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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1-24 18:5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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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少年必读丛书》编委会?

出版社: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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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试读:

前言

尼古拉·阿历克塞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1904~1936),苏联作家。出生于工人家庭。因家境贫寒,只念过三年小学就被迫走向人间独立谋生。1919年进发电厂当司炉助手。同年乌克兰解放,加入共青团,并参加红军奔赴前线。1920年因重伤退伍,进铁路工厂任助理电气技师。1924年加入共产党。1927年由于病情恶化而全身瘫痪,双目失明。他以惊人的毅力和顽强的精神,在病榻上创作了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是一部激励了无数人的佳作,问世以来几十年间长盛不衰。究其原因,除了它真实而深刻地描绘了十月革命前后乌克兰地区的广阔生活画卷外,它还塑造了以保尔·柯察金为代表的一代英雄的光辉形象。用保尔的话来说: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卑鄙庸俗而羞愧;临终之际,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

保尔·柯察金出生在乌克兰的舍佩托夫卡城,他和母亲、哥哥生活在一起。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得很贫穷。保尔因报复凶狠的神甫的虐待,被学校开除了。为了生活,保尔只好去火车站的食堂做童工,在那里,他看到了社会中更多的丑恶和不平。1917年沙皇被推翻了,红军来到了保尔的家乡。在老布尔什维克朱赫来的引导下,年轻的保尔逐渐成长起来。他冒着危险救出被捕的朱赫来,并被哥萨克匪兵毒打,关进了监狱……在苦难中成长起来的保尔参加了红军,成为一名优秀的侦察兵,后在著名的英雄布琼尼率领的骑兵部队中英勇作战。他因负伤回到地方,担任共青团的工作。他忘我地投身到巩固苏维埃政权的建设和斗争中。在严寒的西伯利亚修筑铁路时,保尔的旧伤复发,差点儿死去。出院后,保尔已不能正常工作,他很痛苦,身体每况愈下,以至双目失明。他始终顽强地与病魔斗争,并用笔写下了光辉的人生。

第一章 离开学校

瓦里西神父恶狠狠地瞪着全班同学,他胖胖的身材,穿了件法衣,脖子上挂着一只沉甸甸的十字架。

站起来的6个孩子──4个男生、2个女生──惶恐不安。“你俩坐下。”神父挥手让那两个女孩坐下。

她俩赶忙坐下,但还是很小心谨慎。

瓦西里神父那双恶狠狠的小眼睛便转到4个男孩身上。“小浑蛋们,到这儿来!”

神父说着站起身来,踢开椅子,闯到这挤成一团的4个男生前面。“你们这些小浑蛋!谁抽烟?”

4个孩子怯声作答:“神父!我们……我们都不会抽烟。”

神父听了气得咬牙切齿。“混账,都不抽,那么是谁往发面里撒的烟灰?你们马上都给我把口袋翻过来,快!翻过来!”

只见其中的3个孩子乖乖地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神父仔细地检查,甚至连口袋里的每条缝都没有放过,但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他盯住第4个孩子。他长着一对黑眼睛,身穿灰衬衫和蓝裤子,两个膝盖上打着补丁。“我没有口袋。”他边说边用手摸摸那已被缝住了的口袋。

神父狠狠地揪住男孩的一只耳朵,把他推到走廊里,随即关上了门。

被赶出来的保尔,坐在教室外的一级台阶上。他两只手托着脑袋呆呆地想:妈妈在税务官家里当厨娘,每天从早忙到晚,对他又那么关心爱护,这下可怎么向妈妈交待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流下了眼泪。

就因为那次在圣经课上,保尔对地球是由上帝创造的说法向神父提出疑问,不料,却遭到神父的一顿毒打。

第二天,妈妈来向瓦西里神父求情,希望能让他儿子继续在学校读书,可那个凶狠的老头就是不答应。无奈,妈妈只好把保尔领到车站食堂,在那里给他谋了一份差事。

车站食堂的老板已过中年,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他朝站在旁边的保尔瞥了一眼:“他几岁了?”“12岁。”妈妈回答。“好,让他留下吧。条件是这样:每月8个卢布,当班的日子管饭。干一天一夜,回家歇一天一夜,可不准偷东西。”“决不会的!决不会的!我保证。”妈妈慌忙说。“那今天就上工吧。”老板回头对那个站柜台的女招待喊道:“齐娜,把这个新来的小伙计领到洗碗间去,让弗罗霞给他派活,顶格利什卡。”

洗碗间的桌子上盘碟刀叉堆成了小山,几个女工肩头搭着毛巾,不停地擦洗。有个比保尔稍大一点,红发蓬松的男孩正在两个大茶炉跟前忙活着,他叫克利姆卡。

齐娜走到一个洗碟子的女工跟前,扳着她的肩膀说:“弗罗霞,瞧,给你们派了个新的小伙计,顶格利什卡的。该干些什么,你给他讲讲。”

齐娜转过身指着那个叫弗罗霞的女工,告诉保尔:“她是这儿的领班。你得听从她的安排。”说完,转身回小吃部去了。“知道了。”保尔轻声回答。

弗罗霞擦擦头上的汗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卷起从胳膊上滑下来的衣袖,用异常悦耳浑厚的嗓音说:“小弟弟,你干点杂活儿。就是这口大水锅,你清早就把水烧开,让锅里一直有开水。当然,柴也得劈。还有这两个大茶炉,也得由你照管。然后,太忙的时候,再擦擦刀叉,倒倒脏水。活可不少,可真够你忙的了……”

这时洗碗间的门开了,3个堂倌都捧着一大叠用过的盘碟刀叉走进来。其中一个名叫普罗霍尔的人对大家说:“抓紧干活!12点的车眼看就到,你们却还慢腾腾的。”

他看见了保尔,问:“这是谁?”“新来的。”弗罗霞回答。“哦,新来的。喂,这么着,”他的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保尔的肩上,把他推到大茶炉跟前:“这两个大茶炉,你得一直照管着。瞧瞧,一个没火了,另一个也光冒烟了。今天饶你一回,可明天要是再这样,准叫你吃耳光,懂吗?”

保尔一声不响,动手烧茶炉。他明白,在家里可以不听妈妈的话,在这里却是不可以的。因为真像斜眼普罗霍尔讲的那样:不听话就吃耳光。

他把大肚子茶炉烧得旺旺的;然后,他提起脏水桶,飞快地跑出去倒进污水池;他往大水锅底下添柴;他把湿毛巾搭在火烫的茶炉上烘干……总之,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深夜,当他走到下面的厨房里时已经精疲力竭了。

头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保尔感到自己成了个大人,用辛勤的劳动赢得了休息权。他回到家,看见妈妈正在院子里烧茶水。她一见儿子,慌忙问:“怎么样?”“挺好。”保尔回答。他从开着的窗户里,看到了哥哥阿尔焦姆宽阔的脊背。“怎么,哥哥回来了?”他问,心里不免一阵发慌。“昨天回来的,留下不走了。要在机车库干活。”

保尔怯生生地推门进屋。他有点儿怕哥哥。“你大学毕业了,满肚子学问了,现在干着洗盘碟的活儿,是这样吗?”阿尔焦姆问。

保尔低头不语,两眼盯着一块裂开的地板,地板上有一颗露在外面的钉子头。

阿尔焦姆从桌旁站起来,走进厨房。“看来不会挨打。”保尔松了口气。

在喝茶的时候,阿尔焦姆郑重其事地对保尔说:“你听着,弟弟,你应该学一门手艺。这会儿你还太小,一年以后,也许机车库能收你。我已经调到这里干活,不能再让妈妈去当佣人了。不能再让她见到什么样的混蛋都弯腰了。保尔,你要争气。”

第二章 失去工作

车站食堂白天黑夜不间断地营业。

这是个枢纽站,5条铁路线在这儿交轨。车站里总是挤满了人,只有深夜,在两班车的间隙,才能安静两3个小时。

保尔在食堂里干了两年。在这两年里,他看到的只有厨房和洗碗间。厨房是个大地下室,20多人在里面干活。10个堂倌从大堂到厨房,来回奔忙。

在这两年里,保尔的工钱从8个卢布加到10个卢布。人也长高了,也结实了,当然,也吃尽苦头。在厨房里当下手,烟熏火燎地干了半年,又被撵回洗碗间。在食堂最忙的时候,他端着托盘,一跨四五级,跑到下面的厨房,随即又往上跑。

每天夜里,等到两个大堂都消停下来,堂倌们就聚集在下面厨房的储藏室里赌得昏天黑地。保尔知道,他们每个人,当班干一天一夜,捞到的小费就有几十个卢布。

保尔心想:“我哥哥阿尔焦姆,头等的钳工,一个月才48个卢布。”

在这两年里,保尔看到了社会最底层的肮脏世界,那股霉烂味儿扑面而来。他从心里憧憬着一个未知的清新世界。

第二年正月的一天早上,天气非常寒冷。保尔做完一班,打算回家,可不见接班的来。保尔去找老板娘,说他已经下班,该回家了。老板娘偏不让他走,要他继续当班。他实在很累了,但只得留下,于是又连续干了24个小时。夜里,他已经精疲力竭,可还得灌满几锅水,好赶在3点钟火车进站前把水烧开。

他拧开水龙头,可却没有水,估计是水塔没放水。他把水龙头开着,自己倒在柴堆上歇会儿。谁知困倦不堪的他睡着了。

过了几分钟,水龙头咕嘟咕嘟响了,水流进水槽,漫溢出来,顺着瓷砖流淌到洗碗间的地板上。跟往常一样,这段时间,洗碗间里连人影儿也没有。水越来越多,漫过地板,从门底下流进了大堂,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流到旅客们的包袱和箱子底下。直到一个睡在地板上的旅客被水泡醒,人们才赶紧扑向各自的行李。顿时,大堂里乱成一团。

水却还在流,越流越多。

斜眼的普罗霍尔闻声赶来,跳过积水,奔到门前,使劲地推开门。屋里被门挡住的水便哗地一下,全涌进了大堂。

叫嚷声更高了。几个当班的堂倌跑进洗碗间,普罗霍尔扑向酣睡的保尔。可怜的保尔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被打得眼冒金星,浑身剧痛难忍。

保尔被打得遍体鳞伤,一步一瘸地回了家。

第二天早晨,阿尔焦姆看到受伤的保尔,他皱着眉头,听保尔把经过说完。“打你的是谁呢?”阿尔焦姆瓮声瓮气地问。“普罗霍尔。”“好,你躺下吧。”

阿尔焦姆披上他的皮短褂,什么也没说,向车站食堂走去。他来到洗碗间,向洗碗女工格拉莎问道:“我能见见堂倌普罗霍尔吗?”“他马上就来,请等一等。”

这个魁梧的男人朝门框上一靠,说:“好,我等一下。”

一会儿,普罗霍尔端着一大堆杯盘刀叉,一脚踹开门,走进洗碗间。“这就是普罗霍尔。”格拉莎说。

阿尔焦姆跨前一步,一只手重重地按住斜眼堂倌的肩膀,目光逼视着他,问:“你凭什么打我的弟弟保尔?”

