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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2-22 04:3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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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法生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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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读本(上下册)(大众儒学经典)

《论语》读本(上下册)(大众儒学经典)试读:

总序

回归大众是当代儒学的天命

赵法生

进入21世纪以来,一股全国性的大众儒学热潮从各地涌起,成为当代中国最值得关注的文化事件。这波儒学热的兴起自然不是无本之木,它既是儒学被人为压抑摧折一个多世纪后的强力反弹,又反映了转型社会对于道德底线失守的焦灼,更是古老的儒家传统在国家现代转型的历史背景下,重新探寻自己的社会定位以图返本开新的努力。因此,无论着眼于历史还是现实,大众儒学的兴起都具有重要意义。

一、大众儒学的历史渊源

从社会学存在的角度分析,传统中国的儒学存在形态包括朝廷儒学、士大夫儒学和民间儒学三部分。朝廷儒学具有较强的政治色彩,主要是政治儒学;士大夫儒学重在阐释儒家道统;民间儒学面向社会大众,重在化民成俗,是教化大众的儒学。民间儒学的政治色彩较淡,也不太关注理论体系的建构,它关心的是人伦日用和生活践履。如果说作为一个学派的儒家的诞生是儒教国家建构的逻辑起点,儒学普及化和大众化的完成则是儒教中国形成的现实标志。在历史上,朝廷儒学、士大夫儒学和民间儒学既相互影响,又彼此有别,构成了彼此间复杂的张力关系。

在传统中国,儒学的大众化与民间化有一个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礼记·学记》说:“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孔颖达认为:“周礼:百里之内,二十五家为闾,同共一巷。巷首有门,门边有塾。”已经有学者指出,将普及化的塾庠制度推到三代的说法,多半是为了突出儒家教学制度的悠久性,并不完全符合历史事实。三代之时,学在官府,“六经”皆为王官典藏秘籍,王官之学是学在君侯与学在世卿,教育与大众无缘。西周礼乐虽然文质彬彬,极一时之盛,却同样“礼不下庶人”。

儒学走向大众的历史转折点是孔子在民间开创私学。在王官之学衰微的历史背景下,孔子开始民间讲学,首次将原先被禁锢于庙堂之上、作为王官贵族特权的六艺之学传播到民间。孔子的民间讲学无疑是大众儒学的历史起点,它在儒学发展史上具有三方面的重要意义。

首先,孔子的私学拆除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教育壁垒,开创了大众儒学的先声。孔门教育以有教无类著称,来到孔门受教的,有世卿官贵、富商巨贾、贩夫走卒、无业游民等,以至于时人感叹:“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孔子之前的王官之学属于贵族之学,诗书礼乐高雅非凡,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它们出现伊始就被封锁在贵族的深宅大院之中,无由进入寻常百姓家,社会也因此而划分为有教养的贵族和没有教养的群氓两部分,前者为“君子”而后者为“小人”。然而,随着一位圣贤的到来,这一文化的壁垒被打破了。儒学本来是属于贵族的,但是,现在它开始走向平民,并在民间社会找到了更为深厚的土壤。从此,“君子”与“小人”从以是否拥有官爵来区分,变成以是否具有德行来区分。在朝衮衮诸公可以是“小人”,贫寒如颜回者也可以称“君子”。儒学深入民间使得过去的“野人”(周代与“国人”相对)也具备了高雅的贵族气质。孔子是中华文明史上最重要的一位拆墙者,他拆掉了那道古老的墙,将礼乐文明的清流引入民间的沃土。

其次,孔子的私学在官学之外培育了一个致力于传道授业的师儒阶层,该阶层成为儒学走向大众的主导力量。孔子去世后,子夏设教于西河,曾子设教于武城,其他门徒也在各地继续推广儒学。汉代以后逐渐形成了覆盖全社会的儒家教化体系,使儒学成为全民性的人生指南与信仰,此举对于中华文明的意义,堪与基督教之形成对于西洋文明的意义相媲美。

最后,孔子不仅将文化的火种传播到民间,而且通过创立儒家学派,革新了王官之学的精神,为它注入了新的灵魂。礼乐文明内涵丰富,孔子特别注重者有二:一是仁,二是礼。如果说周公之时礼乐制度已经大备,那么仁学的开创无疑是孔子对于中国文化的重大贡献。孔子强调仁,意在启发人人本具的仁爱之心,从而将西周礼乐文明落实到心性层面,仁爱的实践又始于孝悌谨信,乃人人可知、可悟、可学、可行的人伦之道,由此行忠恕絜矩之道,推己及人,达于天下。我们看孔子在《论语》中教人,不讲高深道理,所谈都是日常生活中为人处世之道,随机点化,循循善诱,启发觉悟,再辅之以礼乐熏陶,使人在日生日成的修习中改变气质,涵养品德,成为君子。这样一种教育方式,由于从最基本的孝悌之道开始,合乎人心,贴近生活,便成功地将贵族的王官之学平民化、大众化。此为中国文化自周代以来的一大转折,它将高雅的贵族文化普及到民间大众,开创了中国文化的儒家化时代,孟子说“人皆可以为尧舜”,荀子说“涂之人可以为禹”,便是从心性角度对于儒学普遍性与大众性的最好说明。因此,孔子开创儒学,实现了礼乐文明的精神自觉,不仅开创了中华文化的师儒时代,同时也开辟了儒家文化的大众化时代。

