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直解《尚书》(上、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1-25 14: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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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居正

出版社:中国言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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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直解《尚书》(上、下)

张居正直解《尚书》(上、下)试读:

出版说明

《尚书》又称《书》《书经》,是我国古代历史文献中的经典著作。《尚书》分为《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其内容涉及我国远古至周这段漫长历史时期的天文、地理、政治、军事等方面知识。《尚书》在古代典籍中被称为最艰深难读难懂之书,唐代韩愈曾说“周《诰》殷《盘》,佶屈聱牙”。本书原名《书经直解》,“直解”就是相当于对古文的白话翻译。这本书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同翰林院侍讲官等人专门编写,是给当时年幼的万历皇帝朱翊钧(明神宗)作为讲解读物。过去皇帝读书称为“日讲”,因为当时万历皇帝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所以这部讲稿用比较通俗的白话文写成,今天读来也是浅显易懂。

自汉代以后,《尚书》便有今古文之争。今古文的大部分篇章内容相同,少数被认为是秦汉之后的伪书,根据近些年来的考古发现和相关方面的研究,所谓的伪书,也大部分是后来的辑佚工作。《书经直解》曾在万历初年既有刻印(国家图书馆藏有万卷楼刊本《书经直解》二函十卷,卷首有张居正“进讲章疏”,署万历元年十二月)。我们这次出版参考的版本是《四库存目》中收录的清内府藏《书经直解》,共十三卷五十八篇,不涉及今古文之争。

这部《尚书》直解就是张居正给万历皇帝讲解《尚书》的讲稿。后来该书刻本流传到宫外,成为当时通行的一种读本。清代的康熙皇帝读此书后御批:“朕阅张居正尚书、四书直解,篇末俱精实之义,无泛设之词。”此书在今天仍不

卷一·虞书

张居正直解

虞,是帝舜有天下之号。这书共有五篇,都是虞舜时史官所作,以记当时之事者,故总谓之虞书。

一、尧典

张居正直解

尧,唐尧。典是典籍。这第一篇典籍,载唐尧的事,所以谓之《尧典》。【原文】

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张居正直解

曰若,是发语之辞。稽,是考。放,是至;勋,是功业。钦,是敬;明,是通明。文,是文章;思,是思虑;安安,是无所勉强。允,是实;克,是能。格,是至。史臣说:稽考古时帝尧,他的功业极其广大,无一处不到,所以谓之放勋。然尧之有此大业者,以其有盛德为之本耳。论他的德性,钦敬而不轻忽,通明而不昏昧,文章著见,思虑深远。这四德又都出于自然,安而又安,不待勉强。其德性之美如此,所以行出来恭敬是着实恭敬,无一些虚伪;行出来谦让是真能谦让,无一些矫强。尧有这等盛德,所以光辉发见于外者,极其显著。凡东西南北四海之外,无不被及;上天下地之间,无不充塞。此正所谓放勋也。【原文】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於变时雍。张居正直解

俊德,是大德,即上文所谓“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便是。亲,是亲爱;睦,是和睦。平,是均;章,是明。协字,解做合字。於,是叹美词。变,是变恶为善。时字,解做是字;雍是和。史臣承上文叙放勋的实事,说道:德性在人,万里咸备,本自峻大,但为私欲昏蔽,所以小了。惟尧能明其大德,浑然天理,不为私欲所蔽。大德既明,则身无不修,而万化之本立矣。由是推此德去亲爱自家的九族,那九族每,就亲爱和睦,没有乖争,一家都齐了;又推此德去普教那畿内的百姓,那百姓每,就感动兴起,个个晓道理,没有昏昧,一国都治了;又推此德去合和那万国之民,那黎民也就变恶为善,雍雍然成醇美之俗,天下都平了。一家齐,是勋放于家矣;一国治,是勋放于国矣;天下平,是勋放于天下矣。然则四表岂有不被,而上下岂有不格者乎。所谓放勋之实如此。【原文】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张居正直解

乃字,接着前面说。羲氏、和氏,是掌管天文的官。若,是顺。昊,是广大的意思。历,是历书。象,是观天的器具。史臣前面既称述尧的功德,此以下是叙尧的政事,就接着说:帝尧当时命羲氏、和氏二人掌管推步天文,分付他两个说:日月星辰运行于昊天,有一定的度数;布列于昊天,有一定的位次。你须要加意敬谨,顺其自然之理,不可怠忽违背,妄意穿凿;把那推算的历书与观天的象器,推验那日月星辰的度数位次,不可分毫差错,然后造为历书。历造成了,又要一心敬谨,颁行天下,授与有司,使天下的人都依这历本上说话,及时干那农桑等事,庶不失先后早晚之宜也。盖君道莫大于敬天勤民。故尧特以治历明时为首务如此。【原文】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张居正直解

羲仲,是官名。宅,是居。旸谷,是所居官次之名。寅,是敬;宾,是以礼相接,如宾客一般。平,是均平;秩,是次序。日中,是春分昼夜相停。星鸟,是南方朱鸟七宿。殷字,解做中字。析,是分散。孳,是生;尾,是交接。帝尧总命羲和,造历既成,犹恐推步有差。又命四个官分管四时,以考验之。这一节是命官专管春时的事。帝尧分命羲仲,使他居于嵎夷东表之地,其官次之名叫做旸谷。于春分初出之日,以敬礼而宾接之。记那日影的尺寸,凡春月岁功方兴,所当作起的事,则均平而秩序之,颁布以授于民。又必考之春分昼日的晷度,果是五十刻与夜相停否;考之春分初昏之时,果是南方朱鸟七宿适当午位否。这两件相合了,可见仲春为阳气之中矣。又验之于民,先时冬寒,民皆聚于室内,到春时都散处在外,可以验其气之温。又验之于物,鸟兽到这时节,也都孳尾生育,可以验其气之和。以上都是考验历书上春月的节候,惟恐有差也。【原文】

申命羲叔,宅南交,曰明都。平秩南讹,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鸟兽希革。张居正直解

申,是重。羲叔,是官名。南交,是南方交趾之地。“南交”下当有“曰明都”三字。讹,是变化的意思。星火,是东方苍龙七宿中大火心星。因,是因春之析。希,是少;革,是更易。这一节是命官专管夏时的事。帝尧重命羲叔,使他居于南方交趾之地,其官次之名叫做明都。凡夏月时物长盛,该变化的事,都均次其先后之宜,授与有司。当夏至日午时,敬以伺日,记那日影的长短,又必考之于日,夏至昼间,果六十刻为最长否?考之与星,大小心宿,夏至初昏,果见于正南否?这两件相合了,可见仲夏得正阳之气矣!又验之于民,春时已是分散居住了,此时天气愈热,越发分散居住。又验之于物,那鸟兽的毛都稀疏变易,亦以气愈热故也。以上都是考验历书上夏月的节候,惟恐有差也。【原文】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鸟兽毛毨。张居正直解

