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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2-21 02:3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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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奥]斯蒂芬·茨威格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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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群星闪耀时

人类的群星闪耀时试读:

前言

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1881—1942)一生著作丰富,他以文学笔法勾画人类历史上关键性时刻中的人与事的历史随笔作品,尤其脍炙人口,受到各种语言读者的喜爱。这类作品共有十四篇,在1912年到1940年间完成。这些作品首次以《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为题名结集出版是在1927年,当时仅收录五篇作品。1943年,德国菲舍尔出版社再版此书,将内容扩展为十二篇。《西塞罗》和《威尔逊的失误》两篇当时已经被收入英文版,于1940年在纽约出版,德文版却未收入这两篇,原因未详。本次中译本将这两篇包括进来,即包含了全部十四篇作品,采用菲舍尔出版社2012年12月第四次印刷的2009年版本为蓝本。

菲舍尔出版社的克努特·贝克(Knut Beck)先生在编辑后记中,对本书各篇的发表时间做了大体上的梳理。相关信息如下:

在十四篇作品中,一篇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英雄的瞬间》采用了诗歌的形式,写列夫·托尔斯泰的《逃向上帝》则采用了话剧的形式。其他各篇基本上循着中短篇小说(Novelle)的结构和叙述风格,有的篇目中不同部分用小标题隔开。

在翻译过程中,译者曾经参照、借鉴舒昌善先生的译本,从中受益良多。尤其是歌德的诗作《玛丽恩巴德的悲歌》,在比较目前通行的不同译本后,译者多处采用了舒先生的翻译,特此致谢。但是,书中的绝大部分行文,译者根据自己对茨威格语言和作品的理解进行了重新表述。与本书内容相关的史实资讯,在今天已经非常容易获取,因此译者不再额外赘言,只以脚注的形式添加若干必要的说明和注释。至于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解读,留给读者与茨威格一同进行,茨威格也不过提供了一种解读而已!从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一位欧洲人的回忆》一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人生、思想和心路的大起伏,而他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选取、解读不可避免地映射着自己的心态和心路,是对现实环境和政治的回应。正因为如此,我以为各篇作品的写作时间也是很重要的信息,所以将其整理出来,如上表。

感谢“理想国”给我以此项翻译委托,让我有契机、有理由去细读大师茨威格。茨威格本人曾经翻译过很多文学作品,在他看来,翻译是锤炼自己母语的绝佳机会,因为翻译的挑战性和引人入胜之处正在于“强迫自己把外语当成母语,强迫自己写出的母语富有弹性”。感谢出版社的编辑耐心地帮助我锤炼母语。若茨威格在天有知,看到这一中文译本中有纰漏疏忽错误之处,想必也会宽容地一笑置之:强迫自己走进大师将近百年前锤炼出来的语言,是一场幸运之旅,也是一场极限挑战。万般努力,恐怕也难以完全领会其母语表达的种种精妙,更何况跨越时空和语言的转述。不足之处,请各路方家及读者海涵并指正。译者2015年8月于德国·柏林前言

没有哪一位艺术家能在全天二十四小时里不间断地创作艺术。他们成功完成的那些关键性的、具有恒久意义的作品,都出现在为数不多而且难得一现的灵感降临的瞬间。历史也是如此:我们敬慕一切时代中最伟大的诗人和表演艺术家,但是她也绝不是一位永无闲歇的创造者。歌德曾经充满敬畏地将历史称为“上帝的满是秘密的作坊”——即便在这个作坊里,无关紧要和日常繁琐之事也是无尽无休。在这里如同在艺术和生活的各种领域一样,那种精致的、令人难忘的时刻难得一现。大多时候,历史是一位编年记录人,她心思冷淡却持之以恒地将一个个环套编成一个巨大的链条——这链条延伸几千年,在它上面一个个平淡事实比肩而列,因为所有的精彩纷呈都需要准备时间,每一桩真正的事件都需要有发酵的过程。在一个民族中,总要有上百万人的存在,一位天才人物才能从中走出;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总要有上百万无关紧要的时刻流逝而过之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历史节点、人类的星光时刻(Sternstunde)才会显现。

如果在艺术领域里出现了一位天才,他的影响会超越多个时代;如果在历史上出现这样的一个星光时刻,它就会决定接下来的几十年、几百年。就像避雷针顶端将周围的电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一样,在历史的这种特殊时刻,海量的事情被挤压在最短的时间范围内。那些原本会有条不紊地先后发生或者并行发生的事情被压缩在短暂的瞬间,它主宰着一切、决定了一切:一个简单的“行”或者“不行”、一个“太早”或者“太晚”就会让这个时刻变得不可逆转,它会关涉到上百个家族,会左右某一个人或者一个民族的生活轨道,甚至也会决定整个人类命运的走向。

在这些高度密集而且命运攸关的节点上,产生长远影响的决定往往发生在某一天、某一小时,甚至于某一分钟。无论在单个人的生活中,还是在历史的进程中,这样的时刻都很少出现。在这里我要从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领域钩沉出若干这样的星光时刻——我之所以用这个词汇,是因为它们像星星一样闪亮而恒久地凸现于流逝性的夜幕之上。我绝不以自己的虚构去染指外在世界和人的内心中发生过的内容,去给它们的本质性真实增加色彩和力度。在这些高密度的时刻,历史自身的演绎已臻完整,它不需要援助之手。当历史真正作为诗人和表演艺术家闪亮登场时,任何诗人都不要心存能胜她一筹的妄念。通向不朽的逃亡发现太平洋1513年9月25日一艘船装备完毕

当哥伦布第一次从他首次发现的美洲返航归来时,在彰显功绩的[1]游街庆典上,他向聚拢在塞维利亚(Sevillas)和巴塞罗那街道上的人群展示了无数的奇珍异宝、稀罕之物:迄今欧洲人一无所知的红种人;人们从没见到过的动物,它们当中有花花绿绿、扯嗓子大叫的鹦鹉,也有步履沉重的貘;还有形形色色、令人瞩目的植物和水果,它们是印第安人的谷物(玉米)、烟草和椰子,不久以后它们都将在欧洲落地生根。欢呼的人群对这些东西充满好奇,争相观赏赞叹。但[2]是,最让国王伉俪以及他们的咨政官感到兴奋的是那几个装有金子的小盒子、小篮子。哥伦布从新印度带来的金子并不多:就那么几个装饰性物件,是他从土著人那里换来或者抢来的;几个小金锭,还有几捧散金粒,与其说那是金子,还不如说是金粉更合适。他全部的战利品最多也就够铸造几百个金币。不过,哥伦布这位天才的幻想家,总是以极端的方式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事情。他刚刚满带荣耀地证明,他提出的那个从海路到达印度的想法是对的;现在他又以诚恳的夸大其辞来吹嘘说,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初步样品而已。有人给他提供了可靠的消息说,在这些新发现的岛屿上有无数个金矿。这些金矿都非常浅,在某些地方,薄薄的一层土下面就是这珍贵的金属,用一把普通的铁锹就能很容易地挖到金子。再往南的那些王国里,国王都是用金子做的大杯大口喝酒的,那里的人对金子看不上眼,差不多就像西班牙人对待铅那样。手里一直缺钱的国王出神地听着哥伦布讲这[3]个新的俄斐(Ophir),这会成为他自己的黄金之国啊。当时人们对哥伦布的了解还不够多,不知道他身上有一些看似体面、实则荒诞不经的地方,对他的承诺也不加任何怀疑。第二次出航的大船队很快就装备起来了,这次不再需要征募人员和鼓手到处游说去招人入伙。在新发现的黄金之国空手也能挖出金子来,这个消息让整个西班牙兴高采烈:成百上千的人涌向这里,为的是能去埃尔多拉多(El Dorado),那个梦想中的黄金之国。