儒家学派的创立,完成了由道在王官向道在师儒的转化,将君师合一的文化格局演进为君师为二,但这仅仅是一个伟大文化进程的开端,这一进程的最终目标是道在大众。如果说汉唐是儒学主体地位的形成时期,宋代则是儒学继续向民间扩展,并形成一系列大众教化体系的关键时期。大众儒学体系到宋代臻于完备,科举制度的发展催生了大量民间私塾,使得“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说法接近现实。据统计,到1935年年底,晚清政府下达取缔私塾的诏书三十多年后,全国依然有私塾101027所,由此可以想见当年私塾盛极一时的情景。朱熹在司马光《书仪》的基础上完成《朱子家礼》,为家礼的推广普及奠定了基础;北宋蓝田吕氏乡约的创立,开创了以儒家道德为基础组织乡村自治的治理模式,使得儒家组织基层社会的功能更加制度化。明代泰州学派的民间讲会,标志着儒学民间化的继续深入。此后,明清两代都在推广和发展乡约制度,以至于近代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试验的主旨,依然是“本古人乡约之意来组织乡村”。

大众儒学的另一重要方面是儒学与民间信仰的结合,逐渐形成了民间社会具有儒家色彩的信仰体系。无论是祖神崇拜还是土地神、关帝、山神、河神等英雄和自然神崇拜,都是制度化的民间信仰,用以解决乡民对于超验世界的追求,可以视为大传统向民间小传统渗透的案例。

基本教义的普及化与大众化是任何一个文明都要完成的工作,但路径并不相同。与基督教和佛教等制度化宗教不同,儒家采取的私塾、乡约等多种教化形式,的确显示了儒家教化的弥散性,但其最终目的同样是儒学义理的大众化,而且这些看上去颇为弥散的教化形式同样是富有成效的,因为它们是源自民间的,也是富有生机与活力的。以乡学、乡约、家礼、家谱、家教和乡土信仰为主干的大众儒学,遍布于传统中国的基层社会,那些在大传统看来不起眼的私塾先生、乡绅和民间宗教的组织者,甚至那些不识字的乡村老大爷和老太太,由于在数千年间深受儒家礼乐文明的熏陶,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生活中的“儒教徒”,躬行并传播着儒家的人生观,以至于在传统文化的传播体系已经式微的今天,我们依然可以在乡间那些年逾古稀的老人身上,看到诚朴、敦厚、礼让的君子风范,真可谓“礼失而求诸野”了。

二、大众儒学的近代挫折

近代以降,知识界在救亡与启蒙的双重压力下,对于儒学的批判日渐严厉,经过一次次激烈反传统运动的打压摧残,到“文化大革命”期间,不仅儒家思想被彻底否定,儒家在社会上的传播体系也被连根拔起。近代思想界全面否定儒学,基于如下一个基本认知:儒家思想与民主科学不能两立,进而把儒家的人伦道德与自由、平等和人权完全对立起来,必欲打倒前者来建立后者。这其中包含着不小的误解。自由、平等是政治权利,它与儒法互补后产生的三纲之说的确矛盾,但与儒家的基本人伦如父子有亲、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以及礼、义、廉、耻等道德规范并不必然矛盾。比如,我和我爷爷同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从政治权利上讲是平等的,但在家族辈分上又是不平等的。如果说我给我爷爷鞠个躬就侵犯我的人权了,这实在是笑话,是不同社会界域的错乱和混淆,这种错乱和混淆对于中国近代思想产生了深远影响。

其实,儒家的历史观并没有“文化大革命”中所批判的那样保守。它区分历史文化中的变与常:常是历史中不变的根基,犹如静水流深;变是历史中可变的成分,比如具体典章制度。仁、义、礼、智、信“五常”,可以说是儒家的核心价值观,也就是儒家的常道。在儒家看来,五常是历史中永恒不变的,但五常之根本,又在于一个“仁”字,其他四德都是仁的展开,五常八德不外是仁的实现。另外,仁也是儒家文化汇通民主、自由、平等思想的有效媒介,民本是孔子仁学的重要原则之一,民本固然不是民主,但是,绝不能说它背离民主,与民主不能相容,民主的实现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确保民本目标的实现。古人说仁通四海、义通天下,仁正是中华文明守常达变、融通中外的思想原点。