和仲,是官名。饯,是送。西成,是秋间该成就的事。虚,是北方玄武七宿中之虚星。夷,是平。毨,是鲜好。这一节是命官专管秋时的事。帝尧分命和仲,使他居于西极之地,其官次之名叫做昧谷。于秋分将入之日,以敬礼而饯送之。记那日影的尺寸,凡秋月物成之时,所当成就的事,都均平而秩序之,颁布以授于民。又必考之秋分夜间的晷度,果是五十刻与昼相停否?考之秋分初昏之时,果是虚星适当午位否?这两件相合,可见仲秋为阴气之中矣。又验之于民,先是夏间民皆苦于炎热,到此时则暑退而人气舒平。又验之于物,鸟兽到这时节,毛羽也都更生一番,润泽鲜活。以上都是考验那历书上秋月的节候,惟恐有差也。【原文】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鸟兽氄毛。张居正直解

和叔,是官名。在字,解做察字。朔易,是冬间该改易的事。昴是西方白虎七宿中之昴星。隩是室中深奥的去处。氄毛是耎毳细毛。这一节是命官专管冬时的事。帝尧由重命和叔,使他居北方之地,其官次之名叫做幽都。凡冬月岁功已毕,所当变旧为新的事,都均平而审察之,以授与有司。又必考之于日,冬至昼间果是四十刻为最短否?考之于星,冬至初昏果是昴宿见于正南否?这两件相合,可见仲冬得正阴之气矣!又验之于民,此时天气寒,互都聚居于深室之内。又验之于物,那鸟兽每,都生出耎毳细毛,以自温适,亦以气寒故也。以上都是考验那历书上冬月的节候,惟恐有差也。夫帝尧既总羲和造历,又分命四臣考验,敬天勤民之心,可谓切矣。然其大要曰寅宾、曰寅饯、曰敬致,其为钦若之心则一也。曰平秩、曰平在,其为敬授之心则一也。何莫而不本于一钦之所运用哉?观尧典者,求其心法可也。【原文】

帝曰:“咨!汝羲暨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允厘百工,庶绩咸熙。”张居正直解

咨,是嗟叹。期,是天运一周。厘,是治。工,是官。庶绩,是众功。熙,是广。帝尧既命羲和造历,分时考验,至此又告之说道:“嗟,汝羲氏及和氏,既受命造历,当知置闰之法。盖每岁有十二月,每月有三十日,是三百六十日者,一岁之常数也。使气朔皆合此数,何消置闰。但天运一周,与日相会,而二十四气完备,叫做一期。这一期之数,凡三百又六旬又六日。以一岁三百六十日的常数较之,多五日,有零了,是为气盈。盈者,言有馀也。又月与日会,每不彀三十日,一岁有六个月小尽,以一岁三百六十日的常数较之,又少五日有零,是为朔虚。虚者,言不足也。合气盈朔虚两项之数,每岁常馀出十日,至三岁共馀出三十日。若不设个闰月以归其馀,则这馀日又占过一月。岁岁挪移,久而愈差矣,所以必须以此馀日置为闰月。三岁一闰,五岁再闺,十九岁七闰,使盈虚消息,气朔分齐,然后春夏秋冬四时之节候不差,而岁功以成也。造历既成,颁行天下。以信治百官,使百官每,有所遵守。凡春而东作,夏而南讹,秋而西成,冬而朔易,以至庆赏刑威等事,莫不以时举行,而众功自然熙广矣。”【原文】

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胤子朱启明。”帝曰:“吁!嚚讼可乎?”张居正直解

畴,是谁;咨,是访问;庸,是用。放齐,是臣名。胤子朱,是尧之嗣子丹朱。启,是开。吁,是叹其不然的意思。嚚,是言不忠信;讼,是争辩。帝尧问群臣说:“谁为我访求能顺时为治的人,我将登用他。”当时有臣放齐对说:“帝之嗣子丹朱,他的心性开通明哲,可以登用。”尧叹其不然,说:“丹朱为人,口不道忠信之言,好与人争辩曲直,他的聪明都用在了不好的去处。此等的人,必不能顺时为治,岂可登用乎?”【原文】

帝曰:“畴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张居正直解

采,是事。驩兜,是臣名。都,是叹美词。共工,是官名。方字,解做且字。鸠,是聚。僝,是见。违,是背。象恭,是外貌恭敬。滔天二字,先儒疑有差误,汉儒孔氏解作其心傲狠若漫天的意思。帝尧又问群臣说:“谁为我访求能顺成事务的人,我将用他。”当时有臣驩兜叹美说道:“见今有那共工官,方且集聚事务,著见其功。帝若用之,将来必能顺事可知。”帝尧叹其不然,说道:“共工为人,居常无事,舌辩能言,到用着时,与其所言全然违背,不相照应。外面矫饬恭敬的模样,中心其实傲狠滔天。似这等变诈无有实心的人,如何靠得他顺成事务乎?”以上两节见帝尧知人之明。夫君道在乎知人,而知人最为难事。非知其才能之难,乃知其心术之难也。胤子朱之才,共工之功,若可登用矣!尧独察其心术之邪慝而舍之。盖由常日与群臣相接,听其议论,考其行事,故知之深如此。【原文】

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佥曰:“於!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岳曰:“异哉!试可乃已。”帝曰:“往钦哉!”九载,绩用弗成。张居正直解

汤汤,是水盛的模样。割字,解做害字。荡荡,是水广的模样。怀,是包其四面;襄,是驾出其上。地之大阜叫做陵。俾,是使;乂,是治。帝尧访问四岳大臣说:“如今天下荡荡的大水横流,为民之害。那水荡荡然广大,将高山的四面都包了,又驾出于大陵之上,其势浩浩然泛溢,若漫天的一般。今此下民,不得安居粒食,皆困苦嗟怨。汝诸臣中,有能除患救民者,我将任之以治水之事。”于是四岳与所领诸侯在朝者,同词叹美说:“当今之时,能治水者,其惟伯鲧哉!”方命,是违背上令。圮,是败。族,是类。帝尧因四岳荐鲧,乃叹息而甚不然其言,说道:“咈哉!鲧之为人悻戾自用,违背上命。又与众不和,伤害同类,这等的人,岂堪用哉?”异,是已废而强举的意思。四岳以伯鲧有才,故又强举之说:“今廷臣之才,实未有过于鲧者,不若姑试其可而用之,但取他能治水而已,不必求其全也。”尧因四岳之强举,不得已而用之。又戒之说:“汝往当敬慎之哉!”既而九载考绩,鲧卒不能成治水之功。夫方命圮族,尧知鲧之不可用,可谓知人之智矣!既知之而复用之者何?盖陷溺之民不可以坐视,此又急于救民之仁也。然伯鲧卒无成功,可见无德的人,虽有才能,终不能济国家之事,用人者不可不审也。【原文】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德忝帝位。”曰:“明明,扬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张居正直解