可是,这样的一股浑水,也把所有城市和乡村中的贪婪推涌上来。来这里报名的,不光有那些想给自己的家族徽章好好镀金的诚实体面人、无畏的探险家、勇敢的士兵,全西班牙的沆瀣人渣也都来到了帕[4]罗斯(Palos)和卡地塞(Cadiz)。身上有惩罚烙印的小偷、刑满释放的旧罪犯,还有那些流动作案的贼人,他们都想在黄金之国找到来钱容易的“手艺”;此外,还有那些一心要逃脱债主催逼的欠债人,那些无法忍受家中泼妇恶言恶语的男人。所有这些绝望的、失败的生灵,那些带有罪犯印记的前罪犯,那些被法官通缉的犯罪嫌疑人都报名参加船队,由此形成了一个由各种失败者组成的大匪帮。他们都下定决心要一蹴而就让自己发财致富,为此他们甘愿无所顾忌地面对任何暴行和犯罪。他们就这样口耳相传着哥伦布的呓语:在那些地方,只要用铁锹一挖,一坨闪闪发光的黄金就出现在眼前。这些移民中的有钱人甚至还带上了仆人和驴子,好把大量的贵重金属运走。那些没有被探险队接受的人,强迫自己选择另外一条道路:他们也不去征得国王的许可,自行装备好了探险船只,以便快快到那边,去攫取黄金、黄金,还是黄金。一下子,西班牙国内就没有那些躁动不安的魂灵和最危险的犯罪分子了。[5]

伊斯帕尼奥拉岛(Española)的总督眼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向这座交由他管理的岛屿蜂拥而来,深感震惊。年复一年,一船船的新乘客来到这里,都是些越来越没有样子的家伙。这些新来的人也同样面对着苦涩的失望,因为这里哪有什么路上都是金子的情形。他们像野兽一样扑向那些不幸的土著人,而这些土著人也已经拿不出一颗金粒了。他们成群结队地游逛抢劫:倒霉透顶的印第安人因为他们感到心惊肉跳,而总督何尝不是如此呢。总督试图把他们变成殖民者,不过最终还是枉费心机。他分给他们土地、牲畜,甚至还有充足的人形牲畜,就是说,每个人分到六七十个土著人做奴隶。不过,不管是那些血统高贵的贵族,还是那些曾经的刑满释放分子,没有一个人有心思来经营农场:他们漂洋过海,可不是到这里来种小麦、放牲口的。他们不去考虑播种和收获的事,反倒去折磨那些可怜的印第安人——在短短几年内,整个人种就给灭绝了——要不就泡在酒馆里。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大多已经负债累累,不得不变卖财产,连大衣和帽子也不能幸免,直到身上剩下最后一件衬衫:他们从头到脚被掌握在商人和高利贷者的手里。

1510年,伊斯帕尼奥拉岛上一位备受尊敬的法学家、饱学之士恩西索(Martin Fernandez de Enciso)要装备一条船,带着新组建的队伍去增援他的殖民地。对于岛上这些生活无着的浪荡之徒,这是个利好喜讯。1509年,斐迪南国王特许授权两个著名的冒险家奥赫达(Alonzo de Ojeda)和涅库萨(Diego de Nicuesac)在巴拿马海峡附近和委内瑞拉的海岸成立一处殖民地,他们不假思索地称之为“黄金卡斯蒂利亚”。恩西索这位精通法律却不那么熟谙世故的法学家被这个动听的名字给迷惑住了,稀里糊涂地听信了那些天花乱坠的吹嘘,几乎将自己的全部财产都投入这项冒险中。但是,从这块位于乌拉巴海湾(Golf von Uraba)的圣·塞巴斯蒂安(San Sebastian)的殖民地,他一块金子也没得到,只是得到了尖利的呼救声。他的队伍里的一半人在和土著人的作战中被收拾掉了,另外一半人饿死了。为了不让已经投进去的钱财完全打水漂,恩西索要把所剩不多的财产都拿出来,再装备一只增援探险队。恩西索需要士兵的消息刚一传出,伊斯帕尼奥拉岛上那些心灰意冷、无所事事的懒汉就都蠢蠢欲动,要利用这个机会跟着他一起拍屁股走人。只要能离开这里,只要能摆脱债主、不再受严厉的总督的管制,管他去哪里都行!不过,那些债主也不是吃闲饭的。他们意识到那些欠债鬼是打算再也不要见到他们了,所以他们强烈要求总督,没有他的特许,任何人都不许离开岛屿。总督成全了他们的愿望,实行了严格的控制。恩西索的船必须在港口之外停泊,政府的船来回巡逻,要阻止任何一个没有被征召的人偷偷上船。那些宁愿去冒死也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干活或者偿还债务的破落之徒,无比痛苦地眼睁睁看着恩西索的船扬帆起航,这冒险行程却没有他们的份儿。箱子里的男人

恩西索的船张起满帆,从伊斯帕尼奥拉岛出发向美洲大陆驶去。岛屿的轮廓已经沉入蓝色的地平线。这次航程波澜不惊,一开始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如果说有的话,最多是一只身型矫健、似乎力大无穷的寻血犬在甲板上不安地跑来跑去,到处嗅闻——它是[6]著名的寻血犬贝西里科的儿子,后来它自己也声名鹊起,它的名字是雷恩尼科(Leoncico)。谁也不知道这个形体巨大的动物属于谁,它是怎么上船的。最后人们也注意到,这只寻血犬就是不离开那只大大的食物储藏箱,那是最后一天才抬到船上的。瞧,箱子出人意料地自己打开了,从里面爬出来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35岁左右,带着剑、头盔和盾牌,像是护佑卡斯蒂利亚的圣人桑蒂亚哥(Santiago)[7]一样。他就是巴波亚,以这种方式来完成对自己的无所畏惧与机智的第一次考验。他出生于西班牙西南部小镇卡瓦雷洛斯(Jerez de los Caballeres)的贵族家庭,作为一名普通士兵随罗德里格·德·巴斯[8]蒂达斯一起航行到了新大陆。在经历了一些迷航之后,全船人终于一起在伊斯帕尼奥拉岛着陆。总督想把他变成安分的殖民者,不过这是枉费心思的徒劳。几个月之后,他就把分给他的土地丢弃不管了,债台高筑的他,穷困潦倒得不知道怎样才能逃脱债主。不过,当其他欠债人握紧拳头在海滩上怒目盯视总督的巡逻船时——那是阻止他[9]们逃到恩西索船上——巴波亚却胆大心细地绕过了迭戈·哥伦布设定的警戒线。他藏身在一只储藏食物的空箱子,就这样,船队里的人不经意地将其抬到船上。在行将起航的混乱中,这个狡猾的计谋没有被人识破。一直等到船离岸很远了、肯定不会因为他再返航时,这位蹭乘者才出来。现在,他现身了。“饱学之士”恩西索是一个遵循法律的人,如同大多数的法学学者一样,他不待见浪漫传奇。作为执法者、作为新殖民地的警长,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管辖地有白占便宜和不光明正大的行为。恩西索毫不客气地向巴波亚解释说,自己绝无意收留他:等到船路过下一个岛屿时,他就会被送下去,不管那岛上是否有人居住。

