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睡了:一个重患家属的心护日记(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2-20 09: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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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国人

出版社:人民日报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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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睡了:一个重患家属的心护日记

醒了,睡了:一个重患家属的心护日记试读:

自序

我在妻子确诊得了重病的那刻起,人就变得异常镇定。我做起了患者和患者家属。

现在看起来,我们把自己这样定位很重要。一切且行且为的实践都是以我们共同的名义开始,一个是心病,一个是身病加心病,我们都是患者,都面临祛病的任务。“以病为师”,我们首先彻底抛弃了十几年来已渐成的奢华之恶习,重新过起了朴实的生活。我们注意到自己的生活有改善,其实就是返朴归真,但这恰恰利于健康。和心智在一个成熟的精神模式里煅炼成长的必要一样,是一点点积累了我们的自信。

如果说放生能救人性命的话是对的,我们确已走出了一段距离。我们非常热切地向大家推荐,是我们隐隐约约地悟到,以前没法确定的希望原来是自己可以掌握的。

如果一切皆有因果的话,它已给我们带来乐观的生命前途的展望。它同时影响了今日里我们的方方面面,给我们带来了思想与行动的畅通。现在,我们至少是已经开始有信仰地生活了,能从对病情和死亡的恐惧中慢慢地解脱出来。

我们有出书的想法,大多考虑是因为责任。许多人不会顾及我们这个群体的苦悲感受,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认识到的“苦难是醒着的,它或许就在身边”这个道理。

我们要让心怀喜悦的改变成为习惯,通过改变来获取自己有质地的健康。让我们有自返心的人生每一天不是在疲于应付,而是在做公益。我们把两年来日记中的一部分整理起书的目的,是希望看到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解。

健康属于大家。未来属于大家。上国人

2015.12.8于杭州卷一最初的温暖题记这里有祖母、外婆的温暖,是我认识生命的开始。少年的温暖

我的少年时代,村里有个叫本言的孤老头,他三天两头给我们讲鬼的故事。每次我既好奇又害怕地听着,并迅速地与自家堂屋楼上那两具木棺联系在一起,这是祖父母早年为自己预置的。“文革”开始,我命中有劫地生了一场脑膜炎。按当时的医疗条件,即便是能百里逃一幸存下来,也会落下个终身残疾。我却死而逃生,还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我以前是三天两头生病,自此也绝少生病了。这在我信佛的祖母看来,是因为我还有前世留下的缘孽未清,需这辈子来再续因果。

我住在同村的外婆家时,她跟祖母一样信佛。外婆总是一边念佛,一边为我做早餐。她生下小舅后外公就病故了,家庭条件自然没有祖父家好。给外婆作厨房加猪圈的泥屋是小舅自己垒起来的,极其简单。

早上,阳光从东边的小小的窗口照进来,外婆的身影轮廓影约,如雾如霭,显得格外扑朔迷离。我就坐在灰堂凳上烧火,松毛细一撮一撮地往锅灶里添时,身与心都是暖暖的。哪怕是几十年后的今天,我都会被火烧起来的美景所激动,仿佛是一部蛮好看的3D电影画面吸引我有滋有味地看着,我的心情是绝对的愉悦。偶尔,还会用火钳撩拨一下,若有所思。我喜欢久久地坐着,直到外婆叫我,我才像梦中醒来,原来该去上学了。

村囗有个同样极其简易的泥瓦房,据说以前这里有过一个佛殿,后来被破“四旧”了。我会自觉地站在门口朝里拜上几拜,嘴里“阿弥陀佛”地念上几句,然后,一路小跑地经过一段山路。我确定我此刻是没有了害怕,因为总觉得有一双慈祥的眼睛看着我,有一团燃烧的火在为我壮胆。

这是我最初的记忆。记忆里有祖母、外婆真心的温暖,也有启蒙后的召唤,这也恐怕是我认识生命的开始。回家过年

人在冏途,颠簸的是命运。我年轻时,也有过几次回家过年的经历。

我最早工作的地方是在庆元,那时候它刚刚从龙泉分县,交通不很方便,在商业部门工作的伯母给我联系了一辆便车。车到我厂门囗时已经晚上九点多,我好不容易爬上去,却发现大篷车里面已经塞满了人。我是一只脚踏在里面,一只脚掛在外头,双手死抓住钢管情况下开始回家之旅。

那年我十七,车开了个把小时就已困得不行。天下着雨加雪有一些些打在脸上,全身冷得发抖。我告诫自己不能睡去了,一定要拉紧,尤其是转弯时。快天亮时,我总算有了一个容身的空间。