巽,是逊让。否德,解做不德。明明,上明字,是显用;下明字,是指在显位的说。扬,是荐举。侧陋,是微贱之人。师,是众。锡,是与。鳏,是无妻的。烝,是进。乂,是治。格,是至。刑,是法则的意思。厘,是整理。降,下嫁。妫汭,是地名。嫔,是为妇。帝尧欲以天下与贤,而未得其人,乃访问于四岳,说:“我在帝位已七十载矣!年力衰倦,不胜烦劳。汝四岳若能用我的命令,我将让汝以天子之位。”四岳对说:“帝位至重,惟有德者可以当之。我的德不称,恐忝辱了帝位。”帝尧说:“汝既不肯自当,可为我旁求有德之人。如已在显位的,汝当明显之;有在侧陋微贱的,也当荐扬之,惟贤是举,贵贱不必拘也。”于是四岳众臣同辞与尧说:“若是求之于侧陋中,倒有个鳏居在下位的人,叫做虞舜,其德可以居此帝位。”尧即应而然之说:“我也曾闻此人,但未知其德果是何如?”四岳对说:“虞舜是瞽者之子,其父则顽愚,其继母则嚚诈。继母所生之弟名象,又傲慢不恭。这三人常谋欲害舜,舜却能谐和之以孝道,积诚感动,使他每都进进以善自治,父母渐化而为慈,弟渐化而为顺,不至于大为奸恶。”夫舜处人伦之变而不失其常如此,非盛德而能之乎?尧说:“即舜之处父母兄弟者,固足以见其德矣!我还试验他,把我二女娥皇、女英都与他为妻,又看他处夫妇之间,所以为法则于二女者何如?”于是治装下嫁二女于妫、汭之地,使为妇于虞氏之家。尧又念这二女是天子的女,今嫁于微贱之匹夫,恐生骄慢。故训诫之说:“钦哉!”教他恭敬以尽妇道,善事舅姑,不可慢也。其后二女果能遵尧之命,化舜之德。尧乃以舜为真贤,竟举帝位而让之焉。

二、舜典

张居正直解

舜,是虞舜。这一篇书,载帝舜的事迹,所以叫做《舜典》。【原文】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玄德升闻,乃命以位。张居正直解

华,是光华。协,是合。帝,指帝尧说。浚,是深;哲,是智;文,是有文理;明,是心理通明。温,是和粹;恭,是恭敬;允,是信;塞,是实。玄德,是幽潜之德;升闻,是上闻。史臣说,稽考古昔帝舜,继帝尧之后。帝尧的盛德显著,既有光华;帝舜之德,又有光华,与帝尧相合。然其德何如?盖常人之有智者,或失之浅露;明者,或过于伺察。惟舜之智,神机默运,不可测识,乃沉深而有智,与那浅露的不同。舜之明,虚灵内照,自有经纬,乃文理而光明,与那伺察的不同。常人恭以持己者,或过于严峻;实以待人者,或出于矫饰。惟舜则和粹而恭敬,其恭也,蔼然可亲,而无严峻之形;诚信而笃实,其实也,表里如一,而无矫饰之意。夫浚哲文明,就与尧之钦明文思安安一般;温恭允塞,就与尧之允恭克让一般;信乎重华,协于帝也。舜既有这四者幽潜之德,是以身随在亩畎之中,而令闻己上达于帝尧。尧乃先命以司徒百揆四岳的职位,而终禅于天下焉。【原文】

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张居正直解

徽,是美。五典,是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五常之道。百揆,是官名,凡百庶政都经他揆度,故名百揆。四门,是四方诸侯来朝之门。穆穆,是和顺的意思。麓,是山脚。烈,是迅猛。迷,是错乱。尧将禅位于舜,先试之以事,以观其才德何如。初使他为司徒之官,职掌五典,舜则小心敬畏,以美其教化,由是父子从其亲,君臣从其义,夫妇从其别,长幼从其序,朋友从其信,人人皆顺从,无违教者。又使他为百揆之官,统领庶务,舜则以时整理,由是礼乐刑政,纪纲法度,件件都修举,无废弛者。又使他兼四岳之官,宾礼四方来朝的诸侯,舜则以礼感化,由是四方诸侯都穆穆然雍容和顺,无乖戾者。当洪水为灾,尧又使舜如山林中相视高下,适遇着猛风雷雨,舜则神色自若,初不惊惧迷乱,这又见他度量过人处。夫尧将难事历历试舜,而舜之盛德,无所不宜如此,所以举天下而付之也。【原文】

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可绩,三载。汝陟帝位。”舜让于德,弗嗣。张居正直解

格,是来。询,是谋。乃字,解做汝字。,是致。陟,是升。帝尧试舜之后,欲禅以帝位,乃呼而命之说道:“来汝舜,汝于前日登庸之初,我曾历历谋汝以司徒、百揆、四岳等事,以考其敷奏之言,其后试验之行事,则见汝之言,皆致可有功,随用随效。于今已有三年之久矣!”夫观其言行之相符,则其谋皆由于素定;观其久暂之一致,则其事非出于强为。“汝之德真可以付托天下。今当代我升于帝位可也。”舜就以已德有愧,欲逊让于有德之人,不敢承嗣帝位焉。夫尧以天下与舜,而舜又以天下让贤。圣人至公无我之心,于此可见。【原文】

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张居正直解

上日,是初一日。文祖,是尧的始祖。舜既不肯嗣位,而尧之命又难以终辞。于是但受摄位之命,替尧权管国事。乃以正月初一日,告于文祖之庙。尧自此终了帝位之事,而舜承受之矣。必于正月初一日者,正始也。必告文祖者,尊祖也。【原文】

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张居正直解

在字,解做察字。璇,是美珠;玑,是观天之器,以珠饬之,故名璇玑。衡,是玑上的管子,横施于玑上,周旋运转,窥测周天的度数,以玉为之,故名玉衡。齐,是考验;七政,是日、月与金、木、水、火、土五星。其运行于天,有迟速顺逆,随时布令,著见灾祥,如人君之有政事一般,故名七政。帝舜摄位之初,未遑他务,首先整顿那观天的器具,察视璇玑玉衡,考验日月五星的躔度,将以定天时,授人事,而成天下之务焉。盖帝王致治之道,莫大于敬天勤民。故帝尧即位,即命羲和钦若昊天;帝舜受摄,即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其敬天勤民之心,先后一揆也。【原文】