不过他没能做到这一步。当他们的船还在向黄金卡斯蒂利亚航行时,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奇观:一条载满人的船——因为当时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海域里,全部的船只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十条而已。[10]这条载满人的船的领头人是皮泽罗,不久之后,他的名字就响彻全世界。一开始人们还以为他们是叛乱者,是自行离开的。但是,他们的报告可是让恩西索大吃一惊:圣·巴斯蒂安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就是前殖民地上的最后一批人。长官奥赫达已经开着一条船走了,剩下的人只有两条双桅帆船。他们一直等到人死得只剩下七十个了才走,这是这两条船能容下的人数。这两条船中又有一条沉了,皮泽罗的三十四个人是黄金卡斯蒂利亚的最后幸存者。去哪里呢?听了皮泽罗的讲述以后,恩西索的人也没有兴趣去面对那被放弃的居住区了:那里有可怕的沼泽气候,还有土著的毒箭。再回到伊斯帕尼奥拉岛,似乎是他们面临的唯一可能。在这个危险的时刻,巴波亚突然站了出来。他解释说,在跟随德巴斯蒂达斯的第一次航行中,他对整个中美洲的海岸有所了解。他还记得,当初在一个含有金沙的河流的岸边,有一个叫达连(Darien)的地方,那里的土著很友好。应该去那里,而不是在这个倒霉的地方建立新的居住地。

全体人员立马都同意巴波亚的想法。按照他的建议,船驶向巴拿马地峡的达连。像以往一样,在那里首先也是一场和土著人的厮杀。由于在劫掠的战利品中也有黄金,这些落魄的人就决定在这里开辟一个居住区。在虔诚的感激中,他们将这座新城市命名为“达连旧地上的圣玛利亚城”。危险的崛起

没过多久,这块殖民地的倒霉的投资人、“饱学之士”恩西索就开始后悔不迭,因为当初没及时将藏着巴波亚的箱子扔到海里去。还不到几个星期,这位混不吝的人就把一切权力都抓在自己的手里。恩西索是一位法学家、一位在管教和秩序的理念中成长起来的人。在总督尚未到任的情况下,身上带着执法长官特质的恩西索力图以有利于西班牙王室的方式来管理殖民地。在印第安人简陋的小屋里,他发布各种清楚而严格的律令,就好像他是坐在塞维利亚的法官宅邸里一样。在这块以前还没人来过的荒蛮之地,他禁止士兵从土著手里获取黄金,毕竟这些都是皇室的领地。他试着将这些无法无天之徒强行纳入秩序和法律的轨道,但是冒险者本能地宁愿站在手持利剑者一边,愤怒地与拿笔杆子的人对抗。很快,巴波亚就成了这块殖民地实际上的头领。为了活命,恩西索只好逃亡。国王派出的总督之一涅库萨终于来到这里,想要在这里建立秩序,而巴波亚却根本不让他上岸。这位不幸的涅库萨被从国王授予他的土地上驱逐出去,返航中不幸溺水身亡。

现在,巴波亚——这位从箱子里爬出来的人——成了殖民地的主人。尽管成就斐然,他却并不感觉到舒服愉快,因为他做出了公开反叛国王的举动。当国王指派的总督因为他的罪过而丧命之后,他获得赦免的希望就更渺茫了。他知道,那位逃脱出去的恩西索正带着对他的指控航行在去往西班牙的路上,早晚有一天他的叛乱行为得在法庭上受到审判。不过,幸好西班牙远在天边,在一条船完成两次穿越大洋的航行之前,他还有些时间。他用自己的勇敢无畏和全部的机智来寻找一种物品,这种物品能够尽量长久地保持他所攫取的权力。他知道,在那个时代,成功可以为任何犯罪行为正名;如果能为王室提供大量的黄金,任何应该受到惩罚的行为都可以赦免,或者应该领受的刑罚会延缓执行。首先要得到黄金,因为黄金就是权力!他和皮泽罗一起制服并洗劫相邻的土著人。这期间,在惯常的厮杀中他取得了一个决定性的成功。有一次,他粗野地损害了为客之道,心怀叵测地袭击了一位名叫卡雷塔(Careta)的酋长。这位行将被处死的酋长建议说,他最好不要与印第安人为敌,而应该和自己的部族结成联盟。为了表明自己的忠诚,酋长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奉献给他。巴波亚马上认识到,在土著人当中结交一位可靠的、有权势的朋友有多么重要,他接受了卡雷塔的提议。更让人吃惊的是,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对那位印第安女孩都柔情相待。他与这位卡雷塔酋长一起征服了周边全部的印第安人,在他们当中获得了权威。到了最后,连名叫柯马格莱(Comagre)的那位势力最大的首领也恭敬地邀他来做客。

对这位有权势的部落首领的访问,成就了巴波亚人生中一项重大的、在世界史上意义深远的决定。到目前为止,他是一个落魄之徒,是与王室作对的狂妄的反叛者,等待他的将是西班牙法庭的绞架或者斧头。柯马格莱首领在一座宽敞的、用石头建成的房子里接待了他,他的富有让巴波亚感到从未有过的吃惊和震撼,他主动送给这位来访的朋友四千盎司的黄金。不过,现在轮到柯马格莱感到吃惊和震撼了。他带着深深敬意接待的这些人,这些上天的儿子,强有力的、如神一般的陌生人,在瞥见黄金的那一刻,一切的尊严便都不复存在了。他们像一群挣脱了锁链的狗一样扑向对方:剑拔出来了,拳头攥紧了,大喊大叫、跺脚撒泼,每个人都迫不及待要拿到自己的那份黄金。酋长震惊而轻蔑地看着这场争斗。这世界上的自然之子永远会对地球另一端的“文明人”感到不可思议:在这些文明人眼里,一捧这种黄色的金属显得比他们文化中一切精神上和技术上的成就都更有价值。