不想,我却再也不想睡了。我竟然风马牛不相及地感恩起祖父来,是他在故乡的门口塘边种上一棵枇杷树,让我自小爬上爬下练就了握树杆的能力,昨晚能把冰凉的钢管握出了温度。

三百六十行,火车押运算不算一行?我借父亲在铁路上的方便,也曾经有过几次押运经历。有一次,是从南宁到金华,一次可得95元押运费,算的上是美差。

车在广西大地疾驶,盆景一样的山峰,白白的桉树,成片的蔗林都是我爱看的。然后,时候久了我才知道,我实际上是被囚禁了,一个人需呆五六天。我必须蜷曲着,以装满白糖的麻袋包为墙、凳、床,特别像越战时的“猫儿洞”。父亲曾叫我带上几本书,提上一个热水瓶和几盒干食,一天下来就基本派不上用场。

车到编组站,我不敢离开,千篇一律的车厢和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都是担心的原因。有人却转悠过来了,手里拿着小刀在兜售,眼睛贼溜溜地扫瞄着车厢。深夜,车入湘界,父亲提醒过的“铁路游击队”真的上来了,一个影子正在前面的车上往下抛东西。我双手合十,不停地祈求阿弥陀佛的保佑,心里笃信佛能够逢凶化吉。影子折腾了几下后真的跳下去了,火车呼啸着通过了一个隧道口。

我认为这是上天在一个个关键点上赐予我们认识生命的机会啊,是上天给我们的灵魂在注入慈悲的种子。药方

世上许多被我们奉之为秘密的东西,其实它们藏得并不神秘,只是我们没有机缘发觉而已。今天我偶翻书架,突然发现了父亲遗世的一个笔记本,里面记着一个药方——要知道,这是父亲病重时我们寻死寻活都没有找到,而且他也明确告诉我这药方已经丢掉的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陷入了迷茫。

父亲离世时,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首先就发现了这个笔记本。我粗粗浏览了一下,还以为他平时在办公室没事看报纸时摘的,也就不当一回事了。事实上,这些笔墨是父亲留给我们仅有的“财富”。在我的观念中,父亲是该有什么文字留给我们,因为他命运非常坎坷,又恰逢几次重大政治运动。发现没有后,我想他是不是愤愤不平、不得志和失望呢?父亲这辈子与三个女人结过婚,离世时却孑然一身,有这种情绪应当是有理由支持的。

父亲是得肝硬化腹水而死,我记得姑妈在他死前的那个晚上说:“谁叫你年轻时得了这个病,现在又没有治得好的药。”言意之下,没药人生已绝。父亲却不吱声。

他在中年时确生过该病,生死之间是一个土郎中的一个祖传秘方救了他的命。他的这个事家人都知道,但旧病复发时,我们都想起这个药方时,父亲却坚定地说不见了。我是在这样绝望的情绪下看他合上了眼,他眼角流出的那一滴温热的泪,至今让我不能自己……

现在,这个药方却是明明白白地存在啊!

父亲是把一个秘密藏在笔记本里了,可是他这样做的代价是放弃生命啊!

我打开它,开始一页页地研读起来,我这才发现里面写的哪是报刊摘要,分明是他自己人生的感悟和注解,寥寥几段就能看岀他的心路历程:我的灵魂,原不是为了挤进一个人的心灵里,爱,真诚的爱,

这就够了。我写这段话,也许可以叫做日记。不久前,又一位朋友来试探我的口气,他说,有个人,37

岁。我怎么回答?是的,怎么回答?我的心,已经给了另外一个

人,没有办法从她身上再收回来,难道用我的心的空壳去回答?!

父亲写这段话时,他己回到老家休养,并在一家镇办企业“发挥余热”。那时他刚六十,对于一些中年妇女来说,他的吸引力是明显存在的。我乐见他续弦,曾把意见告诉他,但他没有。现在我明白,他心中始终有个“她”,已容纳不了其她人了。

她是父亲在铁路局工作时的一个同事,她为父亲生下一个儿子后不久就病世了。在我伯母看来,她是唯一和他同一而终的人。我的一个堂伯父,也是像我父亲那样抛弃了结发妻子在北京续娶的,而且他们一直过的很好。可惜,父亲没有堂伯那样幸运。他把一个花瓶捧在心里时,一阵风从命运的深处吹来,他踉跄了一下——花瓶摔碎了。但是,谁都知道维纳斯之美在于缺憾,因之,父亲心中的那个她是她,不足为怪。爱,给人力量,也给人痛苦。谣言是可怕的,但它没有事实的力量大!但是,谣言有翅膀,

