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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2-15 11: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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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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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小说:大清三杰3

清代小说:大清三杰3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清代小说:大清三杰3作者:徐哲身排版:汪淼出版时间:2018-12-20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六七回湘阴爵帅胸藏地理全书 陇右名儒口述天方新教

左宗棠听见问他队伍的数目,将士的姓名,便很得意的朗声答道:“兄弟此次奉旨西征,所带队伍,虽仅两万,可是都是精壮的青年,没有一个老弱残兵;所携将士,虽只数员,可是都是多年的心腹,没有一个暮气人物;像刘松山、曹克勋、苏元春、詹启伦、陈亮功、李训铭、李成柱、聂功廷、董福祥、高果臣、吴退庵、周受三等等,中丞大概不至于不知道他们的吧。”陕西抚台忙不迭的点首答道:“知道知道。这班人物,多半是湘准两军里头的宿将,内中尤以这位刘寿卿军门来得谋勇兼全。”

左宗棠呵呵大笑道:“寿卿是还不高兴来的呢,因为兄弟再三约他,方才答应。不过他的年纪确也大了,如此远征,要他同来此地,兄弟真觉有些对他不起。”

陕西抚台也笑道:“这是爵帅瞧得起他,否则爵帅手下,难道还少大将不成?”

左宗棠摸着胡子道:“中丞说得一点不错,像那刘省三,①他就不肯来。”

陕西抚台又恭维了左宗棠好久,方才告辞而去。

左宗棠住了一宵,即于第二天直到兰州,将近省垣的时候,宁夏将军吉祥,迎接到十里长亭。左宗棠因为吉祥是位宗室,圣眷既隆,人也慊和,很对他客气道:“老哥何必如此客气,劳驾得极。”

吉祥照例先请两宫圣安,然后答左宗棠的话道:“季翁奉旨来此,乃是来分兄弟的忧的,应该远接。”

左宗棠又客气几句,便同吉祥一齐入城,进了制台衙门,接印之后,藩司以次,次第禀见,左宗棠一个一个的问过兰州情形,吩咐众官好好办事。

等得众官退出,便先传见刘松山,刘松山入见,左宗棠先问道:“寿卿,你打算怎样办法,有主意了么?”刘松山忙答道:“回爵帅的话,标下打听得白彦虎,野心勃勃,竟想谋叛,现在胆敢自称皇帝,又封他的元配白朱氏为伪皇后,女儿珊凤为伪公主,这个妄人,不必说他,只是白朱氏母女两个,很有一点妖术,就是伪元帅熊飞鹏,女将翡仙,也知妖术。”

左宗棠蹙眉道:“可惜那位李金凤五姐,已经不在了,不然,也好把她调来帮助我们。”

刘松山摇首道:“爵帅不必操心,标下已有办法。”说着,便与左宗棠咬了一阵耳朵。

左宗棠一边在听,一边连连点头道:“你可小心,不要大意。好在我们的军粮,我们是自己带了来的。”

刘松山接口道:“标下一半就仗这个。”刘松山说到这句,又向左宗棠笑了一笑道:“不是标下恭维爵帅,从古以来,那有万里行军不向就地徵粮,这般累累赘赘的自己带来,不亏爵帅,胸藏地理全书,怎么能够深知此地的情形。”左宗棠也含笑的答道:“寿卿,你是到了此地,就地徽粮之难,亲自所睹,那里晓得京中的一班大老,还在那儿一点不知轻重,疯狗般的说我办事颟顸呢。”

刘松山还待再说,忽见詹启伦,一脸含着怒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刘松山先问道:“詹大人,你在生谁的气呀。”

詹启伦一面从他怀内取出一封信来,递于左宗棠去看,一面方答刘松山的说话道:“寿卿军门,你快看信,恐怕你也要气死。”

刘松山一听詹启伦这般说法,便站到左宗棠身边,同看那信。只见写着是:

爵帅钧座,谨禀者,沣蒙保奏署理浙抚,晋进升见,今晨叫起,①太后首先问沣左某万里行军,怎样自携粮秣,阁臣很有说话。俺谁不听,可是左某,也未免办得太糊涂了,你是他的旧部,应该知道等语。沣即奏对,太后圣明,不为阁臣谰言所动,此是邦家之福。督臣左某,首平闽浙,次复荡平山东、河南、安徽等省捻匪,成绩具在,早在太后洞鉴之中。伏查军务之事,至重要者,即为因地制宜。陕甘一带,转运困难,就地徵米,愈较转运为难,左某若无深知灼见,何至冒昧若是。太后如信左某,此等军务之事,似宜任其行事,毋庸上烦圣虑。况且有功则赏,有罪则罚。臣追随左某多年,敢以身家性命,为左某担保。左某熟悉西北地理,胸有成竹,决不至于偾事等语。太后闻沣奏后,始微点首云:俺也知道左某不是荒唐人物,其中必有什么道理,尔既力为担保,俺也稍稍放心,尔下去,可以迅速函知左某,俺虽不信人言,他也须得对得起朝廷,否则一误大事,俺即治他之罪,已经迟了等语。沣又将浙中之事详细陈奏,蒙太后奖谕有加。沣复奏称,太后方才所奖,沣不敢受,浙中善后诸事,皆系左某指示,太后闻言微现喜容。沣退出,探知京中上自军机,下至御史,无一人以爵帅此行之措置为然者,沣深为爵帅危,特此专差飞禀,伏乞善以处之。沣不日陛辞回浙,若有所闻,定再飞报。匆匆上禀,恭叩钧安。

旧属蒋益沣叩

刘松山一直看完,也气得问左宗棠道:“爵帅如此操心,还不为阁臣所谅,以后怎样办事?”

左宗棠先把手上之信,交给詹启伦道:“你去复信,叫他莫吓,说我自有办法。只要先有一些成效,做给他们去看,这些谰言,自会平静。”詹启伦听说,自去复信。

左宗堂始对刘松山说道:“京里的事情,我会对付,你不必管,你只去办你的军务。”刘松山听说,又与左宗棠嘁嘁促促的低声商议一会,方才退去。

过了几时,左宗棠又接到各处的书信,都是报说和蒋益沣一样的言语,左宗棠一一回覆之后,提笔又写了一封家信是:威宽勋同四儿同阅,连日未得尔等安禀,不知尔母病体如何,深为惦记。近日蚀馈日远,前敌诸将,既须转战,又须负粮,往往不能速赴戎机,致稽时日。而抱罕一种,于孩提时,即习为盗贼,长则结伴远游,名为经商,实则行劫。承平时燕豫齐响马,及近日马贼,皆此辈为之。最善伏路抄掉,故驮运粮料,非有队伍往来接护不可;兵多则转馈愈艰,兵少则抄掠愈甚。言者但知劳资万倍腹地,而于千里馈粮苦况,鲜能详之。宜首当时名将,均恐去之不速也。赵壮侯屯田三奏,于刍粟轻重,言之详尽,少时颇怪其侈陈琐屑,近历其地,乃信古人诚不我欺;亦见屯田之不可已也。日前陇闱告成,吾监临试事,题楹联云;共赏万余卷奇文,远撷紫芝,近搴朱草;重寻五十年旧事,一攀丹桂,三趁黄槐。①而陕榜解元,籍商州山阳,正与紫芝合;陇榜又多知名之士,吾所决科前数卷,均占高魁。又雍凉朱草也;解元安维峻,文行均美。其先世贫苦嗜学,为乡里所重,意其报在此。吾于甄别书院,及月课录科,均拔置第一,意其不仅为科名中人。闱中秋宵,尝倚仗桥边,忽仰视而言:若此生得元,亦不负此举。不料监水官在后窃闻,后为庆伯廉访言之。初不觉,至写榜日,两主司先以闱墨见示,掀髯一笑,乃如四十年前获隽之乐,频日晏集,必叙此为佳话,觉度陇以来,无此兴致也。