终于,这位酋长对他们说话了,这些西班牙人带着满脸的贪婪听着翻译说给他们的每一个字。柯马格莱说:你们为这些什么都不是的东西互相争吵,你们为了这样普通的金属给自己招来巨大的不愉快和生命危险,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在对面,越过这座高山,有一片大海,所有入海的河流里都有黄金。那里住着一个部族,他们也和你们一样用带帆和桨的船航行,他们的国王吃喝用的器皿都是黄金的。在那里你们能找到这种黄色的金属,想要多少有多少。那是一条危险的路,因为酋长们肯定会拒绝你们穿过他们的领地。不过,那路途只需要几天就可以到达。

巴波亚觉得这话直中自己的心意:终于发现了传说中的黄金之国的踪迹,这是多少年来他们梦寐以求的。据说在他之前来到的人将向南向北的各个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如果这个酋长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个黄金之国离这里就只有几天的路程,况且也终于可以同[11][12]时验证另外一个大洋的存在。哥伦布、卡博特、科莱里阿尔等著名的伟大航海家都在徒然寻找这条通道:这也意味着发现了环绕地球的通道。谁作为第一个看到这新大洋的人、一个为此让自己的祖国拥有这新大洋的人,他的名字将在地球上永远流传。巴波亚完全明白,为了赎清自己的罪责和获得永不消逝的荣誉他必须去做什么。他要成为穿过巴拿马地峡、进入通向印度的“大南海”(Mar del Sur)的第一人,他要为西班牙王室夺取黄金之国。在柯马格莱酋长家里的这个时刻,他的命运就被决定了。从这一刻起,一种更高的、超越时间的意义,被注入这位偶然成就的冒险家的生命之中。通向不朽的逃亡

在一个人的命运之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年富力强时发现了自己人生的使命。巴波亚知道,对他来说这将会是怎样的一场赌博:要么可怜地死在行刑台上,要么万古流芳。他首先得与王室媾和,让国王在事后认可他的恶行、他的篡权,让这些行为合法化!正是基于这种考虑,这个昔日的反叛者以最殷勤的臣仆的身份,将柯玛格莱首领送给他的黄金中的五分之一——按照法律五分之一的份额应该属于王室——送往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的王室财务长官帕撒蒙特(Pasamonte)。在这些法定的上缴份额以外,他还出手大方地给帕撒蒙特一份私人钱财馈赠,顺便请求他证实巴波亚有殖民地探险队总队长的职务身份。巴波亚可比那书呆子法学家恩西索更了解这世界的实际运行规则。帕撒蒙特本来没有任命他人的资格,可是为了对得起那么多的金子,他给巴波亚发了一份根本没有价值的临时性文书。巴波亚要让各方面都妥妥帖帖,所以同时派两个最可靠的亲信回到西班牙,以便他们能在宫廷里对国王周围的人讲述他的功绩,报告他从酋长那里得来的重要消息。他让人传递给塞维利亚这样的消息:他只需要一支一千人的队伍,有了这支队伍,他为卡斯蒂利亚效力的成绩将会超过迄今为止的任何一个西班牙人。他承担去发现一个新大洋的责任,去赢得那终于被发现了的黄金之国。这是哥伦布曾经承诺过却没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他巴波亚将要去征服它。

他——一个失败的人、一个反叛者和落魄之徒——似乎正在时来运转。但是,一艘刚刚到达的来自西班牙的船带来了糟糕的消息。他在反叛中的一个同谋、后来被他派遣回到西班牙的人——其任务是在宫廷里活动,以便弱化恩西索对巴波亚的指控——报告说:他的事情变得很危险,甚至有性命之虞。被耍弄了的“饱学之士”控告了夺权的强盗,西班牙法庭宣判控告成立,判决巴波亚应该给予恩西索以赔偿。那个关于他距离“大南海”已经不远的消息——一个也许可以让他得救的消息——还没能上达宫廷。不管怎么说,一位司法人员会随下一艘船到达,去执行巴波亚因造反应该承受的惩罚。他会被就地宣判,或者会锁链加身被押送回西班牙。

巴波亚明白,这下他完蛋了。在相关人物还没有得知关于“大南海”就在附近以及关于黄金海岸的消息之前,对他的法庭判决已经下来了。他的功绩会被别人利用,这是理所当然的:当他的人头在沙子里滚动时,某个人会完成他要做的事、他梦寐以求的作为。他自己对西班牙方面不能再寄予任何希望了。大家都知道,是他造成了国王派遣的合法总督死于非命,是他曾经擅自驱逐了执法官员。针对他这些胡作非为,如果法庭只让他蹲监狱而不是直接要他的人头,那必须说这判决已经够仁慈的了。他不能再指望有权势的朋友们帮忙了,因为他自己已经没有权力了。他最好的支持者——黄金——能发出的声音还太微弱,无法保证他获得宽恕。只有一条路可以让他逃脱自己恣意妄为所带来的惩罚,那就是再做出更大的恣意妄为的行为。如果他能赶在司法人员到来之前、在枷锁披身之前发现了新大洋和黄金之国,他就能让自己得救。在这人迹终结的世界尽头,他的逃亡只有一种可能的形式:那就是逃向一个了不起的行为、逃向不朽的业绩,在那里才能获得庇护。

就这样,巴波亚决定不再等候那千人的队伍——那是他为探索迄今为止无人知晓的新大洋向西班牙请求给予的装备。现在他宁愿带上少数和他一样下定决心的人一起去迈向这艰巨的任务!他宁愿带着尊荣死在这堪称人类历史上最大胆的探险行动中,也不愿屈辱地被绑缚双手在行刑台上受人宰割。巴波亚把殖民地上的人召集在一起,向人们说明了他的计划,一点儿也不讳言要横过巴拿马地峡的意图,他询问众人有谁愿意跟随他同去。他的勇气鼓舞了其他人。一百九十名士兵,几乎是整个殖民地的全部护卫力量,表示愿意随行。在装备方面没有什么需要去准备的,因为这些人反正处于不间断的战争状态中。为了逃离绞刑架和监狱,巴波亚——他既是英雄也是强盗、既是探险家也是叛乱者——在1513年9月1日开始了他那通向不朽的征程。永恒的瞬间

