀里,问道,“藏起来这么久,你真是太淘气了。我都担心……”说道这里她突然停住了。“你担心什么呢,姆妈?”公主问道。“没什么,”保姆说,“也许以后我会告诉你。现在跟我说说,你刚刚躲到哪儿去了?”“我爬了好长的楼梯,到楼上去看我的曾曾祖母了。”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保姆问,以为公主在开玩笑。“我是说我爬了好久的楼梯,去看我的曾曾祖母。啊,姆妈,你不知道阁楼里住着一位那么美丽的老太太,她的一头白发非常动人,就像我的银茶杯一样白。现在我一想到她的那头白发,就觉得那一定是银子做的。”“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公主!”保姆说。“我不是在胡说,”艾琳反驳,感觉很委屈,“我会把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你。她比你高得多,也漂亮得多。”“哦,我猜是吧!”保姆说。“而且她靠吃鸽子蛋过日子。”“很有可能。”保姆说。“还有,她坐在一间空房间里,从早到晚地纺纱。”“毫无疑问。”保姆说。“她还把王冠存放在卧室里。”“当然,那是最适合放王冠的地方。我敢肯定,她戴着王冠睡觉。”“她倒没有这么说,而且我也不觉得她会这样做。那样太不舒服了,不是吗?我觉得父亲不会把王冠当睡帽戴,对吧,姆妈?”“我从没问过他,但我敢说他会。”“她已经在这儿呆了许多年了,从我搬来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了。”“这件事每个人都知道。”保姆说,很明显,她对艾琳说的一个字都不信。“那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因为根本没有必要说,你自己就可以把所有的故事编出来。”“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公主大叫起来,又惊讶又生气。她确实有理由生气。“你指望我会相信你吗,公主?”保姆冷冷地说。“我知道公主都喜欢编故事,但想让其他人也都相信自己编的故事,据我所知这样的公主你倒是头一个。”看着公主异常恳切的样子,她又补充了一句。

公主突然哭了起来。“好吧,我还是得说,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让人人都相信她编造出来的故事。”现在保姆完全被公主的眼泪惹烦了。“但我告诉你,那全都是真的。”“你那是在做梦,孩子。”“不,我没有做梦。我爬上楼梯,然后迷路了,如果我没有碰见那位美丽的妇人,我就永远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哦,我猜也是。”“那你现在就和我一起上去,看看我讲的是不是真的。”“说实话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午饭时间到了,我也听够这些废话了。”

公主擦了擦眼睛,她的脸滚烫,眼泪一会儿就干了。她坐下吃午饭,但几乎没吃进去几口。没人相信自己说的话,这可不会让公主感到开心,一位真正的公主是不会说谎的。所以,那整个下午她都一言不发。只有保姆找她说话的时候,她会答上几句,因为一位真正的公主从来都是温柔得体的,哪怕是别人先冒犯了自己。

当然,保姆心里也不舒服,倒不是她怀疑公主讲的是不是真的,而是因为她心里深爱着公主,在气自己顶撞了公主。她认为是自己的一时气话惹得公主不开心,却浑然不知其实是她的不信任深深伤害了公主。到了傍晚,公主的情绪渐渐地都体现在她的一举一动上了:她试着用玩具解闷,但是她心烦意乱,玩得有些心不在焉。保姆也越来越坐立难安。到了入寝的时候,保姆帮公主脱掉衣服,让她躺到床上,但公主没有像往常一样撅起小嘴与保姆亲吻,而是转过去背对着保姆。保姆心里很不是滋味,哭了起来。公主一听到保姆的啜泣,又转过声来,像往常那样凑向保姆的脸,想要亲吻她。但保姆在用手绢擦眼睛,所以没有看见公主的这一举动。“姆妈,”公主说,“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因为我没法相信啊。”保姆说,又生气了。“啊!原来你是没法相信我,”艾琳说,“那我不再怪你了。让我亲亲,我就去睡觉。”“我的小天使!”保姆叫道,把公主从床上抱起,搂在怀里,在房里走来走去,不停地亲吻她。“你愿意跟我去看看我的曾曾祖母吗?”公主再次躺下的时候,她这样说。“那你不会再说我丑了吧,公主?”“姆妈,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虽然你嘴上没说,但是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我从没这样想过。”“你说我不够漂亮,不像……。”“不像我的曾曾祖母那样漂亮,当然,我是这样说了,而且我还要再说一遍,因为这是事实。”“那我觉得你对我真不好。”保姆说,又用手绢去擦眼睛。“亲爱的姆妈,每个人的美都是不一样的。你非常好看,但如果你像我的祖母一样漂亮——”“去你的祖母!”保姆说。“姆妈,那样太无礼了。你这样我就没法和你说话了,除非你态度好点。”