普罗霍尔想把肩膀挣脱出来,但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跌倒在地。他挣扎着站起来,然而第二拳更厉害,打得他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洗碗女工们吓坏了,纷纷躲在一旁。

阿尔焦姆转身往外走。

普罗霍尔满脸是血,在地上抽搐着。

当晚,阿尔焦姆被关进了宪兵队。

6天以后的晚上,阿尔焦姆回来了。妈妈已经睡下,阿尔焦姆走到坐在床上的保尔跟前。“怎么样,弟弟,好点了吧!”他在床边坐下,关切地问,又说:“没关系的,以后你到发电厂去干活。我已经替你讲好了。在那儿,你还能学到一门手艺。”

保尔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哥哥的大手。就这样,他终于从黑暗的车站食堂里解脱了出来。

第三章 动荡的年代

1917年,俄国沙皇被推翻。

这天早晨,保尔从发电厂下班回家。

今天,小城里热闹非凡。一路上,他看到拿着步枪的居民越来越多。有的拿一支,也有拿两三支的。保尔急着回家,也没打听是怎么回事。在列辛斯基家的宅院附近,他昨天见过的那些人正从马上下来。

保尔回到家里,听妈妈说阿尔焦姆还没回来,于是,就向城区另一头的谢廖沙家奔去。

谢廖沙的爸爸是一名副司机,有一所小屋子,还有一份薄薄的家当。谢廖沙不在家,他的妈妈,一个白净面孔的胖女人,不满地瞧瞧保尔。“鬼知道他在哪儿!没等天亮,就出去疯了。听说什么地方在发枪,多半他也去了。你要看到他,就告诉这小捣蛋鬼,哪怕带一粒子弹回家,我也要揪下他的脑袋……”

保尔不想听她的唠叨,一溜烟跑了。

他穿过两条街,迎面碰到一个小男孩,这孩子托着一支步枪,枪上还上着刺刀呢。“哪儿领的枪?”保尔拦住他。“学校对面,游击队发的。不过现在啥也没有了,全领走了。我这是拿的第二支。”小男孩得意地说。“唉,见鬼了。不应该回家,直接去那就好了!”保尔懊丧地想。

突然,他灵机一动,急忙转身,连跑带跳地追上小男孩,使劲儿从他手里夺过枪来。“你有一支就够了,这支给我。”保尔以不准违抗的口气说。

大白天遭到抢劫,小男孩气坏了,朝保尔扑去,但保尔后退一步,端起刺刀,瞪着他唬道:“走开,要不我就戳死你!”

小男孩伤心得哭了,转身跑去,嘴里还在无可奈何地骂骂咧咧。保尔心满意足地飞快地奔回家,把步枪藏在棚顶底下的几根横梁上。

夏夜是美丽的。一群年轻人聚集在保尔家附近的大圆木堆上又唱又跳,保尔拉着他那架双键手风琴,邻居家的加丽娜伴着琴声,唱着好听的民歌。这个石匠的女儿,喜欢跟男孩子们一起唱歌跳舞。

伶牙俐齿的加丽娜,挨着保尔坐在圆木堆上,紧搂着他,大声说笑:“哎,你这小风琴手呱呱叫!可惜小了点儿,要不然就能当我的如意郎君啦。”

保尔羞得满脸通红,幸亏是夜晚,谁也看不见。他推推加丽娜的肩膀,说:“你妨碍我拉琴了,坐开点呀。”

于是,又引来一阵哄笑和戏谑。

年轻人响亮的歌声,传向远方,飘进树林。“保尔!”忽然传来阿尔焦姆的喊声。保尔听到哥哥喊他,急忙收起琴,穿过大路,朝家里跑去。

他推门进屋,看见家里来了阿尔焦姆的同事罗曼,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保尔,是这样的。”阿尔焦姆对弟弟说:“你说起过,你们厂里有个电工病了,明天你打听一下,他们要不要雇个内行替他。如果要,就来告诉我。”

陌生人接过话头:“不,我跟他一块儿去吧。我自己跟老板说。”“当然要。因为斯丹科维奇病倒,今天机器都停了。老板想找个替工,可没找到。”保尔说。

阿尔焦姆听了,高兴地对陌生人说:“好吧,朱赫来,祝你好运。明天跟我弟弟一块儿去,事情会办妥的。”

第四章 德军的搜查

游击队撤走的第三天,德军进城了。

在市中心广场上,德国人列成方阵,打起鼓来,召集到一些胆子较大的老百姓。伪军小头目高声宣读城防司令科尔夫少校的命令:

1.全城居民,限于24小时内交出所有的武器,违者枪决;

2.全城宣布戒严,自晚间8时起禁止通行。

德军城防司令部房间的台阶旁,站着一个卫兵,军帽上缀有大大的鹰形帝国徽章。院子里有块场地,用来堆放收缴到的武器。

人们受到要被枪毙的威胁,不得不来缴武器。成年人不敢出头,来的都是少年或小孩。还有些人不愿去交枪,干脆就把枪扔在马路上。第二天早晨,德国巡逻兵捡起枪,装上军用马车,运回司令部。

中午12点,规定的时间一过,德国兵清点收缴到的步枪,共有1.4万支。也就是说,还少6000支。他们便挨家挨户搜查。

次日清晨,在城外古老的犹太人墓地旁,有两个铁路工人被枪杀,因为在他们家里搜出了步枪。

阿尔焦姆急匆匆赶回家来,一把抓住保尔的肩膀,紧绷着脸,压低声问:“你有没有从外面带东西回家?”

保尔本想瞒着枪的事情,可又不愿意对哥哥撒谎,就全说了。

哥儿俩一同走进小板棚,阿尔焦姆从横梁上取下步枪,卸掉枪栓和刺刀,抓住枪筒往栅栏的柱子上猛砸。阿尔焦姆把枪筒砸得七零八碎,扔到了小园子外面的荒地里,然后,他又把刺刀和枪栓扔进粪坑。完事以后,阿尔焦姆告诫弟弟:“保尔,你该懂事,私藏武器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发现,头一个要枪毙的就是我。现在正是那些狗杂种们横行霸道的时候,明白吗?”

保尔为枪的事儿难过了一整天。就在这同一天,他的朋友谢廖沙却在一个被废弃的破棚子里,用铁锹拼命挖土。他在墙根底下挖出一个大坑,然后把用破布包着的3支枪放了下去。然后,他往坑里填土、踩实,又弄来一大堆垃圾和破烂,盖在新土上。干完了,他左看右看,非常满意,这才摘下帽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暗想:“即使被他们搜到,也查不出这是谁家的棚子。”

第五章 初识冬妮亚

这天,在发电厂的院子里,保尔走过柴堆时,朱赫来叫住他,微笑地对保尔说:“你妈妈说你爱打架,像只公鸡,”

朱赫来赞赏似地大笑起来,“打架不一定是坏事,不过要弄清楚打的是谁,为什么打。而且打架要有真本事,要不要我来教你?”

保尔惊奇地望着他。“怎样才算有真本事?”“好,让你见识见识。”

朱赫来简明扼要地讲解英国式拳击的打法,给保尔上了第一课。保尔为了掌握这种拳击法,没少下功夫。他一次次地被朱赫来击倒,摔了不知多少跤,但依旧劲头十足,坚持学习。

有一天,在房后园子的一角,保尔爬到小棚子顶上。这棚子的另一面对着列辛斯基的花园。他们一家自从德国人进城后便又回到了这里。从棚顶的边上,保尔能看得见整座花园、半个院落和房屋的前部。这时候他发现常住在列辛斯基家的德国中尉正坐在厢房里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中尉走进花园,列辛斯基的女儿涅莉从凉亭里出来,中尉挎着她的胳膊,一块儿出了棚栏门,上街去了。

保尔看到厢房的桌子上有一副皮带,还有一件发亮的东西。保尔很好奇,便顺着樱桃树干滑进花园,猫腰跑到厢房的窗前。这下看清了,发亮的是一支漂亮的12发手枪。他探进身子,伸手拿到了手枪,塞进裤袋。然后,他按原路退回,爬树,上棚顶,回到家里。

保尔抓了块破布,塞在衣袋里,溜出家门,一只手按住不时碰击大腿的手枪,直奔废弃的老砖厂。

这儿碎砖遍地,杂草丛生,砖窑也已经坍塌了。保尔他们曾来这玩过,挺熟悉这里的情况。他钻进一座破窑的豁口,把手枪用破布包好,放在窑底的一角,盖上一大堆碎砖,然后回到发电厂干活去了。

后来德国中尉发现手枪不见了,气得要命。列辛斯基的儿子维克多说,手枪可能是让邻居偷走的,尤其是野小子保尔最可疑,于是中尉下令去保尔家搜查。但毫无结果。因此,保尔更加相信,冒冒险有时也能平安无事。

一天,保尔正在车站水塔附近的池塘边全神贯注地钓鱼,在他的身旁放着盛蚯蚓的铁罐子。

忽然,从他的背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这儿怎么能钓到鱼呢?”保尔生气地一扭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孩。这女孩穿着白色水兵服和银灰色短裙,领子上有蓝条纹。花边短袜紧裹住晒黑的小腿,脚上是棕色的便鞋。栗色的头发梳成一条粗大的辫子。

这时,保尔拿钓竿的手一颤,鹅毛鱼漂在平静的水面上点了几点,荡起一圈圈波纹。

背后传来女孩焦急的声音:“哎哟,咬钩了……”

保尔心一慌,赶紧提起鱼竿。钩上的蚯蚓打着转转蹦出水面。带起一朵水花,可钩上并没有鱼。“真是活见鬼,撞上了这么个人!”保尔恼火地想。他把钓钩往更远的水面甩去。不料,钓钩却落在了两支牛蒡之间。

保尔明白自己把钓钩下错了地方,但头也不回,低声埋怨背后的女孩:“瞎嚷嚷什么,把鱼都吓跑了。”

后面传来挖苦的回答:“就凭您这副模样,鱼也会吓跑了。再说,大白天能钓到鱼吗。好一个高明的渔夫!”