横越巴拿马地峡的征程从考依巴(Coyba)地区开始。这里是卡雷塔酋长的小领地,他的女儿现在是巴波亚的情人。后来人们才知道,巴波亚选择的这个出发点并不是地峡最窄的地方。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这趟危险的跨越行程多增加了几天。但是,为了在斗胆进入陌生之地后获得补给或者找到退却时的容身之处,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有个与之交好的印第安人部落做后盾。整个队伍乘十条大独木舟从达连来到考依巴,一百九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身带长矛、短剑、火枪和铠甲,还带着一大群令人胆战心惊的寻血犬。这位与巴波亚结盟的酋长让他的印第安人替队伍搬运物资并充当向导。9月6日,这趟声誉卓著的穿越巴拿马地峡的行程开始了。即使对这些勇敢无畏而且饱经考验的探险者来说,这样的一次旅程也对他们的意志力提出了巨大的挑战。空气令人窒息,赤道的炎热让人疲软不堪,这些西班牙人首先得经过低洼地带,这里的地面是沼泽性质的,疟疾蔓延。几百年以后,修建巴拿马运河时这里也曾经吞噬过数千人的生命。从一开始,剑和斧子就被派上用场,用来砍断缠绕的毒藤,在无人踏过之处清出来一条小路。就像在穿越巨大的绿色矿井一样,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在密林中开出一条窄窄的坑道,后面跟着的是长长的征服者队伍。他们一直把武器拿在手里,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感官总是处于警觉状态,以便能抗击印第安土著的突然袭击。巨大树木构成的穹顶之下,闷热潮湿而且昏暗,令人透不过气来。树冠之上太阳无情地照耀着,炎热无比。这支队伍中人人带着沉重的装备,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一里一里地向前行进。突然之间还会有如注的大暴雨倾盆而下,小溪瞬间会成为湍流。这些西班牙人要么得趟过去,要么从印第安人临时搭建的摇摇晃晃的树索桥上走过去。除了一些玉米以外,什么能吃的东西也没有。睡眠不足、饥饿、干渴,被无数叮人吸血的昆虫包围,衣服被荆棘刮得褴褛不堪,脚上带伤,眼睛通红,脸颊因为蚊子的叮咬而肿胀起来,白天不得休息,晚上无法安眠,没多久他们就筋疲力尽了。第一个星期刚刚过去,队伍中的大部分人已经不堪如此这般的折磨了。巴波亚知道,真正的危险还在前面等着他们呢。他下令说,那些罹患热病和体力不支的人最好还是留下来。他只带上队伍中最精锐的人选,去和他一起完成这一桩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冒险。

终于,地势开始升高了。那些雨林只在热带沼泽低地才会那么茂盛,现在开始变得越来越透亮了。可是,现在因为没了树荫的保护,赤道直射的太阳明晃晃地照在他们沉重的装备上。这些疲惫不堪的人慢慢地行进,每隔小段一歇,在山坡地上一阶一阶地向上攀登到那绵延的山岭,这些山岭就像石头做成的背脊一样,将两个大洋之间的狭小空间一分为二。慢慢地,视野变得开阔了,夜里空气凉爽起来。在经过了十八天英雄般艰苦卓绝的困苦之后,最大的困难似乎已经被他们战胜了。在他们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山脉的最高峰。按照印第安人向导的说法,从那座最高峰的顶端就可以看到两个大洋:大西洋和当时还没有被发现和命名的太平洋。可是,正当大自然那顽强而诡异的抵抗看来终于将被战胜之时,一个新的敌人又迎面而来:当地一个酋长率领几百名武士,要来阻断这伙外来人从这里通过。在与印第安人作战方面,巴波亚已是久经考验:只要用火枪连环发射就可以了。这一次,这些人造的闪电和雷鸣又一次向土著人证明了它们的魔力。这些惊惶失措的土著人大喊大叫着逃跑,被西班牙人和寻血犬追杀。巴波亚不因为这轻而易举的胜利而感到欢欣,而是像一切西班牙征服者一样,要用无情的残忍来让这胜利失去任何体面:作为斗牛和斗兽娱乐的替代物,他让几个没有抵抗能力、被捆绑着的俘虏活活被一群饥饿的寻血犬撕咬、分尸和吞噬。巴波亚不朽之日的前夜,却因为这令人唾弃的屠杀而蒙羞。

这些西班牙征服者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中,有一种独特的、无法解释的混合。他们以只有那个时代的基督徒才有的方式虔诚地信奉神灵,从最充满激情的灵魂深处发出对上帝的祈求,同时却又以上帝的名义做出历史上最无耻的非人行径。他们有能力将英勇、献身、承受苦难等品质做到极致的境界,极尽英雄般的情调,但是他们也以最不知羞耻的方式尔虞我诈、铲除异己。可是,在玩世不恭之中他们也有一种突出的荣誉感,一种了不起的、真正令人肃然起敬的、要成就历史大业的意识。在前一天晚上,巴波亚将被捆绑着的无辜俘虏在无任何反抗力的情况下扔到被激怒的狼狗面前,也许他还心满意足地去抚摸那嘴角还流着新鲜人血的畜生。同一个巴波亚,他也确定地知道自己的作为在人类历史上的意义,在关键的时刻他会找到一种超凡的姿态、一种令人们世代铭记的姿态。他知道,这个9月25日将会是世界历史中突出的一天,这位坚强而无所顾忌的冒险家要以令人赞叹的西班牙式激情来表明,他完全知道自己发出的超越时间的信号会有怎样的意义。

巴波亚的超凡姿态:在晚上,就在血腥场面之后,一个土著人将一座近处的山峰指给他看并告诉他说,从这个高度就已经能够看到海,那个还不为人知的“大南海”。巴波亚马上就做出了安排。他让那些受伤者和体力不支的人留在这个被洗劫过的村子里,命令还有行军能力的队伍去登那座山峰——当初从达连出发时的一百九十人,现在还有六十七人。十点钟左右的时候,他们离山峰已经很近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小山顶还需要登上去,然后视野就可以扩展到无边无际。

就在这一刻,巴波亚命令队伍停下。谁也不许随他而来,因为这看到未知大洋的第一眼他不要与任何人分享。他要作为唯一的人来独自经历这一时刻。在横渡了世界上最大的海洋大西洋之后,他要成为目睹另外一个大洋、当时还无人知晓的太平洋的第一人——第一个西班牙人、第一个欧洲人、第一个基督徒。他步履缓慢地向上走去,心怦怦地跳,身心沉浸在这一时刻所具有的意义当中;旗子拿在左手,剑拿在右手,巨大的旷野中呈现出他一个人的孤独身形。他慢条斯理地向上攀登着,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真正的作品已经完成了。只需要几步路,越来越少的几步路,他的确就到了那座峰顶,一个难以言喻的画面展现在他眼前。在倾斜的群山和树木茂密、郁郁葱葱的下行丘地的后面,一望无际的是一个巨大的、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平板:海洋,海洋!这个新的、无人知晓的海洋,这个迄今为止让人魂牵梦绕却无人能一睹其真容的海洋,这个多年来被哥伦布和他的后继者们徒劳寻找的传奇般的海洋,这个以其波浪拍打着美洲、印度和中国的大洋!巴波亚看啊,看啊,他让自己陶醉在骄傲而幸福的意识当中:第一双饱览这大洋碧蓝之色的欧洲人的眼睛,是他的眼睛。

巴波亚长久地、心醉神迷地向远处眺望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招呼队友们过来分享他的愉悦、他的骄傲。他们充满不安与激动、气喘吁吁、大呼小叫地攀爬着来到小山顶上,他们为吃惊与震撼所俘获,他们带着兴奋的目光手舞足蹈。随行的神父安德烈斯·德·巴拉(Andres de Vara)出其不意地带头唱起了感恩诗《赞美上帝》,所有的叫声和呼喊都立刻归于沉静。这群士兵、冒险者、匪徒生硬而粗糙的声音,现在统一为虔敬的合唱。印第安人吃惊地看着他们,看这些人如何按照神父的吩咐砍倒一棵树、做成一个十字架,在木头上刻上西班牙国王名字的首个字母。这个十字架被竖立起来,就好像它想用那两个木制的双臂将大西洋和太平洋——连同那些目力难及的遥远之处——尽收怀中。

