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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1-25 04:3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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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进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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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抑郁症治愈笔记(下)

渡过:抑郁症治愈笔记(下)试读:

下篇  渡人

题记“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人的一生都在“渡过”,渴望由苦恼的此岸,抵达理想的彼岸。在这个旅程中,“他渡”给“渡过”以援手和助力,“自渡”是“渡过”的内在力量;而“渡过”者,如能由“自渡”而“渡人”,则体现为人类温暖而可亲的善意。

出于对生命的感激,病愈后,通过自学和实践,我开始了“渡人”的尝试。先是撰写系列文章,和读者分享我的体会;便有许多患者及家属慕名找到我,咨询一些问题;他们的问题对于我来说是难得的病例,解答的同时,我对精神科学的理解在逐步加深……

三年来,通过各种途径找过我的患者逾百名,密切来往者20多人。本篇的主要内容,便是记载我和患者们的交往……他们在我的心目中栩栩如生,鼓励和营养着我。

和患者的交往占去我不少时间和精力,但我乐在其中,我亦视之为责任。如鲁迅先生所言:“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艰难的救赎

抗拒就医“你摸摸看,我是不是瘦了?”她指指自己的左肩,说。

确实很瘦。这是初夏的5月,她的身躯顶着单薄的衣衫,犹如衣架。我触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又迅即收回手:凸起的肩胛骨太硌手了。“你看我,瘦成什么样了啊?”她悲哀地望着我。

无须回答。我知道,她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在索取同情。但同情是廉价的,我决定不予满足。我说:“你该去看医生。”

这是她最怕听的话。“不不,我自己吃中药调理调理就行了。”她立刻缩了回去,好像被火烫了一下。

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对我诉说。一年里,在南京和北京,我见过她两三次。第一次,她说自己失眠,没胃口,容易累;第二次,情况严重了些,自述每天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几小时;经常心慌,每天下班后精疲力竭,想到工作就有压力。

第二次时,我担心她是抑郁症,问了她几个问题,但从她的回答看,不像。她说,如果工作顺利,睡眠也会好一些;工作安排好后,带女儿出去玩,还是会有高兴的感觉;尽管不 爱聚会,但如果工作需要,和人交往也没有问题。

我对她说:“你这是焦虑,可能伴有抑郁。最好去看医生。”“不用,”她拒绝,“是工作压力太大,我吃中药调理。如果不用上班就好了。”

又过了半年。这次再见到她,形销骨立,皮肤黯淡无光,目光幽怨而悲凉。

她说,整夜整夜睡不着,经常觉得自己活不长了。给女儿买了一件新衣服,看女儿满地乱跑,就辛酸地想:“明年这个时候,妈妈就看不到你穿新衣服的样子了……”回家做了一顿晚饭,老公夸奖她,又满心愧悔:“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给老公、女儿多做几顿饭?以后没机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愿意再听,直接给出结论:“上次我说你是焦虑伴抑郁,现在我认为你是抑郁伴焦虑。去看医生。我回到北京,会催问你。”

我给她推荐了南京的某位医生。回北京后,隔一周问一次。她找各种理由拖延。实在推不过,终于去了医院。

这天,上午,她突然来电话。一接通,欢快的声音洋溢出来:“张进,我看过了,医生说没事!”

谁希望有事呢?没事再好不过。这件事就放下了。

求生的本能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一天上午,电话响起,是她。我接通,感觉怪异。电话那头的她,语调惊惶,语速迟缓。“是你吗?声音怎么变了?”我问。

她悲苦地告诉我,这几天感觉特别不好,整夜睡不着,全身都难受,什么都干不了,害怕,绝望,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我大惊,说:“怎么会这样?你现在至少是抑郁症中度!上次医生不是说你没事吗?”

我追问:“上次你和医生怎么说的?医生原话是什么?”

她嗫嚅。我明白了:出于对于精神疾病的抗拒心理,她一定向医生隐瞒或淡化了关键症状,自欺欺人。

但此时追究没有意义。我问:“你现在哪里?赶紧去看病,还来得及。”

她告诉我,她在湖北武当山上,正和一拨儿爱好中医的师友切磋技艺。这是她每年都要参加的交流活动。

我说:“你别切磋了,赶紧回南京,不要再拖!”“再说吧,”她又推诿,“等课结束了,我就回去看病。”

我苦口婆心相劝:“别等了,你看你现在这样,能上课吗?他们能帮你吗?”

她说:“同学们对我非常好。他们说,只有待在集体中,靠大家帮助,才能战胜自己。他们上课去了,我在房间里打扫卫生,力所能及做一些事情,和同学们在一起我心里踏实。”

我气急败坏:“既然你心里踏实,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你给我打电话想干什么?”“我,我,”她慌不择言,“我当时不太好,现在已经好了……我没事了,我挂了啊……”电话发出“嘟,嘟”的声音。

我再拨,关机。气得我说不出话来,恶狠狠地想:“不管了,随她去,自生自灭!”

然而,两天后,我又接到她的电话。她开口就说:“张进,我在机场。”“怎么了?”我问。

她答:“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同学中有一个是西医,他也建议我去看病。现在他护送我回南京,明天就去看病。”

我长舒了一口气。

人是有求生的本能的。我猜测,在最后关头,在生命消逝的恐惧体验中,她选择了理性。

第二天,她看完病,向我汇报:医生诊断她为中度抑郁。这和我的判断一模一样。

用药如下:米氮平、草酸艾司西酞普兰、奥沙西泮。

我放了心。从这几种药看,是比较单一的抑郁症。

我对她解释:这三种药中,主药是草酸艾司西酞普兰,它是SSRIs系列中药性较强的5-HT再摄取抑制剂,用于帮助她修复大脑中5-HT的失衡;米氮平也是抗抑郁药,有较强的助眠作用,意在解决她的失眠障碍,同时和艾司西酞普兰合力发挥作用;奥沙西泮是抗焦虑药,用于释缓她的焦虑状态。

我对她说:“这三种药,方向是同一的。说明你是单相,很好治。严格按医嘱吃药,一个月后,你会焕然一新。三年的痛苦,一个月解决。”

面对副作用

本以为她的治疗从此步入正轨,康复指日可待。结果证明我乐观了。

后来得知,她拿到药后,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手捏着看了两天。犹豫不决,害怕副作用,害怕药物依赖……

终于,鼓起勇气开始吃药。从那时起,她天天给我打电话,诉说各种身体反应:头疼、肩膀疼、肌肉紧、心慌、恶心、看东西模糊……

我对她说:“你太草木皆兵了!就算有副作用,也没这么快。这些症状,有些你本来就有,不能都赖给副作用;有些是心因性的,完全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劝说没用。每次电话,她都悲苦地诉说副作用,对前景悲观。大约一个星期后,她坚定地表示:要停药,改吃中药、针灸。

我着急了,说:“你吃中药、针灸我不管,但不能停药,不然,前功尽弃!”