这可太过分了!保尔站起来,把帽子扯到前额上──这是他恼怒的习惯动作。他尽量挑最客气的字眼说:“小姐,请您走远点,好不好?”“我真的妨碍您了吗?”

已经不再是讽嘲,而是和解与友善的口吻。“那倒也没有,您要看就看好了。”保尔一听这话,气也消了,便重新坐下观察他的鱼漂。

鱼漂紧挨着牛蒡不动,显然是鱼钩挂在牛蒡叶子根上了。保尔真希望女孩走开,但却在镜子般的水面上清晰地看见她的倒影,那是一张调皮的笑脸。原来这女孩是林务官的女儿冬妮亚,她是回家过暑假的。冬妮亚也坐在弯曲的柳树上正望着保尔呢。

水塔旁的小桥上,走来两个年轻人,都是七年级的学生。一个是麻子苏哈里科,机车库主任的儿子,嘴里叼着烟,带着一副精巧的钓竿。另一个是列辛斯基律师的儿子维克多,身材匀称而体质娇弱。

俩人走到冬妮亚跟前,苏哈里科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您好,小姐。哦,您在钓鱼?”“不,我在看别人钓鱼。”苏哈里科拉着维克多的手,上前问:“你们还不认识吧?这位是我的朋友维克多。”

两人没话找话地搭讪。得知冬妮亚没带钓具,苏哈里科急忙讨好:“请先用我的吧,我再去拿一副。”“不,咱们这样会打扰别人的。”说着,冬妮亚看了看一旁的保尔。苏哈里科这才注意到保尔。他说:“我马上叫这野小子滚开。”

冬妮亚还没来得及阻挡,他已走过去大喊大叫:“喂,你滚蛋!听见没有?快滚!”

保尔毫不示弱地瞪了他一眼:“你哇啦哇啦喊什么?”

苏哈里科大为恼火,一脚把蚯蚓罐子踢下水去:“穷小子,竟敢回嘴。我叫你滚!”保尔跳起来想要揍他,但又忍住了。他知道苏哈里科是机车库主任的儿子,怕牵连到哥哥阿尔焦姆,才强自克制着,没动手揍他。苏哈里科却扑了过来,用力猛推。保尔身子晃了晃,但两手一扬,稳住了,没跌下水去。苏哈里科比保尔大两岁,经常打架惹事,此刻对着保尔,当胸便是一拳。

这下,保尔忍无可忍了。他出手还击,重重的一拳打在苏哈里科的脸上,紧接着又一把揪住他的学生装,猛地拖下水去。

苏哈里科浸在没膝深的水里,皮鞋、裤子全湿了。苏哈里科气急败坏地冲上岸,向保尔扑过来。面对恶狠狠地扑来的苏哈里科,保尔脑中闪过一条拳击要领:左腿支住全身,右腿稍弯,伸屈自如;不仅用手,而且以全身的力量,从下往上,打对方的下巴。

他按照要领,猛击一拳。咔的一声,苏哈里科上下牙对撞,下巴剧痛,舌头也咬破了。他发出尖叫,双手乱挥,整个身子朝后仰,扑通一声,笨重地倒在水里。

冬妮亚禁不住哈哈大笑,拍着手喊:“打得漂亮!真棒!”

保尔抓住钓竿,猛然拉断挂住的钓丝,跑到大路上去了。他听见维克多在他身后对冬妮亚说:“这家伙是头号小流氓,叫保尔·柯察金。”

第六章 反抗

车站有了动静。沿线传来了消息说铁路工人要大罢工了。

朱赫来经过一段时期的奔走,已在车站、机车库和锯木厂工人中建立了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并做了大量工作。他也曾试探地问过阿尔焦姆,对布尔什维克党有什么看法。这个健壮的钳工回答:“党派的事情我闹不清。但什么时候需要帮忙,我一定尽力。你可以相信我。”

为了便于开展工作,朱赫来从发电厂转到机车库干活。

现在,铁路运输异常繁忙,德国人动用成千上万节车皮,把掠夺到的黑麦、小麦、牲畜等运往德国本土。

这天,伪警备队突然逮捕了车站的报务员波诺马连科,对他进行了一番严刑拷问。结果,他说出罗曼曾对工人进行过鼓动工作。罗曼是阿尔焦姆的同事。这天,他正在干活,两个德国兵和一个伪军官抓他来了。这伪军官是德军驻站长官的助手。他走到罗曼的工作台前面,还没开口,就一鞭子抽到罗曼脸上。“畜生,跟我们走。”接着,狞笑一声,使劲扯这钳工的袖子。“到我们那儿去继续煽动吧!”

当时,阿尔焦姆在旁边的钳台上干活。他把铁刀一扔,俨如巨人,一步步逼近伪军官,嗓音沙哑地说:“你这个坏蛋,凭什么打人?”

伪军官倒退一步,急忙伸手去解枪套。一个短腿的矮个子德国兵,也立刻从肩上摘下插着宽刺刀的步枪,咔啦一声,子弹上了膛。“不准动!”他大喝。

又高又大的钳工,面对这个又矮又小的士兵却无可奈何。

两个人都被抓走了。过了1小时,阿尔焦姆被放了出来,但罗曼却被关进了堆放行李的地下室。

10分钟后,机车库里的工人都罢工了。他们在车站的花园里开会,情绪十分激昂,要求释放罗曼和波诺马连科。

伪军官带领一群警备队员,急急忙忙地赶到花园。他挥舞着手枪:“马上干活去!否则通通抓起来,还要枪毙几个。”

此刻,群情更加激愤了。

工人们的怒吼声,把伪军官吓得溜进了站房。德国驻站长官调动大批士兵,他们分乘几辆卡车,沿着公路急驶而来。

工人们四散回家。全体工人都罢工了。

德国兵在站台上架起重机枪,活像一头猎狗,随时准备扑击。

当夜开始大搜捕。阿尔焦姆也被抓去了。朱赫来不在住处过夜,没被抓到。

被捕的人都关在大货仓里。德国人发出最后通牒:立即复工,否则送交野战军事法庭审判。

全线的铁路工人,几乎都举行了罢工。而在离这儿120公里的地方,则又发生了战斗。有一支强大的游击队切断了铁路线,还炸毁了几座桥。

夜里,一列往前线运送德国兵的德国军车开进车站。刚到站,司机、副司机和司炉工就全跑掉了。德国中尉不得不带着伪军官和一群德国兵,走进大货仓。伪军官点着名喊道:“阿尔焦姆、波利托夫斯基、扎哈尔,你们三个一组,立刻去开车。违抗者就地处决。去不去?”

没办法,3个工人不得不沮丧地点点头。

火车头喘着粗气,愤怒地喷吐出闪闪发亮的火星,冲破黑暗,沿着铁轨驶向夜色苍茫的远方。阿尔焦姆添好煤,一脚踢上炉门,从箱子上拿起短嘴壶,喝了一口水,问老司机波利托夫斯基:“大伯,咱们真就这么给他们开吗?”

波利托夫斯基紧锁浓眉:“刺刀顶着,不开又怎么样呵。”“咱们跳车吧。”副司机扎哈尔小声说着,又斜眼瞧瞧坐在煤水车上的德国兵。“我也这么想。”阿尔焦姆低声说。“只是那个家伙在背后监视着咱们,不大好办。”

老司机波利托夫斯基凑近阿尔焦姆,耳语般地说:“咱们决不能送这些德国佬。那边正在打仗,起义者炸毁了一段铁路。咱们呢,反倒往那边送这批狗杂种。咱们千万不能把车开到那里去。你说是吗?”“可怎么对付那个家伙呢?”阿尔焦姆瞥了德国兵一眼。

老司机皱紧眉头,抓起一团棉纱,擦掉额上的汗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望压力计,似乎要从那儿找出答案。接着,他气愤地咒骂了一通。

阿尔焦姆记起了自己对朱赫来说的话:“……什么时候需要帮忙,我一定尽力。你可以相信我。”

如今可好,尽力帮倒忙了!运送起敌人来!

这时,波利托夫斯基弯下腰,俯在工具箱上,挨近阿尔焦姆,鼓足勇气说:“干掉这家伙,懂吗?”

阿尔焦姆哆嗦了一下。波利托夫斯基把牙齿咬得格格响,往下说:“没别的办法。咱们先干掉他,然后跳车逃跑。”

阿尔焦姆也拿定了主意,说:“行。”

他又探过身去,凑近副司机扎哈尔,把这个决定告诉他。

扎哈尔,也就是谢廖沙的爸爸,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这么做,有极大的风险,因为3个人的家属都在小城里。尤其是波利托夫斯基,一家9口全靠他养活。然而,3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趟车决不能再往前开了。“好,我同意。”扎哈尔想了一会儿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那个德国兵正坐在煤水车边上,两腿夹着步枪,嘴里叼着烟,偶尔抬眼看看3个忙忙碌碌的工人。

阿尔焦姆假装到煤水车上去扒煤,然后,波利托夫斯基装作要从煤水车边上扒下一些大煤块,做手势要士兵让开一点,士兵毫不怀疑地从上面滑下来,朝司机室的门走去。波利托夫斯基在他身后举起了铁棍。阿尔焦姆和扎哈尔听到迅急而沉闷的击打声,不由像被火烧着似的,直跳起来。德国兵被波利托夫斯基击碎了头盖骨,躯体如同装满东西的口袋,重重地倒在机车和煤水车之间的过道上。“完事儿了,”老司机扔掉铁棍,压低声音说。他脸上抽搐了一下,又说:“这下咱们没有退路了。”

稍停,他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高声关照:“快,把调节器拧下来。”10分钟后,一切弄妥。无人驾驶的机车在渐渐减速。三人从机车两侧的踏板上跳下火车。

第七章 谢廖沙失踪

谢廖沙一家忧心忡忡,妈妈这四天来更是神思恍惚,因为爸爸扎哈尔没有一点消息。昨天,来过3个警备队员,嘴里骂着脏话,粗暴地盘问她。

从他们的问话中,谢廖沙的妈妈隐约地猜到出了什么事。警备队一走,这个中年妇女满腹焦虑,扎上头巾要出门去,她对正在厨房里洗洗涮涮的大女儿瓦莉亚说:“我到保尔家去打听一下消息,谢廖沙回来,你叫他去波利托夫斯基家问问。”

保尔的妈妈热情地接待谢廖沙的妈妈,她也正想从对方嘴里听到一些消息。可是刚一交谈,双方就都失望了。

昨天夜里,警备队也到保尔家搜查过。他们是来抓阿尔焦姆的。临走,他们还威逼保尔的妈妈,说如果大儿子回来,她必须立即到警备队去报告。

早晨,保尔下夜班回来,听母亲说了情况,整个心都缩紧了。他非常替哥哥担心,尽管哥哥对他是那样的严厉,但是他却从心里深深地爱着对方。这种爱,谁也不挂在嘴上。

保尔跑到车站机车库去找朱赫来,但没有找着,从熟悉的工人们那儿,也一点没打听到哥哥和另外两个人的消息。波利托夫斯基家的人,同样什么都不知道。老司机的小儿子鲍里斯说,昨夜警备队也来搜查过,要抓他的爸爸。

瓦莉亚听到有人敲门。“谁呀!”她一边问,一边松开门钩。

门一开,她看到了红发蓬乱的克利姆卡。这男孩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显然是跑着来的。“你妈在家吗?”他问瓦莉亚。“不在家,出去了。”“去哪了?”“多半是去保尔家。你找我妈干什么?”