在一片敬畏的沉默中,巴波亚走上前来,对他的手下发表讲话。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来感激赐给他们以荣誉与慈悲的上帝是理所应当的,他们还要祈求上帝继续帮助他们去征服大洋和全部的土地。如果他们像迄今为止那样忠心耿耿地追随他,那么等到从这新印度返回时他们就是西班牙最富有的人。他郑重其事地将旗帜向四方挥动,这意味着凡是风吹过的地方都要为西班牙所有。然后,他叫来书记员安德烈斯·德·巴尔德拉瓦诺(Andres de Valderrabano):他要写下一份文书,记录下人类历史上这令人欢欣鼓舞的一幕。安德烈斯·德·巴尔德拉瓦诺展开羊皮纸——这是他连同墨水盒一起装在木匣里、一路背着它们穿过原始森林的。他要求所有这些贵族、骑士和士兵——这些品德高尚、作风正派的人——这些“托高贵的、备受尊崇的巴波亚队长先生和总督阁下之福,得以亲历发现‘大南海’行动”的人来证明,“这位巴波亚先生是第一个看到大海的人,是他将‘大南海’指给后面的人看”。

接下来,这六十七人的队伍从山坡上下来。1513年9月25日,人类发现了地球上最后一个当时尚未被发现的大洋。黄金与珍珠

现在终于有了把握。他们亲眼看见了大洋。现在他们要下去到它岸边去感觉那浪涌,去触摸它、去体验它、去品尝它,从它的沙滩上攫取猎物!走下去需要两天的时间。为了找到从山上到海边最快捷的路,巴波亚将队伍分成几个小组。以阿隆索·马丁(Alonzo Martin)为头领的第三小组最早到达了海边。这支探险队伍如此看重功名的虚荣,连普通的士兵也沉浸在对不朽名声的渴望之中。甚至马丁这样平庸的人,也要马上让文书以白纸黑字的方式来证明,他是第一个让自己的手和脚进入这一无名水域里的人。等到他这个小人物也获得了一粒不朽之微尘以后,他才对巴波亚报告说自己已经到达海边,自己的手已经触摸到了海水。巴波亚立刻又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激情喷薄的姿态。第二天正好是圣天使米迦勒日,他自己装束得如同米迦勒一样——佩戴武器、盔甲整齐,在二十二个随从的陪同下出现在海滩上,他要在隆重的仪式中宣示对大洋的主权。他没有马上走进水里,而是像它的拥有者和主宰者一样高傲地等待着。他在一棵树下休息,直到潮水上涨将波浪推送到他的脚下围绕着他,就像一只听话的狗在用舌头舔他的脚一样。直到这时他才站起来,将盾牌背在身后,让它像面镜子一样在太阳下闪着亮光。他一手持剑,一手拿着带有圣母画像的卡斯蒂利亚旗走进水里。走到波浪卷到他髋部的地方,他将全身在这陌生的海水中浸湿。巴波亚,这位此前的叛乱者和零余人,现在成了国王最忠诚的仆人和凯旋者,他向各个方向摇动旗帜,并且用嘹亮的声音喊道:“卡斯蒂利亚、莱昂和阿拉贡尊贵而强大的君主斐迪南和胡安娜万岁!以他们的名义、为了卡斯蒂利亚王室的利益对所有的水域、土地、海岸、港口和岛屿宣示真正的、实在的和长久的拥有权!我发誓,无论哪位王公或者其他探险队队长,无论是基督徒还是随便哪种信仰、哪个阶层的异教徒,当有人要争夺这些土地和海域时,我都将以卡斯蒂利亚两位国王的名义来保卫它们。只要世界尚存,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它们都是卡斯蒂利亚国王的财产,直到末日审判降临。”

所有的西班牙人都重复这一誓言,在某一瞬间他们的宣誓声音盖过了海浪的汹涌咆哮。每个人都用嘴唇去沾海水,文书安德烈斯·德·巴尔德拉瓦诺得再一次记录这宣示占领的一幕,他的文件以这样的词语结束:“这二十二个人与文书安德烈斯·德·巴尔德拉瓦诺是最早将自己的脚踏入‘大南海’的基督徒,这里的水他们都用手试过、用嘴舔过,为的是要验证一下这里的海水与其他海水一样是咸水。当他们对此验证无误时,他们向上帝感恩。”

伟大的业绩已经完成。现在到了从英雄的业绩中获得实际好处的时候了。西班牙人从一些土著人手里打劫来或者交换来一些黄金。在他们的胜利当中,还有新的意外在等候着他们。附近的一些岛屿富裕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大把大把的珍珠。印第安人给他们送来这些珍珠,其中有一枚被称为“拉帕雷格林纳珠”(或者[13]被称为漫游者珍珠)。塞万提斯和洛佩·德·维加都歌咏过的,因为它作为所有的珍珠中最美丽的一颗,曾经装饰了西班牙王室与英格兰[14]王室的王冠。西班牙人的背包和口袋装满了这些珍宝,因为在这里珍珠并不比贝壳或者沙子更被人看重。当他们贪婪地追问在哪里可以找到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即黄金时,一名酋长指向了南方,在山峦的边线柔和地融入地平线的那个地方。他说,在那边有一个地方宝藏无数,头人的宴会都用黄金器皿,大大的四腿动物——酋长指的是美洲羊驼——把这些华美的东西直接驮进国王的宝库里。他说出了这个地方的名字,在大海之南、山的后面。听起来像是“皮鹿”,听起来很悦耳,也很陌生。

巴波亚凝望着酋长那伸开的手所指的远方,那里山色苍茫与天空融在一起。这柔软的、诱人的词汇“皮鹿”马上就写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他的心不安地狂跳着。在他的生命中,他第二次获得了未曾希望得到的了不起的好运头。第一个消息,柯玛格莱提供的大洋就在附近的消息,已经由他验证了,他发现了有珍珠的海滩和“大南海”。或许,这第二次也能做到,去发现和征服这个地球上的黄金之国——印加帝国。神明很少会保佑……