她不置可否,只是悲苦。我心生忐忑,决定当面劝导。第二天,我乘高铁,几小时后到了南京。

她劝阻我前往无果,在家前的马路上迎接我。我看她神态惊惶,在川流不息的街头,格外孤单而无助。

进了家,她妈妈看到我,如见救星。当抑郁症患者的家属是痛苦的。我和她谈话时,只要妈妈走近,她就停住话头,看着妈妈。妈妈惊惶而窘迫地说:“好好,我走,我走,你们谈。”然后急急走开。

我心生怜悯,责怪她:“你看你,把你妈妈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啊!”

晚饭时间到了。她妈妈留我吃饭。看着她妈妈殷切的神情,我答应留下来。

她妈妈立刻高兴地进了厨房。不到一个小时,几盘几碟,在桌上一字排开:凉拌黄瓜、红烧鲫鱼、茭白肉丝、虾仁炒蛋、冬瓜排骨汤。有荤有素,有红有绿,有凉有热,有汤有水。虽非山珍海味,却也热热闹闹。

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家常菜。

药效显现

回北京后,她再没有和我提要停药。

但她仍然不忘记经常汇报自己的副作用感受。我熟视无睹,既不解释,也不劝导。抱定一个原则:只要按时服药,别的都不管。

约10天后,药效逐渐显现。她先是胃口好了一点儿,想吃东西了;然后睡眠好了一点儿,能够睡着了;再往后情绪好了一点儿,不那么悲观了……

这天,她又来电话。说到最后,她问我:“张进,你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最后谆谆告诫:“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我觉察到她的变化,问:“你刚才关心我,是出于礼貌,还是发自内心、带着感情在问?”“当然是带着感情的。”她说。“恭喜你!”我说,“你真的要好了!抑郁症患者的感情通道是堵塞的。如果你刚才是发自内心关心我,说明你恢复了正常人的感情。药见效了!”

果然,再往后,她的电话一天比一天少,终于一两个月都不再来电话。

我很高兴。她的身体在康复,生活在重整。不再找我,说明她的精力已经转到新的方向。

悲苦不再

半年后,在某一个场合,我又见到了她。

一见面,她滔滔不绝。更多是在谈工作,得意于自己的业绩,感叹于自己的忙碌。但是,悲苦不再;她神采飞扬,眼里水波流转。

看着喋喋不休的她,我想起了《祝福》中描写祥林嫂的一句话,多么吻合:“然而她反满足,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

困兽笼中

他是一个典型的中度抑郁症患者。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自己昏暗的小房间里焦躁地走动,像一只笼中的困兽。

在此前和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不相信或者不接受自己得了抑郁症。而从他妻子的叙述判断,这确定无疑;我去看他的主要目的,是帮助他接受这个严峻现实,老老实实去看病。

他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博士,在一家研究机构供职。尽管如此,当大脑被病魔侵袭时,他的思维仍然如弱智般单一,行为如孩童般幼稚。

所幸他病情单一,也不严重,接受治疗后,一个月便痊愈了。但他这个病例,仍有很大的价值,具体说明了一个抑郁症患者,思维和认知是如何被疾病扭曲,从而变得自卑、自责、悲观、绝望。

在他患病和治疗期间,我嘱咐她的妻子,不要怕麻烦,每天记载他的思维、行为和服药后的反应。这一方面有利于他的治疗,另一方面可以给其他患者以信心。

感谢他的妻子,按我的要求做了详细记录。征得她同意,我稍作整理,陈列如下。

就医之前【第四日·看不到前景】

他依然情绪低落,从早到晚拉着我问:“你为什么每天这么开心,难道你看不到眼前的困难吗?这个家已经没法运转了,我们现在面临的是生死存亡的问题。”(他所谓“生死存亡”,是指在北京生活养娃经济压力大,这也是最初击垮他的一大压力源)

他屡屡说:“我走在大街上,觉得每个人都过得比我好。”【第三日·“她是罪魁祸首!”】

他昨天又陷入“不知该做什么”的焦虑中,让我给他布置任务。我让他把婴儿床拼装一下。装的时候,他一块板子没拿稳,重重地摔在地上。在旁边大床上玩耍的宝宝吓得哇哇大哭。听到哭声,他更加心烦意乱,冲着宝宝吼:“哭什么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怎么这么娇气!”

我把他拉到一边讲道理,他说自己都懂,就是克制不住情绪。“我现在很恨她(宝宝),就是她把我们害成这样的。”【第二日·“我骗了大家!”】

今天中午,他在我的鼓励下去洗了个澡(不记得他几天没洗澡了)。中午尝试着工作,但对着电脑坐了不到半小时,就又崩溃了。“我们不要在北京苦撑下去了,回老家吧。就算治好了病,我也写不出那些文章。我失业了,没有薪水,靠你一个人的工资我们在北京根本活不下去。”“你要相信我对自己的判断。我是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才生病的。我对你说这番话时,是理智和清醒的,没有认知扭曲。我们应该早几年就想到这个结局。”

我说:“你能力不足?那你的同事为什么都夸你?”

他苦着脸说:“那是他们不真正了解我,被我的表象骗了。”【第一日·“生活是一盘死棋”】

他一方面对治疗持悲观态度,另一方面觉得即便治好了,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盘死棋。“如果我看好了病,还是这样懒惰,没有责任感怎么办?我还是不能工作怎么办?”

尽管我各种开导解释各种规劝,他还是会隔一两个小时问我一次同样的问题。“我以前就是太随性了,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上,才会落得现在一事无成。”“我想马上辞职回老家。就算治好了,我们也没法在北京生活下去了。”

就医之后【第一日】

服药后,疑似副作用有恶心、嗳气、呕吐、乏力症状。

对于治疗,他一直在坚持与放弃之间徘徊,几次跟我提出想停药。(笔者注:在药物最终起效之前,他对治疗都持怀疑和迟疑态度。为了劝他就医,我和他妻子软硬兼施,他总算同意了;真正走进医院,又磨蹭了好几天。到了看病这天,一大早,我帮他挂好号,就要去上班,嘱咐他耐心等待,别乱跑。想不到他说:“我觉得我还不是抑郁症,不用看病。你一走我就走!”我非常生气,打电话给她妻子:“你快来!我还要上班,没空替你看着!”可怜他的妻子,要带四五个月大的孩子,分身无术,只好不停地给他打电话,才让他留下看病。医生果然为他确诊为抑郁伴焦虑,开了抗抑郁药、抗焦虑药,还有短效安眠药。)【第二日】

他昏昏沉沉,说话有气无力,几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我劝了一个小时,他才肯吃晚饭。自述感觉比原来差,失去生活动力,外加视力模糊。

补充睡眠情况:昨晚10点睡,半夜醒了一次,之后再次入睡,今天早上6点醒的。【第三日】

已没有第二天恶心、呕吐的症状,除了眼睛无法对焦、看东西费力,身体没有其他不适。感觉睡眠质量比第一天好,中间醒一次后继续入睡,早上6点半起床。总共睡了不到8小时。【第四日】

晚上没睡好,凌晨3点醒后就再没睡着。感觉头很重,白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他时间都躺着。

今天开始加药,早上有那么几分钟心情阴转晴。【第五日】

加药第一天,没有太多不适感。视觉有所好转,能看清近处物品,看远处景物还是有重影。

下午在我的鼓励下,他居然肯出门散步,走了一个多小时。

晚上睡觉前,我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回忆旧时光,他很开心,好像回到从前。这是两三个月来,我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

但晚上又没睡好,3点醒后就再没睡着。【第六日】

早上散步一小时。偶有快乐的感觉,但转瞬即逝。

情绪起起落落,跟和尚念经似的反复问我:“如果不好怎么办?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好?什么时候可以停药?我能不能只吃安眠药?”