克利姆卡一听,转身就要跑。瓦莉亚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他心慌意乱地瞧瞧这女孩,说:“你不知道,我找她有要紧的事情。”“什么事情?说呀,快把我急死了!”女孩用命令般的口气冲克利姆卡喊着。

克利姆卡立刻把朱赫来的嘱咐全忘了。朱赫来曾再三叮咛,纸条一定要直接交到扎哈尔的妻子手里。这会儿,他却从衣袋里掏出又脏又皱的纸条交给了瓦莉亚。红头发的克利姆卡只要和浅黄头发的瓦莉亚一打交道,就总会感到窘迫不安。其实,这个老实的小厨工,自己都不敢承认其实他是喜欢瓦莉亚。

瓦莉亚急忙打开纸条念道:不要着急。我们平安无事,在乡下住得很好。详情你很快就会知道。告诉另外两家,一切顺利,不要牵挂。看后把这纸条烧掉。扎哈尔

瓦莉亚一念完纸条,差点儿扑到克利姆卡身上去。“红毛熊,亲爱的,你从哪儿拿到的?快说呀!你这小傻熊!”瓦莉亚使劲抓住克利姆卡追问,弄得他手足无措,稀里糊涂地又犯了第二个错误。“是朱赫来在车站上交给我的。”他说完以后才想起不该说,连添一句:“千万别告诉别人。”“好的,好的。”瓦莉亚笑着答应,“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她在小厨工的背上轻轻推了两下。

一会儿,克利姆卡的红头发脑袋在栅栏外就消失不见了。

3个失踪的工人,谁也没有回来。

一天晚上,朱赫来走进保尔家里,向保尔讲述了机车上发生的一切。他竭力安慰保尔的妈妈,说阿尔焦姆他们三个人已经躲到很远很偏僻的乡下,没什么危险,不过暂时无法回家;德国人已经处境不妙,时局很快就会起变化。

打这以后,3个家庭的关系更密切了。偶尔有珍贵的信秘密地捎来,各家的成员都极其喜悦地互相传读。

过了些日子,朱赫来装作路过,把一笔钱交给波利托夫斯基的老伴,说:“大妈,这是大伯捎来的。您小心些,别告诉任何人。”

老太太十分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谢谢。都快没吃的了。”

其实,这笔钱是朱赫来从游击队队长布尔加科夫留下的经费里拨出来的。

第八章 再遇冬妮亚

冬妮亚躺在花岗石岸边一块低低的草地上。高处,草地后面是一片松林;低处,在悬崖脚下有一处湖水。环绕着湖水峭壁,投下阴影,使湖边的水面暗幽幽的。

冬妮亚挺喜欢这个角落。突然,湖边传来击水声。她抬起头,拨开树枝往下看。是个晒得黝黑的人在使劲划水,身子一屈一伸地正朝湖心游去。冬妮亚只能看到黑里透红的后背和一头黑发。这人跟海象似地打着响鼻,时而分水向前,时而左右翻滚,时而潜入水下。他终于累了,静静地仰卧在水面上,两臂摊开,身子微屈。由于烈日直射,他眯缝着两眼。

冬妮亚放开树枝,暗暗发笑:“这样可不太雅观。”于是,她重新看自己的书。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维克多借给她的书,没注意到有人越过草地和松林之间的岩石。直到那人无意中踩落的小石子儿掉在她的书上,她才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保尔从上面跳了下来。这种不期而遇也使保尔感到惊奇,他有些不好意思。“吓了您一跳吧?我不知道您在这儿,我不是故意来的。”

冬妮亚见他头发还湿漉漉的,猜出刚才游泳的就是他。“您并没有打扰我呀。咱们随便谈谈吧。”

保尔疑惑地望着对方。“咱们能谈什么呢?”

冬妮亚嫣然一笑,指指一块石头说:“您怎么老站着?坐呀。能告诉我您的姓名吗?”“保尔·柯察金。”“我叫冬妮亚。瞧,咱们这不就认识了。”

保尔窘迫地揉着手里的帽子。又是冬妮亚打破沉默。“您常来这儿……”她不想让对方知道刚才自己看见他游泳,便接着说:“……散步吗?”“不,不常来,得空才来一次。”“那么您在哪儿工作呢?”冬妮亚进一步问。“在发电厂烧锅炉。”“您那么会打架,在哪儿学的?”冬妮亚出其不意地探问。“我打架跟您不相干吧?”保尔不满地低声反问。“您别见怪,保尔。我觉得挺有意思。那一拳打得太棒了!不过也许出手狠了点儿。”冬妮亚说完,爽朗地大笑。“怎么,您可怜他吗?”“才不呢。苏哈里科是活该。那个场面我看得开心。听说您常打架。”“谁说的?”保尔警觉起来。“维克多。他说您是打架大王。”“原来是那个混蛋、寄生虫。”“您为什么出口骂人呢?这可不好。”

保尔很不痛快,心想:“我跟这怪女孩闲扯什么?瞧她那模样,还想管我呢!”“您为什么这么恨维克多?”冬妮亚又问。“那个大少爷,一副娘娘腔。仗着家里钱多。他钱多又怎么样?我才不把他放在眼里呢。他敢惹我,就要给他点儿厉害尝尝。”

冬妮亚后悔自己提到维克多。她扯开话题,问问保尔的家庭和工作情况。

不知怎么的,保尔打消了要走开的念头,详细地回答着。不再感到拘束,连哥哥没回家的事儿也告诉了冬妮亚。两人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在草地上坐了好几个小时。突然,保尔跳起身来。“糟糕,我该上工了。这下师傅准得发脾气。好吧,小姐再见,我得到厂里去了。”

冬妮亚也立刻站起来,穿上外衣。“咱们一块儿走吧。”“不行。我必须快跑,您跟不上的。”“咱们一起跑,比比谁快。”“您要跟我比?”“没错,就要和你比。咱们先从这儿走出去。”

保尔跳过岩石,又伸手帮冬妮亚跳过来。两人走上直通车站的大路。“赛跑开始!一、二、三!您追我吧!”冬妮亚快如旋风,向前飞跑。皮鞋后跟一闪一闪,蓝色外衣随风飘着。

保尔在后面追,原以为两三步就能赶上的,不料一直追到车站附近,才赶上。他猛冲过去,紧紧抓住冬妮亚的肩膀。“捉住了,捉住了!”他喘着气欢叫。“放开!怪疼的。”

两个人都已气喘吁吁,心头乱跳。冬妮亚实在累得不行,似乎不经意地稍稍倚在保尔身上。保尔顿时觉得和她十分亲近。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但却深深地留在了记忆中。“没人追上过我!”冬妮亚说。

保尔开始觉得她跟别的千金小姐不同,有些特殊,而且跑起来快得要命。

很快,他们挥手告别。

冬妮亚朝家里走去。她回想着刚才同黑眼少年见面的情景。连自己也没有料到,这次巧遇竟使她非常开心:“他多热情,又多倔强啊!一点儿也不像我以前想像的那么粗野。至少,他完全不同于那些嬉皮笑脸的富家子弟……这样的友谊会挺有意思。”

冬妮亚快到家的时候,看见莉莎、涅莉和维克多正坐在花园里。维克多在看书。显然,他们在等她。

冬妮亚跟他们打过招呼,便坐在长凳上和他们海阔天空地聊。这时,维克多挪到冬妮亚旁边坐下,轻轻地问:“那本小说您看完了吧?喜欢吗?”“哎哟!那本小说,”冬妮亚这才想了起来,“我把它……”她差一点说出把书忘在了湖边。“我,我不喜欢。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本,比您那本有意思得多。”

第九章 初恋

一种从未有过的、模模糊糊的感情,进入年轻锅炉工的生活。这种感情使具有反抗性格的保尔心神不宁。

有一个星期没看到冬妮亚了。今天保尔故意从她家走过,盼着能遇见她。

保尔顺着花园的栅栏慢慢地走,终于望见了那熟悉的水手服。他拾起一颗松球,朝着冬妮亚的白色水手服扔去。冬妮亚转过身来,见是保尔,连忙跑到栅栏边,眉开眼笑地把手伸给他:“您终于来了。这么多天,上哪儿去啦?请进,到我家花园里来吧。”

她跑过去打开花园的门。保尔迟迟疑疑地跟着她走。两人在一张圆桌旁坐下。“您喜欢看书吗?”冬妮亚问。“可喜欢了。”保尔来了劲儿。“最喜欢哪一本?”“《加里波第》,我已经看完68册了。加里波第真是个英雄,百战百胜,我非常佩服他。嗨,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我一定去投奔他。”“想看看我家的藏书室吗?”冬妮亚边说边拉起他的手就要走。“这不行,我不进屋。”“您为什么这样固执?是胆怯吧?”