事实却是蜗牛。

作为祖父,他满心欢喜地接受父亲邀请到千里之外的儿子工作地方去时,压根就没想到,他碰到了父亲人生最尴尬的时刻。祖父是眼睁睁地看见父亲被便衣带走,那让他碎心的一幕,祖父仅仅跟我讲过一次。

父亲知道他面对的一切都是因他的第三个女人而起。这个女人欲冲破权力的压制寻找幸福时,与一样为寻找幸福并在时代潮头呼三唤四的父亲交集了。不想,他们各自的背景太过厚重,他们的火车头刚刚出发时,一节失控的车厢撞了上来,父亲被撞入了黑暗。

我读大学时,曾随父亲出差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父亲说那个女人就在这里。我们在她居住的楼下站立许久后,像“作别西天的云彩”一样与之作了诀别。我相信,父亲还会想起她的,尤其是在漆黑一片的时候。我的故乡是美丽的,我的家人和我爱过的人是可爱的。虽然

我因爱而受到挫折,但我对故乡和以前的记忆是温馨的。

父亲从家乡那座著名的中学考上了铁路学院后,从南到北,从北到南,最后回到家乡,一晃就是三十多年。这段话应当是写在南方工作时,几句话却把我和母亲都包括进去了。

父母亲是同村,即使是他们婚姻挫败几十年后,母亲跟我谈及时语气都很坚定:“我们是有感情的,离婚了,也难说谁对谁错。”他回乡后,我撮合他们见到一面,母亲看父亲病体后的一声叹息,我至今都觉得出沉重。父亲正如他日记中写道:“我的灵魂,等待被召唤,死神的牙茅,正齿咬着”,母亲是看到了这一切。

我曾经打趣地问过一个86岁的老人,他的人生回想起来那一段最美?老人说,他十三四岁时,村里一个女孩子一定要他睡到她上面去,然后紧紧地抱着。其实,他们什么都没做,只觉得这才叫美。死亡的恐怖是短暂的,出世的欢乐却是无止境,它像大海一

样无边无际……人爱幻想,因为幻想比其实更美。上帝赋予人类有爱的权利和自由。如果说我有什么错的话,

那不是我自己,而是上帝——你不应当给予这个权力。

这是父亲的最后几则日记。父亲离世时,眼角噙满泪水,他叫我“不要为我的死悲伤、自责”这句话,以前我不理解,今晚理解了。父亲什么都明白,药方只能治身,不能治心,他的心“已经向往那极乐世界了”。

父亲药方的发现,正是在我处在妻病的关键时期,这是不是一种暗示?这是父亲在我的生命里注入的最后一次坚强!三伯父

与别人的经历有所不同,对我来说,三伯父更像是我父亲。他与我父一爹所生、一母所养,性情温顺,言语无妄,不时还会有点幽默。他势头正劲的时候正值戎装流行中华大地,加上有王心刚一样相貌,一直有很高的人气。祖父也因他而自豪。

我与他真正有接触是在我高中毕业那年,铁路局工作的父亲正受到禁锢,我在老家与几位老人居住,接到了已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他让我到他那儿工作的电报。一抹暖阳照见了寒冬。我按电报所说辗转到他那儿,他居住的那幢楼不高却是当地的最好建筑,我一下车就已把我十七岁的幸福感显现了出来。

我去工作的单位是家国营饭店,经理信誓旦旦地对伯父说,我去后上商校、当厨师。不论我实际上是否适合,按我的体型,这应当是不错的安排。伯父带我去经理家礼节性地拜访时,显然他忽略了这位不露声色的生意人对他这位握有各种审批权的同行的期待——他让他失望了。最后让我做了一个黑漆作坊里,一个六十二岁老头的帮工。我没有失望,我却愧疚地看到不愿随波逐流主张清者自清的他脸上瞬间幻灭的自嘲。

这样的不愿经营利用关系,似乎伴随了他一生。不熟悉的人了解他的履历后至少会有一丝惋惜:军政大学毕业、抗美援朝、抗美援越……他的职务似乎应该更高些。这当然是最良好的愿望。事实上是,正像许多家长堂而皇之地教育孩子要做个淳朴友善的老实人,自己却有意无意地把这些美德往水里揿——直至浮不到水面上来那样,在一个政治动荡的年代里,善良、淳朴、友善总不被注意。因为美好的东西注定缺少伤害力,可以顺便搁置或晾在一边。幸好,吉人自有天相。他的幸运之处在于,他有一个从北京一路跟他走南闯北并最终回到老家的妻子。她似乎比他更清晰地听到上苍的圣音。她给了他颠簸中保持内心尊严的安定。因此,他得到了人的一生最宝贵的东西:幸福感。我工作不久高考就恢复了。有一天,他很严肃地对我说:“以后的社会,终归是需要文化的,只有文化能改变人的命运”,他支持我回乡参加高考。当然,潜台词是他会赞助。这似乎是他与他的妻子一贯与人为善的作派的一个缩影。他从来没有对人恶语的快感,总是把眼前人看成一幅图案优美的画,他是共同的作画者之一。