晚上从10点睡到4点。【第七日】

早饭后散步一小时。上午他精神还蛮紧张的,到了下午便渐渐放松下来。当时我突然觉得肚子饿,于是拉着他下楼觅食,他提议吃煎饼果子。这算是巨大进步啊!要在平时,他肯定不在状态,或是在我耳边碎碎念要停药什么的。

热腾腾的煎饼刚到手,他一把抢过去咬了一大口。我们还吃了久违的驴肉火烧,他由此忆起孩子出生前的生活。

下午过后,他基本没什么焦虑情绪。

但晚上睡眠还是不好,3点醒。他已经连续四天凌晨三四点醒来。(笔者注:患者想吃东西,有了兴趣,产生欲望,就是病情转好的标志。他应该是从第七天开始见效的。速度之快,超出我的预期,可能和他是单一抑郁症、较易处理有关。多数情况下,需要服药6到8周。如果还不见效,说明药不对症,就应该换药。)【第八日】

今天继续出门散步。重影没那么严重了。保姆休假,他精神头儿不错,帮我一起带宝宝。下午还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电视。

晚上9点多,他突然兴奋地跑过来跟我说:“我躺在床上把过去那些困扰我的事又想了一遍,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我突然很想看晚上10点的直播球赛。这是不是说明我好了?”(笔者注:确实是快好了。从上一天想吃煎饼果子到今天想看球赛,从物质需求向文化需求发展,说明大脑中欲望和兴趣的通道正在被打通。)【第九日】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昨天的好状态没能持续。早上出门散步,我特意观察他的步伐,还是蜗牛般慢。【第十日】

今天不知怎么了,他情绪又低落起来,又躺了一上午。下午我跟他聊了聊天,又好些,还看了场球赛。

睡眠:夜里3点醒,之后又睡了,5点醒。(笔者注:这两天属波动,是正常和难免的。)【第十一日】

情绪还可以,他这几天每天都会花些时间陪宝宝。

下午做了两件出乎我意料的事,一是看新闻,二是去公园跑步。不过因为体力不支,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我劝他不管多难,还是要坚持。【第十二日】

早上他莫名地哭了起来,询问原因,他说自己找不到关心家人的感觉,不由得黯然神伤。

他问我,以前他是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我安慰说不是的。看来他的自我认同感低,又有些回潮。

下午他在天涯上看到一篇帖子,名叫《抑郁症的秘密》。这篇文章略长,他研究了一晚上,越看心情越好。

他说,文中提到的诸多体验他都有过,例如得病之后,就像有两个自己在争夺对他大脑的控制权,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他情绪极差时,曾试过用想象天使打败魔鬼的方法来排解,还蛮有效果。

睡眠状况:12点睡着,5点40醒后接着睡到7点半,能感觉他睡得很好。【第十三日】

头天睡了个好觉,他早上起来精神很好。从昨晚到今早的某个时刻,他有一种突然好转、获得重生的感觉。

他说,过去三个月就像是一场梦、一出戏,现在梦醒了、落幕了。这疯狂的三个月把他的人生明晰地分为三个阶段,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新人。

上午跟他逛商场,明显感觉他走路比我快,还好几次停下来等我。

不过下午遇到件烦心事,他心情没有早上好。我觉得也正常。【第十四日】

他状态不错,早上悠然自得地浏览了新闻,下午照常散步、带宝宝,晚上看了场直播球赛。

睡眠:睡得很好,醒了两次,又都睡着了。早上起来感觉还没睡够。【第十五日】

一家人在忙换保姆的事,他一遇到类似具体的事情或变动,就会心烦意乱。

他比较困惑的是,现在虽然已不焦虑,但也高兴不起来。他试着在纸上列出每天困扰他的事和令他开心的事,但没太大效果。【第十六日】

开始考虑孩子以后上幼儿园、小学的问题,觉得毫无头绪。

我告诉他,不用想太远,为未来一两年做好准备就够了。【第十七日】

几乎完全恢复正常,说话做事坚决果断,不犹豫。

朋友的日记就到这里。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痛”,病一好,就不想记了。

不过,还是为她高兴!祝患者坚持治疗,直到彻底康复。

这个病例的意义在于告诉人们:抑郁症只要正确诊断,坚持治疗,并不难治好。一场大梦,体验另一种人生而已!(笔者注:人们在生活中,经常要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作出认识和判断。有的符合实际,能很好地指引工作和生活的方向;有的则偏离了现实,以至于作出错误的选择,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这就叫认知扭曲。常见的认知扭曲有:非此即彼、以偏概全、否定正面思考、感官过滤、过早下结论、夸大或缩小、情绪推理、乱贴标签等。)

花香

“丁零……”,手机上跳出一条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

好些天没有出门了,今早出门,闻到了花香。

我记起,她是一年前找我咨询过的一位患者。当时,她已遭受长达10年的抑郁症的折磨,从老家来北京求医,医生确诊她是双相情感障碍。

循环

那是2014年5月的一天,我领她走进安定医院。走出医院时,她手里攥着花了700多元买的一堆药,两眼茫然,脚步虚浮。“要吃这么多药?要吃一年?”她反复询问。

我不想隐瞒,老实告诉她:“对,抑郁症治疗的原则是足量足疗程。你耽误得太久了,至少要吃一年。今天就开始吧。”

她嗫嚅着:“我再看看,再看看,说不定过两天我自己就好了……”

后来,她断断续续和我保持着短信的交流。我见证了她一次次的循环。每次,当陷于抑郁相,痛苦不堪时,她答应:过几天,等熬出来,就去。可是,一旦转好,陷于轻躁狂相甚至躁狂相,她就精力旺盛、兴高采烈,全然忘记多少天前的痛苦,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去看病。

时间长了,我也渐渐淡忘了她,直到今天收到这条短信。

我赶紧回信询问。又过了半个小时,她大概回到了家,给我发来一条较长的短信。她说:“过去十多天,我一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动,今早醒来,突然觉得头脑清爽,就出门。天阴着,空气潮湿,走到小区的林荫道上,突然闻到了桂花香。我站在桂花底下,我哭了,我觉得生命回来了。”