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张居正直解

肆字,解作遂字。类、禋、望都是祭名。类,是比类,郊天有常礼,今虽不是郊祀的时节,而其礼与之相类,故谓之类。禋,是精诚。宗,是尊,四时、寒暑、日、月、星、水旱这六者皆礼所当尊,故谓之六宗。望,是望而祭之。遍是周遍。舜即受终观象,遂以摄位告于上下神祗,其行祭告昊天上帝之礼,则与郊祀的礼仪一般,无敢简略;其行四时、寒暑、日、月、星辰、水旱这六样的祭礼则皆精意致享,无敢怠忽;天下名山大川,五狱四渎之属,其神远在各处,不能亲至其地,则随其方向,遥望而祭之,无有不备;丘陵坟衍,及历代帝王圣贤之类,有功于民,载在祀典者,则一一周遍祭告,无有所谴。盖人君一身乃是天地百神之主,故舜于摄位之初,首举祀典如此。【原文】

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张居正直解

辑,是敛。五瑞,是五等诸侯所执以为信的,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穀璧,男执蒲璧。既,是尽。四岳,是四方诸侯。群牧,是九州牧伯。群后,就指四岳群牧说。帝舜摄位之初,于正月内,先征召天下公、侯、伯、子、男五等诸侯,将他所执的圭璧都取来辨验。盖诸侯始封,天子授他圭璧以为瑞信,至来朝时,乃合符于天子,而验其真伪也。到正月尽间,则四方诸侯、九州牧伯渐次有至者矣!远近不同,到有先后,舜则每日使他随到随见,不必取齐。盖人少陆续相见,则接待之礼既得周全,询问政务,又得详尽矣。既见之后,还将那五瑞依旧班赐于他。盖诸侯所执圭璧前日皆受之于尧,今舜敛而班之,使知天下既归于舜,这圭璧便是舜之所授,所以与天下正始,以示更新之意也。【原文】

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归,格于艺祖,用特。张居正直解

秩,是祭祀中牲币祝号之次第。五玉,即上文所谓五瑞。三帛,是诸侯世子以下所执的币帛,有、玄、黄三样。二生是卿大夫所执的羔与雁。一死,是士所执的雉鸟。格,是至。艺祖,是始祖。特,是止用牛一只,叫做特牲。舜摄位之初,四方诸侯来朝已毕,遂举行巡守之礼。是年二月,先往东方巡守,至于东岳泰山之下,燔柴祭天以告至。望秩以祀东方之名山大川,遂就此地,接见东方的诸侯,因察侯国中时候之早晚,月令之大小,与夫日辰之甲乙,比羲和所颁布的历书何如?有不合的,就责他改正,务使同奉朝廷的正朔。又审验侯国中律吕之高下清浊,丈尺之长短,斗斛之大小,权衡之轻重,比朝廷所降的规则何如?有不同的,也就责他改正,务使同遵朝廷的制度。又修明吉、凶、军、宾、嘉之五礼,不使废坠,使天下的风俗无不同。至于诸侯朝见的,各执五玉、三帛、二生、一死以为贽。既修五礼,又将五礼中所用的器具各处都要一一相同,不许彼此异制,使天下的礼器无不一。此数事皆了毕,乃转而回还。至五月的时节,又往南方巡守,到南岳衡山之下,朝见南方的诸侯,凡告天,祀神,一正朔,考制度,同风俗等事,都与巡守东岳的礼一般。至八月的时节,又往西方巡守,到西岳华山之下,其礼与初时所行的一般。至十一月时节,又往北方巡守,到北岳恒山之下,其礼也与巡守西方时所行的一般。巡守既毕,于是回还京师,亲到艺祖之庙,用一牛祭祀,而以巡守事完告之。盖人君之于祖宗,事死如事生。凡出时必告行,返时必告归,礼当如此。夫虞舜以一岁之间,遍巡四岳。当时国不称费,民不告劳者,盖古时仪卫不多,凡事简省。至于后世,一巡一幸,千骑云从,供亿浩繁,而万民骚动,巡守之礼,殆不可复矣!【原文】

五载一巡守,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张居正直解

敷奏,是陈奏。试,是考验。庸,是有功于民。舜既举行朝觐巡守之礼,遂立为定制,每五年之间,天子以一年巡守遍到四岳,与诸侯相见,诸侯以四年次第来朝。天子巡守后之次年,东方诸侯来朝,又次年南方诸侯来朝,又次年西方诸侯来朝,又次年北方诸侯来朝。四方诸侯都已朝毕了,又次年则天子复出巡守。当诸侯来朝之时,都着他把在国所行的政事一一敷陈奏闻于上,犹恐他说的虽好,而所行或不尽然。又明白考验其治国之功绩,果是实否,若真能修举职业,有功于民,则赐他路车章服以旌异之,使善者愈有所劝,而不善者亦知所勉。五年之间,巡守朝觐殆无虚岁。古之君臣,皆劳身勤民如此,故上无不究之泽,而下无不达之情也。【原文】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浚川。张居正直解

肇,是始。封,是表。浚,是开导。先时天下只有冀、兖、青、徐、荆、扬、豫、梁、雍九州,至舜即位,因冀、青二州地方太广,政教难周,于是始分冀州以东恒山之地为并州,其东北医无闾之地为幽州,又分青州东北辽东等处为营州。添此三州,通前九州共成十二州,所以均疆域而通政教也。既分了十二州,又于每州之内,各择其一山之高大者封表之以为一州之镇,如冀州则表霍山,兖州则表泰山之类,所以定望祭而击瞻仰也。又浚导十二州之川,凡水道稍有不利者,即一一开通,不使雍塞。此时虽洪水已平,而犹以修举水利为急务,盖思患预防之意也。【原文】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张居正直解

象,是如天垂象以示人。典字,解作常字。刑,是墨、劓、剕、宫、大辟,五样刑法。流,是迁徙远方。宥,是宽宥。眚,是过误。灾,是不幸。肆,是释放。怙,是倚恃。终,是再犯。贼,是杀。恤,是怜悯的意思。帝舜设为墨、劓、剕、宫、大辟,五样常刑,明示天下,如日、月、星辰垂象一般,使人晓然皆知,不敢冒犯,所以待罪之重者。若虽犯在五刑,而情有可疑者,则发遣去远方以宽宥之,此重中有轻者也。五刑之外,又以皮作鞭,用为官府之刑,惩治吏胥;竹片、荆条二物名为扑,用为学校之刑,责治生徒,所以待罪之轻者。其或罪在可议,例难加刑者,则许他以黄金纳官,赎免其罪,此又轻中极轻者也。此五者皆制法之条理,法之正也。若是犯罪之人,有偶然差误,出于无心的;有遭逢不幸,陷于有过的,这两项情有可原,则径从释放,赦免其罪。若是依倚势力,敢于作恶,或不改前非,至于屡犯的,这两项情甚可恶,则依律治罪,或杀或刑,不准宥赎。这两句是用法之权衡,法外之意也。夫舜之制刑,轻重取舍,错综斟酌,极其谨慎,敬而又敬者,果何心哉!惟念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再续,故虽兢业戒慎,犹以为不能尽得天下之情。深恐刑罚一或失当,则必滥及于无辜,其哀矜怜恤之仁,常寓于法制之内,所以又说:“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盖刑罚以禁恶,乃圣人不得已之意,而钦恤之慎刑,尤圣人不忍人之心。以此为心,岂有刑罚不中者哉!【原文】