公主又转过身去,保姆感到无地自容。“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公主。”保姆这样说,但仍带着一种抑郁不平的语气。不过公主没有计较她说话的语气,只关心她说了什么。“我肯定你不会再这样说话了,”公主又转向保姆,说道,“我只是想说,你要是比现在再漂亮上一倍,肯定会有国王想要娶你的,到时候我怎么办呢?”“你真是个天使!”保姆重复道,又一次拥抱了公主。“现在,”艾琳说,“你会来见见我的祖母吗?”“我会跟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的小天使。”保姆回答。但说话间,筋疲力尽的小公主一下就睡着了。第五章公主孤立无援

第二天早上公主醒来的时候,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大雨还在下个不停。今天的天气和前一天简直模一样无聊,根本不知该如何打发是好。不过她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下雨,而是那个塔楼里的那位夫人,她的脑袋里有个问题始终挥之不去——要不要让保姆在今早履行承诺,吃完早饭就一起去找祖母呢?但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没有事先征求祖母的同意就带人去看她,祖母也许会不高兴的。尤其是她看到祖母靠鸽子蛋度日,而且要亲自做饭,这显然意味着她不想让仆人们知道自己住在那儿。所以公主决定先自己一人跑上楼,问问祖母是不是可以带上保姆。她相信只有让她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才能影响祖母的决定。

更衣的时候,公主和保姆已经和好如初。随后的早饭公主胃口大开,往樱桃小嘴里塞了好多东西。“我想知道,露蒂(这是她对保姆的爱称),鸽子蛋尝起来是什么味道呢?”公主边吃着鸡蛋边说。当然,她吃的可不是普通的鸡蛋,仆人们总是挑选那些粉红色的鸡蛋给她吃。“我也给你弄只鸽子蛋来,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保姆说。“哦,不,不用!”艾琳说,突然想到仆人们在取鸽子蛋时候,也许会打搅到老妇人,就算没有打搅到她,老妇人也会因此少掉一个鸽蛋。“你真是个古怪的小家伙,”保姆说,“一会儿要,一会儿又不要。”

但保姆的话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公主也从不计较那些没有恶意的话。“露蒂,其实我不是无缘无故这么问的。”公主回答说,但就此打住,因为她不希望再挑起之前的矛盾,以免还没获得祖母的同意保姆就要上楼去看看。当然公主可以拒绝带她去,但之后保姆可能就更不会相信自己了。

再来说说保姆,就像她自己之后所说的,也没法呆在房间里寸步不离,况且公主没做过什么让她担心的事,也就没有把公主看得紧一点。因此她让公主有了可乘之机,她一走开,艾琳就溜出房跑上了楼梯。

不过这天的探险却没有像昨天一样顺利,虽然开头是一样的。而且,假如你留意到各中差异,就会发现这天的探险确实有别于昨天的——虽然外面一样下着雨。公主跑过一条又一条走廊,但怎么也找不到通向塔楼的楼梯。我猜是因为她爬得不够高,没有上到三楼去,只是在二楼找楼梯。而当她往回走的时候,连回去的楼梯也找不到了。她又迷路了。

这一次的迷路比上一次更让公主难受,于是她又哭了起来。这时她突然想到上次她哭过之后就找到了通向祖母阁楼的楼梯,于是她立即站起来,擦干眼泪,又开始寻找。这一次,她虽然没有如心所愿找到上楼的楼梯,不过好在她发现了一条下楼的楼梯。显然这并不是公主来时走的楼梯,不过总比什么路都没找到强些,所以她就从那儿走下去了,一边走一边开心地唱着歌。走到底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了厨房里。虽然她是不允许一个人进出厨房的,但保姆常常会带着她去,仆人们都宠爱她。因此她一出现,整个厨房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要去抱抱她,她在厨房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保姆的耳朵里。保姆马上就来接走了她,不过可从没想过公主是怎么到那儿的,而公主对于此事也保持沉默。

她没有找到那位老妇人,不仅有些失望,还心事重重起来。有时她甚至会认同保姆的看法,觉得之前不过是自己在做梦而已,但那种想法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了。公主时常会纳闷,自己是否还能见到那位老妇人。她想,在自己最想见到老妇人的时候却找不到她,这真是太令人伤心了。因为她没有办法向保姆证实自己的话,她决心闭口不再提这件事儿。第六章小矿工

第二天,山头依旧乌云密布,大雨滂沱,雨水像是从浸饱水的海绵上不停地挤落下来。公主可爱到到外面去玩了,她看到天气没有任何好转,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不过这一天的云雾褪去了些许暗灰色,透出一丝光亮来,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得越来越亮,光芒夺目。傍晚的时候,灿烂的太阳破云而出,艾琳开心地拍起了手,叫道:“看!看呀,露蒂!太阳洗过脸了。看它多么明亮啊!带上我的帽子,我们出去散会步吧。哦,天哪!哦,天哪!我太开心了!”