我没有立刻表示祝贺,而是直截了当问:“你这一年怎么治的?药换过吗?”“我一直没有吃药,是自己挺过来了。”她答。

我心里一紧。我明白,这不是好转,而是新一轮循环的开始。对她来说,命运不过是重新画了一个圈而已。

我想起了她的故事。

飘忽人生

她今年32岁,可是被抑郁症缠绕已经十几年。

她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她生活在一个老式传统的家庭。家境贫寒,有两个姐姐,而爹妈一直想要个男孩。这种想法和期盼给她带来很大的压力,让她从小就产生了身为女人的耻辱感。父母关系不和,在她的印象里两人从来没有心平气和交流过。父亲酗酒,喝醉后会动手打人;妈妈很强势,经常会为一些小事发脾气。童年生活是她心底的一块阴影,她很少体会到温暖和爱。

和她的两个姐姐相比,她天性敏感。似乎她的妈妈对她们姐妹的责骂和抱怨,只对她产生影响。她自小就会自责、自省、自我限制。表面上很听话,内心的不满在积蓄。她自小就性格封闭,习惯于把一切都包裹起来,包括自己的情绪、欲望、悲喜,连自己都感觉不到。

进入青春期,上了高中,她经常处于很极端的状态。那时谁也不知道这会是病。情绪起起伏伏,谁会当回事儿?

长大离开家后,她更进入一个飘忽不定的时期。幼年的心灵创伤一直跟随着她,诱发着恶劣不良的情绪。她迟迟没有恋爱,因为她不敢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也没有信心经营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有一段时间,她特别害怕接到家里的电话。一和妈妈通话,妈妈就会对她抱怨父亲、姐姐,以及所有的亲人。她烦躁,无所适从,甚至手机上一看到妈妈的来电就心跳气短,难以自控。但是情绪过后,她又自责,努力想对妈妈好,想找办法弥补。

最耻辱的事情,发生在她走上社会之后。现在看来,那时她的病情已经进入双相情感障碍的循环时期,躁狂和抑郁交替蹂躏着她。应该是在躁狂期,她屡次发生一夜情。她本是一个传统的女孩,事后,对自己厌恶至极。她不知道自己是病,想不通,想不明白,只能归结自己是一个坏女孩。她极度仇视自己,觉得自己肮脏、无用、无能、该死,恨不得毁了自己。“那种耻辱感难以形容。”直到今天,谈起这段往事,她仍然自责良久,不堪回首。

内心的冲突也反映在她的人际关系上。她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工作时间最长的不超过一年。失业成了家常便饭,这又成为她人生又一个刺激点。“我搞不清是失业导致病发,还是病发导致了失业。”

烦躁易怒是职场中的她的大敌。工作中,有时同事问一些问题,或者老板布置一些任务,她第一个反应经常是厌恶,没有耐心。过后她会反省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烦躁?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这到底是因为本身的性格,还是因为病?

这是她在躁狂期的表现。如果转相到抑郁状态,她便会彻底地退缩。病情严重的时候,根本起不来床,一连几个月不出门,不见人,甚至不能正常洗漱、洗澡。

希望在哪里

2013年年底,长期不工作的她,感觉到严酷的生存压力。就在这时,她在网上看到我写的文章,对照之下,她怀疑自己也是双相情感障碍。她挣扎着起床,决定去看病。

她先在她所在的城市看了两家医院,一家是综合性二甲医院,一家是精神专科医院。可是,这两家医院水平很低。她对医生说,怀疑自己是双相,那医生居然问她:“什么叫双相?”

于是,她辗转联系上我,到北京求医。在我的陪同下,懵懵懂懂地捧着700多元的药走出了安定医院的大门。

此后的情况,是她在最近才告诉我的。离开北京后,她仍然下不了决心吃药。这时,一个朋友给她推荐了某地的一个禅修班,声称“结合了中西医学、身心灵整体健康理念、黄帝内经、五行性理疗病、情志调理等精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非药物调理方式,通过情志调理、心理疏导、和谐家庭,从爱、智慧、正能量、情志的角度帮助抑郁的朋友重返健康”。

这不需要吃药。她看到了希望,顿时轻松起来。2013年5月,她赶到那个城市,参加禅修班。初始感觉很好,但是,最终又能有什么用呢?她仍然摆不脱躁狂与抑郁的循环,甚至循环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原来半年一循环,变成三四个月一循环,甚至一个月一循环;而且,郁的时候越来越多,躁的时候越来越短。

到了2013年下半年,她再次跌入一次深重的抑郁中。和往常一样,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天躺着,不吃不动不语,甚至写好了遗书,做好了离世的准备。——谁曾料到,她又重新活过来了呢?“我成功了,我战胜了自己。”她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附和她。我回复:“你应该知道,你看得见颜色,闻得到花香,这是转相了。我估计,你今明天就能恢复生命动力。赶紧乘这个机会,把有限的力量用于治疗吧,把躁狂压下去,不要等到下一轮循环。”

她的回答让我又急又气:“用药压,万一压成了抑郁怎么办?现在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我实在不想回到抑郁,那太可怕了。这辈子都不想体验了。”

我急了:“不是药把你压成抑郁,而是你的病会自动从躁狂转化成抑郁!用药是帮助你稳定下来,你怎么就不听呢!”

她无动于衷。她似乎还沉浸在感受到花香的兴奋中,告诉我,她打算乘胜追击,再来北京参加一个身心整合治疗方法的课程。这个老师是中医世家,又学习了西方心理学,把中医、五行、按摩、西方心理学融合到一起,自创了一套身心整合疗法。“老师,你不是说,抑郁症是一个特异性疾病吗?每个人好起来的方式不一样,我正在寻找适合自己的方法。”她说。

我无话可说。我知道,处于躁狂兴奋中的她,是不会同意去治疗的。我只能等待,等她再次进入抑郁期时。

不过,那时她又会极度退缩,无力求医。这样的矛盾该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健康地闻到花香?

抑郁病房日记

“我该有多庆幸啊,在绝望中抓住一根救命绳——主动求医!”——患者康复后如是说。

某日,打开邮箱,看到一位陌生读者来信。信上写着:

张进老师:

我是一名正在接受药物治疗的抑郁症患者,曾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您的博客,为自己重燃了希望。

我把这次患病经历写了下来,是为了更好地前行。一场病痛,或大或小,都会使人折损,但我们会因此而反思、自省,从而获得更多的力量支持。独活于世,需要更强大的内心更完整的自我来与之对抗。让我以此机遇,破开命运之门。感谢!

这位名叫穆昕的姑娘,随信附上她的文字,记载了从求医到入院治疗的全过程。她的回忆,坦诚、丰富、准确、翔实,把不为人知的抑郁症病房的生活,完整而真实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具有极高的价值。

读完她的邮件,我给她回了一封信:

收到,谢谢信任,谢谢你的分享。

你很幸运。一、你应该是单相抑郁,治疗相对容易些;二、你就医早,就医彻底(住院);三、药对症(文拉法辛相对而言是新药,见效较快,现在比百忧解用得更广泛)。

不过,你现在只能算临床治愈,离彻底治愈,还有距离。在维持治疗时期,一定要坚持服药,遵医嘱再减药和停药。不然,有可能前功尽弃。祝福!