①左文襄平生最喜撰对联,道戊戌年过洞庭君祠曾题一联云:

迢遥旅路三干,我原过客;

管领重湖八百,君亦书生。此联最为人所称道。

原来左宗棠的文经武纬,除曾国藩外,当时很负时望,他的调补陕甘总督,虽然为的剿办回乱,可是那时陕甘两省,因为遍地都是土匪,一班官场,对于文事,便不怎么关心。左宗棠却是一个最喜欢做事的人物,又因为他自己一举之后,会试往往不利,后来虽然做到总督,常常恨他未曾点得翰林,所以对于考试的事情,他就格外注重,并不因有乱事,随便模糊。只看他的家书,得了几位有文名的门生,如此高兴可知。

当时左宗棠发了家信之后,连日都得捷报,他便一面手谕嘉奖刘松山一班将领,一面飞奏朝廷。慈禧太后接到左宗棠的奏报,召入军机大臣,面有喜色的说道:“从前有人参奏左某,说他办理军务,万里携粮,很是颟顸,俺亏得自有主意。现在他在那边,文的武的,都能办得很好,你们又怎样说呢?”

一班军机大臣,只好免冠请罪道:“这是老佛爷的知人之明,臣等委实没有老佛爷的天资,来得聪慧。”

慈禧太后笑上一笑道:“不必说了,你们下去,拟道上谕,奖奖他吧。”

军机大臣磕头谢恩,退出之后,狠狠的给了左宗棠一顶高帽子戴戴。

左宗棠接到嘉奖上谕,大开筵宴,文自司道以上,武自提镇以上,统统请来吃酒。那天的席上,那位刘松山军门,当然坐的首席。酒过三巡,左宗棠忽亲自去向刘松山斟上一杯酒,满面春风的说道:“寿卿,你且喝下这杯,我还有话发表。”

刘松山连忙站了起来,接杯在手,一口喝干,又向左宗棠请上一个安道:“标下一点没有什么功劳,何劳爵帅赏酒,真正是肝脑涂地,还不能够报答呢。”

左宗棠含笑的坐下,方对众官说道:“从前我因军粮一事,几乎受着严谴,后来第一是,仰蒙两宫的圣明,不为那些谰言所动。第二是,亏得我那蒋抚台力保。第三是……”左宗棠说到此地,把他眼睛望着刘松山道:“总算我们这位寿卿老军门,同了诸位将士,替我死命出力。现在虽然只打几个胜仗,女匪翡仙,业已生擒过来,在我之意,还想将她押解进京,你们诸位文武同寅,各抒己见,以为怎样?”

左宗棠刚刚住话,臬台①庆伯廉访第一个说道:“司里以为不必,因为爵帅的声威,刘寿卿军门,以及诸位将领的本领,连那盘踞金陵一十三年的长毛,都已荡平,何况此地这班跳梁的小丑。倘把这个女匪,郑重其事的押解进京,未免小题大做,沿途万一再被逃亡,尤其犯不着的。”

左宗棠听说,连连捻须点首道:“庆伯廉访之论是也。”

左宗棠说着,又向刘松山说道:“军事贵于秘密,本属老例,但是今天,文武同僚,都在此地一堂聚首,你不妨将此次活擒这个女匪的经过,讲给大家听听。”

藩台接口道:“这个女匪翡仙,很有妖法,寿卿军门,怎样能够把她擒来,我们真想听听。”

刘松山捻着他的长髯道:“说起此事,兄弟是个武夫,不知什么教叫天方新教。兄弟因见此地百姓,对于此教,竟至如醉如痴,至死不悟,岂不奇怪。”

左宗棠便向席上坐着那位名叫贺瑞麟的名儒,拱拱手道:“回回教的出典,连我也不甚明白,这个天方新教,老先生定知根底,可否指教一二。”

原来这位贺瑞麟,本是经学名儒,当时各省大吏,无不闻名致聘,无奈大有伯夷叔齐之风,一闻徵聘的消息,他就躲到深山大泽之中去了。前曾一度主讲兰州兰山书院,席不暇暖,忽又遁去。左宗棠一入秦中,即闻其名,命人礼聘,也难如愿。所以左宗棠致函曾国荃,有贺生瑞麟,陈义至高,固无以夺之,然咨访众论,亦有谓其矫激过甚者。丹初制军,①曾延主讲席,坚辞不赴,且辞桑梓之难,避居运城腥膻之乡,不知其果何说也等语。后来左宗棠治甘之名大噪,那位贺瑞麟竟作不速之客,贸然莅止。左宗棠喜他有汉时商山四皓的高义,卑礼厚币,聘主书院,这天可巧在座。

他见刘松山和左宗棠问及天方新教之事,马上详详细细,引经据典的说道:“回教叫做清真教,他的起源,约摸有二千年了,他们始祖,叫作阿丹,生于天方之野,一产七十二胎,每胎男妇各一,自己配为夫妇,至弥撒而其教始兴。又六百年,当隋开皇中,有名穆罕默德其人者,生而神灵,阐明清真之教,回众翕然从之,其教益加兴隆,这是回回教的老教历史。现在回民,称天方教,自称谓之穆民,以尊穆罕默德之故,以称膜民,以阿丹初生之祖言之,他们奉为圭臬的书籍,有天经一部,回族称为由穆罕默德所受之于天者。又有天方性理,天方经典两部,是为明代,金陵回人,名叫刘智的所撰,内中发挥天经道意,又怕华人不识,复以华文润色之。“其教以识主为宗旨,也似我们儒者所言,明心见性之学;以敬事为工夫,也似我们儒者所言,制外养中之学;其考规所谓天道者五:一曰吟,谓诵经,一曰礼,谓报恩,一曰斋,谓绝物,一曰课,谓志亡,一曰朝,谓归真,所谓人事者五,即谓伦常之理。七日一礼拜,与泰西各国相同,因为他的源流本来出于天主耶稣,稍稍杂以佛氏之说,称华人为大教,自称小教。非如奇衰诡异流,专以勾结为事,煽惑为能,所以杂居中国一千数百年,婚姻未通,俗尚各别,传习不同,而未尝敢萌他志。历代相承,不闻查禁。我朝且录其人才,谁许出仕。乾隆时代江督某曾经奏请,谓回教不宜留于中国,高宗特加训饬,圣谟洋洋,足为百世之法。“至于这个天方新教之名,乾隆四十六年,马明心苏四十三,忽由西域归来,诈称得着天方不传之秘,创立新教。其后,马逆煽惑下愚,谋为不轨,四十九年,复有名叫田五其人继之作乱,虽经大军先后擒斩,但其根株未能尽绝。嘉庆年间,又有穆阿浑其人,与现在的马化癡之父马二……”

贺瑞麟一口气停也不停的说至此地,大家都在听得津津有味,忽见刘松山陡把桌子拍得应天响,大惊失色的拦着贺瑞麟的话头问道:“真有这个马化癡不成。”

贺瑞麟未及答言,左宗棠忙问刘松山道:“寿卿,你莫非晓得这个马化癡不成。”

刘松山瞪着双眼的答道:“怎么不知,标下一到此地,就听得人说,马化癡住在金积堡地方,大有谋叛之志。标下连连四处打听,哪知此地的百姓,敬重马化癡,当他天神看待,甚至不敢直呼其名。标下想要打听马化癡的坏处,竟没一人肯说;就是此地的文武官吏,也说马化癡只知传他天方新教,不预外务。标下又打听得白彦虎就是他的门徒,不过擒来的女匪翡仙,标下再三的严刑审问,也不承认。”

左宗棠便把双眉一竖的问着文武众官道:“此事到底怎样?诸位同寅,吃了皇上俸禄,应该拿出良心说话!”