看到公主高兴,露蒂也非常开心。她拿起公主的帽子和披风,两人一同往山上走去。山路又硬又陡,积不住多少水,所以雨刚停几分钟,地面就适合散步了。这时云团化作了碎块,消散而去,像是一只只浑身是毛的巨型绵羊,羊毛被太阳漂染得雪白,白得让人睁不开眼。在那碎块的罅隙间,天空经过雨水的洗涤,变得湛蓝而又清澈。路边的树上挂满一串串雨露,在阳光下宛如宝石闪闪发光。唯一没有被雨水刷亮的,是一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溪,原本水晶般透彻的水流变成了泥浆般的黄褐色。虽说丧失了原有的光彩,小溪的歌声却丰盈起来——至少我们听起来是这样的,在平时,涨满水的小溪可没那么悦耳动听。面对这轰轰奔向四处的棕色溪流,艾琳感到一阵狂喜,露蒂也乐在其中,因为她在屋子里也足足闷了三天。最后,露蒂看到太阳渐渐西沉,于是提醒公主回去的时候到了。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但每一次公主都恳求她再走远一点,一点点就好,她说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到时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家了。就这样她们继续往前走着,一会儿看看水流在蕨草间冲出的鸿沟,一会儿捡拾路旁岩石堆里的亮石子,一会儿又仰望空中掠过的飞鸟。突然间,山峰巨大的阴影从她们身后笼罩过来,遮住了她们面前的路。保姆看见这阴影,不由地心惊胆战,浑身哆嗦起来,一把抓住公主的手,转身就往山下跑去。“干嘛这么着急,姆妈?”艾琳在保姆身边跑边问。“我们不能再待在外面了。”“我们已经不由自主地待了好久了。”

这是真的。保姆急得快要哭了。她们离家太远了。国王明令禁止公主在太阳落山后还在外头乱逛,但现在她们离家还有一英里路!如果国王——艾琳的父亲——听闻了这件事,露蒂肯定要被辞退了,离开小公主会让她伤心欲绝的。她不由分说地飞奔起来。公主不明就里,所以一点也不害怕。她一边奔跑一边还喋喋不休,但这会儿想好好聊天可不容易。“露蒂!露蒂!你为什么跑这么快?我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合不拢了。”“那就别说话。”露蒂说。

但公主还在继续。她总是说:“看,快看,露蒂!”

但露蒂根本不关心她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跑。“看,快看,露蒂!你有没有看见岩石后面有个奇怪的人正往这里偷瞄?”

露蒂跑得更快了。但她们必须经过那块岩石,走近时,公主发现那个“人”只不过是一堆石头。“看,快看,露蒂!那棵老树下有个奇怪的东西。看呀,露蒂!我猜它在朝我们扮鬼脸。”

露蒂忍着没有叫出声来,脚步更快了。公主的两条小腿都快跟不上她了,结果猛地摔了一跤。她们走的是一条坚硬的下坡路,又跑得十分快,这一跤把公主摔哭了。这下保姆吓得差点丢了魂儿,可她除了赶路别无他法,于是立刻把公主拉起来。“谁在笑我?”公主问,努力忍住啜泣,擦伤的膝盖让她根本跑不快。“没人,孩子。”保姆说,几乎要发狂了。

这时,附近爆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还有一个嘶哑不清的声音似乎在说:“说谎!说谎!说谎!”“天啊!”保姆悲叹一声,差点就尖叫起来,她跑得更快了。“姆妈!露蒂!我跑不动了。我们走一会吧。”“我该怎么办?”保姆说,“来,我背着你。”

保姆背起公主,但发现公主太沉了,背着她根本无法跑动,于是不得不又把她放下。然后她朝四周看看,哀嚎道:“我们在某个地方走岔了,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我们迷路了,迷路了!”

恐惧一时间吞没了她。她们确实是迷路了,跑进了一个小山谷,周围见不到一所房子。

由于仆人们被严令禁止向公主提起有关妖魔的事,所以现在艾琳还不知道为什么露蒂如此恐慌,但她见到保姆这么害怕,也开始不安起来。不过,她还没吓得跟保姆一样呢,路上就传来了口哨声,这令她振作了一点。这时她看见一个男孩沿着山路向她们走来。就是那个男孩在吹口哨,还没走到跟前,他又唱起了歌。他唱的是:“叮!咚!当!

铁锤铿锵!

敲!转!钻!

我们吼声回荡!

劈开那岩石,

砸开妖魔的门锁,

瞧那闪光的宝矿!

一,二,三,

金子一样闪亮!

四,五,六,

铲镐锄!

七,八,九,

点矿灯。

十,十一,十二,

松斧柄。

我们是快乐的小矿工,

让妖魔都闭上嘴。”“我希望你闭上嘴。”保姆粗鲁地说,因为此时此地,单单说出妖魔这个词就让她战栗不已。她认为这样下去肯定会把妖魔引过来,找他们算账的。但不管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男孩并没有停止歌唱。“十三,十四,十五,

筛矿去,

十六,十七,十八

打个赌,

十九,二十,

妖魔真不少。”“安静!”保姆压低嗓子的叫道。但那个近在咫尺男孩仍在继续唱。“嘘!嘘!嘘!

匆忙跑!

妖魔!妖魔!妖魔!

跛子!跛子!跛子!

妖魔!妖魔!妖魔!