征得穆昕姑娘的同意,我把她的文章稍作编辑,发表如下。“用药物维系的睡眠

也没有什么不好

至少在梦中

说了一场悄悄话

然后醒来

和大脑进行一场谈判

死亡还未抵达

又何必畏惧呢

流淌在每一条神经上的字符

都是和解的命令……”

这是我在患了抑郁症并给我的生活造成重大困扰后的内心独白。每天当夜幕沉降,我的心就开始害怕起来,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度过这漫漫长夜。“惶惶不可终日”是我当时的真实写照。直到我主动去求医并在医院住了小半月,这种恐惧才慢慢开始消退。

发病

2014年4月的清明节,从湖北老家回到工作地佛山南海后,我一贯的浅眠开始变成了连续的失眠,每晚固定在同一时刻(凌晨两三点)醒来,曾困扰我多年的头痛也在频频加深。

我一直坚定且固执地以为自己是偏头痛,如往常一样睡一觉,或是吃点止痛药就会好转。但实际,情况并未像预想的那样不治而愈,头痛愈演愈烈。“五一”假期过后,因工作需要,我带着头痛,接连高强度工作三天后,实在撑不住,便听从单位领导建议,去了医院。

以往求学期间头痛,我只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即好。工作后,并不能给我足够的时间来休养。回想我上一次因为头痛求医,是在去年5月。头痛似乎已经成为我一种定期复发的病症。

求医

2014年5月5日,我第一次因为头痛求医。

医生建议做CT检查,我自认为不至于那么严重,没有做,只是让医生开药止痛。实际上,连那些药我都没敢吃(担心依赖性)。三天后,头痛感就消失了。但失眠并没有好转,越来越糟糕,从曾经一夜只醒来一次、再难入睡,演变成了一夜醒来三四次,几乎整晚无眠。期间头痛亦有反复。到2013年9月底、10月初,头痛再不愿离开我,整日伴我左右、形影不离。加之糟糕的睡眠,我的情绪长期处于低谷。

我自知自己天性敏感多思,但也有一定的内省力和情绪自控力。这一次,我却无法让自己再次感受到情绪的波澜,心里如一潭死水,无力感一次次袭来,冲击到心灵深处。从无望到绝望,轻生的念头好几次一闪而过。

我开始对自己感到害怕,对自己的陌生感前所未有,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无存在感、无价值感。

2014年10月13日,我因为头痛,第二次走进医院。遵照医生建议,做了CT检查,最后医生诊断为枕大神经炎,并服用了一些头痛的治疗药物。

入院

第二次求医吃药无好转后,有好友提醒是否会患有抑郁症?在她的建议下,我阅读了财新传媒张进老师的博客,他曾是重度抑郁症患者并经过西医治疗痊愈。

2014年10月29日,我来到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就诊。医生初步诊断我为抑郁状态。

我窃喜抑郁状态就是还没到抑郁症的程度,也许能靠自己调节,不用依靠药物。但医生建议我入院用药物治疗。因我这种天性敏感质人,若长期情绪低落,很难靠自我的力量走出低潮。并告知抑郁状态的治疗原理与抑郁症无异,同样需要长时间服药并定期复诊。

我犹豫不决,害怕一旦用药就会依赖,也担心工作时间安排。在跟单位领导沟通后,他建议我安心养病,无需牵挂工作。

当天我赶回佛山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入院治疗。当夜,我一边收拾一边眼泪不自觉地下落,几近泪尽,心里根本不情愿也不甘心入院。【第一日】

10月30日,星期四,是我入院治疗的第一天。

办住院手续时,我脸色暗沉,神情恍惚,整个人木讷得很,好像需要别人下口令才懂得挪动脚步。进了病区,护士告诉我给我安排的床位还没腾出,我被安排在医生办公室等候床位。头痛缠身的我几已丧失思考能力,很乖顺地听从安排。

随后,便有医生来问诊,我积极配合医生,详述状态,并根据之前的自查告知诱发因。这时,隔壁的房间传来女孩的哭声,我闻突然好想像她那样哭一场,但是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其实,从2013年11月开始,我的情绪便开始处于持续低潮期,几乎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刻流泪。当时已有同事领导提醒过可能是抑郁,建议我去求医,但我没有重视。春节回家给了我一个缓冲的机会,后来清明节再次回家,这种情绪上的低落还未反映到躯体上,成为器质上的病变。

医生问诊结束后,已近中午12点,但床位仍未腾出。我一个人在外吃完午餐,随意逛了一会儿,回到医院。下午两点,我跟着护士进入病房。病房里紫外线消毒的味道久未退散,把行李随意搁置后,我就坐在了病床前的座椅上,无心整理。

随后,有人来铺床,顺便给了我一套病服。我脱口而出,“可以不穿吗?”我知道内心里仍在与“我是病人”这样的字眼作强烈的抗争。

当晚无眠。晚上10点,护士给我吃了一片阿普唑仑(一种安眠药)。一闭眼,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汹涌而至,头痛时刻缠绕着我。走廊内的人声、电梯铃响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旋。护士每一次巡房(每隔1小时巡一次房),我都是醒着的状态。凌晨3点,我再次服用了一片阿普唑仑,仍是醒着的状态多。到早上的6点,护士来帮我抽血检验。我问时间,知道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第二日】

10月31日,星期五。

护士抽完血后,我终于有了点睡意,沉入睡眠。8点半左右,有医生过来与我聊天,问我昨晚的状态,心里在想什么。我如实回答。医生问我这时候最想要谁的关心,我答没有。她奇怪,“怎么会没有呢?”我告诉她,我已经很习惯一个人独自面对这种很黑暗和孤独的时刻了。

医生离开后,有护工拿着预约好的检查预约单,带着我在院内各大楼间穿梭。我的精力只能集中在脚步上,因为怕跟不上护工而走丢。做完一天的检查,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检查过的项目有哪些。

下午,我站在病房的阳台上,看到窗户是设了门帘关卡的,心里苦笑——“是为了防止病人跳下去吗?”