从官一齐答道:“马化癡真是好人,爵帅只管访查。”

左宗棠听说,方才又对贺瑞麟说道:“你且讲完再说。”

贺瑞麟虽是一位道学名儒,也怕得罪本省文武官员,忙接口道:“马二固是不好,现已早经亡过;马化癡呢,或者守份一点,也未可知。”

刘松山也催贺瑞麟且说下去。

贺瑞麟始接说道:“马二既受穆阿浑的蛊惑,即以新教传人,幸他死得还早。马化癡即继父志,到处行教,京师的齐化门、直隶的天津、黑龙江的宽城子、山西的包头镇、湖北汉口等处,均有他的教徒。其传教人的名称,叫做海里飞,就和内地的经师一般,又曰满拉,如内地的蒙师一般,品级皆在阿訇之次。马化癡自称总大阿訇,他的教规,大略和老教相同,所异的地方,老教诵经,必须合掌向上,新教两掌向上而不合拢,老教端坐诵经,新教夥诵口卯口怒,头摇肩耸,老教送葬不脱鞋子,新教脱鞋赤脚送葬。”

贺瑞麟说到此地,便朝左宗棠单独说道:“我说天方新教,只要也同老教不预外事,那就无碍。若是也与白莲教、清香教、无为教、圆寂教,要想借此扰乱,自然不好。”

左宗棠听说,心中已有主意,当下即对刘寿卿说道:“此事姑且丢开,我有办法,你此刻快述你的战绩,好使大家听了,如读汉书下酒。”

刘松山略略谦虚一回,正待说他的战事,忽见周受三匆匆走入,对他说道:“女匪翡仙,在狱裸着全身,似已发疯。”刘松山不觉大惊。正是:

欲述奇功未启齿

偏闻怪事裸全身

不知刘松山见了周受三到来,何以吃惊,且阅下文。第六八回云生胯下女匪发狂痴 箭中鸡头将军施绝技

周受三说出妖妇翡仙,裸了全身,在狱发狂,不但刘松山大吃一吓,连那左宗棠,以及席上众官,无不认为奇事。藩臬运三司,因见周受三是左宗棠的得意门生,忙去敷衍他道:“周太尊,快请入席再谈。”

刘松山等得周受三坐下喝了几杯之后,方才问道:“太尊是从会宁来的么?”

周受三点头道:“是的,我自军门进省,又提妖妇翡仙,屡次严刑审问,要她供出那个马化癡究竟好人歹人,那知那个妖妇,矢口不移,说是绝不认识什么姓马的。等我将她收入监里,倒说一天晚上,忽据官媒禀报,说那妖妇,陡将她的全身衣裤,脱得干干净净,即有一股白云,从她胯下生出,竟把狱中,笼罩得伸手不见五指。官媒怕她在弄妖术,不要因此遁走,那就干系非轻,但又因为云雾弥漫,不能瞧见妖妇,只好和她软求,向她膜拜祝赞。果然云雾即散,方才现出妖妇,见她全身裸赤,容颜愈加妖艳。问她为何忽作妖术。妖妇见问,突然垂泪道:‘我的法术,无次不灵,自被你们的刘军门,把那天癸,射在我的奶上之后,居然法术不灵。今天我想云遁,仍又不灵。你快不要拜我,我求你可否转求你们周大人,快快把我正法,不要再给我吃这些零碎苦头了。’“官媒禀于我,我又回到监里,只见那个妖妇,果然一丝不挂的坐在笼子之中。见我进去,忽然向我将她双目一斜,跟着她的私处里面放出一股淡烟,那烟一著我的身上,我的心里,竟会不能自主,心猿意马起来。幸亏我听了军门教我的法子,急把身藏的一块秽布,向她头上顶去,妖妇私处里的那股淡烟,陡然散走,我也回复原状。妖妇便向我下跪哀求道:‘周大人,我既被擒,自然只有一死。你要问我马化癡的事情,我们教官,虽死不肯咬人。’那时全监之中的犯妇,都因妖妇赤身裸体,说是污秽监神,于众不利,顿时鼓噪起来。我怕因此哄监,闹出大事,急以好言劝那妖妇,叫她穿上衣服,妖妇不肯应允,我命十多个官媒,替她去穿,倒说那个妖妇,只把双目一注官媒脸上,众人都会满脸通红,大现淫态起来。”

周受三的一个来字,尚未离口,席上众官,个个无不失笑。左宗棠听得勃然大怒道:“何物妖妇,竟敢施这妖法。”说着,即命戈什哈持了大令,去把妖妇翡仙,提来亲自审问。

戈什哈奉令去后,刘松山始向众官说道:“这个妖妇说我用了天癸,秽物,用箭射着她的鸡头之上,确有此事。从前李孟群中丞的令妹,李五姐,她曾对我讲过,凡是邪法,最忌秽物,我当时即牢记在心,因为我们出兵打仗的人物,难免不遇妖人。”

刘松山说到此地,便向左宗棠笑上一笑道:“爵帅,标下又知道凡有妖术的妇人,只有私处和双乳两处地方,最容易破法,不过破法的人,倘若破得不好,便有性命之忧。那时爵帅命我小心,不可大意,幸而标下的箭法,还能不致虚发。那天标下要与这个妖妇厮杀之先,暗把箭头用了天癸煮过,临阵之际,第一箭就射她的鸡头肉上,妖妇顿时晕至马下,方被标下所擒,这就是标下擒住妖妇的经过,其实也没什么功劳。”左宗棠听说,很高兴的问着众官道:“诸位同寅,你们老实说说看,我们这位刘军门,可是一个勇而无谋的人物么?”

臬台庆伯廉访首先答道:“刘军门一听李五姐之言,即能牢记胸中,这就是一个细心的人。有此名将,真正是国家之福。”刘松山慌忙谦逊几句。

后军统领高果臣,此时有了醉意,便向左宗棠说道:“秽物为妖所忌,人尽皆知,照标下说来,不怕刘军门生气,似乎也没有什么希奇。”

聂功廷在旁听了不服,即驳高果臣道:“高总镇,这末你可有刘军门那个百步穿杨的箭法呢?”

高果臣被驳,无言可答,偏偏强辩道:“这是用洋枪打去,也一样的。”

董福祥也接口驳高果臣道:“洋枪的准头也不容易。譬如用洋枪打人,平常时候,不论打在那里,只要打死敌人,也是一般。但是破法的当口,又非平常可比,倘若万一没有打中她的鸡头,打在别处,妖妇倒不曾死,打人的人,可先受着妖法死了。”

左宗棠因知高果臣的为人,同那吴退庵都司一样,饶勇善战,确非他人可及;不过锋芒太露,恐非保泰持盈之器。平时屡以王壮武公①勉人之语,儆诫训高吴二人,冀其有所戒惧,或不至半途蹉跌。因为王壮武每以璋锋以屡割而钝,源泉以屡汲而浑;治兵莫先于养气,养气在心存勿失等语劝人,当时平发匪、平捻匪的一班名将,无不敬服王壮武的。左宗棠除了刘松山之外,就爱高吴两个,此时一见大家在驳高果臣,深怕闹了意见,彼此不睦,于他行军,大大不利,赶忙用话混过。等得席散,使命刘松山周受三等人,仍回会宁而去,因为刘松山的大营,驻在那儿。

大众谢席退出,没有几时,那个戈什哈已将妖妇翡仙提到,左宗棠正待亲自提审,戈什哈忙跪一足的禀明道:“回老帅话,妖妇仍是裸体,没有办法,使她穿衣。”

左宗棠听了大怒道:“本部堂不比别人,曾涤师虽负道学之名,少年时候,还有春燕一联脍炙人口,到了晚年,又有彭雪琴佩剑逐妾的艳事。本部堂平生未曾二色,一股正气,莫非还怕这个妖妇迷惑不成。你快下去,传谕两司,速来会审。”