巴波亚一直还在凝视着远方,目光中充满了渴望。“皮鹿”,即“秘鲁”这个词,像一个金铃铛一样在他的灵魂中晃动。但是,忍痛的放弃啊!这次他不可以再去探索新地。带着二三十个疲惫不堪的人,是无法去征服一个帝国的。先回到达连养精蓄锐,以后再沿着现在发现的路去往那黄金之国。但是这个返程之旅也并不容易。他们得无数次穿过丛林,无数次面对土著人的突袭。他们不再是一个有战斗力的队伍,而是由热病患者、垂死挣扎的人组成的一小群人——巴波亚自己也离死神不远,一路上印第安人用吊床抬着他。在经历了四个月最可怕的艰苦跋涉之后,他们于1514年1月19日又回到了达连。但是,历史上最大的壮举之一已经完成了。巴波亚兑现了他的承诺,每个当初勇于与他一起踏入陌生之地的探险者都发了财。他的士兵从“大南海”海岸带回来的财宝,是哥伦布和其他征服者望尘莫及的。其他殖民者也得到了一份,财物中的五分之一已经预留给王室。这位凯旋者在分发战利品做酬劳时,他的狗雷恩尼科也受到了与其他征战者一样的待遇,分得500块金比索,以回报它曾经无畏地将可怜的印第安人土著撕咬得皮开肉绽的勇敢行为。没人对此有异议。有了这样的功绩之后,没有人再质疑他作为总督的权威性。这位冒险家和反叛者像神一样被人们欢呼着,他可以骄傲地向西班牙发出这样的消息:他是继哥伦布之后为西班牙王室完成最大壮举的人。他的时运如一轮旭日,在陡直的上升中,驱散了一直罩在头上的全部云翳。现在,这时运之日正当正午。

可是巴波亚好景不长。几个月以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六月天,达连的居民惊异地挤到海滩上张望着。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亮起了一张船帆:在这个无人在意的世界角落,这已经是个奇迹了。可是,看啊,第二艘船出现在它的旁边了,第三艘、第四艘、第五艘,很快就有十艘;不,十五艘;不,二十艘!整整一个船队正朝着港口驶来。不久以后他们就获知,这全是巴波亚的信引起的后果,但不是那封报告他凯旋的信——这封信还没有到达西班牙——而是那份更早的消息。在那封信里,他首先通报了酋长关于“大南海”就在不远之处以及关于黄金之国的消息,然后请求给予他千人队伍去占领这些地方。对于这样的远征行动西班牙王室可是毫不迟疑,一支巨大的船队随后就装备妥当。不过,在塞维利亚和巴塞罗那的人没有一秒钟会想到将如此重任委托给巴波亚这样声名狼藉的冒险者和叛乱者。一位真正的总督—— 一位富有、出身贵族、深孚众望的60岁的男人达维拉(Pedro Arias Davilla),大多数情形下被人称为佩德拉里亚斯(Pedrarias),随船同来。作为国王任命的总督,他的任务是在殖民地建立秩序,对此前的作奸犯科行为进行司法追究,发现大南海,征服黄金之国。

现在的情形对于佩德拉里亚斯来说实在令人恼怒。一方面,他的任务是对反叛者巴波亚驱逐总督的行为予以司法追究,如果巴波亚的罪行可以确证无误的话,就应该将其枷锁加身或者就地行刑;另外一方面,他的任务是去发现“大南海”。但是,他换乘的小船还没有碰到陆地,他就已经获悉:这个巴波亚、这个本来应该在法庭上受他审判的人,已经以一己之力完成了这一伟大的壮举,这个反叛者已经欢呼庆贺过那本该属于他的胜利、已经为西班牙王室建立了自美洲发现以来的最大功勋。当然,现在不能像对待罪犯那样去对待这样的人物,得客气地问候他、真诚地向他表示祝贺。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巴波亚就输定了。佩德拉里亚斯永远也不会原谅这样的对手,一个擅自抢夺他功业的人,更何况这是一个足以让他名垂千古的壮举。为了不太早犯殖民者的众怒,他必须先得将对他们心目中的英雄的仇恨隐藏起来。他把对巴波亚的调查搁置了,甚至表面上还搭建了一个和平的假象:佩德拉里亚斯将自己那留在西班牙的女儿许配给巴波亚。但是,他内心对巴波亚的恨和嫉妒没有丝毫的减缓,反而在增加。现在西班牙终于获知了巴波亚的功勋业绩,一纸委任状给这个从前的叛乱者追加相应的封号:巴波亚被册封为贵族,佩德拉里亚斯应该在任何重要问题上与巴波亚商榷。这块殖民地太小了,容不下两个总督。他们当中的一个必须避让,两人当中注定要有一人毁灭。巴波亚感觉到利剑当头,因为佩德拉里亚斯掌握着军权和司法权。因此,他试图开始第二次通向不朽的逃亡,他的第一次逃亡成功得如此华丽。他找到佩德拉里亚斯,请求允许他装备一只远征队,以便去勘探“大南海”海岸、去征服更大的地盘。这个老叛匪的隐秘意图是:在大海的另外一侧独立行事,摆脱任何控制,建立自己的舰队,成为自己地面上的主人。一旦有可能的话,去夺取那个具有传说色彩的“皮鹿”,这个新世界的俄斐之国。佩德拉里亚斯不怀好意地同意了。如果巴波亚的计划一败涂地,那就再好不过了;就算巴波亚的计划如愿以偿,他也还有时间去铲掉这个野心太过蓬勃的家伙。

巴波亚就这样开始了他第二次以不朽功绩为目标的逃亡。他这一打算甚至比第一次更加辉煌,尽管这次计划没能获得载入史册的荣誉,因为荣誉总是只给那些获得了成功的作为。这一次,巴波亚不光与他的队伍翻越了巴拿马地峡,他还让几千名土著人将圆木、木板、缆绳、船帆、船锚和四艘双桅船所需要的绞盘背了过去。这样一来,他在那边就有了船队,就可以掌控海岸,去占领盛产珍珠的岛屿和秘鲁,那传说中的秘鲁。可是,这一次命运不再垂青这位胆大包天的人,他遭遇一次又一次的抵抗。路经潮湿的雨林时,圆木被虫子蛀蚀,长木板因为腐烂而无法使用。巴波亚并不因此气馁,他在巴拿马湾让人重新砍伐树木,制成新的木板。他的能量带来真正的奇迹——好像什么又都可行了,太平洋上的第一批双桅船造起来了。可是突然之间,一场飓风肆虐地席卷了他们停泊船只的几条河湾。建成的船被卷走,变成了碎片漂浮在海上。他还得第三次从头做起。这一次终于成功地完成两艘双桅船。仅仅还需要两艘船、仅仅还需要三艘船,巴波亚就可以起航去征服那片土地:那片南方土地,自从当初那位酋长用伸开的手臂指给他看,自从他第一次听到“皮鹿”这个充满诱惑的名字,他就一直日思夜想。他再调来几个勇敢的军官,再要求给他的队伍以充分的补给,就可以建立自己的领地!要是再有几个月的时间,要是他内心的放任不羁再多一点儿运气的话,在世界历史上被命名为印加帝国的战胜者、秘鲁的征服者就不是皮泽罗,而是他巴波亚了。