晚上,姐姐从深圳赶来陪我。她在9点多到达医院,跟她聊了会儿天,就到服药的时间了。我吃了一片阿普唑仑后,慢慢沉入了睡眠。直到第二天护士来整理病房,我才知道我竟然安稳地睡了一晚。

事后回想原因,可能姐姐的陪伴让我心安了一些,加之慢慢适应了病房的环境,才换来一夜安眠。【第三日】

11月1日,星期六。

到这天,我才基本熟悉了。我所住院的病区设在神经外科大楼的最高楼层,病区挂着精神神经科病区的牌子。后来我了解到,其实它还有另外一块牌子——精神心理科病区。医院考虑到患者的隐私,只用了“精神神经科”的字眼。

这个病区2014年5月刚设立,什么都是新的,环境整洁干净。病房分为两种,单人房和双人房,整个病区能同时容纳30人。我当时所住的病房是单人房,房内有空调、电视、卫生间等,设备比较齐全。电视的开放是有时间设置的。床边会有一些特别提醒,比如防跌倒、需要24小时陪护等。

伙食比较清淡。每日会有食堂员工进入病房,直接在病房内订餐。房间每天都有保洁员打扫,并送来干净的病服。病人服药都有护士督促,看着吃下去。病人一般可以请假外出,但需要主治医生签字确认。

这时的我,已经不那么排斥身上的病服了。之前的无眠变成了嗜睡,白天我也昏昏欲睡,一直困乏打不起精神,曾经以阿普唑仑助眠过的我深知,这是药物的副作用。

下午好友和单位同事来探望,聊天过程中,我的状态也慢慢转好了一些。

那一晚,亦安睡了一夜。【第四日】

11月2日,星期日。

早上医生来查房,我询问医生出院的时间。医生回答,病情好转平稳后,才会让我出院,至少需要两周时间。心里只打算住院7天的我听了,黯然神伤。

那晚开始,医生给我服用文拉法辛抗抑郁药,硅硫平辅助治疗。文拉法辛为75mg剂量,硅硫平为1/4片。依然服用一片阿普唑仑助眠。

凌晨3点左右,还是睡不着,再次增服一片阿普唑仑。【第五日】

11月3日,星期一。

清晨起来,我去洗手间,昏昏沉沉,刚坐在马桶上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胃里像有什么坚硬的器物在搅动,恶心乏力。我借助还未丧失的最后一点儿意识回到房内,倒在床上。心悸中,出了一身冷汗。

事后问护士,我知道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开始了。那晚睡眠中,也在半夜醒来过一次,但很快再次入睡。【第六日】

11月4日,星期二。

前一天的昏昏欲睡,无力疲劳,体位性低血压……这些症状逐渐减轻。食欲不振、味苦口干、排尿困难、便秘、轻度震颤等一些细微症状仍在。但我可以独自去做检查了。

当晚,文拉法辛开始增量为150mg,改用1/4片奥氮平辅助治疗,压躁预防双相情感障碍(躁狂抑郁症,兼有躁狂状态和抑郁状态两种主要表现)。【第七日】

11月4日,星期三。

我自觉情绪有一点儿波动,对自己患病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能够很专注地翻动手边的书籍了。头痛失眠仍未消退,心情多数时候仍沉郁。

医生来查房时,我有精力问了医生一些问题。我问医生,为什么给我用文拉法辛?我了解到目前抗抑郁药物已经发展到第四代,分成八大类,差不多几十种。医生给我的答复是文拉法辛是作用于双通道(对5-HT再摄取抑制作用最强,对去甲肾上腺素再摄取抑制作用也较强)的药物,在全球临床应用里最普遍。

下午,我又去找之前认识的病友姐妹聊天。同病相怜,都在病中的我们很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倾谈。那天Dan姑娘(第一天问诊时在隔壁房间大哭的女孩)刚刚大哭过一场,眼睛仍红肿着,听到我问“你怎么流泪了”,眼泪就下落不止。她告诉我眼泪流下来根本无法控制,并打趣说“不去拍韩剧真是浪费了”,逗乐了整个病房。

从那天开始,可能有了“同道中人”的陪伴,我开始心安了,也有了笑颜。当晚,整夜安眠。【第八日】

11月5日,星期四。

我的心情仍旧有些许起伏,但一直未搅动那潭死水。我心中“药物是否有用或治愈”的疑虑似乎比前一天更深了。

我向医生询问前些天几乎每天都在问的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生的答复都是还需要多住些时日,调好药量,病情平稳后才能出院。如果我坚持要求出院,他也可以让我出院,但不建议我马上投入工作。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我的管床医生似乎已经认识到了我有女强人的潜质,他知我个性要强,并建议我要适当放下。【第九日至第十四日】

11月6日,星期五。

这天,我服用的文拉法辛增量到225mg,奥氮平剂量仍是1/4片。

从11月9日入院第十二天开始,我服用的奥氮平增量至1/2片。其间有两晚醒来过,但都很容易再次沉入睡眠。头痛仍在,较之前已减轻了一些。并且会时不时地出神发呆,仍旧觉得脑袋笨重得很,觉得自己呆呆的,笨笨的。

转机在10月12日,即入院第十四天的下午出现。我突然感觉身心皆轻,压在心里的大石块一下子掉落了。我是真的感受到药物的疗效了,之前的绝望感、想自杀的念头都消失了。

我当即给好友发信息:“我像是看到了奇迹的发生,虽然头痛还在,但已不能成为影响情绪的主要因素了,那个完整的我正在一步步回来。”

那种阳光照进阴暗的心房的感觉,真的很想让你拥抱全世界,是可以为之喜极而泣的。

同在病中的好姐妹Dan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变化,她跑来与我深情相拥,告诉我:“宝贝儿,我好开心,感觉那个从前的自己又回来了。”

她问我,现在的我最像什么时候的我?我答是大学毕业那段时间,因那时的我最无忧无虑最轻松。她说她是高中的自己,因那时的她是全能的Dan,最自信也最开心。

我们互诉衷肠,感觉有泪盈于睫。那是这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好美,值得我们好好去爱。

那天晚上,我并没睡得很好,但已不同于前段时间压抑式的失眠。我心绪平和,开始回想过去的种种,第一次那么肯定地确认并接受自己是患有抑郁症,不是之前所谓的抑郁状态,并且是处于轻度转向中度的阶段。

我回忆,我的抑郁症可追溯至童年时期。因自小家境贫困,激励我不断努力求学,改变自身境遇;而我又有完美主义倾向,常常为自己定立过高的要求,克己求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与现实处在一场长期的拉锯战中,读小学时就已经开始感觉到头痛,中学时更是经常头痛、流泪,并有过轻生的念头。到大学一年级,整个学期我都几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与同学沟通交流。

因为到遥距家乡几千里的哈尔滨去求学,要适应新的文化新的环境,敏感的我更面临极大的挑战。幸运的是,到下学期我就加入到学生社团组织中,并开始利用博客舒解心绪,很快便走出了情绪低潮期。

后来南下广州读研,直到在岭南文化深厚的佛山南海工作,再一次适应新的文化与环境。这些年的生活,似乎一直处于一种迁徙的状态,我的心绪也随着这些环境的改变和其间经历的种种而起起落落。其中的艰难与煎熬,若不是真正的抑郁症患者真的很难感同身受。

入院前一天,我发了微信:“感同身受从来都是一个假动词。”而那一晚,我拿起手机,写下了“久违了,亲爱的你。感谢所有”。【第十五日】

2014年11月14日,在我的要求及医生的同意下,我出院了。每一个护士都跑来与我拥抱,我的病友们也都送来关切的问候与祝福。

在医院住了小半月,我和病友都熟悉起来,分别时颇有些依依不舍。整个病区,有比我小的弟弟妹妹,也有和我同龄的,更多的是比我年长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男女比例基本各占一半。