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张居正直解

流,是发遣。放,是安置。窜,是驱逐。殛,是拘囚。共工、驩兜是二臣名。三苗,是南蛮之君。鲧,是崇伯。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是四面极边的去处。舜之用刑,虽以好生为心,宽恤为念,然于有罪之人,亦不容不诛也。当时之臣,若共工、驩兜二人相助为恶;三苗之君,恃险为乱,不服王化;伯鲧方命圮族,治水无功。天下之人,谓之四凶。当尧之时,未及诛戮,及舜摄位,以此四人者,稔恶不悛,罪在不宥,乃发遣共工于北边之幽州,安置驩兜于南边之崇山,驱逐三苗之君于西裔之三危,拘囚崇伯鲧于东裔之羽山。这四个凶人,都是天下人心之所共恶者,舜为天下除害,各因其罪而罪之。故天下之人,皆以舜为刑当其罪,无不心悦而诚服也。夫人君治天下,大要在赏罚两件,必至公至当,才能服人。前面说明试以功,车服以庸,是记舜赏当其功。此言罪而天下咸服,是记舜罚当其罪。【原文】

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张居正直解

帝,是帝尧。殂,是升;落,是降。人死则魂升于天,魄降于地,故叫作殂落。遏,是绝;密,是静。八音,是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件音乐。舜摄位至二十又八年,帝尧乃崩。畿内的百姓,哀痛深切,就如居自家父母之丧一般,至于三年之久;四海的人民,亦皆不忍作乐,绝静于八音。盖帝尧圣德广大,恩泽隆厚,所以人心思慕之深,至于如此。【原文】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张居正直解

月正,就是正月。元日,是初一日。格,是至。文祖,是帝尧的始祖。已见上文。先时舜受终于文祖,不过是替帝尧摄得天子之事。至尧崩之后,舜服三年丧既毕,天下之人,都来归舜,不容逊避。舜于是以除丧之明年正月初一日,复至文祖庙祭告,才即位天子焉。必以月正元日者,盖月正乃一岁之始,元日又一月之始,人君即位改元,必与天下更始,故取岁月之首,以重其事也。上一节是记尧之终,此一节是记舜之始。【原文】

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张居正直解

舜既告庙即位,首先召见四岳大臣,访问他治天下的道理,以人君为治,第一件是进用贤才。然贤才或隐于山林,或屈在下位,朝廷未必尽知,于是大开那进贤的门路,使四方但有德行、有才能的,皆得以进用,而无闭塞阻挡之虞。又以人君一身聪明有限,天下事岂能尽见,岂得尽闻。于是明四方之目,达四方之聪,以天下之耳目,为上之耳目,使人人眼里但有所见,耳里但有所闻的事情,都许直言来告,而无遮隔壅塞之弊。夫辟四门,则贤才无不进;明四目,达四聪,则下情无不通。帝舜之励精图治如此。【原文】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张居正直解

牧,是养民之官。柔,是宽以抚之。能,是要他们驯习于教化的意思。惇,是厚;德,是有德的人。允,是信;元,是仁厚的人。难,是拒绝;任人,是包藏凶恶的人。帝舜既分天下为十二州,每州设官牧养百姓,于是呼十二州之牧而告之说:“牧民之道,当使民足食,而足食之道,在不违农时,必须轻徭薄赋,禁止兴作,使民皆得以尽力于农亩之事,然后民食可得而足也。民食既足,教化可兴。一州之民,有在远方的,则当宽以抚之,使乐于归戴;有在近处的,则当驯而习之,使入于礼法。人有德行的,则亲厚之;有存心仁厚的,则信任之,使得以助我之治。若那深情厚貌,包藏凶恶的人,则须深恶痛绝,使不得倖进,以贻害于民。尔十二牧,若于这几件处置各得其宜,则不但中国之人皆顺其治,虽远而蛮夷外国之人,慕我治化,亦相率而服从矣。”夫安民之道,固在于知人、用贤。然天下事,众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坏之而有馀。所以帝舜之命十二牧,既说惇德允元,教他亲信君子;又说个难任人,教他提防小人。圣人之远虑如此,万世图治者,所当深念也。【原文】

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熙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张居正直解

奋,是起。熙,是广。帝,指帝尧。载,是事。宅,是居。亮,是明。惠,是顺;畴,是类。懋,是勉。帝舜咨访四岳说:“今之天下,乃帝尧之天下;今之事功,乃帝尧之事功。尔在朝之臣,有能奋起事功,熙广帝尧之事者,我将使他居百揆之位,以明亮庶事,使件件各得其宜,因以顺成庶类,使物物各遂其性,此辅弼重任,不知何人,可以当之?”于是四岳及所领诸侯,一同举荐说:“今有伯禹见做司空之官,可居此任。”帝舜素知禹贤,即以群臣之举为然,而咨以命禹说:“汝为司空,能平水土,今命汝仍以旧官兼行百揆之事,当勉励不怠,以成亮采惠畴之功可也。”禹闻帝舜之命,不敢自任,乃拜下稽首,让于稷、契及皋陶,说:“此三人皆有才德,可居百揆之任。”帝舜以此三人固资,而禹功冠群臣,自宜首用,故但然其举,不听其让,说:“百揆众任,非汝不可,汝其往就职事哉!”人主之务,莫先于择相,故帝舜即位之初,首发百揆之命,而当时诸臣济济相让之美,千古之下,犹可以想见焉。【原文】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张居正直解

弃,是后稷的名。阻,是困阨。后,是君。弃以功受封于邰,为邰君,而居稷官,故谓之后稷。播,是布种。谷非一种,故谓之百谷。弃自幼年,便好耕种,帝尧时已命为后稷,教民播谷,至是帝舜因禹之让,乃申命之说:“洪水初平,地利未能尽兴,天下人民,还有阨于饥饿不得饱食的。今命汝仍为后稷之官,任养民之职,教百姓每,因天时之早晚,顺地势之燥湿,以播种此百谷,使人人都得饱食,而无阻饥之患,于以终汝后稷之事,可也。”【原文】

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张居正直解

亲,是亲睦。五品,是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五伦中的名位等级。逊,是顺。司徒,是掌教化之官。敷,是宣布。五教,即是五品之教。宽,是从容不迫。契,在帝尧时已作司徒。至是帝舜因禹之让,亦申命之说:“今天下百姓每,多不相亲爱;五伦的品节,也多不逊顺,我甚忧之。今命汝仍为司徒之官,任教民之职,汝必用心敬谨,以宣布五品之教,使人知所遵守,不可少有怠忽,而又必从容宽裕,以待民之渐化,不可过于急迫,于以终汝司徒之事,可也。”盖人君之治天下,以养民、教民二者为急务,故帝舜命相之后,即于后稷司徒之命惓惓焉。然必先稷而次司徒者,盖衣食既足,而后教化可兴,亦王道之序也。【原文】