保尔低头瞧瞧自己脏兮兮的光脚板,他挠挠后脑勺,说:“您爸爸妈妈会撵我吗?”“别胡说了,要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气了。走吧,走吧。”

冬妮亚带着他穿过饭厅,走进一间屋子。这屋里有一个好大的书橱。冬妮亚打开橱门。保尔头一回看到几百本藏书,有些惊异。“咱们这就挑一本您喜欢的,您以后可得常来我家拿书,好吗?”

保尔欣喜地点点头,说:“我就是爱看书。”

两个人友好而快乐地度过了几个小时,冬妮亚还把保尔介绍给自己的妈妈。保尔觉得她妈妈也挺和善的。

冬妮亚把保尔带进自己的房间,给他看一些书和课本,又把他拉到小巧的镜子跟前,笑着问:“您的头发从来都不理不梳的吧?”“长了就自己剪短些呗。”

冬妮亚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两三下,就把他的一头乱发梳顺了。“这样挺不错的。头发要理得漂亮些,不然您会像个野人似的。”冬妮亚说着,又看看保尔身上破旧的衬衫和裤子,颜色已经褪得灰不灰黄不黄的了。但她没再说什么。

保尔觉察到冬妮亚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分手时,冬妮亚跟保尔约好,过两天一同去钓鱼。

第十章 残酷的暴行

自从阿尔焦姆走后,家里生活日益艰难。单靠保尔的工钱,是不够开销的。妈妈便想到列辛斯基家去当厨娘,但保尔不同意:“不,妈妈,还是让我多找一份活儿干吧。木材厂里正要雇人搬木板,我可以到那里干半天,这样我们俩的开支就够了。你千万别出去干活儿。要不,阿尔焦姆准会生我的气,骂我不想想法子,反倒让妈妈去受累。”

第二天,保尔就到锯木厂做工,他的活儿是把刚锯开的木板分散着放好、晾干。这属于计件活,工钱不算少。保尔白天在这儿干,晚上再到发电厂上班。

10天后,保尔领到工钱,交给妈妈的时候,他吞吞吐吐地说:“妈,给我买件布衬衫吧,用一半工钱就够了。你别发愁,我还会挣钱的。”“是呀,你连一件新衬衫也没有。”妈妈疼爱地看着儿子说。

第二天,保尔在理发店门口站住。他捏了捏口袋里的一个卢布,走了进去。

理发师习惯地朝椅子点点头,说:“请坐。”

保尔坐到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慌乱不安的脸。“理分头吗?”理发师问。“哎,哦,我是说,就这么简单地剪一下好了。你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保尔解释不清楚,只得尴尬地做着手势。“明白了。”理发师笑笑。

一刻钟以后,保尔走出理发店,他浑身是汗,看上去有点狼狈不堪,不过头发确实理得很整齐。

保尔失约,没去钓鱼,冬妮亚很不高兴。

这天,妈妈推开她的房门,说:“冬妮亚,有客人找你。让他进来吗?”

是保尔站在门口,冬妮亚第一眼简直没认出他来。

他上下一身新:蓝衬衫,黑裤子,皮鞋也擦得锃亮。而且,冬妮亚还注意到他理了发。总之,黑黝黝的小伙子完全变了样。“走,咱们到池塘边去散步。”

……保尔已经把冬妮亚当成好朋友,连心中最大的秘密──抢了德国中尉的枪,也告诉了她。“你可别泄漏了我的秘密。”保尔不知不觉中把“您”改成了“你”。“我绝对不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冬妮亚保证。

细密的雨点扑打着窗户。屋顶上的雨水直往下流。强劲的风,吹得花园里的樱桃树朝窗户这边弯腰;枝条碰撞着窗玻璃。冬妮亚刚给女友写好信。信上写着:亲爱的塔季亚娜:我很怀念朋友们,特别是你。我这儿连一个好友也没有。周围大多是些庸俗之味的男孩和土头土脑的女孩。我在前几封信里提到过保尔,原以为自己对这个小锅炉工的感情,无非是年轻人的逢场作戏而已。但是我错了。的确,我们两人都还很小,加起来才33岁。然而,我们的感情是认真的。在我所熟悉的男孩当中,没有一个像他那样意志坚强,像他那样对生活的理解明晰而独特。为了在生活中寻求瑰丽夺目的光彩,也为了让他经受更加出奇的考验,我险些儿使他丢了命。这件事,此刻回想起来,我还觉得不好意思。那是夏末,我和保尔来到湖边的悬崖上。这是我喜爱的去处,那里的悬崖有10多米高。当时我像是疯了,竟然对保尔说:“你不敢从这儿往下跳的,你心里发慌。”他朝下面的湖水望望,摇了摇头:“活见鬼啦!我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着?谁活腻了,就让谁跳吧。”我挑逗他,他呢,只当是开开玩笑。那会儿,我觉得他最多也不过打打架、偷支手枪什么的,没什么了不起。至于冒着生命危险,来一个惊天动地的英雄行动,他是不行的。于是,我对他说,我怀疑他的勇敢。其实我不过是想试试他有没有胆量往下跳,并不是强迫他这样做。那会儿我简直发昏了,只感到这样闹着玩挺开心,所以又说,如果他真有英雄气概,那么就为了我,往下跳吧。塔季亚娜,我这会儿深切地意识到,这类玩笑是开不得的。保尔被我的建议惊呆了,他甩掉鞋子,一纵身真的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我要拦也来不及。我吓得拼命尖叫起来。但已经晚了,他那挺直的身子已飞速地落向湖水。这短短的三秒钟,我觉得长得没有尽头。水面上激起好大的浪花,遮住了他的身体。那一霎时,我惊恐万状,冒着从悬崖上滑落的危险,心急如焚地俯视着湖面。水面上,一圈圈的水波在层层扩散,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那颗我心爱的黑头发脑袋才露出来。我放声大哭,顺着通向湖边的小路,撒腿飞跑下去……树枝碰撞着窗户,干扰我写信。今天我心绪不宁。周围的一切太沉闷了。车站上,列车不断地开走。德国人在撤退,他们从各处到这里汇合,分批上车离去。据说,二十多公里外,起义者和撤退中的德军在交战。你是知道的,因为德国也爆发了革命,他们急于回国。火车站的工人都快跑光了。我不晓得以后会怎么样。可心里乱糟糟的,等着你的回信。爱你的冬妮亚1918年11月29日

1919年,严酷的阶级斗争席卷着乌克兰。越来越多的人拿起武器。太平日子已经成为遥远的往事。

白匪首领彼得留拉将军,手下大小头目不计其数。这些头目纠集亡命之徒,打着彼得留拉的蓝黄旗,到处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他们的克星是英勇善战的红色游击队。白匪头目之间,为了争权抢地盘,也是冲突不断。

昨天,白匪头目戈卢勃上校带着两千名乌合之众,开进了这座小城。这位上校老爷骑着高大的黑马,头戴红顶羊皮帽,身披毡斗篷,里面穿着长袍,佩戴着短剑和镶银马刀,看上去真有点滑稽。

为了欢迎他的队伍,小城中惟一的剧院里,正在举行盛大的晚会。拥护彼得留拉的绅士界全部“精英”都出席了。

戈卢勃上校来到剧场的时候,晚会进入高潮。戈卢勃带着的情人是酒馆老板的女儿──一个胸部丰满的姑娘。

帕利亚内查少尉是戈卢勃的副官,他搞来许多美酒佳肴。军官和女伴们喝得醉醺醺的。

演出结束,清理完场地便开始跳舞。军官和当地的美人们跳得如狂如痴。

这时候,设在城边的岗哨发现了情况:有一队骑兵正从磨坊那边转出来,渐渐接近城区。

哨兵慌忙扑到机枪跟前,咔的一声,推上枪机,厉声喝问:“站住!什么人?”

夜色中,两个人影上前,其中一个扯开破嗓子大嚷:“我是帕夫柳克长官,后面是我的部队。你们是戈卢勃的人吗?”“对!”一个军官迎上去。“我的部队安顿在哪儿?”“我马上打电话问问司令部。”军官说完,走进了路边的小屋。

过了一分钟,他出来了,下达了一道命令:“弟兄们,把机枪从大路上挪开,让帕夫柳克大人过去。”

第十一章 小城里的混战

在灯火辉煌的剧院门口,帕夫柳克勒住了缰绳。“哟,好快活!咱们也来乐一乐嘛。喂,斯塔列日科,你安排弟兄们住到各家去。卫兵跟我来。”他翻身跳下马。

剧院门口,戈卢勃的卫兵拦住帕夫柳克:“有票吗?”

帕夫柳克用肩膀撞开这个卫兵,带着身后的12个人闯进了剧院。

这批人立即引起全场的注意,帕夫柳克格外显眼。他个子高大,身穿上等呢料的军制服,头戴高加索皮帽,肩头斜挎毛瑟枪,口袋里还露出一颗手榴弹。

人们正在发疯似地跳“风雪舞”。瓦西里神父的大女儿,裙子如同扇子般展开,露出真丝三角裤。帕夫柳克舔舔干燥的嘴唇,转身朝乐队走去。“喂,奏戈巴克舞曲,卖点力气!”乐队指挥没理他。帕夫柳克对着指挥的后背猛抽一鞭。指挥像给蝎子蜇了似地,直跳起来。音乐声骤然停止。“太耀武扬威了!”酒馆老板的女儿抓住戈卢勃的胳膊,愠怒地说:“你可别饶了他!”

戈卢勃站起来,踢开面前的一张椅子,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帕夫柳克面前。他原本就有一笔账要同这家伙算呢。

一个星期前,戈卢勃的队伍和红军激战。帕夫柳克理应从背后袭击红军,但他却趁机带部队去占领了一个小镇,大肆抢掠。戈卢勃因此遭到了惨败。

现在,帕夫柳克竟然又闯到这里来称王称霸,戈卢勃岂能善罢甘休。两个白匪头目,对峙了几秒钟,互骂起来。

在这儿,毕竟戈卢勃人多势众。他大吼:“把他们抓起来,拉出去,每个人抽25鞭。”他手下的军官,像猎狗似的,从各个方向扑向帕夫柳克一伙。砰!有人放了一枪。接着,两群野狗厮打起来,扭成一团。女人全吓坏了,像猪崽似地尖声吼叫,四下奔逃。

几分钟后,帕夫柳克一伙被解除了武装。戈卢勃的人拳打脚踢,把他们撵出剧院。

帕夫柳克鼻青脸肿,皮帽也没了,带着部下,跳上马背,顺着大街飞驰而去。

晚会进行不下去了,女人都不肯跳舞,要求送她们回家。但是戈卢勃一声令下:“谁也不准离开!派人把住门!诸位先生和女士,咱们今天跳个通宵!我带头!”