患者病症都不一样,以抑郁症为主,另外有躁郁症以及精神分裂症。我的好姐妹Dan住的是双人病房,与一位老奶奶同住。这位老奶奶发病是由于老伴去世。隔壁病房住着一个比我们大十来岁的姐姐,面目憔悴,时常有被迫害妄想,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再隔壁住着一个比我们小很多的妹妹,大概还在念初中,看上去神态游离,也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由其双亲24小时陪护。有一个妹妹,20来岁,跟我差不多同时入院,但几未出过病房,由其母亲陪护。我和Dan在走廊走动时看见妹妹面色沉郁,得知她因为情绪不稳定,不能确诊,医生无法用药。

还有一位叔叔,患有躁郁症,由其爱人陪护。他正处于躁狂期,每日有用不完的精力。据他所诉,曾经在精神病院待过一年,没有被治愈,转移到这里。晚上他会到各个病房去聊天,有说不完的话,话语缺乏逻辑,整夜不睡,在纸上记录一些零散的字句,第二天交给我,想让我把他的故事编撰成书,广为传播。

住院15天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足以让我与那里的一切建立起感情来。无奈我笔力有限,词穷语短,无法绘出她的美、写出她的好。但我仍要以我最真诚的内心、以我童年的信仰向所有医护人员致以最大的谢意!谢谢!

就在是我出院后的第三天下午,在我与友人谈聊的过程中,那个恶魔——抑郁症——又回来了,我清楚地感受到它在我心灵上停留了片刻,我暗淡消沉了一会儿,又用勇气把它赶走了。

为自己,好好过活下去——这是说给我自己,也是告诉恰巧看到这些文字正饱受煎熬的抑郁症患者们的!我比多数人都幸运,所以有时候不知道拿什么来报偿,唯有尽所能地成为最好的自己!只因我爱这世界,爱得深沉!请让时间成为治愈我们的良药!

今次的治疗还只是个开始,我知道后路漫漫,我亦知自己能更加勇敢、更加坚强面对,谨遵医嘱,积极治疗,治愈康复。

常人很容易误解抑郁症,也存有很多的偏见,也许上天给了一个机会让我认识它,我也可以尽自己所能让更多的患者走出病痛,重燃希望!

寒冷的微笑

她告别我很久了,可她的微笑还停留在我眼前,留给我的却是彻骨的寒冷。

她是我的同事介绍来的。同事说,这位20岁的姑娘,在北京一个名牌大学读书,成绩优秀,阳光灿烂,但只有她妈妈知道她郁郁寡欢,孤独而怪癖。妈妈劝慰她、鼓励她、责怪她,一无所用,母女关系反而僵化了。

今年暑假,母亲发现孩子偶尔暴饮暴食,吃得狂吐,一连几个小时大哭不止,才发觉不对劲。我的同事知道这个情况,找到了我。

我问:“她这样多久了?”

同事答:“从中学就这样,大概三四年了吧。”

我心里暗生惋惜,说:“太久了!快让她来找我,不要耽误,越快越好!”

昨天下午,她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明媚的微笑,大方而得体。圆脸,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青春洋溢。总之,很讨人喜欢的一个姑娘。

我请她坐下,寒暄几句后,说:“你看上去一点儿事都没有啊,你笑得多好看。你的笑是发自心底的吗?”

话音刚落,她的眼神黯淡下去,眼睛红了;接着,我看到她的眼泪滚落下来。

她说:“很多年了,我的脸在笑,心在哭,我心里是冰冷的。”

以下是她的叙述:“我从小就内向,不快乐,不喜欢热闹,总喜欢一个人待着。后来,离开家乡到外地上中学,更孤独了。高三时,学习紧张,压力大,实在受不了了,有要崩溃的感觉。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一直撑到高考。总以为上了大学,学习不那么苦了,环境改变了,会好起来。“哪知道,上了大学,越来越难受。大学和中学不一样,没人管,班主任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同学也各顾各的,没人注意我。同宿舍同学稍微了解我一些,但不理解。她们说我家庭条件好,什么都有,还不快乐,是矫情。“我知道我自己不正常。但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只有努力去做。我担任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我逼着自己做好。一松弛下来,就很累很累。上午,没有课的时候,我会在床上一直躺着,很久很久。”

接下来是我和她的问答:“你过去感兴趣的事情,现在还有兴趣吗?”“我从小就没有感兴趣的事情。我从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觉得应该做。”“那你现在一天当中,一点点快乐都没有?”“偶尔吧,当我完成一件困难的事情后,会松一口气,觉得快乐。”“这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是紧张和压力后的放松。真正的快乐是从心底洋溢出来的。”“是。”“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没有,我吃饭只是觉得应该吃。”“有男朋友吗?”“没有。我看很多同学都有男朋友了,觉得自己也应该有。努力过,但没能真正开始。”“你做事犹豫吗?”“非常犹豫。一点点小事都想来想去。”“你自卑和自责吗?”“是,从小到大,我成绩都很好,所有人都夸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很自卑,觉得谁都比我好。”“有自责的情况吗?”“是,我遇到不好的事情,会归咎于我自己,后悔、痛苦。”“你现在和人交往怎么样?怕和人打交道吗?”“我根本不愿意和人打交道。我害怕打电话。我从小就害怕打电话,能不打就不打。”“那你怎么能做学生会外联部部长?”“我强迫自己做。我想得到认可。”“这样硬逼着自己,岂不是很累?”“是。”“你在北京有朋友吗?”“有几个同学。”“常见面吗?”“不常。他们在城里。想到要去那么远,我就害怕。”“你暴饮暴食是怎么回事儿?”“有一次,我心里太烦躁了,觉得要崩溃,就拼命吃东西,吃到再也吃不下去了,吐了,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以后就经常这样了。”“多久一次?”“两三天一次。”“吃什么?”“随便。大多是在学校的小超市买一堆面包。”“不挑自己喜欢吃的?”“完全没有喜欢的概念,就是朝嘴里填。”“吃什么都一样?”“都一样。”“吃到吐岂不是很痛苦?”“狂吐之后,心里会好受一点儿。”“能好受多久?”“也不久。所以两三天就会来一次。”“那你其实是用一种痛苦来麻醉另一种痛苦?而且麻醉期也很短?”“是的。”

我的眼泪也几乎要掉下来了。

我沉吟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过死吗?”

她又是微微一笑,答:“我想过,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我没有真正想过去死。我还想活下去。”

我说:“对,咱们要活下去。咱们一起想办法。咱们有办法。”

然后我说:“你知道吗?你的情况一点儿也不特殊,是典型的抑郁症,而且,有一个专门的术语,叫‘微笑型抑郁症’。”

我打开手机,查阅到一条,给她看:“……微笑型抑郁症属于抑郁症类别,是少部分抑郁症患者的症状。患者如同在抑郁的心境表面蒙上了一层微笑的面纱。他们的共同点是不愿意倾诉、不愿意放弃‘尊严’,从而进入一个恶性循环……”“……微笑型抑郁症患者尽管内心深处感到极度痛苦、压抑、忧愁和悲哀,外在表现却若无其事,面带微笑。这种‘微笑’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而是出于‘工作的需要’、‘面子的需要’、‘礼节的需要’、‘尊严和责任的需要’、‘个人前途的需要’。”

她微微点点头。

我又说:“你不是心理问题,是病。你排斥去医院看病吗?”