戈什哈刚要退出,左宗棠又喝住道:“慢着!吩咐兵丁差役,大堂伺候。”

戈什哈奉命照办,等得两司都到大堂,兵丁差役,执刀的执刀,执棍的执棍,两县也带刑具伺候。左宗棠坐出之后,两司照例庭参,两旁的兵丁差役,一声堂威,戈什哈高唱一声起去,两司复又躬身一揖,退至两边预设的桌上坐下,两县站在一边,很有戏文上三堂会审的威风。

当时左宗棠又命大开辕门,一任百姓观看,兰州百姓,何消说得,这天前来看左爵帅大审妖妇翡仙的民众,真是万人空巷,拥挤不堪。在那妖妇一经提上的时候,一班少年民众,陡见一个光身赤体,二十四万分美貌的翡仙,娇滴滴,软洋洋,跪在大堂之上,顿时情不自禁,哄然发喊一声,当下陡听得哗啦啦的一声巨响,说也好笑,那座极其坚固,画着一只要想吞日大贪①的照壁,早被民众挤倒下来。跟着又有三五万的民妇,各人手执捧香一支,如朝涌般的,奔至大堂之前,人声嘈杂,万头攒劝,齐向左宗棠跪香,要求赦了翡仙。

左宗棠忙命两县好言劝散,方才喝问翡仙道:“一个妇人,应以廉耻为重,你既懂得一点邪术,难道连父母的遗体,都不知道爱惜的么?本部的今天亲自审问,正是你的便宜之处。你能老实供出马化癡的为人,本部堂可以法外施仁,赦尔一命,也未可知。”左宗棠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惊堂一拍道:“好好供来,否则大刑伺候。”

翡仙听说,便将她那一捏柳腰,轻轻一扭,跑上半步,双眼望着左宗棠,以及满大堂的人众,很流利的一瞄;倒说满堂人众,上自两司,下至兵役,无不双眼紧闭,不敢正眼瞧她。左堂棠呢,却能镇定如恒,未为所劝,又喝声道:“你这妖妇,快快不必再用这般妖术,本部堂闻你在那监中,只求速死,一个既求速死,试问还有什么顾忌,何必如此再帮姓马的呢?”

翡仙瞧见左堂棠不为妖术所迷,只好磕上一个头道:“爵帅所说甚是。一个人已到求死,还有什么顾忌,不过犯妇确不认识姓马的,叫我供些什么?”

左宗棠摇摇头道“好个妖妇,真的矢口不移。”说着,即向左右喝声道:“将她重责一百大杖再说。”

翡仙急将她的双手向左右执刑的一拦道:“且慢!”又朝左宗棠拱手说道:“大清律例,妇人若非犯奸罪,不得笞杖。”

左宗棠不待翡仙说完,忙喝问道:“你懂律例,那就好讲了。本部堂问你,你可知道本朝定例,妇人得免笞杖,无非保其廉耻,你今裸体迷人,还有廉耻心不成。”

翡仙语塞,自己伏至阶下,预备受杖。

此时臬司已将双眼睁开,出位向左宗棠打上一躬道:“妖妇既是不肯承认知道马化癡,爵帅何必定要问她,况她本与马化癡不是一案。这个朝廷的大堂,一个裸妇在此任人观看,殊失威严。”说到这句,暗比一个手势,似请左宗棠迅将翡仙问斩之意。

左宗棠连连点首,便命左右斩了此妖。

那时的董福祥,还是一个千总职位,忽然福至心灵起来,不待左右动手,他就很快的拔出马刀,向那伏在地上的翡仙,疙瘩一声,早将一个血淋淋的美人脑袋,提到手中,献与左宗棠过目。

左宗棠大喜,正待夸奖董福祥的当口,谁知一班跪香的妇女,忽又鼓噪起来,大有要抢翡仙脑袋的样子。董福祥急携翡仙之首,奔出大堂,越过民众面前,到了旗杆底下,将身一纵,恍如猿猴一般,索索索的援木而上,顷刻已至杆顶,悬首杆上,又用一只手,抓住旗杆,将身向外一扬,兀像一面旗子悬在那儿,复又找出手枪,向着民众大声喝道:“你们不散,老子便打你们一个稀烂。”他的烂字未曾说完,如蚁般的民众,顷刻间,散得无影无踪。

等得董福祥溜下旗杆,回到大堂,左宗棠已经退堂入内,董福祥入内禀覆,左宗棠连点其首道:“好好,办得很妥。你且回到会宁,听候本部堂的升赏便了。”

董福祥谢了退出,连夜骑了快马,奔至会宁,等他赶到,老远的已经听得一片喊杀之声,料知刘松山又在和那白彦虎的部下开战,他又拔出手枪,大喝一声,杀入阵去,抬头一望,不禁把他这位杀人不眨眼的董福祥千总大老爷,吓得连连称奇。你道为何?原来那个伪皇后白朱氏,伪宫主白珊凤,也是光身赤体的,正与刘松山在那儿大战。

董福祥虽然口中称奇,但怕他们主将刘松山着了两个妖妇的妖术,忙不迭的把枪瞄准那个伪皇后白朱氏的咽喉,拍的一声放去。当时在董福祥的意思,自恃他的放枪工夫,也不弱于刘松山的箭法,以为一枪打去,一定要使白朱氏那个标致脑袋,立与颈项脱离关系。岂知说也奇怪,只见那个白朱氏,起先故作不知,直待子弹已经近身,方才用她手上的一把马刀,飞快的向那子弹一挡,同时扑的一声,先将那个子弹,挡了回来,虽然未把董福祥这人打死,也可危乎其危的了。

董福祥一见白朱氏有此绝技,倒也知难而退,正拟回马,忽又听得呼呼呼的一声飞箭之声,疾忙定睛一看,那支飞箭,早已不偏不倚的射中白朱氏的鸡头肉上,那个白朱氏的身子,一经中箭,就在马上晃了几晃,扑的掉下马去。此时的董福祥,在旁瞧得亲切,如何还肯放过,立即一马捎至白朱氏的跟前,手起一刀,砍下脑袋,取到手中,飞马去向刘松山那儿献功。

那知董福祥尚未奔到刘松山那儿,那个伪公主白珊凤,早又飞马追来,要想夺回她那母亲的首级。董福祥一听铃声将近,知道白珊凤妖术更加厉害,一时没有主张,不觉喊出一声我命休矣。董福祥正在一边大喊,一边持了首级,伏鞍而逃的当口,就在此时,又见他的主将刘松山,向他大声高喊道:“董千总不必害怕,本军门前来救你来也。”刘松山的也字,刚刚出口,跟着又向白珊凤的右乳之上,扑的一箭,可怜这位白珊凤,母亲的首级没有抢到,自己又跌马下。

董福祥赶忙挂下身去,顺手一刀,又将白珊凤的首级砍落,取到手上,把那两个首级并到一起,朝着白军阵中一扬道:“你们要命快快投降!”那班回兵,一见白后母女,均死非命,只得一声发喊,溃散开去。

官军既是大获全胜,刘松山忙向董福祥夸奖道:“今天董千总的功劳不小,快快回营记功。”

当下他们二人,回到营中,有人接过白氏母女首级,刘松山大排酒筵,请董福祥坐了首席,众将挨次坐下奉陪。

刘松山笑向大众说道:“今天本军门有两桩可喜之事,诸位可曾知道。”

众将一齐答道:“军门又得两个巨匪的首级,可是两桩喜事。”

刘松山摇头道:“非也,一桩是杀了白匪母女,一桩是我们这位董千总,他本是回民,居然能够一点没有徇私,真正可喜。”

大众听了,无不称赞董福祥道:“董总爷,你真是一位硬汉,也是邦家的福气。”