乐曲奏响,但是舞没跳成,哨兵闯进来报告,帕夫柳克的人已经包围了剧院。舞台旁边,临街的窗户被砸得粉碎。一挺机枪的枪筒跟猪嘴似的伸了进来,左右转动着。

戈卢勃的副官帕利亚内查一枪打掉天棚上那只一千度的大灯泡。全场顿时漆黑。在咒骂声、吆喝声、尖叫声中,帕利亚内查活像一条泥鳅,从后门溜出去,直奔戈卢勃的司令部。半小时后,枪声四起,小城里展开了一场狗咬狗的战斗。老百姓惊慌不安。许多人鼻子顶在窗玻璃上,向外窥探。东方发白的时候,枪声才逐渐稀疏。

第十二章 疯狂的屠杀

有个消息在小城里流传:虐杀犹太人的行动即将开始。

谢廖沙已经在印刷厂里工作一年多了。这里的排字工都是犹太人,谢廖沙和他们相处的很好,听到这个消息后,谢廖沙找保尔和克利姆卡商量,要他们也接纳一些犹太人在地窖里、阁楼上藏身,以避过这场灾难,因为听说匪帮暂时还不会骚扰俄罗斯人。两个朋友都爽快地答应了。

财主福克斯早已带着妻子女儿逃离了小城,只留下女仆丽娃看家。这个才19岁的姑娘非常胆小,福克斯便叫她把父母接来同住。这时候,猛烈的砸门声把两个老人吓得浑身发抖。丽娃跑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哗啦一声,门被撞开了。随即武装的匪兵一拥而入。由住宅通向店铺的门也被枪托砸开,匪兵们冲进去,拉开了房门。帕利亚内查让部下去抢劫店铺里的东西,自己则走进内室。

两个老人被控制在外面。内室的门关上了,传出姑娘的惨叫声,两个老人发狂似地央求:“放了她吧!我的女儿呀!”

他们拼着命朝内室的门那儿冲去,却被警卫连长和士兵们挡住,老头儿不住地挣扎、冲撞。萨洛梅加从腰间掏出手枪,用铁枪柄往白发苍苍的脑袋上猛击一下,老头儿便不再喊叫,倒了下去。老婆婆疯了,狂呼起来,被匪徒们拖到街上去了。

在内室,姑娘的惨叫声突然停息,门开了,帕利亚内查走了出来。萨洛梅加正要往里走,帕利亚内查说:“别进去。她已经完了,我用枕头把她按得紧了些。”说着,他跨过老头儿的尸体,一脚踩在浓浓的鲜血上,扬长而去。

一些受尽了践踏和残辱的少女的尸体,蜷缩在许多个小胡同里,双手痛苦地朝后伸展着,永远地以死亡对待蹂躏。

只有在小河旁,当这些豺狼闯进铁匠纳乌姆的小屋里,企图强奸他年轻的妻子萨拉时,才遭到了反抗。

这24岁的铁匠身强体壮,没有被匪帮吓倒,他怒目圆睁,用他那双钢铁般的胳膊,誓死保护着他的妻子。

在这小屋里的一场凶残而又短促的格斗中,有两个匪徒的脑袋像烂西瓜一样地碎了。怒不可遏的纳乌姆浑身是胆,他疯狂而有力地保护着他和妻子两个人的生命。于是,那些感到棘手的匪徒们都逃避到河岸附近,在那里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枪。

纳乌姆的子弹将要用完的时候,他便拿最后的子弹打死了自己的妻子萨拉,端着刺刀,冲出去和敌人拼命。

就在他刚刚走下屋外第一级台阶时,那密集的子弹就把他扫倒了。可怕的三天两夜,多少生命遭到杀戮。活下来的人,心中充满了羞辱、痛苦和哀伤。谢廖沙把一些犹太人安置在他家的地窖里和阁楼上。一切安顿好后,他穿过菜园准备回家,看到有个骑着马的匪兵在追杀一个犹太老汉。眼看老汉就要被打死,谢廖沙跃上大路,冲到战马跟前,大喝一声:“住手,狗强盗!”

那匪兵并没有收回刀,而是用刀背顺势朝这金发年轻人的脑袋挥去……

第十三章 朱赫来深夜造访

红军步步紧逼,不断地向大头领彼得留拉的部队发动进攻。戈卢勃的队伍被调到前线,只有后方警卫队和警备司令部留在小城里。犹太居民利用这暂时的平静,掩埋遇害的亲人。

寂静的夜晚,枪炮声隐约可闻,不远的地方也在进行战斗。城市里一片混乱,铁路工人离开了车站,都下乡去找活儿干;学校停课了;城里宣布戒严。

夜,昏暗而阴郁。灰黄的月亮,发出微微颤动的幽光。月亮被乌云吞没了,仿佛掉进黑色的染缸。这个时候,被枪托敲落几颗牙齿或让枪弹打穿脑袋是常有的事,居民都知道,必须待在家里,最好连灯也别开。

但正是在这样的深夜,偏偏有个人走在大街上,步履匆忙。

他走到保尔家的外面,小心地敲敲窗框,没有声息。他再敲敲,比头一次更响些、坚决些。

保尔跳下床,走到窗前,想看清楚是谁,可外面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家里就他一个人。妈妈到姐姐家去了。现在哥哥阿尔焦姆在附近的村庄里当铁匠,抡大锤。

保尔打开窗,问:“谁?”

那人影晃动一下,传来粗哑的嗓音:“是我,朱赫来。”

接着,他双手按住窗台,使劲一撑,脸庞便出现在保尔面前了。“小兄弟,我到你家借住,行吗?”他轻轻地问。“当然行,那还用问,”保尔友好地回答。“你就从窗口爬进来吧。”朱赫来粗壮的身体从窗口挤了进来。

他随手关上窗门,倾听着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后,转过身来,问:“会不会吵醒你妈妈?她大概睡了吧?”

保尔告诉他,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水兵朱赫来放心了,声音也提高了些:“小兄弟,那帮畜生正在搜捕我。我今天险些被他们抓住。刚才我从后门回到住处,到了板棚那儿,发现有个家伙躲在院子里,身子紧贴着树干,可刺刀露在外面,让我看到了。我转身就跑,一直跑到了你家。小兄弟,我打算在你家住几天。”

朱赫来和保尔一同住了8天。保尔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多重要的道理,保尔觉得既新鲜又激动人心。

朱赫来讲得简明易懂。以前,保尔被一些漂亮的党派名称搞得稀里糊涂,现在才知道,只有一个政党是真正的革命党,那就是布尔什维克党。

朱赫来,这位波罗的海舰队的水兵,健壮有力的革命战士,久经考验,1915年就成为布尔什维克。他对年轻的锅炉工保尔讲述了一些严峻的生活真理。“小兄弟,我小时候很像你,浑身是劲,总想反抗,就是不知道力气该往哪儿使。保尔,你完全可以成为工人阶级的好战士,只是年龄还小了点儿。我看你会很有出息的,所以跟你说说该走什么路。我最讨厌软骨头,他们活像只蟑螂,一见亮光就躲进墙缝里。”保尔低声问:“我想你一定就是个布尔什维克,或者是共产党。”

朱赫来哈哈大笑:“小兄弟,这是明摆着的嘛。不过,布尔什维克就是共产党,共产党就是布尔什维克。”接着,他严肃地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应当记住:要是你不愿意让我被他们杀死,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对什么人,都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吗?”“明白。”保尔坚定地回答。

这时候,院子里响起说话声。没敲门,人已经进屋了。朱赫来急忙把手伸进衣袋,又立刻抽了出来。是谢廖沙,他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而且瘦多了。他的姐姐瓦莉亚,还有克利姆卡,都跟在他后面。

谢廖沙还没完全康复,他靠在保尔的床上。朋友们热热闹闹地交谈起来。谢廖沙把匪兵砍伤他的经过告诉了朱赫来。

朱赫来对这三个小青年很了解,知道他们把一些犹太人藏在家里,使那些人躲过了虐犹的暴行。当夜,朱赫来给他们讲布尔什维克,讲列宁,帮助他们认识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情。

第十四章 想念冬妮亚

朱赫来每天傍晚出去,深夜回来。小城里已经存在着一个党组织。他本人决定离开这里,去找红军队伍。所以,现在正忙着和同志们商量今后的工作。有一天,朱赫来整夜没有回来。

保尔预感到出事儿了。他锁好屋门,到克利姆卡家里和谢廖沙的家里去找,但都没有消息。

他又跑回家,希望看见朱赫来已经到家。但是,屋门仍然紧锁着。保尔站在门前,心情非常沉重。

他左思右想,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他去取出了那支用破布包着的手枪。沉甸甸的手枪藏在口袋里,保尔朝车站走去,心头不免有些紧张。在车站上,他也没有打听到朱赫来的下落。

往回走的时候,恰巧经过林务官家那熟悉的花园。保尔怀着不可名状的希望,朝里瞧瞧,但没看到任何人。他不禁想起了一个月以前和冬妮亚之间的那次争吵。

那天,两人在路上遇见。冬妮亚说当晚她爸爸妈妈出外做客,就她一个人在家,她约保尔去她家一同读小说。

保尔望着小白帽底下那两只充满期待的大眼睛说:“我一定来。”

傍晚,保尔干了一天活儿,他去敲冬妮亚家的门。

冬妮亚打开正门,带着歉意说:“保尔,我有几个客人。我没想到他们会来。你可不许走啊。”

说着,冬妮亚伸手挽住他,穿过饭厅,走向自己的房间。“你们不认识吧?这是我的朋友保尔·柯察金。”小桌子周围坐着3个人。一个是莉莎,苏哈里科的妹妹。另一个是保尔没见过的青年,衣着整洁。第三个是维克多,保尔头一眼就看到他。

维克多也马上认出了保尔。他惊异地扬起尖细的眉毛。

保尔站在门口,几秒钟一声不吭,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维克多。冬妮亚一边请保尔进屋,一边对莉莎说:“我来介绍一下。”

莉莎好奇地打量着保尔,欠了欠身子。

保尔一个急转身,快步穿过饭厅,朝门口走去。冬妮亚一直追到台阶那儿,双手抓住保尔的肩膀,激动地说:“你为什么要走呢?我就是要他们见见你呀。”“用不着拿我在这些人面前展览。我跟他们谈不拢的。也许你觉得他们可爱,我却恨他们。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是朋友。早知如此,我决不会来。”

冬妮亚压下心头的火气,打断他的话:“谁给你的权利可以这样对我说话?我可从来不问你跟谁交朋友,谁常到你家去。”

保尔一边走下台阶,进入花园,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那就让他们来好了,反正我不会来了。”

他朝栅栏门跑去。

从那以后,两人一直没有见面。而今天,他却又很想看到冬妮亚了。

第十五章 巧遇朱赫来

十字路口有个废弃的售货亭。一旁,维克多和莉莎在依依不舍地分别。

维克多握着莉莎的手,情意绵绵地问:“明天你一定会来的,对吗?你不会骗我吧?”