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张居正直解

猾,是乱。夏,是中国文明之地。劫人的叫做寇;杀人的叫做贼。奸宄,是阴谋为恶的人:在外的叫做奸;在内的叫做宄。士,是士师,掌刑之官。服,是服其罪。宅,是居止。帝舜因禹让及皋陶,亦申命之说:“如今四方蛮夷猾乱中国,中国之人,乘机作恶,有为寇为贼的,有为奸为宄的,其为生民之害多矣!汝皋陶旧为士师之官,今命汝仍居此职。凡寇贼奸,罪不可宥者,当治以墨、劓、剕、宫、大辟五等之刑,使服其罪。然刑虽有五,而服则有三等之就,惟死刑弃之于市,宫刑则下蚕室,馀刑亦就屏处,不使误而至死。于寇贼奸宄,罪有可议者,则制五等流刑以宅之。然流虽有五,而宅但为三等之居,惟大罪投诸四裔,次则九州之外,次则千里之外,各有远近不同。汝之用刑,必至其明察,凡轻重远近之间,不使少有差错,乃能刑当其罪,而人无不信服也。”夫民教之不从,乃可加以刑罚。观舜命官治刑在教民之后,可见用刑非圣人之得已也。【原文】

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让于殳、斨,暨伯与。帝曰:“俞,往哉!汝谐。”张居正直解

若,是顺理、整治的意思。垂是臣名。共工是官名,专管工作的事。殳、斨、伯与是三个臣名,谐是和。帝舜问于廷臣说:“谁能依顺那物理,整治我百工之事者,我将任用之。”群臣同辞对说:“有臣名垂者,其人有巧思,可当此任。”帝舜遂以群蠢之举为然,而咨以命垂说:“汝当做共工之官,顺治百工,以整理兴作之事。”垂乃下拜稽首,让于殳、斨及伯与,说这三人皆有才能,堪居此任。帝舜以此三人虽贤,终不及垂,故但然其言,不许其让,而命之说:“共工之任,非汝不足以当之,汝其往任此职,以谐和百工之事可也。”夫共工之职在九官之中,虽若稍轻,然舜亦必咨访责成,不肯轻授如此。盖圣人为官择人之心,不以崇卑而有间也。【原文】

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帝曰:“俞,往哉!汝谐。”张居正直解

上,是山林;下,是泽薮。益,是臣名。虞,是掌山泽的官。朱、虎、熊、罴是四个臣名。帝舜又咨访廷臣说:“人君一身为万物之主,山林川泽之间,有草木,有鸟兽,虽是天地所生之物,而樽节爱养以遂其生者亦人君之责也。汝群臣谁能为我顺而治之,取之以时,用之以节,使上而山林,下而泽薮,凡草木鸟兽,无不各遂生育者,我将用之。”群臣同辞对说:“在廷之臣,惟伯益可当此任哉!”帝舜以群臣所举为然,遂咨益而命之说:“汝当作我虞人之官,掌此山泽,以顺草木鸟兽之性。”伯益闻命下拜稽首,推让于朱、虎、熊、罴,说此四臣皆可使居虞人之职。帝舜虽然其言,不听其让,仍命伯益说:“山泽之事,惟汝为能,汝其往任此职,谐和其事,可也。”【原文】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让于夔、龙。帝曰:“俞,往钦哉!”张居正直解

三礼,是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祗三件大礼。秩宗,是主叙次百神之官。夙,是早。寅,是敬畏;直,是心无私曲。清,是洁净。夔,龙是二臣名。帝舜咨四岳说:“国之大事在祀。谁能为我掌管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祗之礼者,我将任而用之。”四岳与群臣同辞对说:“如帝所求,惟有伯夷,可当此任。”帝舜然其所举,乃嗟叹呼伯夷而命之说:“汝当作我秩宗之官,管奉祀天神、地祗、人鬼,必须每日之间,无论早晚,一惟致其敬畏,不可少有怠忽,使方寸之间,常存正直,则自然心地洁清,无物欲之污染。这等方可以交于神明,而主三礼之事。”伯夷闻命拜下稽首,而让于夔与龙,说此二人皆可任典礼之职。帝舜以二臣虽贤,不及伯夷,故但然其言,不听其让,说:“典礼重任,非汝不足以当之。汝其往任此官,致其钦敬,以典三礼,无失寅清之道,可也。”夫礼主于敬,而事神之本在心。人君是天地百神之主,自己敬谨正直,清心寡欲,既无不尽,而掌礼之官,亦必能体此心,乃可感格神明。观帝舜命伯夷典礼,特丁宁告戒之如此,则其平日治心之功,又可知矣。【原文】

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张居正直解

典乐,是掌乐之官。胄子,是长子,自天子之太子,以至公卿大夫之嫡子皆是。温,是和厚。栗,是庄敬。志,是心之所向。永,是吟咏。声,是五声。律,是十二律。伦,是伦序。石,是石磬。击,是重敲。拊,是轻敲。帝舜因伯夷以典乐让夔,遂呼夔而命之说:“养人性情,莫善于乐。今天子之太子,与公卿大夫之嫡子,将来都有天下国家的责任,不可不素教而豫养之。我今命汝作掌乐之官,教训那胄子,时常把乐与他讲习,以涵养其德行,变化其气质。且如人性气直遂者,或欠和厚,须教他直而又温;性气宽缓者,或欠庄敬,须教他宽而又栗,使其无不及之偏;刚劲的人,易至于刻虐,须教他刚而无虐;简略的人,易至于傲慢,须教他简而无傲,使其无太过之病。庶几胄子之德,悉底于中和,他日任天下国家之事,自无不当矣!然作乐之道何如?盖乐音之起,生于人心者也。凡人心有所向,必形于言辞而为诗,是诗所以言其志也。取那诗词来歌咏,便有长短的节奏,是歌所以咏其言也。节奏既有长短,那声韵便有高下清浊不同,宫、商、角、徵、羽五声都依那歌咏上出来,所以说声依永。声韵既有高下清浊,但未必其能和,又必取那十二律之管来调和之律吕相间,损益相生,以叶五声,然后高下清浊之节,才能成文而不乱,所以说律和声。人声既和了,乃将这歌声播之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之间而为乐,则八音皆能谐和,而不相侵乱,失其伦序。由是荐之郊庙,则神无不和;奏之朝廷,则人无不和。盖以和感和,自然之理也。以此而教胄子岂有不感化者哉!”舜之命夔如此,夔因举声乐感通之妙,以见其果能和神人之意,说道:“八音之中,惟石声最难谐和。我曾于磬之大者,重敲之以发越其声,磬之小者,轻敲之以悠扬其韵,而石声无不和。但见那百兽闻之,亦跄跄然相率而鼓舞,异类且能感动,而况其他乎!帝之所谓神人以和者,信矣!”【原文】