跛脚妖魔!去!去!去!”“听听!”男孩说,这时在他们面前站住了,“就是这歌,专门对付他们!他们忍不了歌声,也忍不了这歌词。他们声音比乌鸦叫还难听,自己不会唱歌,也不喜欢其他人唱歌。”

男孩穿着一身矿工服,头戴一顶奇怪的帽子。他是个面容姣好的男孩,眼睛像他工作的矿井一样黑,像那岩石里的水晶一样亮。他大概十二岁,因为很少在外面晒太阳,他的皮肤显得过于苍白(就是蔬菜长在阴暗处也会发白的);但他看起来很快乐,也许是觉得自己赶走了妖魔,不免有些得意。在她们面前,男孩的举止显得不卑不亢。“我看到他们了,”男孩继续说,“就在我过来的时候,真是万幸。我猜他们正在跟踪什么人,但不知道是在跟着谁。不过只要你们跟我在一起的话,他们是不敢对你们怎么样的。”“为什么?你是谁?”保姆被他说话时无拘无束的样子给惹恼了。“我是彼得的儿子。”“哪个彼得?”“矿工彼得。”“我没听过这个人。”“我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妖魔要害怕你呢?”“因为我不害怕他们。我已经习惯他们了。”“难道这样就会让他们害怕吗?”“如果你不害怕他们,他们就会怕你。我不害怕他们。这就是对付他们的秘诀。山上是这么回事,但山下是另一码事。在山下,就连那首歌他们也不一定害怕。要是山下有人开始唱那首歌,他们就会露出牙齿朝那人狞笑。如果他害怕了,漏了一个字,或者唱错了,他们就会给他点厉害瞧瞧!”“他们会做些什么?”艾琳颤抖着问道。“不要吓唬公主。”保姆说。“公主!”矿工摘下他奇怪的帽子,“请原谅我,但你们不应该这么晚的时候呆在外面。人人都知道那是有悖法律的。”“确实是!”保姆说着就哭了起来,“而且我将为此受到责罚。”“那怎么了?”男孩说。“这确实是你的错。而公主却将为此遭罪。我希望他们没有听见你叫她公主。如果听见了,他们会记住她的,那些家伙机灵得很。”“露蒂!露蒂!”公主哭道,“带我回家。”“不要这样说,”保姆恶狠狠地对男孩说,“我能怎么办?我迷路了。”“你不该在外面呆到这么晚。假如你没有被吓坏,是不会迷路的。”男孩说,“往这边走。我很快就会带你们走上正道。要我把小殿下背着走吗?”“真是无礼!”保姆嘀咕着,但没敢说出声来,因为她觉得如果惹男孩生气了,男孩也许会告密,那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国王的耳朵里。“不用了,谢谢你,”艾琳说,“虽然我不能够像姆妈跑得那样快,我还是可以好好地走路的。如果你能够牵着我的一只手,露蒂牵着我的另一只手,那我就能走得很顺当了。”

于是男孩和保姆把公主夹在中间,每人抓住她的一只手。“现在我们跑起来吧。”保姆说。“不,不!”小矿工说,“就是不应该跑。假如你之前没有跑,现在也不会迷路了。现在你一开始跑,他们就会来追你的。”“我不要跑。”艾琳说。“你一点儿都不替我想想。”保姆说。“不,我就是替你在着想。那个男孩说了,假如不跑的话他们不会把我们怎样的。”“是的,但如果房子里的仆人知道我和你在外面呆到这么晚,我可能会被解雇的,那会让我伤心死的。”“解雇你,露蒂!谁会解雇你?”“你的父亲,孩子。”“我会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知道这都是我的错,露蒂。”“可是他不会这么想的。我肯定他不会这么想。”“那我会哭的,我要跪下来哀求他不要赶走我最亲爱的露蒂。”

保姆听到这些感到十分慰藉,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继续走着,走得很快,同时尽量避免跑起来。“我想和你说会儿话,”艾琳对小矿工说,“啊呀真糟糕,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科迪,小公主。”“科迪,多么奇怪的名字啊!全名是什么呢?”“科迪·皮特森。你叫什么名字,请问?”“艾琳。”“全名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的全名是什么,露蒂?”“公主们只要有一个名字就可以了,她们不需要全名。”“哦,那么,你可以直接叫我艾琳。”“不,不可以,”保姆说,“他不能这样做。”“那他应该怎样叫我,露蒂?”“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那怎么可以?不,不,露蒂。我可不愿被人咒骂,我不喜欢这种名字。你曾经告诉过我说,粗鲁的孩子才会骂人。我相信科迪不是那种粗鲁的人。科迪,我的名字叫艾琳。”“那么,艾琳,”科迪说着朝保姆望了一眼,表示惹恼了她很得意,“你真是太好了,让我随便叫你的名字。我非常喜欢你的名字。”

他本想着保姆会再度打断他们,但很快发现保姆像是被什么吓得说不出话了。她正盯着前面几码路的中间,这条路两边都是岩石,窄到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你真是太好了,特意绕路送我们回家。”艾琳说。“我是顺路,”科迪说,“要经过这些岩石才到我父亲的房子。”“我想,在我们顺利到家之前,你是不会离开我们的吧。”保姆倒抽一口气。“当然不会。”科迪说。“亲爱的好科迪!当我们到家时我会给你一个吻。”公主说。

保姆拽着公主的手猛地一拉。这时在路中间的东西,那像是被雨水浸湿的泥巴坨一样,开始蠕动起来。它接二连三地伸出来四条长长的东西,像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但黑黑的分不清。保姆浑身上下战栗起来。艾琳紧紧地抓住科迪的手,科迪再一次唱起来。“一,二,

敲又劈!

