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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1-26 07:4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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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烟华

出版社:阳光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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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华

烟华试读:

试试诗事 事事失事(代序)

1984年9月,我的第一首诗“发表”在一份叫作《沃野》的小报上,16开,20多页,油印,发行量大概50份。但我没怎么激动,因为那份小报的主编就是我。那首诗是写冬天的,其中有一句形容雪花的,“既有小伙的粗犷/又有姑娘的娇羞。”后来,我记得好多同学包括一些老师见到我就问什么是姑娘的娇羞。对于一名情窦未开的初三学生来说,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尴尬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我庆幸自己文学动机很清白,无功利,无野心,纯天然。

学生时期,我最大的爱好是读书,最大的梦想是当作家。我早已为自己设计好了未来:如果不能像吴承恩、施耐庵们一样妙笔生花的话,就去当一名图书管理员或者新华书店的营业员。可是,当一名学生把读书和写作当成主业并为此一路狂奔的时候,大多数人将会为这不切实际的选择付出代价。二

1989年3月,临近高三毕业的我选择了离家出走。对于父母来说,这次行动无异于一场暴动,直接摧毁了他们对我寄予的全部希望。一个月后,父亲找到了我。父亲的眼里没有欣喜,也没有责怪,只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平静和绝望。那几天,他的父亲、我的爷爷去世了,一连串的打击让这个当了近30年兵的老军人,在他的儿子面前露出了一个失败者无奈的表情。

这是一件让我后悔终生的事情,对亲人的伤害永远无法弥补。我不想将其原因嫁祸给文学,但除了天性顽劣和少不更事外,这多多少少也是我痴迷文学的苦果。文学让我更加叛逆,无所畏惧。最直接的原因是:迷恋文学使我偏科严重,我再不是以前那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除了语文成绩一枝独秀。当我的同学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高考挑灯夜战的时候,我的数学老师早已习惯了我在课堂上悠闲地看小说或者专心涂鸦——只要不影响别人,就让这个掉进文学陷阱的傻子自生自灭吧。

那年三月,我收到了人生的第一笔稿费,35元。三

2000年10月,我的诗集《心影暴风》出版。那时我已经在银行工作了11年。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从事这样一份与金钱打交道、与我梦想的书香生活大相径庭的工作。但或许正因如此,我才可以继续延续对文学的热爱。

11月19日,滨州地区文联、作协为我举办了诗歌研讨会,尽管我十分清楚那些“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多是出于师长们的扶持和鼓励,是不能当真的,但时至今日我仍然感谢他们当初对一个文学后辈的厚爱。我是一个习惯把感谢之情压在心底的人,但犹豫再三,我还是要把这些伟大的名字记录于此:李登建、张清华、李一鸣、赵雪松、王长征……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让我心中的文学圣火生生不熄……四

2011年7月,《中国诗歌1970》出版。我和同样出生于1970年的高雷共同主编了这本中国第一部单年度诗人作品集。70年代的诗人,不像50后、60后可以向体制和组织借力,也缺乏80后、90后身上可供贩卖的商业符号。特别是出生于1970年的诗人,作为70后群体中年龄最大的一批,被尴尬地悬挂于前后代际之间……集中展示1970年代出生的诗人及其作品,为70年出生的诗歌兄弟“存照”和“正名”的念头由来已久,直到认识了高雷,我们才共同将这一想法变为现实。

收录到书中的59位诗人,既有知名文学刊物的主编、编辑,也有诗歌民刊创办人、诗歌网站的中坚,虽不免有遗珠之憾,但基本上较为全面地展示了中国诗坛1970年代出生的优秀诗人及其作品,也为研究者提供了可资借鉴的资料。

成书过程中,阿翔、李寒、黄土路、孙嘉镭等诗友提供了很好的建议,油画家张向军先生手绘了封面,刘波、房伟两位文学博士分别撰写总评,在此一并谢过。

10月5日,《中国诗歌1970》首发式暨“天籁之音”诗歌朗诵会在淄博举行,来自山东、新疆、陕西等地的诗人在阿石坞天然老洞内进行了诗歌朗诵。其时我正病魔缠身,10月4日,我乘医生不备,偷偷从医院里跑出来,身上插着导流管,自己驱车百余里从滨州赶到淄博,与参加活动的众兄弟见面后又连夜返回……五