帝曰:“龙,朕堲谗说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张居正直解

龙,是臣名。堲,是疾恶。谗说,是小人谗间之言。殄,是绝。师字,解作众字。纳言,是官名。允,是当。帝舜因伯夷让龙,遂呼龙,命之说:“我最疾恶那小人造为谗间之言,以是为非,以非为是。贤的却说做不肖,不肖的却说做贤,伤绝善人君子所行之事,使不得安其位行其志。他那谗言,能颠倒邪正,惑乱人心,变易黑白,惊动众听,其为治道之害不小,不可不防闲而禁绝之。今命汝作纳言之官,汝于早夜之间,出纳我之命令,必须仔细详审;或将我的言语宣布于下,必用心审查停当,果无矫伪蒙蔽之私,方才传出,有不当的,还要执奏;或将下边的言语奏闻于我,亦必用心审查停当,果无希和巧佞之奸,方才进上,有不当的,也要斟酌。如此,则出纳之间,所言皆合于果。矫伪者既无所托,邪僻者亦无自进,而谗说不得行矣!”夫以帝舜明目达聪于上,百僚师师协恭于下,宜若无谗邪之说,得以行于其间,而其命官之词,犹必惓惓若此者,盖邪正消长之机,天下之安危所系,防微杜渐,虽圣人不敢忽也。【原文】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工。”张居正直解

二十二人,是指前面所命四岳九官十二牧。亮,是辅相、显明的意思。天工,是天事。帝舜既分命诸臣各任其职,至此又嗟叹而总告之说:“咨汝等二十有二人,职任虽有不同,然所理者都是上天的事。盖天生民而以治理托之于君,君不能独理而委之于臣。苟有一事怠慢,一时忽略,则天工必致废缺矣!汝等都要常持一个敬谨的心,勤修职业,以辅相明亮上天之事:做四岳的,要敬谨以进贤才,通壅蔽;做九官的,要敬谨以典礼、典乐、明刑、普政,教养万民,顺遂百物;做十二牧的,要敬谨以足民食,安远近,使上天之事,一一修明,无有废坠,则我代天理物之责,亦庶几克尽矣。汝等可不勉哉!”【原文】

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分北三苗。张居正直解

考,是稽考;绩,是政绩。三考,是九年。黜,是罢斥;陟,是升用。幽,是无功的;明,是有功的。庶绩,是众功。熙,是广。分北,是分别其善恶。帝舜命官分治之后,即立考课黜陟之法。令百官每三年任满,即稽考他在任有无功绩,以验其职事之勤惰。三年一考,六年再考,待至九年满日,然后通考其在任事绩,大行赏罚。惰而无功者,罢黜之;勤而有功者,升用之。考绩于三载,固不失于太宽;黜陟于九载,又不至于太严。赏罚大明,名实不爽,所以那时朝廷之上政治清明,官府之中,职务精核,群臣各修其业,众功无不熙广。虽乍臣乍叛如三苗者,亦得以考其善恶而分别之。善者择而留之,恶者窜而去之。无复向日之负固梗化者,亦因朝廷处置得宜,自然心诚畏服故也。【原文】

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张居正直解

征,是召。陟方,是升遐。史臣于舜典篇终总叙说:帝舜生三十年,尧起召于畎亩之中而登用之,后来历试三年,居摄二十八年,通共又三十年,方才即帝位。在位又五十年,乃升遐而崩,计其寿,凡百有一十岁。孔子说:有大德者,必得其位,必得其寿。舜起匹夫而为天子,是得其位;年百余岁而后崩,是得寿。然本之有浚哲文明,温恭允塞之德耳。观史臣所记,与孔子之言,欲法尧舜者,可不以修德为务哉!

卷二

三、大禹谟

张居正直解

谟,是谋议。这一篇是史臣记大禹所陈告于帝舜的谋议,故名为《大禹谟》。【原文】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张居正直解

曰若,是发语辞。文命,是文德教命。敷,是布。祗,是敬。帝指帝舜。史臣稽考古时大禹,说禹为舜臣,治水成功,其文德教命,既已东渐、西被、南暨、北及,敷布于四海之内,于是陈其谟谋议论,以敬承于帝舜,欲其保治于无穷。盖好问好察,兢兢保治者,帝舜之心也。禹之开陈善道,正是敬承帝舜之美意尔。【原文】

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张居正直解

此以下是大禹所陈之谟。后,是君。克,是能。艰字,解做难字。乂,是治。敏,是速。大禹说:“人君以一身总理庶政,统治万民,其道最为难尽。人臣受国家委任,有辅政长民之责,其道亦为难尽。必须为君者真能知君道之难,兢兢然夙夜戒惧,务尽那为君的道理,不敢有一时怠忽;为臣者真能知臣道之难,亦兢兢然夙夜戒惧,务尽那为臣的职业,不敢有一事苟且。这等样上下交修,然后朝廷的政事得以整饰修举而无坏乱之弊,天下的人民亦皆从上之令,速化于善而不容自已也。若使为君与臣者不知其难,而视为容易;或徒知其难而不能自勉,则其政事必至于废弛,民心必至于涣散而何政乂民化之?”有是可见治乱安危之机,只在君臣一念敬忽之间耳,可不戒哉?【原文】

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张居正直解

允,是信。兹字,指君臣克艰说。嘉言,是善言。伏,是隐伏。稽,是考。众,指臣民说。无告,是民之鳏、寡、孤、独,无处告诉者。困穷,是士之困苦贫贱,穷而未遇者。帝,指帝尧。帝舜闻禹陈克艰之谟,即应许之,说道:“汝谓君臣克艰,则政事修治,而黎民感化,斯言诚然也。但为君臣者,患不能耳。若信能尽此克艰之道,夙夜祗慎,而上下交修,将见闻见博而壅蔽通,凡有嘉谋嘉猷可以补益治道者,皆得自献于上,而无有隐伏于下者矣。四门辟而群贤进,凡有怀才抱德可以分理庶职者,皆得效用于时,而无有遗弃在野者矣!贤才聚于上,而膏泽下于民,虽万邦之广,万民之众,亦莫不蒙被恩德,安居乐业,而无有一夫之不获者矣。”君臣克艰之效,至于如此。然此岂易致哉!必须稽考于众,旁求博采,于人之言有善者,即舍已之短,以从人之善,初无有一毫系吝的意思。夫然后人乐告以善,而嘉言罔伏也。又必广询民瘼,有鳏、寡、孤、独无处告诉的,一一周恤保爱,不忍虐害。夫然后德泽远被,而万邦咸宁也。又必博求贤哲,虽困苦贫贱,穷而在下的,一一推举拔用,不至废弃。夫然后多士毕集,而野无遗贤也。然此惟帝尧能之,观于衢室之访,是稽众舍已也;其咨之叹,是不虐无告也;侧陋之扬,是不废困穷也,所以说惟帝时克。夫舜于克艰之事,不敢自谓曰能,而一以归诸尧,则舜之克艰,于此亦可见矣!【原文】