三,四,

炸又凿!

五,六,

看准了!

七,八,

握好锄!

九,十,

再一次!

快点!快点!

坏东西!闷死它!

路当中的癞蛤蟆!

打它!

砸它!

煎它!

烤它!

又来一个!

一起灭掉!

够你受!

嘘!嘘!嘘!”

在他唱完最后一句时,他松开牵着公主的那只手,冲向路中间的那坨东西,好像要踩它个稀巴烂。那东西猛地一跃而起,像蜘蛛一样径直地爬上一块岩石。科迪大笑起来,转回去牵起艾琳的手。公主紧紧抓住他的手,一言不发,直到顺利通过岩石。他们又走了几码之后,当她发现自己走在了熟悉的路上,就又能够闲谈自若了。“你知道吗科迪,我不是很喜欢你的歌,听起来有些粗鲁,”她说。“也许它是有些粗鲁,”科迪回答说。“但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一直这样唱的。就是因为他们讨厌这样。”“谁不喜欢这样?”“妖魔,我们这样叫他们。”“不要说了!”保姆说。“为什么不要说?”科迪问。“我拜托你不要说。请不要说。”“哦,如果你这样要求的话,当然,我不会说的;虽然我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看,那下面的灯光是你们的大房子。用不了五分钟你们就能到家了。”

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他们安全地到家了,没有人发现他们不见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出去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住所的门口。保姆草草向科迪道了一句晚安就冲进屋去;但公主从保姆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搂住了科迪的脖子,这时保姆捉住她,把她拖开了。“露蒂,露蒂,我说了要给他一个吻的。”艾琳喊道。“公主不应该亲吻其他人。那太不得体了。”露蒂说。“但我承诺过了。”公主说。“没关系,他只是一个矿工。”“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还特别勇敢,待我们十分友善。露蒂!露蒂!我承诺过了。”“你根本就不应该做这种承诺。”“露蒂,我说过要给他一个吻的。”“公主殿下,”露蒂突然变得恭敬起来,“您必须马上进到屋子里来。”“保姆,公主必须要遵守承诺。”公主挣脱保姆,纹丝不动地站着。

露蒂不知道哪件事会让国王更生气——是太阳落山后公主还在屋外,还是她亲吻了一个矿工小子。她不知道,国王作为一个绅士,就像许多的国王一样,并不会认为这两件事哪个更糟糕。也许国王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去亲吻一个矿工,但他同样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失信于人。但是,就像我所说的一样,保姆并不理解这一点,所以她感觉非常难办,因为如果她坚持己见的话,也许会有人听见公主的叫喊跑过来看看,然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暴露。但科迪再一次出来解围了。“别介意,艾琳公主,”他说,“你并不一定非得要今晚亲我。你不会食言的。下次我会再来的。我保证。”“哦,谢谢你,科迪!”公主停止了哭泣。“晚安,艾琳。晚安,露蒂。”科迪说完转身走出了视野。“我倒希望能够再见到他!”当保姆把公主带到育儿室时,这样喃喃自语道。“你会见到他的!”公主重复说,“科迪肯定会遵守诺言的。他肯定会再来的。”“我希望能够再见到他!”保姆再次说道,然后就没在说什么了。她不想把心里话直截了当说出来和公主再吵一场。能和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还阻止了公主去吻那个矿工,她感到心满意足,决心今后一定要把公主看紧一些。她的粗心大意几乎让她们身陷泥淖。之前她只需要担心妖魔,而现在她还要同时提防科迪。第七章矿井

科迪吹着口哨回家了。他决心绝口不提遇到公主的事情,以免给保姆惹上什么麻烦。虽然科迪忍不住想要戏弄愚蠢的保姆,但并不想伤害她。回家的路上他一个妖魔也没见着,到家之后便倒头大睡。

半夜醒来,他依稀听见屋外有什么奇怪的声响,于是坐起身来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下床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他躲在角落向周围偷瞄,发现窗户下聚集着一群又矮又胖的东西,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群妖魔。但不等他张口唱那首“一二三”的歌,妖魔们就纷纷散开,逃得无影无踪。他大笑着回到房间,躺到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科迪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之前他从没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这次一定是因为自己出面保护公主惹恼了妖魔。不过等到他更衣时,这件事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因为他根本不把妖魔的憎恨当回事。和家人一起吃完早饭后,科迪就和父亲一起上矿井去了。