如今,我的新诗集即将面世。我给它起名《烟华》,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住在烟火巷,经过烟雨亭,抵达烟云阁,路一样,把自己的脚印留在这本书里吧。

但愿这本书的出版,能让天上的爷爷、奶奶、母亲略感欣慰,能多多少少减轻我对他(她)们的亏欠。

但愿这本书的出版,能让父亲收获一点快乐,最好,再收获一点骄傲。

但愿这本书的出版,能给儿子一个念想。我不在了,他或许是唯一保留这本书的人。

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以上这些文字,或许有助于接下来的阅读。

权当序。2012年9月于滨州黄河北岸

【第一辑 烟火巷】

大多数的石头

大多数的石头是沉默的如果不被敲打它们到死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大多数的石头是无辜的狗儿在它们的头顶叉开后腿它们却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大多数的石头是孤独的它们被夹在很多石头中间它们之间隔着很多石头大多数的石头是清白的它们的身体没有皱褶没有口袋甚至收藏不下自己的疼痛大多数的石头没有自己的名字连偶尔路过的不识字的孩子也懒得为它们命名大多数的石头为别人而死别人死了却要砍掉它们的四肢在它们的身体上刻上名字还要让它们跪在那个不认识的人坟前

我在银行营业厅

每天 我的手 掠过钞票像医生 面对女病人的裸体她们美丽 充满诱惑像纸那样轻像纸那样白可我觉得 有点脏她们不属于我何况她们比时间更快更锋利更不可捉摸更轻易地改变走进银行的人感觉很好伸过防弹玻璃把一枚枚硬币摁在我这个银行小职员的脑门儿上摁吧摁吧即使不摁我的笑也是一张假币

营业室里

有时突然发现一行诗从桌角探出头来嘘声音小些再小些怕自己轻轻地一声哼读像一粒出膛的子弹击伤它们多么美妙的时刻在钱堆里快乐地体味着危险的书香味儿

夜半听到大风

或许外面太脏了需要有人来打扫或许外面太静了需要有人来敲门或许有人太心安理得了需要有时感到惶恐记住如果你是我的朋友风来的时候请打开门窗

在候车室里看到两台电视

这边在打那边也在打这边在打球那边在打仗这边在投篮那边在投弹这边有掌声那边有哭声这边在流汗那边在流血我坐在两张棋椅子中间左眼看得心跳右眼看得心惊索性闭上眼睛让左眼的幸福遮住右眼的不幸

在一堆残损的机器中间

不论型号品牌出厂日期无数台残损的机器从四面八方被搬运到这里我也身处其中等待修理和它们一样等待那些精巧尖锐的工具它们不再是铁变得敏感柔软脆弱像活生生的肉体恢复了最初的疼痛与记忆是就此报废?还是重新开始?爱的血腥能否让曾经的暴君学会心怀感激?

跟着医生走

跟着医生走楼上楼下左拐右拐前面是注射器手术刀是带不来任何快感的不知名的仪器有时医生会停下来与对面的医生相互打着招呼即使这样我也无法缩短与医生之间的距离突然想起昨天听到的消息“卡扎菲被俘后死亡”于是加快了步子跟着医生走总比跟着卡扎菲走强

许烟华

有一天我翻开一本诗选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不错诗是我写的可“许烟华”三个字却被圈在一个黑框里

邵桐简介

邵桐男30岁身高182cm体重70kg中央戏剧学院毕业曾代言IBM电脑 大众汽车在电视短片《八分钟诊所》里饰演许烟华

无名氏

在陌生的城市我看见一个人对着话筒大声叫我的名字我想了很久我的确不认识他但我不敢肯定他不是打给我的于是我掏出手机在远远的地方等着

解款车

我常常看到这一笔笔巨大的财富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像渔船出海倦鸟归林楼下的解款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些渐渐老去的退伍兵像保卫祖国一样保卫着年轻而强大的货币符号俯瞰解款车进进出出我突然想起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踩着一座金库怪不得我的生活如此缓慢而沉重假如 明天一辆解款车神秘失踪我郑重地声明与我无关