临近退休,他以照顾祖父的名义调回到老家工作。我也大学毕业分配到同一个城市里。我有了一次又一次的蹭饭机会。夫妻俩一人烧着刚刚劈得又短又细的正直的木棍火,一人上厨房烙着他们平凡最富智慧的“拿手好食”——大饼。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无论多伟大都曾经对天上两个轮流出现的大饼发过呆,它们一热一冷给人类带来希望的时候,也造就了一次次梦想破灭的无奈。他们给我的大饼是实在的,有温度而且适当。我完全可以一口一口地以品尝的心情消化到肚子里。由于它的全部都可以有真切地属于我的感觉,从而大大地减轻了那几年生活里遭遇到的背叛、诬陷、失望给我带来的悲伤,以致有时我是一边吃一边流出泪来。我相信他们是以不表达在表达他们对我的理解与安慰。在那只脆香了几千年的大饼面前,我懂得什么叫做亘古有常。

后来我到省城工作,与他见面成了时令。断断续续的时间,是命运为遗憾和疏忽设计的过门。我喜欢看他微笑的神情,天真地认为只要看见他微笑,强壮、健康就会存在,却不知道微笑是一扇门。诀别那天,他笑着一句“满足,走了”,这扇门戛然关住,以致到了今天,我每每想起都还不能自己。十年后,很多当时难以释怀的瓶瓶罐罐已碎,他却从深处完整地显现了出来,这是不是就叫大掩埋?松塔

我拣了许多松果(别名松塔),装在一个原木篮子里,当客厅摆设,清供。——摘自厉自强《那些花儿》(1)

不可否认,我是从内心欢喜松塔。

我现在生活的城市,仿佛与塔特别有缘。保俶塔、雷峰塔、六和塔……一座座都是名闻遐迩。奇怪的是,我每次看到它们,总会联想到那一个个松塔。我想,它们不仅形似,本质上也该有响应。

溯一路风光旖旎的钱塘江、富春江、婺江而上,就是我跟自强先生的家乡,不高的山上长得最多的树种是松树。松塔,是它结出的最富理想和智慧的果实。

松树这种树种本质上就有点与众不同,它的梢尖长得像马尾,又叫马尾松。寒冬来临,百树落叶,唯它却还翠绿着生命原色。松树树冠算不上繁茂,树干粗疏,形象不是很好。

我家乡的土地,却是不离不弃地选择了它,任由它无拘无束地生长在世世代代人的眼里,梦里,也许还有与人一起生长的牛、羊的眼里——他们心甘情愿地让命运的绳索与松树系在一起。

有一个人是宿命般地让我比人家更关注松树,他就是我祖父。祖父用了他生命最为强健的十五年时光生下了五个儿子,以他当时属于村里最有文化的人的本性创意,他没有把儿子取名“牛”、“狗”呀一类,而是顺着牛头上那条惯常用的苧蔴——本地人心目中最韧、最牢固的纤维材料搓成的绳,首先看到了梅树,梅树旁则是一簇兰花,忽而睁眼审视了许久菊花,再到院子转一个圈后看见了竹子,最后才看清牛绳原来系在松树上。我的父亲排行最小,松成了他的名号。

只是,我自小不喜欢嗅闻青松毛的气味,尤其是用手摸它时还会留下一层粘粘的绿色的泡沫。总之,它没能像梅兰竹菊那样一见就让我喜欢、懂得珍惜。因之,也总觉得祖父不该为父亲起这么个名,多少有些别扭。我还逐渐发现,松树事实上也没能像梅兰竹菊那样广种于屋前屋后,更不用说盆景于内院——它多则多矣,却跟人的生存空间隔了一段距离——冥冥之中,似乎透出了点什么。

上大学时,有回读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时,陡峭的心理坡度才缓和了许多,才知道人与松树压根儿就没有陌生过。尤其是后来观摩了朱宣威的《劲松图》,仰望了黄山的迎客松后,确信同样是松树一类,在普天之下,在一些地方确是得到一些很好的供养。