在一块巨岩的底下他们进了山,那儿有一个天然豁口,一条小溪从中穿流而过。他们沿着小溪向前笔直走了几码路。随后地势一转,陡峭向下,直通往山的心脏地带。他们一路拐过好多个弯,经过了好几条蜿蜒的小路,碰见过好几个岔道口,有时拾级而下还能遇到天然深坑,把他们引入山的更深处,最后来到他们正在开采宝矿的地方。这座山宝藏丰富,矿井里就藏着各种各样的矿石。他们用燧石、钢刀和煤盒点亮了矿灯,戴在头上,然后父子俩拿起鹤嘴锄、铲子和锤头使劲地干起活来。父亲和儿子工作时面靠得很近,但不在同一个矿道里(他们把挖矿运出矿石的隧道叫做矿道),因为矿石含量或者矿脉稀少时,矿工不得不在只容得下一人作业的小矿道里独自挖矿,有时甚至要蜷起身体,极不舒服地工作。如果他们停下休息一会儿,就能够听到大山内部或近或远地传来同伴们向四面八方掘洞的声音——有人在岩石里挖洞,以便塞上炸药爆破;有人把破碎的矿石铲进篮子里运到洞口;还有人在用鹤嘴锄挖矿。如果矿工恰好处于一个非常偏僻的区域,他就只能听到如同啄木鸟啄树干的笃笃声,穿过层层岩石,从很远的地方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这工作充其量是耗费体力罢了,因为地下十分温暖,所以这儿的环境还算舒服。如果有矿工为着某些特别的原因想多挣点钱,他通常会留在洞里通宵工作。不过,阳光无法探进洞里那些阴暗的地方,待在地底下的人往往难以分辨昼夜,除非困倦和睡意按时袭来。而那些晚上留下来的人第二天都说,晚上休息时总会听见周围都是笃笃声,像是夜里工作的矿工比白天还多。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妖魔发出的声音,这也是有些人从不在洞穴里熬夜工作的原因。妖魔只会在晚上出没,矿工的夜晚对于妖魔而言就是白天。确实,绝大多数矿工是害怕妖魔的,因为他们之间流传着一些奇怪的传闻,说妖魔会偷袭那些上晚工的人。矿工之中比较有胆量的人算是彼得·皮特森和科迪了——科迪当然是遗传了父亲的勇气,他们经常在矿山里通宵干活,虽然有几次碰上了个别掉队的妖魔,但每次都把他们赶跑了。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主要的防御方式就是唱歌,因为妖魔讨厌甚至无法忍受所有有韵律的东西。我怀疑他们之所以这么讨厌诗歌是因为自己编不出来。一般来说,那些害怕妖魔的人没法自己作诗,也记不起来别人为他们现成作好的诗歌,而那些从来都不怕妖魔的人总是能够临场发挥。虽然有些老诗对付他们非常有效,但大家都知道一首新诗只要内容得当,就会引起妖魔更大的厌恶,因此要赶走他们也更加有效。

我的读者们,也许你们想知道,既然妖魔从未把矿石带到地上来卖,那么他们整晚都在忙些什么呢?不过要是我告诉你们科迪在第二天晚上听到了些什么,谜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科迪早就下定决心,只要父亲允许,他就独自待在矿洞里通宵工作。这样做有两个目的:其一,今年秋天山里的冷空气来得比往年要早,母亲早就在抱怨天冷,因此他想多挣些工钱买一条暖和的红衬裙给母亲;其二,他希望能够搞清楚前一天晚上妖魔们在他的窗户底下干些什么。

父亲听到他的这个计划时,并不反对,因为他对科迪的勇气和能力很有信心。“我不能够陪你,真是抱歉,”彼得说,“今晚我必须要去拜访牧师,而且我今天一天都有点头痛。”“那可真不走运啊,父亲。”科迪说。“哦,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好的,父亲,我会的。我保证会提高警惕。”

科迪是唯一留在矿井里的人。大概六点钟的时候,其他人都走光了,每个人都向他道过晚安,并提醒他好好照顾自己。矿工们都十分喜欢他。“别忘了你的那首诗。”一个人说。“忘不了。”科迪回答说。“就算忘记了也没有关系,”另一个说,“他会马上编一个新的。”“或许吧,也可能他还来不及编一个新的,妖魔就趁着他苦思冥想抓住了他。”“我会尽力的,”科迪说,“我不害怕。”“这点我们都知道。”他们回答,然后都离开了。第八章妖魔们

有一会儿,科迪麻利地干着活,把挖到的矿石都扔到身后的篮子里,准备第二天早上带出去。他听到妖魔凿石头的笃笃声,不过是从山的深处传来的,就没怎么在意。快到半夜的时候,他觉得肚子饿了,就放下锄头,拿起早上撂在洞里的面包块,一屁股坐在矿石堆上,开始吃晚餐。吃完后,他背靠岩石,准备休息五分钟再继续。但还没歇上一会儿,他就听到一些动静,便立即竖起耳朵细听。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岩石里发出的。过会儿他又听见了,毫无疑问那是妖魔的声音,而且这次他还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了。“我们是不是早就该搬家了?”那个声音说。