莉莎卖弄风情地说:“来,我一定来,你等着我吧!再见!”

莉莎刚走出十几步,看见对面有两个人拐上大路。前面一个,是肩背宽厚的工人,上衣敞开着,露出水手衫,一只眼睛又青又肿,腿略微有点弯,但却迈着坚实有力的步子。

在他后面约三步远,是一个黄胡子匪兵。他端着步枪,刺刀尖几乎要碰到前面那人的后背。

莉莎把脚步稍稍放慢,走到公路的另一边。这时候在她后面,保尔走上了公路。

他也发现了那两个人,并且认出被押着的人是朱赫来。他的两只脚立刻像生了根似的,再也挪不动了。

朱赫来越走越近。保尔心头狂跳,时间紧迫,但一时他又拿不定主意。

保尔想起了口袋里的手枪。只要等他们走过去,朝押送兵的后背放一枪,朱赫来就能得救。

保尔急速地朝后面看去。大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前面倒是走着一个穿春季短大衣的女人,看样子不会碍事的。

保尔走到公路边上,到了相隔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朱赫来也看见了保尔。

朱赫来感到很意外,不由愣了一下。这样一来,刺刀尖立刻碰到了他的后背。“喂,快走,再磨磨蹭蹭,我就给你两枪托!”押送兵刺耳地吆喝着。

朱赫来加快了脚步,他真想对保尔说几句话,但是忍住了,仅仅挥了挥手,像打个招呼。保尔生怕引起黄胡子押送兵的疑心,赶紧背过身去,让朱赫来擦肩而过,仿佛他对这两个人毫不在意似的。这当儿,他脑子里倏地钻出个令人不安的念头:“万一我一枪打偏,难保子弹不打着朱赫来。”

彼得留拉匪兵已经走到他身边。紧急关头,哪能多想!

保尔出其不意,朝黄胡子匪兵扑过去,抓住步枪,拼命地向下压。“啪”的一声,刺刀撞在石头路面上。

匪兵没想到会有人偷袭,一时间不觉惊呆了,但他立刻使足劲儿,往回夺枪。保尔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步枪上,死也不松开手。突然一声枪响,子弹打在石头上,弹起来,落到路边的壕沟里去了。

朱赫来听到枪响,往旁边一闪,回过头去,见押送兵正拼命地从保尔手里夺枪。

朱赫来一个箭步,冲到他们跟前,抡起拳头,猛击押送兵的脑袋。紧接着,又是重重的两拳,打在这家伙的脸上。他手一松,放开了保尔,自己像一只装满粮食的口袋,滚进了壕沟。

第十六章 保尔被捕

维克多离开十字路口,已经走出了百步远。

突然,两个彼得拉匪兵迎面过来,维克多闪到一边,给他们让路。突然公路上传来一声枪响。他站住脚,回头看,只见一个骑马的匪兵朝枪响的地方奔去,另一个也提着马刀,紧紧跟在后面。

维克多跟在他们后面跑。快上公路的时候,又传来一声枪响。骑马的匪兵慌张地掉转马头冲来,差点儿撞到维克多。匪兵催马飞跑,到了兵营跟前,跳下马来,奔进大门,朝院子里大喊:“弟兄们,快拿枪,咱们的人给打伤啦!”

当即有几个匪兵,一边扳动机枪,一边从院子里往外冲。

几个被捕的人都集中在公路上。维克多和莉莎也在其中,莉莎是作为目击者被扣留的。

她看到朱赫来和保尔从她身旁跑过去的时候,吓得站住了。

她认出了袭击押送兵的人正是冬妮亚要介绍她认识的少年。

抓到的人,全都被带到警备司令部。直到晚上,警备司令才下令释放他们。维克多陪着莉莎回去。

快到家的时候,莉莎问他:“救走犯人的,你知道是谁吗?”“我哪里知道呢?”“有一天晚上,冬妮亚要给我们介绍的那个小伙子,你还记得吗?”

维克多站住了,惊讶地问:“保尔·柯察金。”“对,他好像是姓柯察金。您还记得吗?那天他好古怪,转身就走了。”“那你为什么不向警备司令告发呢?”

莉莎愠怒地反问:“我怎么能干这种卑鄙勾当?”“怎么扯得上卑鄙呢?”“那么依照您的看法,这还是高尚行为?他们干的坏事,您就忘记了?您难道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犹太孤儿吗?您还要我去告发保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维克多没料到莉莎会这样回答。他不愿意跟莎吵架,所以尽量把话题扯开。“莉莎,您别生气,我是开开玩笑的。没想到你这么一本正经。”“您这个玩笑开得太没有分寸。”莉莎冷冷地说。

到了莉莎家的门口,维克多问:“莉莎,你明天来吗?”

回答是模棱两可的:“再看吧。”

往回走的路上,维克多心里盘算着:很好,小姐,您可以认为这是卑鄙勾当,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当然,谁放跑了谁,都跟我没关系。可眼下却有个好机会能够干掉保尔·柯察金,错过了就太可惜了。维克多走进了警备司令部。

不大一会儿,他就带领着4个彼得留拉匪徒朝保尔家走去。

他指着透出灯光的窗户,压低声音说:“那儿就是。”然后扭过脸问身旁的少尉:“我可以走了吗?”“请便。我们足以对付。谢谢您帮忙。”

维克多急忙大步离开。

保尔被匪军抓了起来,匪兵们不断地对他拳打脚踢,然后,把他押到警备司令部,他被推进黑洞洞的牢房。保尔在牢房里摸呀摸的,摸到了木板床似的东西,便坐了下来。一路上,他遭受了毒打和折磨,心情异常沉重。保尔是在克利姆卡家和水兵朱赫来分手的,朱赫来留在克利姆卡家里,以便天黑后混出城去。然后,保尔又去看望了谢廖莎一次。“幸亏我把手枪藏到乌鸦窝里去了,”保尔暗想。“要是被他们搜到,我肯定完蛋。唉,他们怎么知道是我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门外有说话声。司令部的警卫就住在外面的屋子里,从屋门底下,透进一条亮光。保尔站起身来,顺着墙壁摸索,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在板床对面,他摸到窗户。窗户上装有铁栏杆,结结实实的。他重新摸到门口,站住听听动静。接着,轻轻推一下门把手,门讨厌地发出嘎吱一声。“妈的,活见鬼了!”保尔骂了一句。

通过门缝,他看见床沿上有两只脚,长着硬茧,叉开十只脚指头。他再轻轻推一下门把手,门又嘎吱一声响。一个家伙从床上坐了起来,睡眼,头发蓬乱,他骂骂咧咧地喊道:“再往外瞧,就打死你……”

这一夜,保尔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头一次参加斗争,就这么不顺利。刚迈出一步,就像老鼠似的被捉住,关进了笼子。

他坐在那里,心烦意乱,似睡非睡,脑海中浮现出妈妈的形象:面孔瘦削,满脸皱纹,那双眼睛多么熟悉,多么慈祥!他暗想:“幸亏妈妈不在家,否则她会很伤心的。”

光线从窗口射进来,照在地上,映出一个灰色的方块,黑暗正渐渐退却,黎明已经临近了。

第十七章 冬妮亚的担忧

古老的大房子,只有一扇挂着帘子的窗户透出灯光。院子里,一条长毛大狗突然狂叫起来。

冬妮亚睡眼惺忪,听见妈妈在低声说:“冬妮亚还没睡。进来吧,莉莎。”

女伴轻轻的脚步声,还有那亲切热烈的拥抱,完全驱散了她的睡意。冬妮亚面带倦容,微笑着。

莉莎往冬妮亚跟前挪了挪,搂着她,放低声音,讲述了发生在十字路口的那件事。然后,她神秘地说:“冬妮亚,我认出了那个劫走犯人的人,您想像一下,当时我真是大吃一惊……你猜是谁?”

冬妮亚正饶有兴味地听着,她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膀。

莉莎脱口而出:“是保尔·柯察金!”

冬妮亚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得蜷缩起来。“是保尔·柯察金?”“你为什么把保夫鲁沙,我是说,把保尔的事告诉维克多呢?维克多会出卖他的……”

莉莎不以为然:“不会的。我想他不会。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呢?”“冬妮亚,你非常担忧吗?”

冬妮亚神情恍惚地回答:“不,也许维克多比我想像的要好一些。”

……送走了同学,冬妮亚独自呆呆地站在门口,凝望着那条通向市区的灰蒙蒙的大路,她认识了一个好惹事的朋友,也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吧;也许,保尔已经把她给忘了。

自从上次见面以后,又过去了多少日子!上次是保尔不对,不过那件事她早就不记在心里了,明天,她见到保尔,就会恢复令人激奋的纯洁友情,冬妮亚相信他们会和好加初的。但愿这一夜平安无事,然而,黑夜像一头恶兽隐伏着,窥伺着……冬妮亚朝大路望了最后一眼,回到屋子里。

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睡前还在暗暗祈祷:这个夜晚千万别出事……

大清早,家里人都还在睡梦中,冬妮亚就醒了。她匆匆地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进庭院,给长毛大狗解开绳子,带着它向市区走去。她站在保尔家对面,犹豫了片刻,才过去推开栅栏门,走进院子时正好碰到刚刚从乡下回家里的阿尔焦姆。“我找保尔·柯察金。”她打量着阿尔焦姆,轻轻地说。“我也在找他呢,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您找他干什么?”阿尔焦姆问。

冬妮亚不回答,反而问他:“您是保尔的哥哥阿尔焦姆吧?”“是的,有什么事吗?”“我该昨天就来的,难道,难道……”她的心头更沉重了。“您回来就看到门开着,保尔却不在吗?”她注视着阿尔焦姆问。“您找保尔究竟有什么事?”