祖父的思想存在着正道。(2)

象征着黎明的光线是从村子东面山头上的那几棵松树杈间射进来的。瞬间,村庄、池塘、大樟树大梦初醒。一会儿,白色泛起了红光,一面面砖墙上的温度在升高。那几棵松树像一匹匹勒着缰绳的马,证明它在这个早晨的存在。它要以寂静中呈现出的气势把复归的一切带到一个生机活泼的时光里。

我总要随祖父往东山脚下走一走,感觉有一股力量催我们不知疲倦地走下去,次数多了,成了习惯。偶尔,我们也要在路边大石块上歇上一会儿,看满山的松树已经锃亮,那一刻,我的心是动的。

我想我是忽略了松树上果穗的存在,无视这唯美须十五至二十年才能真正结果的事实。这常常始于春末夏初的盛事,总被一天比一天更具色彩、更具诱惑的桃红柳绿所遮盖。我也就没有了从晨曦领悟到真谛的机会。于是,在那个早晨离开家乡后就居无定所,快乐得到不多,一生时光却已过去了许多。(3)

在我心神恍惚的那个傍晚,我到了到处是风马旗的九寨沟口。寒冷的空气里,一段段带着松香的松树燃烧出的温暖,令我很愿意去接近它,没有半点排斥。那洁白的哈达披上我双肩的时候,我以自己的人生经历和见闻确信,松树燃烧出的光亮照亮了我的内心。

一个长着浅褐色鳞片的松果正值此时落到了我的头顶,然后,飘然滑落在已经枯黄的草地上。这一没有丝毫俗常打扰的缘起,令我想到了故乡阵阵松涛中的松果穗。此刻,它成了我眼前的这一枚松果身躯轻轻地停留在枯叶上,风一吹、一滚;一吹,又一滚,直至被一簇藤蔓所簇拥。有些寒意的我,首先想到它一旦燃烧就会有温度,会成为近旁燃烧的最好、最动情的燃料。这是我少童时的思幻。

现在,关心松果鳞片之间夹着的那一粒粒同样是浅褐色的松子,我至今没能看到松子脱落时的情景。作为“长寿果”、被英国皇室成员每日必餐的佳闻,却已烂熟于心。我在内心已数百次地向第一次叫松果为塔的人致以崇高的敬礼。这是一次精神的升华,直至升华到可以放到客厅里迎迓,可以作为膜拜的真塔。

我平静地设想松树那样与天地风云融为一体,呼吸慢慢变得顺畅而生生不息。我以开放的心态去了解、理解,世界一切事物的花开花落,包括人生中各种各样的痛苦和烦恼,产生的原因,止息的方法。我相信,我与眼前这些面目魆黑的人们并无多大区别,我们都希望过安定富足的生活。然而,通过点燃松树来启示无常和因果的方式,却给了我无限的勇气和希望,哪怕是目不识丁也会深信信仰的力量而能无惧地接受无常,这恰恰是我难以达到的见地和胸襟。(4)

我突然觉得祖父说松树“并不希冀顶礼膜拜,它是真正舍己、真真切切地给众生带来利益,不留一点于己”这话的高妙:年轻时,在一场司空见惯的砍伐中,成片的松树不见了,他硬是把属于自家的几棵果树换给生产队,而把村后山上几棵松树留了下来。他死时留下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坟埋在松树林里。那几棵果树后来不是死了就是被砍了,最后,一棵都没有留下来,松树倒是成了林,让村里人当作一处不能随便碰触的风景。

我常常从松林边路过,听到松涛呜呜,仿佛是低沉雄浑的歌唱。我总要俯下身来,一边听,一边用手耙些黄黄的松针毛细,拿回家一小把、一小把地用它烧一锅白粥——那具有缓慢个性、养脾沁胃的传统流体;烧火旺时,还不忘放一两个松塔,看它红红地有形有状地傲立火中,直至湮灭。

一条小溪小声地从松林边流过,谁也没有想到,它成了一条大河的源流。命街

想起故乡,首先让我想到的是镇上那条古街。

每当我的脑海和眼睛被都市的钢筋水泥的坚硬所充斥、填塞,这条弯弯曲曲的古长街总会从远而近舒缓地奔来,许多熟悉的景象像卡通呼啦呼啦占领脑屏。心静下来后,眼睛连环画似地从一个店门流连到另一个店门,忽而转弯、忽而逗留,直至整个人被乡音乡味浸透。