另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回答:“不用着急。那个可恶的小矿工今晚再怎么卖力也没法凿穿岩壁。因为他挖的根本就不在点上。”“你还是认为矿脉会一直通到我们家里来吗?”第一个声音说。“是的,但那离他现在挖的地方还远得很。只不过,如果他向旁边敲一敲,”妖魔说着敲了敲那块石头,科迪认为就是他头枕的那块),“他就会穿过来了;但他现在离这已经有几码远了。要是他顺着矿脉挖,要花一周时间才能挖到我们家。你看看,从那到这儿,可是一大段距离。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离开为妙,以防万一。海弗,你负责拿着这个大箱子。那是你的任务,你知道的。”“好的,父亲,”第三个声音说,“但你必须帮我把它放到背上。它太沉了。”“当然沉,我说,那又不是一袋子轻烟。但你像山一样壮,海弗。”“对啊,父亲。我也觉得自己很壮。要不是我的脚太弱了,我可以背上比这沉上十倍的东西。”“我承认那是你的弱点,儿子。”“那不也是你的弱点吗,父亲?”“说实话,那是我们妖魔的弱点。为什么它们这么弱呢,我一点也想不明白。”“尤其是我们的头却这么硬,父亲。”“是的,儿子。妖魔的硬脑壳就是我们的骄傲。想想看,住在上面的那些人还要带头盔打仗。哈哈!”“但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穿上鞋子呢,父亲?我觉得穿鞋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头上顶着一个大箱子的时候。”“恩,你看,咱们国家并不时兴穿鞋子。像国王,他就从来不穿鞋子。”“王后会穿鞋子。”“哦,那是为了显示身份地位。第一位王后,也就是国王的第一任妻子,是穿鞋子的。当然,这是因为她是从上面世界来的。所以,她去世以后,第二任王后为了显示自己不比第一任王后差,也穿了鞋子。那是出于虚荣心。她还严令禁止其他女人穿鞋子。”“我肯定不会穿鞋子,倒不是由于王后禁止,只是我不喜欢穿鞋子。”第一个声音说,很明显是妖魔母亲,“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穿鞋子。”“我说了嘛,第一任王后是从上面来的啊。”另一个声音说。“这是我认为国王唯一干过的蠢事。为什么他要娶一位外族女人做王后呢,而且对方还是我们的死敌。”“我想他是爱上她了。”“呸呸!他现在娶了个我们族内人,不还是照样快快活活的。”“第一任很快就死了吗?不会是被作弄死的吧?”“天哪,不是的!国王连她的脚印都爱。”“那是她是怎么死的呢?”“她是在生小王子的时候难产死掉的。”“她是有多蠢!我们就不会这样。一定是因为她穿鞋子才会难产而死。”“这我可不知道。”“上面的人为什么要穿鞋子呢?”“啊,那是个好问题,让我来回答你。但这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一次瞧见了王后的脚。”“没穿鞋子的脚?”“是的,没穿鞋子的脚。”“不可能吧!你看到了?那是什么样的?”“你绝对想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当然她不知道我看见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她的脚上面有趾头!”“趾头!那是什么?”“问得好!如果我没有见过王后的脚,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趾头是什么。想想看!她的脚末头尽然分成了五六个小细岔!”“哦,太恐怖了!国王怎么可能爱上她呢?”“你忘了她穿着鞋子啦。这就是为什么她要穿鞋子的缘故,也是为什么所有住在上面的男人和女人都要穿鞋子的缘故。要是不穿鞋,他们会觉得自己的脚简直惨不忍睹。”“啊!现在我了解了。如果你再想要穿鞋子,海弗,我会踩你的脚——我真的会。”“哦,不要这样,母亲,求求你了。”“那你就别再要鞋子穿了。”“但我头上顶了个这么大的箱子——”

接着是一声恐怖的惨叫,科迪猜想是妖魔母亲踩了她的大儿子一脚。“我之前从不知道这么多事!”第四个声音说。“你懂什么,”妖魔父亲说,“上个月你才刚满五十岁。你照看整理一下床铺。一吃完晚饭,咱们就上路。哈哈哈!”“你在笑什么,老伴儿?”“想到有朝一日那些矿工发现自己乱作一团,我就发笑。”“嗯?你是什么意思?”“哦,没什么。”“哦,肯定有什么,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那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是,不过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哈哈!你真是个聪明人。你们有个多么厉害的妈妈呀,海弗!”“是的,父亲。”“好吧,我想我还得告诉你们。大家伙今晚都在宫殿里商议此事。一旦我们离开了这个墙壁薄弱的家,我就要去听听他们今晚定了怎样的方案。真希望能看到墙那边的小恶棍……在痛苦中挣扎。”