她说:“不。”

我进一步问:“你排斥去精神病院看病吗?”

她答:“不。只要能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对她说:“以后,再有人说你不坚强,你不要听,不要信!你很坚强!你一个人在黑暗中熬了5年,太不容易了。再没有人比你更坚强了。”

一瞬间,她泪水哗啦啦涌出,在下巴上聚集,似一条线滚落下来。

不必再说什么了。我站起来,告诉她:“好了,好孩子,下周一,我带你去看病。只要你严格遵医嘱,不怕吃苦,再加上一点点运气,两三个月后,你就会焕然一新。”“我什么苦都能吃,只要能好起来。我做梦都盼着能好起来。”她说。

下周一带她去求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叙述吧。

今天带这位姑娘去看病,医生诊断为双相。

我大惑不解。据孩子的叙述,她患病5年来,从未有过躁狂或者轻躁狂的经历。

医生为我作了解释:1.有家族遗传史,多为双相;2.20岁以下的青少年发病,多为双相;3.暴饮暴食,属于进食障碍,多为双相的伴生症状,提示双相。

开药如下:劳拉西泮、德巴金、碳酸锂、百忧解、阿立哌唑、苯海索。

其中,劳拉是抗焦虑药;德巴金、碳酸锂是情绪稳定剂;百忧解是老牌抗抑郁药;阿立哌唑主治精神分裂症,有压狂躁的作用;苯海索又称安坦,作用在于选择性阻断纹状体的胆碱能神经通路,用来缓解前述药物有可能带来的震颤副作用。

为什么如此用药?我起初有疑惑。因为百忧解是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药效较好,但有较强的转躁作用。为何选用它?

后来,医生为我作了解释:这女孩现在最重要的症状是饮食障碍,同时共病双相。当务之急是遏制暴饮暴食。而暴饮暴食属于强迫,百忧解是治疗强迫的首选药物。因此,尽管百忧解有转躁作用,但也只能冒险选用;而为了对付转躁,则以德巴金和碳酸锂两种情绪稳定剂平衡之。为了保险,最后再用抗精神分裂症药物阿力哌唑来镇压可能出现的狂躁。——这是一个完整的用药逻辑。

一位文学青年的来信

这三年,我收到过难以统计的患者或家属的电邮,还有微博、微信、qq留言。有的寥寥数语,有的长篇大论;有的只说病情,有的还交流思想,直抒胸臆。

这封信,是其中“抒发胸臆”类有代表性的一封。来信者,如他自己所说,是一位典型的文学青年,有着与生俱来的人文情怀。他多愁善感,敏锐自尊,惯于学习,深思自省。他的病程,极具代表性;他对抑郁症的认识,已比较深入;他对命运的抗争,让我嗟叹;他的信中体现出的济世情怀和社会责任感,让我嗟叹。

征得本人同意,我把他的信略略编辑一下,做了些补充,呈现在这里,意在为抑郁症的疗治,也为我们这个时代,留一份真切的记录。

尊敬的张进老师:

您好!

因为近十年的焦虑、抑郁症状(可能还有强迫),上网找资料时有幸找到了您这儿。浏览了您的博客,五味杂陈、不胜唏嘘。既有对您文采、识见、成就以及作为一位有良知的媒体人担当情怀的敬佩,也有对您所从事的关注当代中国社会进程、推动当代中国社会变革,传播常识、心忧民瘼的新闻事业的一丝向往……

当然,更有对自己当年因为焦虑、抑郁而未能进一步深造的些许无奈。不然,今天,我或许已经在人大、北大或是社科院文学硕士甚至是博士毕业了吧,可以去实现自己的读书、学术梦想;或者,像您那样,去做一名有理想、有担当的新闻人……

发病缘起

说说我的大体情况吧。

您可以叫我小赵,80后,从小喜欢读书,尤爱文史哲,成绩一直名列前茅。2005年考入北京一所师范大学的中文专业。2009年考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生失败,回老家当了老师,寄食谋生。出于兴趣,一边教书,一边持续读书。

状态好的时候,我会在课堂上突破教材藩篱,和学生们说文解字,聊聊汉字的源流、演变以及初创时的含义,给学生们讲解一些社会热点问题,培养他们的独立思想、自由精神,做一点儿汉娜·阿伦特所言的公民教育。在我看来,语文课其实大有可教,它应该是有情感的温度、思想的深度和生命的厚度的。但当今的中学语文课,多少老师在那儿照本宣科,生气全无……

题归正传,还是说说我的抑郁、焦虑的事儿吧。

事情要从我读高中时说起。十年前,班上转来一位男生,非常用功,考试成绩慢慢超过了我。因为天性中的完美主义、敏感、细腻、要强,不服气的我和他展开了超级恶性竞争。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并且公开化,我始终处于下风,感觉压力巨大,开始焦虑、自卑、自责、自罪。而班主任为了激发我们俩的斗志,故意安排我们坐在一起。多少年后回想起当年和他坐在一起时的焦虑、自卑,依然刻骨铭心。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兔子,在随时可能扑过来的老虎身边待着,一待就是两年。那么,这只兔子的精神、情绪还能正常吗?

就这样经过三年,我的性格全变了,紧张、自卑,总把别人当作假想敌。大学四年我每天都是独来独往,埋头读书,对他人充满了戒备。同时,由于读了鲁迅、尼采的书,整个人悲观、颓废,愤世嫉俗,还自以为深刻,呵呵。

直到大三着手考研时,才发现自己陷入空前的焦虑,根本无法投入学习。那时我高度近视,戴1200度的眼镜,这种焦虑投射到我对眼睛的担忧上,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忽然瞎了。这种焦虑根本控制不住,以至于后来泛化到看任何东西,都会担忧自己的眼睛。我开始胸闷、头痛、心慌、心悸、气短,注意力无法集中,健忘、说话困难、行为懒散。

艰难自救

在同学们的讶异中,我考研失利,痛彻心扉,彻夜难眠。没办法,卷铺盖回家吧,先活下去再说。

回到老家后,虽然焦虑、抑郁状态依然,但凭借多年所学,还是顺利通过考试,当上了老师。之后,由于焦虑、抑郁状态频繁间歇性发生,我把大量时间、精力花在了研究自己的情绪上,进行自我疗伤。通过几年的认知疗法、森田疗法、内观疗法等,我的思想认知、精神状况有了很大的改观,不再像原来那么悲观、偏激、愤世嫉俗。

没想到,更大的焦虑还在后面。2013年我找了一个女朋友,接触了一段时间,相互感觉不错。有一天,忽然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对方会不会是艾滋病携带者?由此,我开始了恐艾之旅,再一次陷入巨大的恐惧、焦虑、抑郁。严重时,甚至觉得全世界人人都是艾滋病。明知这样的念头荒唐,但就是控制不住。很自然地,恋爱告吹。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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