古街在离我村六七里地的镇上,因镇边有一条美丽至极的河,因而叫画水镇。

一袭两层木结构楼房,鹅卵石地面、青石板基础、雕花屋檐、桐漆排门、青石古井和邻里之间紧挨在一起的马头墙,这些元素构成了古街特有的一种秩序。

在村里散落居住惯了的我们还是比较喜欢街上有限的拥挤所呈现出的热闹,在我祖我兄眼里这古街规定的空间里人头攒动本身就是好景致。在缓缓流动的人群中身材矮点的看到的是人头、后背,迎面而来的女性的胸脯和街两旁挤在一起的店铺;高个子则多了一份张望,这有限的空间里最奢侈的舒畅。这乱而有序的聚集一旦形成传统就成了令人津津乐道的文化。

我因为有个堂兄在古街上的供销社工作且每次都能得到他一颗糖、一顿便饭的款待而常常到街上去。赶集这天的早晨似乎来的比通常早,无关晴雨都可感受到心里的那份激动和尊重。古街与我有一份牵挂。

我特别喜欢与我腰一样高的青石板围着的一眼古井,像是古街已流承千百年的印镜。多少次,我在住在街上的同学家里,分享了它的甘甜、清澈,也看到了承认它对秩序建立起到作用时候,马头墙下相邻邻里相依安和的历史。而一旦它的作用散失,它会同屋檐、石磨一起沦为诉讼介质继而产生巨大的拉力把街弯成一把弓。

谁会在历史深处受伤?谁都说不清!

所谓的街,本质上说其实是被两旁建筑挤压出的一条路,留给自己也留给别人的一个进退空间。它本没有什么生命力,是一间间鳞次栉比的门店,令其充满了活力。一种含蓄、吐露一旦学会用心经营,街的存在就有了意义。

事实上,街的许多转折皆因霸道的思想设计而起,街的理性之处在于它不是猪一头撞上去——它没有那么笨。它无论艰难、无论潇洒始终都能找到延伸之处。

许多道路是从此看到了希望,从不同方向延伸过来把自己的命运与古长街连在一起。这些道路的那一端连着田野、江河、山峦,有大量街所缺少的阳光、谷香、畜鸣,通过不同方式的道路传导到街上来时,已成为街的特质风格:色彩、声音、香味、故事。

我因为有一首诗歌在古街的黑板报上刊出,得到了一个重要读者——上集市的祖父的表扬。只是,他一边在街一侧的“水阁塘”茶室喝茶,一边摸摸早已花白的胡须,不无遗憾地说,如果这首诗不是以大批判的形式而是像唐诗宋词那样表达该有多好。当时,在座的人都一笑了之。

后来,当祖父受到了冲击,堂兄遭到辞退,我才领悟,有时候街两旁的墙已不是墙,而就是一页页薄薄的纸。只是这纸一旦像秩序一样被撕破撒下来时就会成为时代牺牲者——“畏罪自杀”者脖子上的白绢。

古街这把弓最终还是把人射杀了。

我突然觉得,古街通往东边那个深宅大院的硬路本身就是一支再形象不过的弓箭,而大院是古街一切风云变化的遥控器。它的墙比街两边的任何墙更高更牢固,那里传出来的声音很粗糙,但我必须竖起耳朵听,不寒而栗只能在心里,因为这声音更有力量更具诡异更能让古街改变秩序的方向。无名恐惧自此总伴随着我,我觉得街上晃动的头颅就是一个个鸡蛋。

幸好,我母亲作为村干部每次开会都要到这大院内去。她总要带我看了这个房间又看了那个房间,便多次在一个二层的有窗户的房间内小憩。这让我减少了不少恐惧,让我看到了在这个另外一个群体居住的大院里有一棵至少已成活了千百年的大樟树。它的周围散发着甜腻的腐败和幽深的药香,它的枝干旁盘绕着无数巨蟒般纠缠的藤蔓,四处延生。这棵大樟树是本镇得以留下来的并有资格接受膜拜的最大的树种,达到了它这种植物生长的极致,从而造就成、编织成一座自己的宫殿。

那时候,一座横跨画水溪的公路桥正在我母亲吆三呼四地参与中慢慢合拢。桥建成后,从学校到我村我完全可以忽略古街一样忽略许多存在。轻松的乘汽车回家,不必要情愿不情愿地像以前那样都要一步一步从古街这头走到那头,然后一边想着那块白绢一边心有余悸地从大宅院的墙根边走过。

这是母亲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也是她在我心里种下的最大的善根。卷二歌山画水题记伟大的坚持力来源于自然。母亲的生活