100元

我想点燃这张纸给卖火柴的小女孩一点温暖是的点燃它如果不够就再来一张给奶奶一辈子的生活一点光亮现在我把它紧紧攥在手里100元这小小的幸福谁用一百万也不能买走

暗访者

请找准你的位置伙计请藏好你自己请原谅我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接近未曾谋面的战友和同志从1号窗口到5号窗口不管你们心情如何伙计请给最美的微笑最真诚的问候请给我最标准的服务请让我带着凶器高高兴兴地离开请原谅我伙计说不定我会在趁你不备的时候再一次进入原谅我亲爱的伙计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指挥着我的良心

我依旧感到呼吸困难

我一点也不怀疑这里的空气被泉水洗过银杏树山楂树板栗树柿子树核桃树花椒树马尾松泡桐水杉毛竹的呼吸让所有人的身体在浸泡中得到了爱抚可是我依然感到胸闷 气短一些事物在可怕的间断里进入我的心跳仿佛那些被忽略的石头随时会跳起来砸伤路边的黄花在不为人知的异乡在一个没有意义的巢穴里我躲避着不知来自何方的包围和伏击

海盗船

无所谓白天黑夜无所谓陆地海洋一艘艘海盗船大摇大摆游向我的家乡它不惊慌我也不惊慌无非是不属于我的财富再被抢劫一次无非是不属于我的尊严再被羞辱一场

向上或向下的人群

英雄登上高处 免不了忆古抚今指点江山似我等迂酸之人 也少不得极目远眺顾影自怜那么 看看他们吧看登上高处的他们如何表演在世纪大厦的最高处在巨幅电视屏的上面他们用黑色的手掌擦洗着城市的脸“占领”“征服”“踩在脚下”我仰着头 突然想到这些伟大的字眼我心里淌过一丝幸福我恨不得替他们呼喊 但巨大的不安瞬间埋葬了这小小的快感——在世纪大厦的最高处在巨幅电视屏里面我看到他们的兄弟那群匍匐着 挖掘光明的人在几十米深的井下徒劳地挣脱着那无法挣脱的黑暗我的天空已空无一人他们走的 迅疾而又缓慢只有几只瘦瘦的小鸟大风里紧紧地抓着晃来晃去的电线

那群面色黝黑的汉子

每天 当我上楼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那群面色黝黑的汉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进入幽深的从前那里曾经猛兽出没鸟鸣啁啁如今那些森林 牧草和虫豸安静于大地的深处像一条条干涸于岩石里的细流散发着孤独的气味那群面色黝黑的汉子用质朴的乡音敲打着岁月的回声用尘世的微光照亮它们躯体中的黑暗用粗糙的大手打开它们的重生之门有一种洁白叫黑色有一种黑色叫火焰匆匆行走的人们啊请停下来听一听脚下吧那群面色黝黑的汉子正用自己的身体给生活加热

留在省城的黄卫东

五四三二一高楼在跌落黄卫东数着飞起来了省城!1988年的春节黄卫东端着酒杯用半生不熟的省城话发表演讲同学们!弟兄们!俺是建筑工人了!学习好的,将来考上省城!学习不行的就像俺一样趁早去挣钱!省城你们不知道啧啧刚着哩!买房!1990年的春节黄卫东端着酒杯用地道的省城话大声嚷嚷俺就是相不中俺娘相中的媳妇!俺就是不愿回来!俺要攒钱!俺要买房子!俺在省城盖了那么多也该有俺的一间了!黄卫东真的没回来黄卫东留在省城了《一民工不幸坠楼身亡》黄卫东的名字在省城晚报的角落里很黯淡地闪了一下

钉子

一在生活这面墙上我始终不会是一幅装饰画而是一枚钉子尽管在进入的同时我也感到了疼痛二我不知道是生活胖了还是自己瘦了我几乎无法承受它的重量索性 就做一枚尖尖的钉子狠狠地扎在生活的心上