可是,近代思想界对于儒学的批评,没有区分儒家义理中的变道与常道,也没有区分儒学在不同社会层面之间的差异。那种以偏概全的全面批判,否定了儒家思想中所包含的普适性的道德规范,却忽视了本来应该重点反思清理的对象,其结果对于儒学和中华文化都是灾难性的。就儒学的三种不同社会存在形态而言,汉以后的朝廷儒学与君主专制的联系最为密切,的确与民主法治无法兼容,应该彻底否定,至于士大夫儒学就要复杂得多。汉以后的士大夫儒学,既有与君主专制相妥协的一面,又有试图用儒家道统制约和范导君权的一面,二者呈现出颇为复杂的关系,不仅汉代儒者董仲舒如此,历代真儒者也大多如此。另外,尽管部分儒家士大夫已经被体制化而丧失了君子的人生理想,但是,仍有相当一部分士大夫坚持儒家的道统与人格操守,构成了鲁迅所说的中国的脊梁。近代以来对于士大夫精神的否定和士大夫阶层的整体消亡,使得民族文化的脊梁遭受毁灭性打击。至于民间儒学,则主要是道德礼俗和民间信仰。传统民间社会具有悠久的自治传统,民间儒学也是三个构成部分中沾染法家式的专制气息最少的部分,它是民间社会自组织的精神动力,也是维护民间正常文化生态和社会生态的关键要素。它们就像是广袤大地上的草丛与灌木,尽管生来就缺乏高大上的外观,却是礼、义、廉、耻这些基本人伦底线的真正捍卫者。如果将它们也作为“反动”的东西彻底铲除,随之而来的只能是基层社会难以避免的文化荒漠化。

不幸的是,这正是近代以来中国文化遭遇的现实情境。本来应该进行的对于传统文化的理性反思,被“打倒孔家店”这样一句情绪化的口号所替代,进而演化为十年“文化大革命”中对于传统文化扒祖坟式的全面破坏。在“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转向市场经济时,由于没有了基本伦理道德规范的支撑,没有了君子人格和士大夫阶层对于道义的坚守,没有了民间儒家教化体系的引导和护持,加以社会法制不健全,市场法则便犹如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闯入了一切社会领域,金钱至上也成为在不同领域畅行无阻的至上法则。现代转型尚未完工,道德底线已然崩解,基本人伦价值的瓦解和人生规范的丧失,将生活变成人与人的战争,使社会陷入了无义战的“春秋困境”,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咀嚼着这一苦果。这也使得社会文化领域里的真正建设成为不可能,因为文化的地基出现了严重问题。

三、大众儒学的未来发展

对于近代以来儒学悲剧性命运成因的分析,同时也就为儒学在当代的复兴启示了可能的方向。辛亥革命推翻了两千年的帝制,使得朝廷儒学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而士大夫阶层在剧烈的社会变革中集体消亡,也使得士大夫儒学不可避免地发生转变。三者之中,唯一继续存在的主体是社会大众。传统儒家士大夫既要得君行道,又要觉民行道。但是,由于君主制的废除,政教分离已经成为现代社会普遍承认的原则,得君行道的历史空间已经丧失,而觉民行道则成了儒学复兴的主战场。因此,大众儒学已经无可避免地成了新时期儒学复兴的重心,士大夫儒学与大众儒学在新的历史形势下重新组合,是当代儒学复兴运动的必然要求。站在两千五百多年的儒学史上眺望当代,我们可以预见,大众儒学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大众儒学在精神上是贵族化的,在形式上又是大众化的,是高雅贵族精神与普通民众生活相贯通的产物;大众儒学既是历史的,又是当代的,是经典的光华在当代社会的重现;大众儒学既是对儒家道统的继承,又是对儒家思想与传播体系的再创造,且以中和的精神和包容的态度汲取全球化时代各大文明的营养。今天的大众儒学是古老儒家返本开新的产物,也是儒学复兴在当代中国的新命运!

近期的儒学复兴波及了家庭、村庄、社区、企业、学校、机关,甚至监狱等大多数社会组织,具有广泛的大众性和突出的民间性,其主要推动力量首先来自民间。以私塾、书院为例,清廷于1903年下诏废除私塾、书院,但始料未及的是,进入21世纪以来,社会上又兴起了私塾、书院热,到2014年,全国各地的私塾、书院已有数千家,绝大多数属于民办,基本上都是2000年以后成立的。儒学在民间的发展一直伴随着争议,孟母堂的理念受到教育部门的质疑,汤池小镇模式最终被叫停,《弟子规》的推广遭受质疑和批评,围绕长安街孔子像产生了激烈争论,都表明了社会对于儒学的价值判断存在着巨大分歧。大众儒学在激烈的争议声中毅然前行,表明儒家基本义理其实是人伦日用的内在要求,在民间具有巨大的生命力。当前民间儒学复兴的声势固然不错,但是,儒家教育在中国内地毕竟中断了百年之久,它在深化与发展的道路上依然有待于克服一系列困难,目前有以下三方面的工作是当务之急。