关心起住在农村的母亲的生活,是天天听妻子讲“营养圣经”的时候。

每天一顿苞米糊、基本不吃肉、一碗自酿糯米酒,这是母亲自已对自己的饮食的勾勒,无关乎穷富,几十年来基本如此。这样饮食的直接效果是令人乐观的,母亲八十多岁了,却总保持在不胖不瘦、不聪不痴、无病无痛的境界。现在,毎每听到人家对她身健的赞许,我是有几份欣慰在心里。

母亲不住高楼,是家里本无高楼可住。现在,农村的房子都伸直了腰杆扬眉吐气了,她却一如既往地窝在古宅里。起先,做儿子的我还心有几分愧疚,直至有回她坚定地否决了我改造一下的建议后,我确信母亲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总以老屋冬暖夏凉,习惯了反而不容易生病的理由作答人家。我相信她不是搪塞,试想,没有空调、电扇的夏天,如果地下不冒出丝丝滋润人心的阴凉来作安慰,这个社会谁会有这般伟大的坚持力或甘心置自己于弱处的“低调”?

尽管住在农村,但从褐色的屋檐下一出门,所见所闻也是满眼繁华。母亲不很向往现在时兴的观光,我在省城工作已十多年,她也仅仅来过一次。她总是荷锄种她自己一年到头要吃的东西,土豆、黑豆,玉米、高粱,孛荠、黄瓜,辣椒、蕃莳,一句话,应有尽有。如果恰逢我回乡,她总会装上一袋当季蔬果,让我们吃个十天八日。她六十四岁时,换届不当干部后,就再也没想自己年龄大小的问题了,跟村里许多人一样开始活到老、干到老。一样的地,人家种的是红一块、绿一畈,讲究规模效应,并一挑挑担到集市上售卖,她种的却永远是五花八门,让人不能一眼望透,远远望去,像是一块花手帕。

年过八十后,母亲显然收缩了战线,开始爱转村边地头了。但她不是指手画脚、搬弄是非,她是纠集了几个老太太打扫着村里的卫生呢!自我记事起就知道,她是个市镇各种先进的得奖专业户,断已过了为了荣誉而不辞辛劳的阶段,扫地多半会有其他的考虑。后来,我知道她真还是为了每年几千元的收入,但我已能理解。十几年前,我还在本市工作,有一回下乡路过老家时猛然听到灰尘满天的公路拓宽工地上,居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她最终还是没有听从我的劝说,“年龄大了,不要再丢人现眼地打工了”!不想,她非但不领情,反而振振有词地在电话那头说:“我靠自己劳动吃饭,有什么好丢脸的?再说,我年龄大了人家还用我,说明他们看得起我,我感到光荣才对。”我几次想多给她点钱,她却回绝了。“我用你的钱多了,你就该多费心去赚,心,就不会全用在正当的工作上”,她总是这样对我说。

母亲多年形成了的一个习惯,是早上一早起来到二里外的镇上吃早餐。这是她的奢侈之举,一根油条、一碗豆浆、一个烧饼。我知道这“老三样”里,有她几十年奋斗的梦想。母亲一直当干部,但一直本质上是个农民,有一天能吃上“商业粮”,是她可望而不及的梦想。那时候,“老三样”在镇上的供销合作社饭店里才有得卖,即使有钱还要有粮票,吃“商品粮”的人与农民区别就是在这里。吃好早餐,她会时不时地往镇郊的风景山上爬爬,有一次,我有意跟她上山,最后气喘吁吁的居然是我。

母亲没什么文化,脑子里贮藏最多的恐怕就是共产主义思想。我多次听到过她的大会发言,让我至今都心存一份钦佩在心头。她也会在讲话时像领导干部那样偶尔喝囗茶,但里面却是酒,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酒和墨水对提高讲话水平是一样的管用。现在,看到大家念经拜佛,这一套她弄不来似乎也并不排斥,两种信仰没有妨碍她的生活,两种信仰在她眼里就是她种的庄稼一般。母亲常常站在村口高处看阡陌纵横、沧桑巨变的家乡,每看一次,她都会说,现在的农村真像她年青时跳着的秧歌。白皮黄瓜

小区外有个当地农民卖自种蔬菜的地方,我平时特别喜欢去转转。想这帮人恐是最后一批土著菜农了,因而每次交易起来都有几分庄重。他们的要价并不高,图的是一份剩余的快活。意趣在于,我却始终有一份珍惜深藏在心里。我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倒掉一盆海鲜,却不会丢掉一叶他们手里买回的菜瓣。