原来回教的义气最重,每有私下徇情之事,董福祥偏偏不然,正是异事。

当时董福祥忙答大众道:“福神虽是一个粗人,对于公私二字,尚能分得明白。我若对于白氏母女,要留私情,那就也不手刃那个翡仙了。”

大众听了,一时不解,董福祥始将左宗棠亲坐大堂,审问翡仙,以及他趁翡仙伏地受杖之时,砍了翡仙之事,一情一节的述给大众听了,大众和刘松山听说,更加夸董福祥的武艺不置。

及至席散,刘松山办了公事,专人把那白氏母女首级,送到左宗棠那里请功,左宗棠看了公事,一面将那两个首级,辕门号令,一面飞奏朝廷。

又过两月,因为长久未得到刘松山那边的军报,正在惦记之际,宁夏将军吉祥前来拜会,请见之后,吉祥面现惊惶之色的问道:“季翁此地,这几天可得着刘军门的军报么?”左宗棠摇头答道:“没有没有,兄弟正在这里担心,老哥那边,可有什么确信。”

吉祥连连答道:“敝处的协参领兀尔达,刚从定西一带查案回来,据称那个巨匪白彦虎,因见他的妻女将官,一同被擒号令,已把平凉、静宁一带要隘,统统占据,手下回兵,约有十万,声称非将刘寿卿军门和董福祥、周受三等三人,捉去报仇,誓不为人。”

左宗棠听了大惊道:“平凉、静宁,都是要隘,兄弟早已防到,日前业已檄调高果臣一军,从他清涧防地,进驻静宁,以扼白匪,怎么好久未据详报,不知何故。”

左宗棠刚刚说到此地,只见一个戈什哈带进一个密探,左宗棠忙问,可有什么紧要军情报告。

那个密探跪禀道:“回爵帅的话,探子探得清涧地方的高军,似有变叛情事,只因那儿步哨太多,不能进去打听。”左宗棠和吉祥两个,一听密探之话,不觉一齐失惊道:“这还了得。”

左宗棠又对吉祥紧蹙双眉的说道:“高果臣的饶勇善战,是他长处,性情浮躁,是他短处,兄弟屡屡劝诫,不料竟有此变,现在不知究是怎么一回事情。”

吉祥听说,忽冒冒失失的问道:“高果臣这人可靠么?不要受了匪众煽惑,他竟做起忘恩负义的事情起来。果然如此,省垣地方,颇觉可危。”

左宗棠大不为然的答道:“老哥不要多疑,兄弟行军多年,别的长处,虽然没有什么,自己将领,何致叛我,我料高果臣必因意气用事,部下不服,为匪所乘,或者有之。”

吉祥连忙谢罪道:“这是兄弟以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了。”

左宗棠即命密探再去探听。

又急问戈什哈道:“陈亮功陈大人,昨天禀辞,不知走了没有,就是走了,谅还不远,快快派人前去追回。”

戈什哈奉命去后,吉祥也就告辞而去。及到半夜,陈亮功已被追回,连夜进见,左宗棠急问道:“平凉一带,被匪占据,高果臣那儿,又有兵变之事,你可晓得?现在怎么办法?”陈亮功忙答道:“标下刚据飞探禀知,平凉之事,我们寿卿军门,似乎稍稍疏忽一些。”

左宗棠道:“此刻不是说空话的时候,你快率领本部队伍,赶快去到清涧,只要陈亮功听说,一连答应了几个是字,赶忙退出,漏夜料理前往,那知尚未赶到清涧地方,又得探子报称,说是清涧地方,火光融融,似乎无路可以进兵。

陈亮功正拟问话,忽见李成柱单身的飞马而至。正是:

自古军情同一辙

如今谋略异当时

不知李成柱究由何处而来,可知清涧之事,且阅下文。第六九回将计就计果臣被戕 以毒攻毒野主受窘

陈亮功正在茫无头绪之际,忽见李成柱到来,不禁大喜,忙问道:“你与果臣所扎的防地,还不甚远,可曾听得一些确信。”

李成柱见问,便带着悲音的答道:“果臣已遭杀害,言之可痛。不是我到了此时,还在怪他,此次之变,果臣总有三分疏忽。”

陈亮功一听高果臣业已遇害,连连地跺足道:“军事尚未得手,先丧我们一员大将,怎么好法?”

李成柱忙劝住陈亮功道:“你也不必徒自伤感,人死不能复生。且听我把此事的始末,告诉你听了,我们再筹对付办法。”

陈亮功又唉了一声道:“快说快说,我此刻大有兔死孤悲之感,我若不替我们果臣报仇雪恨,誓不姓陈!”李成柱接口道:“这个自然。果臣为人,虽然有些自负,确是一位名将,他此次的失著,真正叫作阴沟里翻船。“果臣自从那天席上,和人争论几句,回到清涧防地之后,就想独自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以塞众口。他见刘寿卿既是比他立功在先,便思即把那个马化癡拿下,独占大功。无如太觉性急,没有防着人家。他只知他手下的那个丁兆熊营官,是他一手提拔之人,决不至于对他生出异心,就在由省回防的当天晚上,把兆熊请到他的坐营,告知他道:‘我现在且不管马化癡究是好人、歹人,总想将他立刻拿到,献与爵帅,让爵帅自去审问,方始如我心愿。’兆熊起先还阻止他何必多事,说是只要将我们应做之事办妥,并不是无功可录的。果臣听了大不为然,他就驳着兆熊道:‘我们应做之事,我又不是一定全行放弃,倘能先将姓马的拿到,再办应做之事,岂非功上加功。’兆熊不好硬驳他的上司,只得答应去打眼线。“当时果臣瞧见兆熊业已承认下来,自然十分高兴,马上交付兆熊五百银子,限他三天之内,非将眼线找到不可。兆熊却也诚心,不到两天,真的找到一个名叫丁干成的劣矜,又由丁干成约了一个名叫邬连生的同党朋友,一同去见果臣。丁邬二人,一见了果臣,说是那个马化癡,虽然行踪靡定,时而出门,时而在家,只要先去买通马化癡的胞侄马八条,即有办法。果臣听得言之成理,当然极其赞成。当时也不查查丁邬二人,倒底是些什么东西。”

陈亮功听到这里,便岔嘴道:“丁兆熊本是果臣的心腹,他去找来的人,果臣自然放心。”

李成柱乱摇其头的答道:“岂知偏偏误在兆熊手上,你要晓得一个人上了人家之当,害了他上司的性命,试问和那存心害他上司之命,有何分别。”

陈亮功又接口问道:“难道果臣就死在丁邬二人之手的么?”

李成柱点点头道:“你不要打岔,听我说完再讲。”陈亮功将手一扬道:“这末你说你说。”