其一,培育以传道授业为使命的新型儒家士大夫阶层。历史上的士大夫儒学有两个职能,儒学义理的探讨和儒家教化的推广。近代以来,由于教育制度的改革,儒学变成大学里的一门哲学课程,这也是近代中国重建学术体系的结果。目前,职业化的高校学者队伍承担起了前一种职能,后一种职能的担负者则至今阙如,而这一职能对于儒学的灵根再植却是至关重要的。“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因此,儒学的当代复兴呼唤着新型儒家士大夫阶层的重现。他们虽然不再具备传统社会作为士农工商四民之首的地位,却是熟悉儒家义理并以在民间传道授业为职志的职业化传道者,替代传统民间社会私塾先生、乡绅和民间信仰组织者,成为大众儒学复兴的骨干力量。他们的使命是重建儒学的社会教化之“体”,恢复儒学与生活的联系,终结近代以来儒学的游魂化状态。因此,这一职业化传道队伍的塑造,注定会成为儒学复兴的关键环节。目前,在社区、乡村和私塾已经涌现了一些专业化的儒学传道者。他们多以儒学志愿者的身份出现,在区域分布上以广东、福建、北京、山东等省市为多;但是,这一队伍的数量和专业水平都远远不能适应现实需求,经济收入也缺乏固定的来源。如何尽快形成职业化传道者群体仍然是大众儒学的首要问题。

其二,重构大众儒学的组织载体。在经数千年发育起来的民间儒学组织解体之后,民间儒学的发展面临着体系重构的任务,其中儒学体系的制度化是关键。鉴于形成传统儒家教化弥散型体系的社会形态已经消失,儒学组织必须由弥散型转向制度型,它们将依靠职业化的儒家传道者去组建,又是后者传道授业的道场。目前,存在的大众儒学组织大致包括学校类和非学校类两种。学校类儒学组织即私塾和书院,主要为民办组织,依靠学生学费维持生存。非学校类儒学组织主要是近年来在乡村和社区出现的儒学传播组织,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儒学讲堂。山东的乡村儒学讲堂已经分布于十几个县,分别由学者、民间志愿者和地方政府建立,有的已经形成固定化、常态化的教学体系。福建霞浦的儒家道坛则将儒家教化和民间信仰有机结合起来,资金依靠当地民众捐献,每个道坛都有专职志愿者维持,民间组织化程度较山东乡村儒学讲堂更高。在私塾、书院与儒学讲堂之外,还有一种更加广泛的大众儒学传播形式,即在各地出现的国学公益讲堂,时间从一天到一周不等,多是民间人士以现身说法的方式交流学习心得,也有人专门讲授孝道、《弟子规》或者幸福人生讲座,杂以佛道教或者其他民间信仰。近年来,“王凤仪家庭伦理”也是民间国学公益讲堂的热门课程。这些国学公益讲堂的主办者、授课者多为民间志愿者,能以生活化和通俗化的形式讲解传统文化,具有较强吸引力,有的听众规模达到数千人。国学公益讲堂的缺点是一次性讲座,无法通过持久的活动巩固教化成果,有的民间志愿者讲师的国学素养有待提高,也有的走向了怪力乱神一途。但是,它在扩大传统文化的社会影响方面不容忽视,也在客观上为制度化儒学组织载体的建构创造了条件。

其三,编辑出版符合时代需要的大众儒学经典。除了传道队伍和组织体系外,大众儒学的另一个要件是教材。历史上的儒学经典数量众多,有些内容已经不适应时代需要,有些内容则过于专业深奥。如何选取合适的经典文本,加以诠释解读,以适应大众对于儒学的迫切需求,已经成为大众儒学发展的当务之急。首先是文本的选择,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儒学经典都符合大众儒学的要求;其次是经典内容的解读辨析,要找出那些已经完全与时代脱节的部分加以说明,避免泥沙俱下的局面。面对巨大的市场需求,一些仓促出版的儒学通俗读物品质不高,难以满足读者需要。因此,本丛书编委会借鉴清代儒学十三经的体例,决定编辑“大众儒学经典”。清儒编纂的儒学十三经以专业儒生为对象,“大众儒学经典”则是儒学史上第一套由学者编纂解读、面向普罗大众的系列儒学普及教材。为此,我们组织国内一批既有深厚学养,又有丰富一线儒学弘扬实践经验的中青年学者,精选合适的儒学典籍,编注“大众儒学经典”读本。本丛书以现代的视野、大众的角度、践行的立场,深入浅出地向大众讲解儒家修身做人的义理,堪称专业学者为社会大众注解的一套简明、系统、实用的儒学经典丛书,这样一套丛书可谓应运而生,在中国儒学史上尚属首次!