他突然降低嗓门,科迪就只听到一阵咕噜声。那咕噜声低低地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像是妖魔的舌头被调料腌过一样,一直到他太太开始说话时,他才转换到之前的音调。“你在宫殿里的时候,我们应该这么办?”她问道。“你们就安安稳稳地呆在新房子里,我给你们挖了两个月了。鲍奇,你负责背着桌椅。这桌子有七条腿,椅子有三条腿,我把它们都交给你了。”

随后,他们又谈论了一会儿该如何搬运各种家当,听起来没头没尾的,科迪也没有捕捉到什么重要内容。

但至少现在他知道妖魔们不停在用锤子和锄头敲敲打打其中一个原因了。他们在建造自己的新家,如此一来,当矿工威胁到他们的住处时,就能够撤退到另一个地方去。同时科迪也知道了两件更重要的事情。第一件是,他们正策划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且对象就是矿工。第二件事是妖魔身上的唯一弱点。他之前并不知道他们的脚是那么没用。他曾听说他们没有趾头,但由于妖魔总是在黄昏才出现,所以科迪从来没机会近距离观察过他们,也就无法判定消息是否可靠。事实上,他甚至都看不清妖魔们有没有手指,虽然人人都相信他们确实有。有一个矿工书念得比其他人都要多,他总说原始人都是没有趾头的,是教育和手工艺促进了脚趾和手指的生长——科迪听见父亲曾讽刺地应和说,给婴儿戴的手套就是那些老古董的代表,而长筒袜老少皆宜,都没有趾头,道理也是一样。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了妖魔们双脚软弱无力,他预见这将会对矿工们都大有用处。而眼下如有可能,他就要设法去发现妖魔们正在在搞些什么阴谋诡计。

虽然他熟悉这山里所有的矿道和天然洞穴,但他根本不知道妖魔国王的宫殿在哪,不然他马上就会出发去那儿,看看他们所谓的计划是什么。他估计宫殿一定就在深山里面,和矿山之间还没有通路。不过肯定有一条通道快完工了,就隔着眼前这一道薄薄的石墙。现在只要能在打穿墙壁,及时跟上撤退的妖魔们,事情就不难解决了!毫无疑问,在他耳朵现在贴着的这个地方用鹤嘴锄敲几下,就能捅破了。但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不然这妖魔一家会跑得更快,还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心,那样他可能就无法跟着他们到达宫殿了。想到这儿,他开始用手在墙壁上摸索,很快发现一些松动的石头可以被悄悄地抽取出来。

他双手抓住一块大石头,小心地把它拖出来,再扶着它轻轻落到地上。“那是什么声音?”妖魔父亲说。

科迪吹灭了他的灯,以免灯光透过去。“一定是留下来的那个矿工。”妖魔母亲说。“不,他走了有一会儿了。我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听见敲打声了。而且刚刚那声音不像是挖矿的声音。”“那我猜,一定是石头掉到水里被带走的声音。”“这倒说不定,水流把山洞越冲越大了。”

科迪安安静静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他听见他们准备离开,偶尔夹杂几句发号施令的声音。科迪急切地想要知道移开的石头后是否能通向妖魔的住所,就把手放进洞里摸索,不过刚放进去就抽了出来——他摸到了一个妖魔没有趾头的脚。这只脚的主人吓得大叫一声。“怎么了,海弗?”妖魔母亲问道。“有只野兽从墙里钻出来舔了我的脚。”“胡说八道!咱们国家哪有野兽。”他的父亲说。“但就是有东西舔了我的脚,父亲。我感觉到了。”“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自己的祖国,把我们的国家和地面的国家相提并论,自取其辱!那上面倒是有各种各样的野兽。”“但我确实感觉到了,父亲。”“我叫你闭嘴。你一点也不爱国。”

科迪强忍住笑,像只老鼠一样静静地躺着——但没有一动不动,他不停地用手指抠着那个洞的边缘,慢慢地把它弄得更大了。经过炸药爆破之后,这儿的岩石早已震得粉碎。

洞里时不时传来含糊杂乱的谈话声,可见这一家子人不少。如果他们同时都开口说话——就好像每个人的嗓子里至少都梗了把刷子一样——要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可不容易。最后他又听到了妖魔父亲在说话。“好了,接下来,”他说,“把东西都放在你们的背上。这儿,海弗,我来帮你把箱子托起来。”“我倒希望这是我的箱子,父亲。”“很快就会轮到你背你那箱子的!快点。我今晚还必须赶到宫殿去开会。会议结束后我们还可以再回来,赶在敌人早上来之前收拾完剩下的东西。现在点亮你的火炬,快跟上。啊,我们自己能造出光来多厉害,不用依赖那个悬在半空里的玩意儿,这个破发明就是用来陷害我们的,每次我们冒险跑出去,眼睛都要被它晃瞎了!要我看,那东西又炫又俗,不用说,就对那些自己造不出光的可怜家伙有用罢了。”

科迪几乎忍不住想去问问他们是怎样点亮火炬的。但没一会儿就有一束光透了过来,仿佛在告诉他正是那样——他们用两块石头互相摩擦一下,火就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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