冬妮亚走近他一些,四下看看,急促地说:“我也说不清,不过,既然保尔不在家,那他准是被抓走了。”“为什么?”阿尔焦姆吃惊地浑身哆嗦一下。“进屋谈吧。”冬妮亚说。

阿尔焦姆默默地听她说着。不由得神情沮丧。“保尔真是胆子大得不要命了……现在到哪儿去找他呢?对了,您是哪家的小姐?”“我是林务官图曼诺夫的女儿。”

冬妮亚和阿尔焦姆互相望着,默默无语。“我走了,您也许会找到他的。”冬妮亚临别时轻轻地说:“晚上我再来您这儿打听他的消息。”

阿尔焦姆没做声,点点头。

第十八章 狱中见闻

仓库里总共关押着3个人,一个是大胡子老头,蜷着两条瘦腿,侧身躺在板床上。住在他家的彼得留拉士兵丢了一匹马,他就被抓来了。地上坐着一个老太婆,酿私酒的。她是因为有人告她偷了一块表才给抓来的。在窗子下面的角落里,保尔·柯察金头枕着帽子,昏昏沉沉地躺着。

仓库里又带进来一个姑娘,头上扎着花头巾,一副农村打扮,大眼睛流露出惊恐。

她站了一会儿,坐到酿酒的老太婆身旁。

酿酒的老太婆把她仔细打量一番,连珠炮似地问:“小姑娘,你也会坐牢?”她没有得到回答,不肯罢休,又问:“你是为啥给抓来的?”农村姑娘站起来,低声回答说:“是为了哥哥的事情。”“你哥哥怎么啦?”老太婆刨根问底。

这时候,大胡子老头插嘴了:“你干吗惹她伤心呢?人家已经够难受了。”老太婆立刻转过身来说:“谁派你来教训我的?我又没跟你说话!”

仓库里安静下来。姑娘把大头巾铺在地上,枕着一只胳膊躺下,朝老太婆转过身来,向保尔那边扬了扬头,问:“您知道他为什么坐牢吧?”

老太婆告诉姑娘:“他是本地人,是一个厨娘的儿子。他救了一个布尔什维克,那是个水兵。”

军车一列又一列开来,塞满了车站。谢乔夫狙击师所属的各个分队(营)乱哄哄地从车上挤下来。装甲车由四节包着钢板的车厢组成,在铁路线上爬行。板车上卸下大炮;货车里牵出马匹,骑兵们整鞍上马,挤开队形混乱的步兵,到车站广场上去集合。

军官们跑来跑去,喊着自己部队的番号。

车站上十分嘈杂,直到傍晚,谢乔夫师的辎重马车和后勤人员还在络绎不绝地顺着公路开进市区。

保尔站起来,走到小窗跟前。街上的车轮声、脚步声,透过苍茫的暮色,传入他的耳内。

背后有人小声说:“看样子是军队进城。”

保尔转过身来。

说话的是昨天关进来的农村姑娘。

保尔已经听姑娘讲过自己的身世。原来她就住在近郊,她哥哥是个红色游击队员,当地成立苏维埃政权的时候,领导过贫农委员会。

红军撤退。她的哥哥也挎上机枪,跟着队伍走了。现在家里简直生活不下去了,爸爸被抓进城坐牢,受尽折磨。村长曾挨过她哥哥的斗,现在经常把各式各样的人派到她家去吃喝,弄得她家更穷了。前天警备司令看上了这个姑娘,第二天一早就把她带回城里来“审问”。

令人窒息的夜晚降临了。仓库里现在只剩下3个人。老头躺在板床上打呼噜,酿酒的老太婆被警备司令放出去弄酒了。农村姑娘和保尔都躺在地上。昨天,保尔从窗口看见谢廖沙在街上站了很久,忧郁地盯着这座房子的窗户。“看样子,他知道我关在这儿。”

审讯的时候,保尔一问三不知。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怎么能挺住。他曾想做一个勇敢的人、坚强的人,像书里描写的那样。可是被捕的那天夜里,他被押着走过高大的机器磨坊时,听见一个匪兵说:“少尉大人,干吗还把他带回去?从背后打一枪不就完了?”当时,他真的感到很害怕。是呀,16岁就死掉,这多可怕!死了,就再也不能活过来啦!

保尔一连几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姑娘很同情他,然而自己也有苦衷,她忘不了警备司令威胁她的话:“我明天再找你,要是再不依从,我就把你交给卫兵。好好想想吧!”谁能来救她呢?哥哥当红军,妹妹有什么罪?唉!这个世道实在没法活了。

第二天,警备司令领着几个士兵进来,带走了这个姑娘,她用目光向保尔告别。牢门在姑娘后面砰的一声关上了。保尔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忧郁。

晚上,又有一个人被押进来。保尔认出他是制糖厂的木匠多林尼克。他长得矮壮敦实,破外套里面是件褪了色的黄衬衫。他用审慎的目光把仓库迅速地环视了一遍。

保尔在1917年2月看见过他。当时,这小城也受到了革命浪潮的冲击。保尔听过一个布尔什维克的演说,这个人就是多林尼克,那时候,他正站在路旁的围墙上,向士兵们演讲。记得他最后这样说:“士兵们,让我们大家都支持布尔什维克吧!”

打那以后,保尔再没见过他。

多林尼克挨着老头坐在板床上,和他一道抽着烟,仔细询问各种各样的事情。

然后,他坐到保尔身边,问他:“你是为什么给抓进来的?”

保尔的回答总是只有简单的一两个字。“朱赫来是你救走的吧?我还不知道你被捕了呢。”

保尔警觉起来,急忙用胳膊支撑起身子。“哪个朱赫来?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把什么罪名都往我头上扣!”

多林尼克却笑了,凑到他跟前:“得了,小兄弟,别瞒我了。我知道得比你多。”

他怕老头听到。把嗓音再压低些,说:“是我亲自送走朱赫来的,现在他八成儿已经到了目的地。他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我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什么。随后又说:“你让他们关在这儿,情况他们又都知道,简直糟透了。”

他脱下外套,铺在地上,背靠着墙坐下,又卷起一支烟。

多林尼克最后这几句话,使保尔疑团顿消。很显然,多林尼克是自己人……

到了晚上,保尔已经知道,多林尼克被捕是因为在彼得留拉的哥萨克士兵中间进行鼓动。他正在散发省革命委员会的传单,号召他们投诚、参加红军时,当场给抓住了。

第二天,仓库里又关进来一个犯人,是全城出名的理发师。他比比划划,激动地告诉多林尼克:“唉,是这样的,福克斯、特拉赫坦贝格他们,准备捧着面包和盐去欢迎大头领。我说,你们愿意欢迎就欢迎,但是想叫谁跟着一道签名,代表全体犹太居民,那可没人干。我有什么?别的穷光蛋又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对了,我这个人倒是有一条长舌头,爱多嘴。今天我给一个哥萨克军官刮胡子,我问他:‘这儿的虐犹事件,大头领彼得留拉可知道?他能接见犹太人请愿团吗?’唉,我这条长舌头又给自己惹事啦!等我给他刮完胡子,扑上香粉,一切弄妥当以后,他站起来,不但不给钱,反而把我抓住,说我进行煽动,反对政府……这就把我送进来了……”

门开了,那个酿私酒的老太婆又被推了进来。她咬牙切齿地咒骂押送她的哥萨克士兵。匪徒们从她手里弄到了几瓶私酒,就又把她押送回来了。

突然,门外守卫室里响起了喊声和脚步声,有人高声发着命令。仓库里所有的犯人都把头转向房门。

此时,大头领彼得留拉此时正在教堂广场上检阅他的“精锐”部队──谢乔夫狙击师,他们这次来是要保卫当地这个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铁路中枢站。步兵总监把蓄着两撇小胡子的切尔尼亚克上校叫过来:“你带人去检查一下警备司令部和后方机关,要他们把各处都打扫干净,收拾整齐。如果有犯人,你就查问一下,无关紧要的废物都撵走算了。”

切尔尼亚克把皮靴后跟一碰,敬了个礼,带着一个哥萨克大尉,来到警备司令部门前,匆匆走进了警卫室。

切尔尼亚克厉声问一个勤务兵:“司令在哪儿?”“不知道。”那个小兵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出去了。”

几个哥萨克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床铺上,就连长官进来也没有想到要起立。“简直是个猪圈!”切尔尼亚克吼叫起来:“你们怎么像猪崽一样躺着?”

有个哥萨克兵坐起来,打了个饱嗝,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嚷嚷什么?我们有我们的长官,用不着你来咋呼!”“你说什么?”切尔尼亚克猛地跳到他跟前:“我是切尔尼亚克上校!狗东西,你没听说过?马上都给我爬起来!马上把脏东西打扫干净!把床铺整理好,把你们的狗脸也收拾出个人样来!真是一帮土匪!”

上校火冒三丈,发疯似地一脚踢翻脏水桶。

哥萨克大尉不甘落后,也连声臭骂,挥舞着马鞭子把那些懒鬼赶下床:“大头领可能要到这儿来检查。你们动作快点。”

那些哥萨克兵见事态严重,而且他们都听说过切尔尼亚克的厉害,所以都像火烧屁股似地忙碌起来。“你们司令到底上哪儿去了?马上把他找来。”切尔尼亚克发着命令。“警卫队全体到院子里集合,排队……步枪怎么没上刺刀?”

警卫队长赶紧跑出去找警备司令。

大尉一脚踢开了仓库的门,有个人从地上坐了起来,其余的人仍旧躺着不动。“把门全打开!”切尔尼亚克命令说:“屋子里太暗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每个犯人的脸。“你是为什么坐牢的?”他喝向坐在板床上的老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家院子里的一匹马丢了,能怪我吗?”“什么人的马?”哥萨克大尉打断他。“当官的呀!住在我家的老总把战马换酒喝了,却赖到我头上。”

切尔尼亚克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快收拾你的破烂滚蛋!”

老头一下子还不信真会放他,眨着那双半瞎的眼睛问大尉:“那么,让我走了?”

大尉点了点头。

老头慌忙从床上解下口袋,侧着身子跑出门去。“你为什么坐牢?”切尔尼亚克又盘问老太婆。“长官大人,我实在冤枉啊!我是个寡妇,他们喝了我的酒,还把我关起来。司令拿了我四瓶酒,一个子儿也不给。他们全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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