李成柱又接着说下去道:“照丁邬二人的初意,原也想去买通马八条,只要如心如意的能够拿到马化癡,这场功劳,却也不小,所以当初确是真心,并非假意。谁知那个马八条的手段,却高过了丁邬二人万倍。一等丁邬二人前去买通他的时候,他就第一句要求,他倘办到马化癡,要弄一个男爵玩玩。丁邬二人,本是一双浑蛋,倒说头顶磨子不觉轻重的,居然一口就答应了马八条。其实那个马八条是,恐怕答应太快,反使丁邬二人起疑,故意要求要想封爵,方近情理。岂知丁兆熊和丁邬二人,正在求功甚急之际,一见马八条似乎见利忘义,于是十分相信。马八条又因他的那位马化癡胞叔,住在金积堡地方,离开清涧很远,若将此事先去真知马化癡知道,往来转辗的通信,未免耽搁日子,所以决计由他一手包办,只要丁邬二人不疑就好。丁邬二人,本已得了丁兆熊的五百银子,只望越快越好,事成之后,还有大功,对于如此一个大大漏洞,倒说一点不问,单把马八条已经一口答应,单望封爵为酬之事,告知丁兆熊听了。丁兆熊又隔一手,自然更无驳语,便将此事,禀知果臣。果臣一见如此顺手,一面假意允许封爵;一面还委丁邬二人,充当高字军①的巡查。丁邬二人谢委之后,又将他们得了差使的喜信,前去报知马八条。“那时的马八条虽然在想将计就计,做件大事,但是如何进行,一时还没主意;及知丁邬二人已经做了高字军的巡查,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急对丁邬二人说道:‘恭喜恭喜,这件大事,今天方有把握。’丁邬二人不懂此话,便说一个小小巡查,也没什么关系,何喜之有。“马八条却把他的双肩一耸道:‘你们两个,真是一对呆鸟;我们的那位叔子,他是有法术的。你们总该知道,我们既要谋他,他手下至少须有几百个出力的人物;你们已得高字军的巡查,就好彰明较著的去招巡丁了。’马八条说到此地,又朝丁邬二人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们二位,快快听我调度,马上去见高统领,要求准许各招五百巡丁,以便办理这桩大事。倘若高统领要拨他的队伍,充当巡丁,你们万万不可答应,只说非用吃回回教的人充当不了。’“丁邬二人忙问道:‘倘若高统领不准呢,或是准而不许我们自己去招呢?’马八条摇手道:‘放心放心,一定答应,否则你们可以辞差要挟他的。’丁邻二人听了大喜,果去照计行事,拜托了兆熊转求果臣。果臣起初还说,何必别行招人,现有队伍,岂非一样。丁兆熊忙替丁邬二人代辩道:‘他们既有计划,统领何必驳斥。’果臣听了兆熊之言,方始答应。马八条又将他的心腹回民,统统荐给丁邬二人充了巡丁。“马八条一见事已妥贴,一天晚上,特地办了一桌上等酒席,邀请丁邬二人赴宴,及至酒过三巡,马八条忽然对着丁邬二人狡笑一声道:‘你们二位,今天脑袋犹在项上,再过几天,便难说了。’丁邬二人,不待马八条说完,不觉大吓一跳道:‘此是甚么说话,你我既在干此大事,不久你是男爵,我们也好叨庇保个小官。’马八条忽又摇着头的低声说道:‘这件事情,今天我老实和你们说了吧。我那叔子,不但知道法术,而且能够未卜先知,我们三个,如何可以谋他。幸亏此事,我未禀知于他,不然,你们二人以及高丁两个,早已化为灰烬的了,甚至连灰烬已被毒虫吃了。’“丁邬二人一见马八条忽然变卦,况且又在他的家里,逃都没有逃处,顿时一急之下,只好扑的一声,一同跪在马八条的面前,口称饶命。马八条一任丁邬二人跪在地上,故意不答。

丁邬二人复又哀求道:‘马爷爷难道一无法想的么。’“马八条至此,方才答话道:‘依我则生,不依我则死,你们二人自己主张。’丁邬二人急答道:‘一定依你,一定依你,只求救命。’“马八条一面叫二人起来,仍归原坐,一面说道:‘我们叔子,此时不来惩治你们和我之罪,大概还是瞧我这个侄子面上,否则一个未卜先知的人,难道也和你们这一对呆鸟一样不成,我因一时糊涂,一心想做男爵,几乎被你们二人所累,不保性命,幸亏醒悟还早,我的主意,只要你们二人,去把高果臣谋害,就在此地发难,我即前去禀知我们叔子,率了顷堡的回兵,前去接应你们。’马八条说到这里,又与丁邬二人咬着耳朵道:‘白彦虎,白翟野主等人,都是我们叔子的门徒,只要先除刘松山,次灭左宗棠,我们叔子做了皇帝,我是亲王,你们二人,要得男爵,也不繁难。’“丁邬二人至此,真的如梦方醒,忙指指马八条道:‘马爷爷,你这个人的办事,真正可算得有手段的了。你老人家既然要干此事,老早和我们说通,我们二人,只要有奶便是娘,有须便是爷,无有不遵命的。’“马八条听说,笑上一笑道:‘我防早和你们二人明说,万一不肯答应,岂不误事。’丁邬二人也笑道:‘这末马爷爷,你难道也会未卜先知不成,否则怎么知道姓高的,要找姓丁的,姓丁的要找我们,我们要找你呢?’马八条很得意的答道:‘我本是我们叔子派在此地的坐探,只要一有机会,无事不可便宜行事。不然我所荐给你们上千个的巡丁,也没这般快的呀。’“丁邬二人听说,自然恭维马八条几句,方又问计道:‘马爷爷,我们二人,此刻回去,怎样发难,你须指教一切。’马八条接口道:‘你们二位,回到巡查营内,推说我们叔子,已经被我诱到,单请高果臣、丁兆熊两个,一同去到你们营内会审,他们二人,包你喜极不察,深信不疑,等得他们一到,你们二人,即将他们杀死。’马八条说着,又向丁邬二人轻轻的说道:‘高军兵士,早被我们的那些巡丁联络好了,只要有人发难,他们一定变叛。不过高营离开那个李营不远,你们须要好好防着,若能守定几天,我即飞调白翟野主前去援助你们。我现在暂且封你们二人做个副元帅之职,一俟我们叔子到后,再行升赏便了。’“丁邬二人听到此地,真连他们两个的屁股,也要笑了起来,马上奔回巡查营中,先传几个头目,告知马八条的主张,大众本是马八条的心腹,早已预备舒徐,只侯丁邬二人为首行事。“丁邬二人,立即同见丁兆熊,再同丁兆熊去见高果臣,高果臣一听马化癡果真诱到,那有工夫再查真伪,忙同丁兆熊,只带几个近身亲兵,跟着丁邬二人,高高兴兴来到巡查营内,尚未站定脚步,丁邬二人,顿时大喝一声,一刀一个,可怜高丁两个,早已一灵往封神台上去了。丁邬二人一见事已得手,急率全营巡丁,一齐杀入高营。好在高营之中,大半已被这班巡丁早先煽惑好了,自然一齐变叛起来。纵有几个高丁的亲信,不肯附和,无非都做枉死之鬼。“丁邬二人既据高营,马上就了副元帅之职,一面逼迫附近的回民一同作乱,一面专候那个白翟野主到来,便好大举进攻省垣,再加当时甘省的回民,对于天方新教的几个主脑,早经敬服得如醉如痴的了,一见有人发难,谁不情愿加入,当时探子报说清涧地方,业已起火,无路可通,正是那班回民焚杀,在那儿张威的时候。”

这位李成柱一直说到此地,方才喘了一口气,又对陈亮功说道:“兄弟的坐营,虽然距离清涧不远,可是众寡悬殊,故此单身进省请兵,不图在此碰见了你。我先问你一声,你究竟带了多少人马来的?”