益曰:“都!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张居正直解

都,是叹美辞。帝,是帝尧。广,是广大;运,是运行。眷,是眷顾。奋,是尽。帝舜既以克艰之事归之于尧,伯益遂从而称赞之,说道:“美哉!帝尧之德,广大而无外,且运行而不息,所以变化之妙有不可以一端形容者。自其德出于自然而无所勉强,乃谓之圣;自其圣妙于无迹而莫能测度,乃谓之神;自其刚毅能断,凛然可畏者而言之,有何其武也;自其英华宣著,焕乎有章者而言之,又何其文也。将以为圣,而又见其神;将以为武,而又见其文。帝尧之德可谓极盛而无以加矣!是以皇天眷顾其德,保佑命之,使他尽有四海之地,尺地莫非其有,为天下之君,一民莫非其臣焉。夫尧以盛德得天如此,则所谓克艰厥后者,信乎为尧之能事也。”【原文】

禹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张居正直解

惠,是顺。迪,是道。逆,是违背道理。禹因伯益赞美帝尧之言,遂发明天人感应之理,说道:“凡人行事,若能顺着道理,天必降之以福,诸凡吉庆的事都集于其身;若或违背道理而行,则天必降之以殃,诸凡凶祸的事都集于其身。就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一般,断断乎其不差谬。故帝尧有广运之德,斯受皇天之眷,正所谓惠迪吉也。天人感应之理,岂不昭昭然哉!”【原文】

益曰:“吁,戒哉!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熙。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已之欲。无怠无荒,四夷来王。”张居正直解

无虞,是无可忧虞之事。罔字、勿字都是禁止的意思。逸,是安逸。淫,是过。谋,是谋为。百志,是说凡百谋虑。熙,是光明。咈,是咈逆。王,是四夷君长来朝之名。伯益闻禹陈克艰惠迪之谟,将推广其意以告帝舜,恐其听之未审,故先嗟叹说道:“天位至重,保守为难,帝其戒之哉。如今四方虽是太平,无可忧虞的事,然乱每生于极治,而变常发于不虞。当这时节正要常常儆戒为制治保邦之计,不可自谓治安,便忘敬畏也。然所当儆戒者何事?益承平日久,法度易至于废弛,必须修明振举,使人知所遵守,不可失坠;太平无事,人情易流于逸乐,必须愈加勤励,不可游于安逸,淫于宴乐。贤人君子既知其可用,须一心信任他,不可以小人间之;邪小人既知其当去,须决于屏斥,不可少有迟疑。凡谋为的事务,心里或有疑惑未安的,这叫做疑谋,切不可苟且成就,凡百志虑,必要正大光明,理顺而心安者,然后可成之。至于刑赏予夺,都有个公正的道理,不可违背了正理而屈法徇情,以求百姓的称誉。凡人好恶从违都有个本然的公心,不可咈了天下人的公心,而任情好恶以遂一己之私欲。自此以上八件,都是当儆戒的事,人君若能朝夕以此为戒,内而无怠于心,无一念之不儆戒;外而无荒于事,无一事之不儆戒,则治道益隆,太平可保。不但中国之民服从而已,虽远方四夷,在荒服之外者,亦莫不闻风向化,稽首而来朝矣!儆戒无虞,其效如此。”【原文】

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张居正直解

於,是叹词。叙,是顺。戒,是晓喻。休,是美。董,是督责。大禹因伯益陈儆戒之言,遂叹美之而告帝舜说:“伯益所陈儆戒无虞的言语,于君德治道甚有关系,帝当留神思念之不可忽也。盖为人君者,固贵乎有德。然所谓德者,非徒存诸心而已,惟当见之于行事之间,使政无不善,才是实德。而所谓政者,又非徒为法制禁令而已,在乎为百姓每兴利造福,使民无不安,才是善政。然所谓善民之政何如?彼水、火、金、木、土、谷这六件都是天地自然之利,民生日用之不可缺者,但其中容有太过不足处,必须一一为之整理,或相制以泄其过,或相助以补其不足,使六者无不修。六者既修,民生始遂,不可逸居而无教。于是教他明伦理,修礼义,以正其德;教他作什器,通货财,以利其用。又教他勤生业,节用度,以厚其生。将这三件事,一一为之区画,行之各得其宜,处之各当其理,使三者无不和合,这六者与三者,总叫做九功。今既已修和,则养民之政莫不各有成功。一顺其自然当然之理,而不至于错乱矣!九功既叙,则民皆利其利而乐其乐,莫不形之于歌咏之间矣!然始勤终怠,人之常情。安养既久,怠荒易作,则已成之功,能保其久而不废乎?故当有以激励之。于那百姓每有勤于府事的,则以善言奖励他的好处,使其知所勉;有怠于府事的,则以刑罚督责而惩戒之,使其知所畏。然又恐事出于勉强者,或不能久,故复劝之以九歌,就把百姓每前日歌咏之言,协之律吕,播之声音,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劝相之,使百姓每欢欣鼓舞,趋事赴功。修者常修,和者常和,前日之成功,得以永久而不至废坏,则养民之政斯其曲成而不遗矣!凡此皆保治之道,帝之所当深念者也。”夫养民之政,至于惟叙惟歌,即伯益所谓无虞也,而必保其治于勿坏,即伯益所谓儆戒也。禹益之言,其互相发明如此。【原文】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张居正直解

六府,即是上面说的水、火、金、木、土、谷这六件,乃财用所自出,所以叫做六府。三事,即是正德、利用、厚生这三件,乃人事所当为,所以叫做三事。乃字,解做汝字。帝舜因大禹陈说养民之政,遂应而许之,说道:“汝谓政在养民,而今日已成之功,当保之于勿坏,这言语说的极是。但保治固我所当为,而成治实汝所由致。往时洪水为灾,天地皆失其职,万民不得其所。如今水土既皆平治,上天亦得以成遂其生物之功。于是水、火、金、木、土、谷六府相资为用,信无一件之不修;正德、利用、厚生三事各当其理,信无一件之不和,而养民之政成矣。不但今日民蒙被其利,虽万世之后,犹将赖之,这都是汝治水经理的功绩,非他人所能与也。夫天下事成之甚难,而坏之甚易,我岂不思所以保之哉!”【原文】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总朕师。”张居正直解

格,是来。宅,是居。人生九十岁叫做耄,一百岁叫做期。总,是率。师字,解作众字。帝舜既推美大禹之功,遂呼而命之说:“来汝禹,听我之言。我从受尧禅,居此帝位三十有三载,年九十有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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