三十七计

广饶县说 孙子是广饶县的惠民县说 孙子是惠民县的广饶县急着举行孙子国际文化节惠民县忙着召开孙子文化研讨会广饶县建了孙武祠惠民县修了兵圣府孙子在一边看着笑眯眯的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他不说我敢说这肯定是孙子的最后一计

进去之前

用最肮脏的水洗四肢用谎言洗声音用黑夜洗眼睛然后 用砍刀削去身体的枝节我看见楼梯慢慢挤进了房门一堵高墙终于倒下瞬间掩埋了我的愤怒

我等着那些凋零的花朵醒来

——写给汶川大地震中久睡不醒的孩子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让这些稚嫩的花朵遭遇风雨的摧残?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让这些鲜绿的希望承受生命的磨难?到底为什么啊谁能给我答案?!为什么 梦想刚刚启程翅膀就被折断?为什么 太阳刚刚升起世界却一片黑暗?到底为什么啊谁能给我答案?!孩子们 我看见你们了还有很多的你们我看不见孩子们 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还有很多你们的声音我听不见孩子们 你们快站起来吧拍拍身上的尘土平平安安地跑上几圈孩子们 你们快张开嘴吧哪怕让我听到你们痛苦的呼喊!不 孩子们 我的孩子们你们只需动一动只需轻轻地动一动我满脸的泪水就会变成满足的笑靥……可是 只有风翻动着失去主人的课本只有雨敲打着还没做完的试卷……我想做一个梦从死神手里要回属于你们的时间我想连接上你们被中断的课程让老师 如期走到讲台之前我还想保留这个绿色的季节还给你们一个永远不会塌陷的校园……

我是一个狭隘的人

——写在汶川大地震之后事实证明谁都可能遭遇灾难的降临这加重了我的担心所以我要抓紧时间爱他(她)们父母妻子还有世上唯一叫我爸爸的人我承认我是一个狭隘的人我首先要爱同样爱我的亲人最近我要陪着年迈的母亲去她一直向往的泰山还会陪着爸爸重新回到他熟悉的海滨……还有妻子你不必再顾忌我的脸色在商场里爱逛多久就逛多久可以一直逛到商场关门还有孩子你不必担心老是挨训你尽可以在雨中撒野衣服湿了有什么要紧……我还要抓紧时间去爱笔直的铁路爱结实的桥墩爱冲向光明的隧道爱坚挺的城市和乡村爱正常更替的四季爱清晨醒来的清晨爱那些卑微的野草爱所有人呼吸的声音……

飞机再次飞过四川上空

像一个人突然衰老或者遭遇不幸飞机的脚步已不像上次那么年轻越往前走愈发变得缓慢沉重灾难过去了可是 飞机的每一次轻晃依旧让我感觉到来自大地的震动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我的飞机有足够大的引擎大得能在那个灾难到来的时候把整个四川吊在半空之中飞机开始降落了窗外依旧不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在哪里啊谁能借我一双穿越云海的眼睛?请再晚一些降落吧飞机请像火车一样汽笛长鸣——呼唤他们一同回家吧我的十万姐妹弟兄……

滨州以北

我时常遥望那片土地滨州以北那片潮湿的略带咸腥的土地与那些坚硬的、平滑的土地不同它柔软空旷辽远张扬着生命之初的粗砺与荒凉现在我跟在众人后面那些手拿锄头和种籽的乡亲已经开始开垦和播种而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小鸡到一片新鲜的草丛中觅食比沙子更细的泥土在翻滚聚积扩张着家乡的版图大海的掌纹渐渐隐去我突然有了一种为一座城市命名的冲动

瘟疫过后

瘟疫过后很快就会有一些伟大的医务工作者出现在电视报纸上他们目光坚定眼含热泪讲述着让人感动的故事我希望里面不会有收我红包的那个

我对一个人目光斜视

当我面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我不发作 也不宽容当他经过我的身边我就仰望蓝天或者目光斜视时至今日我仍不能说服自己对一条尾随的冰河谦恭地避让或者面对他们心生暖意因为放弃了机会因为再无机会许多人才在最后时刻用宽容别人的方式宽容了自己