陈亮功一直听得李成柱说毕,又见问他人数,赶忙用他五只手指一比道:“我只带了我的本部五营。照你所说,那里的人数,很是不少,我也问你一声,究有多少确实数目?”李成柱也将双手向着陈亮功的脸上一扬道:“至少十万。”陈亮功听了一吓道:“如此说来,我们两处的人数,合在一起,还不及他们二十分之一,如何能够前去剿办。”李成柱又问道:“省里还有多少军队。”

陈亮功摇着头道:“不多不多,现在平凉、静宁一带,都被匪人所占,会宁那儿,又没信息到省。依我之见,省垣既没什么大兵,我们两个,就是去见爵帅,也是枉然。况且爵帅一向重视我们的,事已至此,只好你我二人,负此责任的了。”

李成柱想了一会道:“要末你就同我回去,再由我命人飞报苏元春那里,请他率队来援。”

陈亮功点点头道:“只有这样。”

李成柱急办一封公事,飞报苏元春去后,即同陈亮功二人,率了队伍,到他防次;路过清涧相近的地方,远远的望去,就见火光烛天,烟雾迷目,令人见着,竟至气馁。

及至他们二人到了李成柱的防次,就有探子报上,说是高营全叛,丁邬二匪,作了主脑,听说那个白翟野主,一到清涧,就要进攻省垣。李成柱听说,单命再探,正待去和陈亮功有话,只见陈亮功部下一个名叫雷振邦的营官,忽来献策道:“沐恩知道此地定西附近地方,有个名叫沙利奉的回教主脑,他是老回教,本在反对天方新教。只因他的势力,不是白彦虎的对手,只好蛰居此地。听说他的手下,也有回民数万,但是徒手居多,我想前去运动他去。”

李成柱、陈亮功两个,不等雷振邦说毕,连连称是道:“此计不错,但怕那个姓沙的,不肯相信我们。”

雷振邦道:“二位统领,且勿着慌,现在事已危急,沐恩情愿一走。”

陈亮功道:“你肯亲去,自然再好没有,不过也得小心一点的呢,现在我们爵帅手下,只有我们这几个宝贝了呢。”

雷振邦刚刚才走,苏元春那边,还末得着李成柱求援的公文,已经先派一个名叫徐梁生的统领,带了五个粮子到来;李陈二人对于徐梁生本是熟人,赶忙迎入营内,告知大概。徐梁生道:“敝上司苏总镇,随后就到,但愿雷营官此去接洽妥当,那就不惧他们了。”

李成柱接口道:“丁邬二匪,还不怎么可怕,只是那个白翟野主的妖法厉害,我们大家须得加意小心。”

徐梁生道:“邪法最忌秽物,尤怕孕妇。”徐梁生说到此地,忽然把眉一蹙道:“我是只好暂且对不起此地几个孕妇的了。”陈亮功道:“太觉残忍,那也不好。”

徐梁生把手向大腿上很重的一拍道:“陈统领的口吻,也和我们的苏总镇一样。我说这些都是妇人之仁,不在大处落墨,怎样当此大敌。”徐梁生说着,立即下令,吩咐手下兵士,快把附近一带,所有孕妇,统统捉来。陈李二人,不好阻止。等得兵士去后,李陈二人又向徐梁生问道:“丁邬二匪,在那白翟野主未到之先,不敢来攻我们,我们可要出其不意,前去攻他一阵呢?”

徐梁生摇手道:“且等我们苏总镇到来,或是沙利奉那边,有了确信再说。”李陈听说,也以为是。

没有几天,苏元春已率大兵到来,李陈二人,大喜之下,忙将丁邬二匪作乱始末,告知苏元春听了。苏元春双眉一竖道:“这点小匪,怕他怎么!”

徐梁生接口道:“白翟野主的妖术,不可不防。”

苏元春方待答话,忽见陈亮功的那个雷营官,面有喜色的匆匆走入道:“沙利奉已被沐恩说动,只要我们这里接济饷械,他愿去打白翟野主的头阵。”

苏李陈三个听了大喜道:“好好,快快派人送去。”雷振邦道:“沙利奉说,料白翟野主,未必径来此地,必由小佛砰进窥省垣,他们先到小佛砰附近地方,前去拦拿。”

陈亮功道:“这也料得不错,我们何不立即前去包围清涧呢。”

苏元春听说,即命徐梁生担任先锋,陈亮功的五营,担任左翼,李成柱的五营担任右翼,定于本日酉刻出发。徐梁生出发的当口,带着二三名裸体孕妇,苏元春不便禁止,单劝徐梁生能够保全一个,须得保全一个。徐梁生的队伍开出未久,苏陈李的三军,也就继之出发,及至大军将那清涧地方包围的时候,白翟野主已有信息通知丁邬二人,即率大队去至小佛砰会齐。

丁邬二人尚未出发,已被苏陈李的三路人马包围起来,丁邬二人,既无军事之学,又少作战经验,一见大军包围,先已着慌,两个副元帅没有调度,除了两营巡丁,以及高果臣原有的队伍,总算可以一战之外,至于那些回民,人数号称十万,真是一班乌合之众,如何禁得起苏陈李的大军一击,再加李成柱和陈亮功二人,起先所惧的,无非是怕白翟野主的邪术,此刻既已知道决不来到清涧,胆子自然越大起来,这晚上的一场厮杀,丁邬那边,自然大吃败仗。

雷振邦一见业已得手,又传令谕知原有的高军队伍,准其反正归降。高军队伍本被煽惑而叛的,对于官军,原无什么戴天之仇,一闻招降之信,顿时一声发喊,马上仍变官兵;仅剩一千巡丁,还有什么能力,只有立时溃散。丁邬二人,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已被徐梁生、雷振邦这边俘虏过来。苏元春瞧见已没事情,便在清涧驻扎。

第二天的黎明,又得快马飞报,说是那个沙利奉,得到官兵的饷械,已在小佛砰附近的那座卧虎岗上,正与白翟野主的队伍开战。沙利奉的回民,虽没什么邪术,可是恨极天方新教,盖了他们面子,因此人人拚命,个个忘身,居然以一当百,白翟野主,不觉大受其窘。

苏元春听说,即命徐梁生率队前往卧虎岗助战。正是:

害人害己毫无用

诉愤诉冤大有灵

不知苏元春打发徐梁生走后,对于丁邬二人,怎样处置,且阅下文。第七十回一雀入灵堂牢衔帅手 双胎破邪法紧抱夫腰

苏元春既命徐梁生率队往助沙利奉之后,便问陈亮功、李成柱二人道:“二位统领,那一位押解丁邬二匪晋省?”

李成柱先答道:“陈统领奉命来此,自然是请陈统领晋省。”

陈亮功忙接口道:“押解丁邬二匪晋省之事小,前去围剿白匪之事大。依我愚见,只要派他一哨队伍,押晋省去便得。”苏元春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丁邬二匪,戕官作乱,乃是两个要犯。我们爵帅一定在那儿盼望手刃二匪,好替高统领雪恨。况且此去,必须经过好几处的险要,万一白翟野主,各处已有布置,自然当心一些为妙。愚见准请陈统领亲率本部,押着二匪晋省;我和李统领两个,绕攻小佛砰的后面,给他一个不防如何?”

陈亮功听说,只好答应。

现在先叙陈亮功押着丁邬二人晋省之事,且把苏李绕攻白翟野主的事情,容后接上。

原来左宗棠这人,对于他的部将,真的比较子侄还要重视,只要一听伤了他的大将,恨不得亲临前敌,方始称心。无奈他是主帅,非在省垣居中调度不可。那天打发陈亮功去后,迭据探报声称,丁邬二匪人数不少,正恐陈亮功前往,寡不敌众,深以为忧;嗣闻丁邬二匪,又有白翟野主加入,陈军不知法术,岂不危险。方拟檄调刘松山,去剿清涧。忽见那个贺瑞麟指名有事陈说,赶忙请入。

贺瑞麟拱手说道“我闻爵帅拟调刘寿卿军门,前往清涧剿匪,不知可有此议。”

左宗棠点头道:“确有此议。”

贺瑞麟连摆其头道:“如此,兰州危矣。”

左宗棠失惊道:“怎么?”