从内容看,着眼于儒学修身做人的学修次第,“大众儒学经典”包括蒙学基础、家训家礼、劝善经典和四书五经通解四个板块。蒙学基础用以童蒙养正,家训家礼培养良好家教家风,劝善经典激发人的为善之心,四书五经通解则是对儒家义理的系统阐述,囊括了从蒙训、礼仪、心性到信仰的不同方面,四个板块构成一个有机整体,大致反映了儒家教化不同阶段与层面的需求,体现了大众儒学的社会性、实用性和阶梯性。其中的劝善经典,本丛书选择了《了凡四训》和《王凤仪言行录》,它们具有儒释道合一的特征,是儒家思想与民间信仰相融会的产物,体现了大众儒学自身的特色,对于社会教化具有良好的效果。针对近代以来女德教育严重滞后的现实,本丛书特意选入了《女四书》,并从古今之辨的角度加以辨析,以满足读者需要。从体例上,每部经典包括原文、注释、译文、解读等部分,以达到忠于原著、贯通古今和深入浅出的编写目的。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受时代的局限,上述传统经典中同样存在不少不适应当代的内容。比如,女德文本和蒙学经典中那些强调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等单方面服从的思想内容,并不符合原始儒家的思想,是汉代以后儒学受到法家浸染的产物。对于经典中那些不适合于当代的部分,本丛书采取历史主义的态度,保留原貌,但在解读部分予以辨析,提请读者明鉴。

最后,本丛书是编著者集体合作的结晶,得到了各位儒学前辈大家的关心指导,还得到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潘宇女士、翟江虹女士和刘静先生的大力支持,在此一并表示谢忱!

《论语》与孔子的思想

《论语》被称为中国人的“圣经”,对于中国文化尤其是中国人的为人处世之道产生了深远而又巨大的影响。那么,《论语》究竟是一本怎样的书?《论语》中的孔子又是怎样一个人?孔子的主要思想有哪些,这些思想具有怎样的现实意义?这些问题是我们首先要面对的。

一、关于《论语》

(一)《论语》形成的时代、作者与版本《论语》是两千多年来在中国大陆乃至于东亚流传最广的儒家经典,其内容是孔子讲课以及与弟子论学内容的记录。根据班固《汉书·艺文志》中的说明,《论语》中的“论”是论纂之意,“语”即夫子和弟子之话语。孔子去世后,弟子将平时各自所记录的孔子的话以及相关弟子的话汇集成书,便有了《论语》。战国时期流传的类似于《论语》的孔子讲学资料还有不少,比如《礼记》中的许多篇章,《易传》中的“子曰”部分,以及20世纪90年代发掘出土的郭店楚简中的部分篇章等。如此众多的孔子讲学记录,以《论语》流传最广,所载内容也最为可靠。《论语》的内容主要是孔子弟子所记,当然有的内容也出自孔门再传弟子之手。比如《泰伯》“曾子有疾”章,记录了曾子病重时说的话,应是曾子弟子的记录,《子张》第十二章应是子游和子夏门人的记录。“子”在春秋末期及战国时期是对有德或有位者的尊称,《论语》中的孔门弟子唯有曾子、有子、冉子、闵子称“子”,其他甚至如孔门高弟颜回、子夏、子贡等皆不称“子”。曾子、有子多次称“子”,冉子出现了两次,闵子出现了一次。其中曾子出现的场合均称“子”,且除孔子外,记录曾子话语最多,共十三章,所以唐柳宗元正式提出《论语》可能是由曾子弟子编成,是有所据的。另《文选·辨命论注》所引《傅子》说:“昔仲尼既没,仲弓之徒追论夫子之言,谓之《论语》。”认为《论语》由仲弓之徒所编。《论语》由孔门弟子及再传弟子两代人编辑而成,其成书经历了一个较长过程。七十子以曾子为最小,小孔子四十六岁,书中载有曾子临死前对孟敬子所说的一段话,为记事之最晚者。另外,《礼记·坊记》云:“子云:‘君子弛其亲之过而敬其美。’《论语》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这是古籍中首次出现《论语》书名。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认为“《记》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学者所记也”,明确将《礼记》断定为七十子后学的著作。班固去古未远,治史严谨,其说当不为无据。可是,学界对于《坊记》的著作时间向有争议,有人推测为汉代,但是这种说法并没有足够的依据。《隋书·音乐志》引南朝梁沈约称“《中庸》、《表记》、《坊记》、《缁衣》皆取《子思子》”,上述四篇文献的行文风格接近,出自《子思子》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近代以来,受疑古思潮影响,学界一般将上述四篇文献的形成时间推后,但郭店楚简收录有《缁衣》,而郭店楚简随葬于战国中期,成文时间肯定更早,则证明《缁衣》成文时间应该是战国早中期,与之风格近似的《中庸》、《表记》、《坊记》也很可能出自战国早中期,说明战国中期前已经有《礼记》在流传,可以进一步证实班固的上述结论。如此,则《论语》当成书于七十子弟子时期,这与《论语》一书所记载的历史事实在时间上也大体一致。杨伯峻断定“《论语》的著笔当开始于春秋末期,而编辑成书则在战国初期”[1],日本学者山下寅次在《论语编纂年代考》中将其编纂年代限定于[2]公元前479年(孔子卒年)到前400年(子思卒年)之间。郭店楚简的出土,为他们的观点提供了新的佐证。《论语》版本的形成也经历了一个历史过程。《汉书·艺文志》曰:“汉兴,有齐、鲁之说。传《齐论》者,昌邑中尉王吉、少府宋畸、御史大夫贡禹、尚书令五鹿充宗、胶东庸生,唯王阳名家。传《鲁论语》者,常山都尉龚奋、长信少府夏侯胜、丞相韦贤、鲁扶卿、前将军萧望之、安昌侯张禹,皆名家。张氏最后而行于世。”除了鲁论和齐论外,汉初尚有古论出现,是汉景帝时期鲁恭王刘馀在拆毁的孔府旧宅壁中发现的,由古文写成,故称《古论语》。上述三个版本的篇目不尽一致:鲁论二十篇;齐论二十二篇,多出《问王》和《知道》两篇;古论二十一篇,也没有《问王》和《知道》两篇,而将《尧曰》的“子张”章单列一篇。汉成帝老师安昌侯张禹将鲁论、齐论合二为一,但篇目本于鲁论,号称“张侯论”,成了当时最有影响的本子。东汉末郑玄以张侯论为底本,参照齐论、古论,作了《论语注》,即是流传至今天的本子。对于鲁论、齐论、古论这三个本子哪个更为可靠,向有争论。高亨认为古论形成早,当更为可靠。陆德明《经典释文》认为:“郑校周之本,以《齐》、《古》读正凡五十事。”[3]章太炎的学生吴承仕亦持此见,认为郑玄是根据齐论和古论校正了鲁论中他认为错误的五十处异文而成。(二)有影响的《论语》注本