兄弟

像一个即将溺毙的人 深夜里他坐在岸边无助地望着彼岸在谁的怂恿下桔黄色的水在同样美丽的故乡和童年里心潮起伏我试着回忆从生命的缝隙里寻找琐屑的温情可他微小的声音像从身后追来的一群不妥协的烈马我躲进黑黑的小巷却无法躲避它的践踏一群烈马 在这个炎热的夏夜让我感到由里到外的寒冷

再过几分钟,就是明天了

再过几分钟就是明天了从明天起我不再告诉每个人“我今天心情很好!”明天我要在新的岗位上做一点事情如果心情好说不定我会找领导谈谈工作明天还是我儿子的生日我儿子出生时体重3600克身长51公分现在上六年级身高不详体重70公斤比我小时候胖得多喜欢看书学习成绩尚可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我会常常回忆我第一眼见他时的心情回忆他带给我的快乐为此我要感谢很多人有些我会因为孩子感谢他们有些我会因为孩子原谅他们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今天了已经是儿子的生日了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的这个凌晨一个女人因为我的疼痛

突围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突围一直想越过那声尖叫筑起的高墙过去的岁月像眼前窗上的玻璃大多时间模糊不清而那几点腥红却清晰地挂在那里像他心上的几个弹孔他觉得从那个醉酒的夜晚开始他就死了而那个放学的孩子一直走在回家的路上

奶奶

又是春天奶奶身上长出了青草暖暖地抚摸着我一盏照亮了童年生活的油灯因我的到来重新点燃我看见一团火在奶奶紧闭的眼睛里跳跃着风啊!请把我变成那个淘气的孩子或者把这抔黄土还原成那个最爱我的人吧这么多年了奶奶依旧那么勤劳常常挑着扁担到我的眼睛里汲水

看着娘一步步远去

真的无法逆转我愈发痛恨岁月毫无征兆地它突然发力一秒一秒加剧着对一个人的戕害只有娘还在坚持含糊不清地与儿女们谈着痊愈后的生活儿女们笑着附和着而心中任凭绝望噬咬……

娘不动了

娘不动了娘的眼睛不动了娘的手臂不动了娘的呼吸不动了任我怎样叫她她不动了娘不见了娘的笑容不见了娘的叮咛不见了娘的样子不见了任我怎样找她她不见了娘我要把您的血液还给您把您的乳汁还给您把您的身高和体重还给您甚至想把那些新鲜的痛给您只求我在一声声叫您的时候她能轻轻地点一点头

中医院

儿子从这里抱出来娘从这里抬出去一楼是病房二楼是产房大人在一楼哭婴儿在楼上哭谁能在十八层台阶之间来去自由?一前一后两粒尘埃浮浮沉沉一粒是我的血一粒是我的肉

一只蝴蝶陷入沉默之中

那台蝴蝶牌的缝纫机不那个叫蝴蝶的女子和我一样出生于70年代但她不是娘的女儿她是娘的姐妹她站在母亲床边临窗的位置每天醒得比我早睡得比我晚她陪着一个人不一个人陪着她缝补着一家人的幸福和满足现在一切归于平静像一颗纽扣松动脱落不知所终三十年的光阴那么宽那么长一个人牵着它从细细的针眼里悄然而过

两个人的院落

娘走后父亲执意回到乡下老屋他不停地在院子里找一个人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和那个人说话我暗自悲伤又心生羡慕这孤独的老人有一份多么完美的爱情

母亲节写给母亲

娘我迷路了天快黑了我像小时候一样坐在路边等着您领我回家

明天是娘的生日

明天 是生我的那个人她的生日今晚 几个写诗的人凑在一起说起了过去我想到娘不为我所知的苦难娘 我是您生下的一只蚂蚁一个小丑眼睁睁地看着您一天天矮小下去那些未完成的想法再一次在心底发作娘您临近中年的儿子在等待您生日的黑夜里是那么慌张