这是有我内心的真味道在里头。离开家乡几十年,似乎什么都有,但又像缺了点什么,而这又十分重要。直到两年前移居郊墅,有一天散步到这里看到一个个现在这样蹲着卖菜的村民之后,我确认我缺的是一种味——而我又能解出真情来。

它是由一根根白皮黄瓜包涵着的。

这根白皮黄瓜是挂在故乡小溪边的杂地上,它从一支秧苗到开花到结瓜,听惯了溪声,更有我祖父日复一日的期望。这是祖父在把大段大段的时间去种植大田稻谷、玉米后所剩不多的自我主张。大伯母几乎是三天两头做豆腐,夏天,黄瓜煮豆腐成了美味。事实上,即使我参加工作后回去,大伯父也曾几次用它招待我,饥肠辘辘加上城里难得见到的思念,让它平添了几分香味。

从祖父到大伯父直至堂兄,无论什么年景,这白皮黄瓜总是要种的。城里的青皮黄瓜,我绝少吃,总觉食之无味。其实,白皮黄瓜与青皮黄瓜比最大不同是它肉馕更多一些,这使它独具美味。有一年,也曾想把白皮苗移栽到郊墅菜园作作秀,大伯父摇摇头说:“你那里没有这里的空气、溪水,种不好的。”那神情像是一个生了很漂亮的女儿的父亲说给生不出女儿的村人听得一般玄奥。

后来,我做了一个女儿的父亲后,才逐渐明白,白皮黄瓜是极少受制约的,即使是在极为困难的时候,它也是得到一根根细竹木棍的支持,可以尽情地生长。它没有因教育而必须多多少少扭曲的心智,更充沛的是自然的灵性。

每次,我回想起这个菜品时都要问自己一句:我对我面对生活中会有的冲动、渴望、挫折、挣扎等都有过这样的灵性追求吗?祖父、伯父都是九十多岁谢世,我知道我哪里不如。海螺山上

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居住,呼吸清新空气,沉着安静,在一片自然生机中,思想活跃,心灵偶有所得,这是许多人的欢喜追求。我也不例外,而且我还真做了,就在磐安海螺山上。

进入安文,海螺山抬眼可见。它有些与众不同,准确地说,它让人有殊胜稀存的感觉。

上了山顶,发现这里原先就该有一个水面,现在叫“翡翠湖”。早些年开发,这里建起了宾馆、别墅,夯实了人来人往的功能基础。

现在想来,我那次以直观作自性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事实上,我已到了一个负氧离子——这城市最珍贵的东西——最富有的地方。县上工作的同学说,他在安文工作的这几年,他的老毛病咽炎好了。这我信。我在海螺山上呆上没几个小时,天庭就润滑锃亮了起来,呼吸变得舒畅,看什么都养眼养心。

我知道,我喜欢上这里并立马在这里买了房,并不是想在这里创造惊奇,而只是像一棵树、一簇苔藓一样生长在一个不会困扰和迷失的地方。海螺山,正是有许多能抚慰人心的因素,首先这里有一种自主自为的精神环境和一种与喧闹稍有隔离的自然环境。在大城市生活随时都会有的局限、禁锢,这里没有。现代生活中培养性情最为缺少的东西,这里却都有,都能随时而生。记忆中温馨的生活留存,孩童时悦趣的记忆,都可还原成为常态。就连炊烟,一次次袅袅升起都是美不胜收。

许多人比肩这里,已使海螺山成就了圣果。每个人到了这里都很有见解,惊奇在于,他们的见解都是发自内心的赞美。显然,真正构成海螺山魅力的因素已不是空洞的建筑,定然是它清静的心与高贵的内涵。

在这里居住,我的内心不知不觉会生发出一种坚持力。每天变化不多的生活勾起的诱惑,有时会让我觉得外面总有什么不平凡的事情需要去做,但坐在翡翠湖边望上一眼就能恍然明白自己的耐心与慈悲还是相当地脆弱。在深刻地领会老人所说“人所做的事不存在伟大与不伟大之分,只是形式不同而已,孜孜不倦地做好正在做的是事,才是最重要”的含义时,已懂得一切看似无意义的事,其实并非无意义,只是你我没有发现,因为好结果已悄然而生。

原来我住在海螺山上,本质上就是上天给我一个以一定高度极眼望远的机缘。站在哪里,我都会有灵敏的触觉和接收能力。我从万物生长的韵律中,真切地听出有人在捻动着佛珠。

我赞美海螺山。我南望群山,像一幅栩栩如生的浮雕,或卧、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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