古今较有影响的《论语》注本主要有以下几种:(1)何晏《论语集解》,汇集了从两汉到三国的诸家注解,保留了几个古本的原貌,是《论语》最早的集注本。(2)皇侃《论语义疏》,是对何晏《集解》所作的注,因皇侃本人是玄学家,故该注本玄学色彩较重。(3)邢昺《论语注疏》,是宋人为何晏《集解》做的疏,训诂与义理并重,是《论语》研究从汉学到宋学转变的标志。(4)朱熹《论语集注》,是理学家注解《论语》的代表作,重在阐发义理,兼及文字训诂,是历史上影响最大的《论语》注本之一。(5)刘宝楠《论语正义》,由刘宝楠、刘恭冕父子两代通力完成。清人不满意唐宋诸家注疏,故该书综合了有清一代的训诂成果,征引广博,被认为大体客观平实。(6)康有为《论语注》,从公羊家立场解读《论语》,并力图将西方民主自由思想与孔子思想相贯通,是中西思想结合以解读《论语》的最早著作。(7)钱穆《论语新解》,参考诸家,综合汉宋,发明心得,持论公允,不失其史学家的严谨。(8)李泽厚《论语今读》,训诂简化,议论宏阔,重在对孔子思想进行哲学的挖掘与解读,是哲学家式的注解。(三)《论语》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按照中国的现代大学分科标准看,《论语》一书与许多学科密切相关。我们可以把《论语》视为历史书,它是研究春秋史最为可靠的史料文献之一,但《论语》的意义绝不仅仅局限于目前所谓的历史学科。我们也可以将它视为哲学书。《论语》中固然有哲学,不过仅仅将它视为哲学书,同样不能充分彰显其本来面目和影响,仅从哲学角度看,甚至会像黑格尔那样,得出对它颇不以为然的看法,因为《论语》好像并没有一套严密、抽象的逻辑思想体系。比如它对于仁的众多定义,如果以纯粹哲学标准来看,未免有些含混不清。我们还可以将《论语》视为一部古代政治学典籍,它系统论述的德治思想,对于传统中国政治发挥了巨大影响。此外,在两千多年的时间中,《论语》还是中国人的一部重要的管理学典籍,对于家政、国政和企业管理发挥着重要的指导作用。且不说赵普的“半部《论语》治天下”和现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对于《论语》的推重,单看日本经济近代化之父涩泽荣一、松下幸之助、稻盛和夫等对于《论语》的高度重视和成功运用,就是其管理学意义的现代证明。但是,将《论语》视为历史书、哲学书、政治学著作和管理学典籍,依然不能穷尽其全部意义。

按照中国传统经史子集的划分标准看,《论语》应该属于经。“经”是常的意思,一个民族的经,就是它应当坚持的常道,《论语》中就包含着中国人做人的常道。《论语》本来属于子书,尽管汉初已将《论语》和《孝经》列为学者必读书,作为研习五经的预备,但直到宋代以前,其位置一直处于五经之下。朱熹《四书集注》完成,后被定为官方科举考试教材,表明《论语》实际上已经被提到与五经等同甚或更重要的地位,故而清人编纂十三经也将其列入。从中华文化史的角度看,《论语》的影响力自然不及五经;但是,从对于一般中国人人格的影响而言,《论语》反有超过五经之处。《论语》讲的是儒家的内圣外王之道,将德行修养和为政处世结合在一起,而以修身为本,用孔子自己的话讲,就是“修己以安人”。作为“经”的《论语》,确立了国人的人生理想和人格目标,指示了达到此种目标的修养方法,是中国人安身立命的人生指南。它在中国文化中发挥的作用,可与《圣经》在基督教文化中的作用相媲美。因此,在历史学、哲学、政治学和管理学之外,《论语》还有一个更为基础也更为重要的身份:它是中国人的“经”,其中包含着中国人修身做人的基本价值和准则,包含着礼义廉耻等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是非观念和道德底线。《论语》对于历史、政治、哲学和管理学的影响,都是建立在它的修身思想基础之上的。汉代以后,《论语》逐渐成为对中国人生活影响最大的一部经书,正是通过它修身为本的思想实现的。