陪父亲逛街

母亲走后我会尽量多挤出些时间去填满他的时间我会尽量精简自己的生活以便经常干扰他的生活就像现在我陪着他穿过水果摊鱼市菜市花鸟市牲口市穿过牲口市花鸟市菜市鱼市水果摊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在他耳边大声地把那些他曾经教给我的事物名称味道颜色品种叫声重新介绍给他就这样吧这样多好多有意义多让我心绪安宁能够守着父亲阻拦着时间搬空他的一切

小屋里的自行车

不经意间我发现了它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昏暗的角落里它已站立不稳像隔壁大顺哥家那头行将老去的牲口而我看见一个年轻人骑着它他的双腿那么有力像驾驭一匹年轻的骏马那是我的父亲眼睛里闪烁着野性的光芒现在 这个不再年轻的人就在我的泪光里闪动他劈好木柴扫好庭院安静地坐在属于他的秋天里

写给儿子

儿子还不会说话儿子的话挺多儿子的话绿绿的 嫩嫩的拨得我的心一颤一颤的我听儿子的话其实是听 儿子的眼睛儿子的眼睛云一样 水一样我在儿子的瞳孔里躲躲藏藏儿子还不会走路儿子扑棱着小手 想飞瞧 儿子飞起来了那么快 那么高我仰着头 跟着跑累了的时候儿子像一根细细的鞭子啪啪地响在身后

儿子把我问住了

一天 四岁的儿子问我爸爸你什么时候死呀我愣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也许明天吧也许再过三十年那我妈妈呢儿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和爸爸一样呀每个人都一样那你们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呀儿子紧紧攥住我的手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那一霎那我感到了恐惧好像死亡就在眼前

大雨带回那么多远行的亲人

那个时候奶奶的腿脚还很灵便雨打在枣叶上的时候奶奶就停下纺车颠着小脚到院子里去取晾晒的衣赏那个时候爷爷的身子骨还算硬朗雨越下越大集市上的人纷纷散去爷爷麻利地收拾起摊子归途中一辆自行车加快了速度那个时候姑姑的吆喝还挺响亮一顿美餐提前结束雨正下到枯燥之时羊群像久违的好友吵闹着纷纷推门而入那个时候我还很纯就像这首诗简单直接一眼就能看透内心每当雨落下来我心里就凉凉的就会想起一个远方的亲人

一辆车躺在路上

一辆车受伤了一辆车躺在路上它已经站不起来它需要一副担架或者 一次立即展开的手术有人把它推到路旁任凭它呜咽 挣扎不一会它的身上就落满了树叶

天气为什么不冷

这问题太复杂了以至于我想了很久也没弄明白上一年级的儿子告诉我:天气不冷是因为温度升高了

止于今天的私人史

19岁之前我是个纯粹的消费者消耗了必须的柴米油盐空气和水消费了母亲与老师的健康作为一个身患顽疾内心敏感的人还比别人浪费了更多的药物和情感19岁那年我还消耗了祖父的性命当我为自己的离家出走感到骄傲的时候他正被病魔捕获我相信是我的举动让他一蹶不振那个曾经让他满怀希望引以为荣的畜生让一生好强的他走得如此痛苦失望如此颜面尽失但年轻使我对一切毫无歉意甚至充满憎恨29岁之前按照父辈的教诲我像一个好人一样生活老实做人认真工作换来的却是满腹的暴力和杀气和平年代我一次一次挑起事端一次一次让自己俯首称臣在此阶段我试图寻找书本里的爱情一次一次与不同的女人各有所欠最终在自己的捆绑下草签一生青春我生命中最华美的一章啊再怎么书写留下的也是无尽的遗憾我要向40岁的我致敬40年了还为了别人在这个世界上苟活我看不到终点却知道已在中途父亲已老眼昏花越来越像童年记忆里的爷爷儿子以令我吃惊的速度生长父亲越来越像个孩子孩子越来越像个大人让我感到时光转瞬即逝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他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就像良心和爱填满我的生活现在活着的时候我偶尔会想到死亡想到将来的地狱生活我会在那里和很多敬重的人见面并且因此怀疑自己的清白现在想来年轻时代好多貌似与我无关的事件我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我一定欠了很多的债记得的不记得的有意的无意的用不了多久一生的光阴都将暴露在黑暗里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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