可是,命运从来都不会太过慷慨,哪怕对它的至爱宠儿也是如此。神明保佑一位世间凡人去完成不朽的业绩,这样的情形往往不会超过一次。沉没

巴波亚带着钢铁般的能量和意志来准备他的大行动。但是,也正是这些斗胆计划的得逞将他置于危险之地,因为佩德拉里亚斯那双缺少信赖的眼睛不安地观察着这位下属的目的。也许有人向他出卖了巴波亚那狂妄的统治者梦想;也许他只是心怀妒意,害怕这个老牌叛乱者再度成功。总之,他突然给巴波亚寄去了一封非常恳切的信,他希望在巴波亚最终开始远征之前,先回到阿卡拉(Acla)——达连附近的一座城池——来会谈一次。巴波亚还寄希望从佩德拉里亚斯那里取得对他的远征队的支持,就乖乖听命马上动身回去了。在城门口,他看到一小队士兵向他迎面走过来,像是来对他致以问候和欢迎似的。他充满喜悦地向他们赶过去,去拥抱这个队伍的首领、他多年来一起战斗的兄弟、他发现“大南海”的陪伴者、他信任的朋友——皮泽罗。

但是,皮泽罗将手重重地放到他的肩上,宣布他被捕了。皮泽罗也乐于完成不朽的业绩,也乐于去征服黄金之国,对他来说,将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上司从自己的道路上清除出去,也许并不违拗他自身的愿望。佩德拉里亚斯总督主持审判一次所谓的反叛,法庭的判决快速而且不公平。几天以后,巴波亚和他最忠诚的同伴走上了行刑架。行刑者手中的剑寒光闪亮,滚落的头颅上的这双眼睛不到一秒钟就黯淡下去了——这是那双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同时看到环抱地球的两个大洋的眼睛。

[1] 西班牙西南部的城市,当时西班牙王室殖民地管理机构的所在地。

[2] 这里指的是阿拉贡王国的国王斐迪南二世(Ferdinand II,1452—1516)与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Esabella I,1451—1504)。他们于1469年结婚,五年之后的1474年伊莎贝拉继承了卡斯蒂利亚的王位。他们的联姻使得西班牙的两大王室合二为一,他们共同统治两个王国,1494年被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授予“天主教双王”的称号。但是在名义上伊莎贝拉一直全权拥有卡斯蒂利亚王位,她是哥伦布航海行动的支持者。

[3] 《旧约·列王纪》中提到的盛产黄金和宝石的地方。

[4] 西班牙安达鲁西亚省的两个港口城市。

[5] 后来被称为圣·多明戈岛或者海地岛。

[6] 贝西里科(Becericco),西班牙探险家、佛罗里达发现者胡安·庞塞·德莱昂(Juan Ponce de Leon)的爱犬。

[7] 巴波亚(Vasco Nuñez de Balboa,1475—1519),西班牙的探险家,被认为是发现太平洋的第一人。关于这个人的名字有不同的译法。巴拿马的本国货币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所以本书中此人的译名遵从巴拿马货币名称的译名。

[8] 罗德里格·德·巴斯蒂达斯(Rodrigo de Bastidas,1460—1527),西班牙探险家,巴拿马地峡的发现者。

[9] 迭戈·哥伦布(Diego Kolumbus,1478/79—1526),美洲发现者哥伦布的儿子。1508年,被国王斐迪南二世授予“新世界”的海军上将和副国王,1511年西班牙王室承认他对伊斯帕尼奥拉岛拥有统治权,辖区内发现的黄金的五分之一、经济收入的十分之一归他所有。

[10] 皮泽罗(Francisco Pizarro,1476/78—1541),西班牙探险家,南美洲印加帝国的征服者。

[11] 卡博特(John Cabot,约1450—约1499),意大利著名航海家,第一个发现北美的欧洲人。

[12] 科莱里阿尔(Corereal),十五世纪的航海家,生平不详。

[13] 洛佩·德·维加(Lope de Vega,1562—1635),西班牙著名诗人、剧作家,对西班牙的三幕喜剧形式有很大的影响,他的喜剧有五百多部保存下来。此外,他也创作了大量的诗歌和小说。

[14] 这颗珍珠后来流出王室。1969年,在伦敦的苏富比拍卖会上,被理查德·伯顿以37000英镑购得,送给他的妻子伊丽莎白·泰勒作为情人节的礼物。2011年12月,在纽约的佳士得拍卖行,该珍珠被拍出1100万美元这前所未有的高价。攻陷拜占庭1453年5月29日对危险的认识

1451年2月5日,一名密使前往小亚细亚带给苏丹穆拉德[1](Murad)二世的长子、21岁的穆罕默德一条他父亲业已去世的消息。这位多谋而精力旺盛的王子没有对他的臣属和顾问官们透露哪怕一个字,就立即飞身跃上他最好的马匹,让那匹纯种马一口气跑了120英里,抵达博斯普鲁斯海峡,渡海来到欧洲一侧岸边的加里波里[2]。上岸以后,他才向自己的心腹随从公布了父亲的死讯。为了能从一开始就将任何觊觎王位的人击垮,他集合了一支精锐部队,率领他们到了亚得里亚堡。在那里,他实际上顺利地被认可为奥斯曼帝国的最高权力拥有者,没有受到任何反对。随后而来的第一个统治举措,马上就显示出穆罕默德那种可怕的、无所顾忌的决绝。为了事先清除嫡亲中的对手,他让人将自己年幼的弟弟淹死在泳池里,之后又马上将谋杀者、那位奉他指派去行凶的人与被谋杀者一起送上死亡之路——这也证明了他那心思细密的聪慧和野蛮。

这位年轻、充满激情、渴求功名的穆罕默德二世接替行事谨慎的穆拉德二世成为土耳其苏丹的消息,让拜占庭的人们感到一片惊恐。无数个密探的探报让拜占庭人知道,这位野心勃勃的穆罕默德曾经发誓要将这座世界古都据为己有,为了实现这一人生计划,他年纪轻轻却不吝惜将白昼黑夜都花在战略研究上。与此同时,所有的情报也都一致表明,这位新上任的苏丹有出色的军事能力和外交能力。穆罕默德的身上兼具双重的秉性:他虔信宗教却为人残忍;他充满激情却心怀狡诈;他是一个有学问、热爱艺术的人,能阅读拉丁语的恺撒大帝和其他罗马名人的传记,同时他也是一个野蛮人,让人喋血就如同泼水一样。这位男人长着漂亮的、忧郁的眼睛,有线条清晰的鹰钩鼻子,在这个人的身上可以看到一位不知疲倦的劳作者、一位勇往直前的士兵和一位肆无忌惮的外交官。现在,所有这些危险的力量都集中在同一个想法上:他的祖父巴耶塞特(Bajazet)和他的父亲穆拉德曾经让欧洲人首次领教了这个新崛起的土耳其国家在军事上的强大,而他的建树还要超过前辈们。他首发攻击瞄准的是拜占庭,这颗还留在君士坦丁(Konstantin)大帝和查士丁尼(Justinian)大帝皇冠上的最后一块宝石——大家知道、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在这样一个志在必得的强人面前,这颗宝石的确也已经没有什么保护了。拜占庭帝国,即东罗马帝国的幅员曾经延伸到几个大洲:从波斯扩展到阿尔卑斯山,再回来伸展向亚洲的沙漠—— 一个世界帝国。一个曾经用几个月时间都无法穿越的帝国,现在步行上三个小时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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