晚清学校改制后,为了接续儒家教学传统,学校一度设有经学科,占有三分之一课时;后来学校取消尊孔读经,不过有一段时间还设有修身课;再后来修身课也取消了,导致儒家文化彻底退出了国民教育;接下来是空前的全民大批判。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台湾地区中学设有“中华文化基本教材”课程,以儒家四书为主,属于必修和考试课。陈水扁实施“去中国化”的文化政策,曾经试图取消“中华文化基本教材”课程,终因台湾地区各界的反对而失败。而在大陆地区,直至今日,儒学也没有成为国民教育的必修课程。

在中国大陆,《论语》在国民教育中的缺失已近一个世纪,直接影响到中国人的素养,由此而造成的社会影响是难以估计的。往往丢失了的东西才让人感觉珍贵,现在终于到了我们重新审视《论语》及其思想的时候了。

二、孔子的思想及其现代意义

近代以来,由于社会转型与思潮的演变,中国人对于孔子的评价发生了过山车式的变化,尤其是“文革”中政治性的全民“批孔”运动,旨在彻底打倒“孔家店”,将其巨大而深远、无处不在的影响从中国人的意识和生活中消除干净。但是,如同周秦之际发生的那一次焚书坑儒运动一样,这次“批孔”也遭遇了失败。当笔者写下这些话语的时候,一场声势浩大的尊孔读经运动正在中华大地上演。经过考察可以发现,此次运动的第一波动力来自民间,其次才是知识界,再次是政府,这表明在经过了近百年史无前例的批判、打击和毁坏之后,民众依然对于孔子具有普遍和强烈的需求,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值得深思和研究的文化现象。孔子又热起来了,本次“孔子热”具有深厚的民间基础和思想呼应,已经成为当代中国最值得重视的文化现象,短期内绝无终止的可能,巨大的洪流一旦汇聚和涌出,就将为自己设定一个目标,不达此目标不会罢休。于是,身处历史的洪波巨澜之中,我们无法不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孔子究竟是谁?

当代教科书将孔子说成是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政治家,诚然,如果我们高兴,这些“家”还可以继续添列下去,比如,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写作编年史的历史学家,还是大音乐家,等等。这些专业的定位与称谓自然有其意义,但是,孔子却不是一个专业技术人才,也不等同于各种专业技术人才的综合。两千五百多年前的达巷党人已经发出了“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的感叹,孔子本人说的“君子不器”也表明了君子必定具有超越了专业技术的品质,这一品质是什么呢?

其实,孔子对于中国人的意义,首先不在于他是什么家,而在于他是中华民族的“至圣先师”,这是明朝加给孔子的封号,倒是比元朝的“大成至圣文宣王”更为平实,也更能客观反映孔子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至圣是最高的圣人,先师是最早的老师,因为孔子是第一个在民间创办私学的人,因此说他开创了中华民族的学统并不过分。孔子是因师而圣,圣成于师。在孔子身上,圣与师这两方面是内在统一和互为前提的。何谓圣?孟子说:“圣人,人伦之至也。”荀子也说:“圣也者,尽伦者也。”可见,孟荀虽然在人性论等议题上尖锐对立,但在对于圣人的理解上倒是完全一致,都把圣人看作做人的最高典范。应该说,此种对于圣的解读,已经属于轴心时代之后的中国思想,附着在“圣”字字面上的神秘色彩已然退却,它已经成了人世间最高的道德典范。就目前这一波方兴未艾的“儒学热”来看,社会最为关注的,依然是孔子的修养与为人。所以,这次首先回归的,并非作为政治家的孔子,而是作为至圣先师的孔夫子。一个伟大文明所以能够源远流长、泽被后世,一定有其超越政治经济等世俗功利事务的道统,而道统的核心指向人格和人生价值。因为政治经济等世俗功利事务必然是短期的、易变的、现实的,而道统则是永恒的、超越的、普遍的,此一道统,在西方就是基督教,在华夏就是孔子所开创的儒学。当然,不能说儒学的所有内容都适合于今天,如同过去的任何思想一样,它也有其特定的时代局限,这些局限是中国社会的现代转型需要克服的,也是近代以来儒学本身遭遇挫折的重要原因,我们对此必须正视和反思。但是,我们同时也应珍视孔子思想中的常道,即那些对于华夏文明乃至于人类具有普世和永恒意义的内容。比如,孔子对于家庭价值的重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恕道,对于变易和损益的强调,以及仁、义、礼、智、信等道德要求,它们体现了儒家文化中的常道,与五四运动高扬的民主、科学并不矛盾。可是,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中国思想界却将孔子思想视为与现代社会水火不容的东西。在韩国、日本、台湾地区等已经成功实现了现代转型的国家和地区,孔子的基本道德思想依然被珍视和奉行,成为促进人心、家庭和社会和谐的重要精神力量。