贺瑞麟不答这话,却在怀内摸出一封信来,一面递到左宗棠手中,一面说道:“此是敝友徐杏林方伯给我之信,爵帅看完再谈。”

左宗棠忙去展开一看,只见写着是:闻公已应左爵帅聘,主讲兰州书院,忻极慰极。爵帅既受督师秦陇之命,雍凉号称山河百二,为国家西陲屏藩,顷逼回氛,乱离瘼矣。自非出群才略,如寇子翼冯公孙之俦,无能摧陷廓清者。某曾少游秦陇,略习其山川风气,回民强犷,柔良者事畜牧,凶剽者则带刀行劫,营中将士,十九皆回。汉民极孱懦,无复秦时锐士,汉氏良家六郡武力矣。平时衅隙已深,因料三秦有事,必花门首祸,欲著徙戎之论,乃不旋踵而祸作矣。蔓廷至今,兵力益不可用,财赋殚竭,四方皆不能挹注,师行往往数月无居人,农业尽废,粮食告罄,既无转谷他省之理,又山谷纠错,水泉乏绝,即能裹粮峙粻,穷追深讨,彼则逃匿荒寨,遁出关外,俟我深入,乃潜断粮路与汲道,我军未有不愤者也。窃以为秦事不独在猛战,而在方略处置,为远大之谋。且今秦事尤极糜烂,各营兵士,精锐消沮,远方召募之士,闻风已不乐往,即往亦不能战;米麦全不可得,当此而欲卷甲直趋,虽贲育之勇,韩白之谋,亦困于石,据于疾藜耳。为左公计,急宜奏请屯田,必二三年,乃见成效;米谷既足,练军亦就,然后引兵下陇,战胜攻取,可运诸掌。左公如以为是,上奏时须与朝廷约,勿求近效,匆遽促战;必食足兵精,始可进讨,请以三年为度。昔王翦、赵充国辈,皆定规模,坚方初议,与君相固者,卒以成功。乞公为左公陈之,仿此意行之,如得枣祗任峻辈,专务垦辟,力行功课。军食既足,士饱马腾,其与转饷他省,功相万也。他日进兵,视尤骁黠者诛翦之;余既不能尽诛,俟其畏服请抚。因兵力移而分置之西宁阶岷,或延榆边外,听立四村,勿与汉民杂处,杜塞蹊隧,择随立戍,布以威信,又简彼良善者,使自相什伍,加之约束,无复阐出滋扰,如此,可保百年无事。今左公至于进兵,则威信未树,纵能克制于一时,未必久安于日后。武侯之处孟获,固深知此中之层次也。某近来多病,仲帅又不放归,奈何奈何。

左宗棠看毕此信,交还贺瑞麟后,始极郑重的说道:“徐某之论,极与吾友王柏心相同,从前曾经闻之。他既远道贡我智囊之宝,自当一一照办;但是近来清涧之变,患在眉睫,恐怕不及等得我的布置,怎样好法?”

贺瑞麟藏好了信,竭诚答道:“可以取那双管齐下之法,一面尽管用兵,一面尽管屯田。至于清涧之变,乃是高统领浮躁自召。天下岂有自己久用之兵,为日无多,竟被他人煽惑叛变的么?如此说来,高统领平日之治军,也可以想见的了。爵帅既令陈亮功统领出战,那里又有李成柱的粮子,扎在就近,对此乌合之众,一定能够立即荡平,即不立即荡平,其害尚少。若撤会宁之兵,要路空虚,倘若平凉、静宁之匪,跟踪而进,省垣不克守矣。”

左宗棠连连拱手称是道:“君言开我茅塞,佩服佩服。”贺瑞麟又与左宗棠谈了一阵吏治之事,方才告退。

第二天,左宗堂已得刘松山的飞报,说是白彦虎因闻其妻、其女儿、其将,都被官兵拿获正法,一痛之下,急率顷堡之兵,合平凉、静宁一带地方,素与汉军积不相能的回民,占了城池,还拟进攻省垣。现由标下急图规复,连战皆捷,不久或能奏功。连日不通军报,因为道途被匪截断之故等语,左宗棠得了此信,心中稍稍安适一点。

正拟派人往探陈亮功的行止,却见一个戈什哈报入道:“恭喜爵帅,陈统领亲将丁干成、邬连生二匪,押解来省,现在外边候见。”

左宗棠听了,惊喜得跳了起来道:“快请快请,亮功真不辱命。”

等得陈亮功走入,左宗棠先慰劳道:“你竟能够替我果臣报仇,岂止本部堂一人高兴而已。”

陈亮功听说,便从半路遇见李成柱起,一直讲至苏元春到来,各军会同扑灭清涧之乱,以及押解丁邬二匪晋省为止。左宗棠听毕道:“苏李二人,本能办事,现在快将丁邬二匪带上,本部堂倒要瞧瞧这两个究是什么东西,胆敢伤我大将。”

陈亮功亲出带上,喝令跪在左宗棠的面前,左宗棠望了丁邬二匪一眼,跟着又冷笑一声道:“本部堂还当你们这两个东西,定是三头六臂,谁知也和常人一般。我们的高统领丁营官,究和你们有甚仇怨,胆敢杀害他们。”

丁邬二人,只好叩头如捣蒜的死命求饶,左宗棠恨得自己拿着马鞭子,结结实实的抽了丁邬二人一顿,方命押下。又和陈亮功商议,要将丁邬二人,活祭高果臣之灵。

陈亮功道:“标下拿住丁邬二匪的当口,除将高丁二人之尸觅得,已经严刑讯审,问他们将高丁二人的脑袋,藏于何处。谁知这两个东西,真也很辣,倒说竟把高丁二人的脑袋,用火烧了。”

左宗棠喟了一口气道:“大将丧其元,叫本部堂怎么对得起我们果臣呢?”

陈亮功道:“这也没法,现在赶快命人设起灵来,就将二匪活祭,好使果臣早些瞑目。”

左宗棠慌忙命人在那大堂之上,正中设了高果臣的灵位,丁兆熊的灵位,附在左边,等得设好,左宗棠挥笔而就,亲自作了一篇祭文。刚刚做好,忽见一只异乎寻常的麻雀,飞到他的面前,叽喳叽喳的,向他边跳边叫。左宗棠命人捉住送出,仍又飞入,而且衔住左宗棠之手,牢牢不放。左宗棠至此,方始疑心高果臣的忠魂化雀归来,却与丁令威化鹤的情事一般,便向麻雀说道:“你真是果臣之魂所化,快快飞到他的灵位上去。”左宗棠的话犹未完,说也奇怪,那只小小麻雀,仿佛真有知识,扑的一声,早已飞到高果臣的灵位之上,站着不走,且将双眼钉着丁邬二人不放。

左宗棠和陈亮功等人,无不骇异起来。即命剥去丁邬二人的衣服,破出心肝,祭过之后,那只麻雀便又飞到左宗棠的肩头,站着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方向天空飞去。左宗棠眼看麻雀飞去,连连的自点其头,口中喃喃自语,不知祝赞了几句什么。

陈亮功瞧见左宗棠如醉如痴,忙安慰道:“爵帅如此一办,也可以安慰果臣在天之灵的了,他既化雀归来,当然十分感激爵帅的了。”

左宗堂摇头道:“纵然杀了千万的犬鼠,哪能偿我果臣之命。”

左宗棠刚刚说完,忽见吴退庵急急忙忙的奔入,伏在地上就哭。左宗棠便将吴退庵扶起,又把高果臣化雀前来受祭之事,细细的告知吴退庵所了,吴退庵方始止哭道:“可惜标下来迟一步,未曾瞧见我们果臣的忠魂。”

左宗棠道:“见了反多伤感,不见倒罢,你可是从定西附近一带来的么,现在平凉那边的军情,怎么样了?”吴退庵道:“白匪妖术厉害,刘寿卿军门,真也万分勇敢,现正双方停战休息。标下因闻果臣遇害之事,特此赶来的。”左宗棠又问道:“这末可曾得着小佛砰,卧虎岗,那儿的消息呢?”吴退庵见问却又稍现喜色道:“标下据报,说是苏总镇手下的那位徐统领,他把二三百个孕妇,统统杀在阵上,白翟野主的邪法,竟至一点不灵,只是坚守阵地,不肯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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