所以,对于当代中国来说,孔子依然是不可或缺的,他依然是我们应当景仰学习的至圣先师,他的那些历经两千五百多年考验的思想与智慧,依然是目前的中国人所必不可少的精神滋养。(一)敬畏天命,天人合一

从西周早期开始,天成了中国人的最高信仰。《尚书》中涉及天命的内容很多,孔子羡慕周礼,推崇周公,所以也敬畏天命。他在《季氏》中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又说“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将是否敬畏天命作为君子与小人的重要区别之一。

对于孔子所说的天的属性,学界多有争论。以往学界一般将孔子所说的天分析为主宰之天、道德之天、自然之天、义理之天和命运之天,以上含义在《论语》中都可以找到,但是,应该注意的是,在许多场合,孔子所谈的天依然是一个自然与人事的主宰者,主宰之天与道德之天相一致,对于孔子的精神产生了深刻影响,此种影响往往为近代以来的研究所忽视。综合《论语》中的相关内容,我们可以发现,孔子所说的天大致上仍是一个至上神。天具有以下几方面的作用:其一,天是政权转移和文明兴衰的决定者。孔子曾经感叹:“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泰伯》)《论语》还引述尧的话说:“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尧曰》)这是尧传位给舜时所言,表明舜的即位来自天命,要求舜“允执其中”,永保天命。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赴陈国途中,在匡地被拘时说:“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将周文的命运的决定权归于天。其二,天还能决定个人德行与命运。在被桓魋追杀时,孔子自信地对弟子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述而》)颜渊死后,孔子连连叹曰:“天丧予!天丧予!”(《先进》)子夏也说:“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颜渊》)将人的生死寿夭和富贵穷达归于天命。其三,天还是一切自然现象背后的决定力量。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阳货》)上天虽然不言不语,但是,四时之更替,万物之生长,却莫不取决于天,天是千变万化的大自然背后的主宰力量。孔子总结其一生的为学次第为:“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为政》)知天命显然是其中的关键环节。只有经过“知天命”,才能臻于“耳顺”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境界。这就意味着,对于孔子来讲,那个至高的神圣者的意志,不仅是可敬畏的,也是可证知的,是与人的心灵相通的。另外,孔子还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八佾》)如果得罪了上天,祷告也没用,可见他对于天的诸般叙说,并非泛泛浮言,而是具有深切的内在认同。无论是在《论语》中,还是在《易传》中,天命和天道都是人类道德法则的最终依据,人的道德使命在于把握天命和践行天道,由此决定了儒学作为天命之学的品格,天人合一也就成了儒者的最高目标。

孔子对天的敬畏是真诚的,他谈到天和天命时往往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当颜渊去世的消息传来时,他连连感叹:“天丧予!天丧予!”(《先进》)他发誓时便说:“天厌之!”(《雍也》)又说:“天生德于予。”(《述而》)当得知子路等人在他病重期间预备按照大夫的身份为他操办丧礼时,他严加批评,并问:“吾谁欺?欺天乎?”(《子罕》)《乡党》描述孔子容貌之变说“迅雷风烈必变”,朱熹《四书集注》解为“所以敬天之怒”。可见,对于天命的敬畏贯穿于孔子日常生活之中。

尽管孔子所说的天依然是一个宇宙主宰,孔子对其也充满敬畏,但是,天到了孔子这里已经没有人格化特征,在《尚书》和《诗经》及其以前的文献中,天的人格化特征是存在的。比如西周的天是开口讲过话的,《诗经》中有“帝谓文王:予怀明德”的句子,孔子的天却从未开口说过话。《诗经》还说文王死后升天陪伴在帝的左右,甲骨文中的帝还有一个帝廷存在,为其服务。这表明了不同于基督教文化,在中华文化的谱系中,天的人格神色彩随着人文主义成分的增长而逐渐减弱。孔子的天是主宰之天和义理之天的统一,在孔子之后,天就进一步义理化和抽象化了。

按照20世纪思想界的观点,信仰天命似乎是孔子保守落后的重要标志,这显然是一种过于简单化的说法,其思想依据是将信仰看作一种落后的意识形态。实际上,信仰是人类精神的最高层次,也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之一,人类正常的生活秩序离不开信仰。不管科学技术多么发达,都无法取代信仰的力量,因为人类不仅有理智还有情感,不仅有大脑还有心灵。人类的理智越发达,就越需要正确价值观的指引,也越需要精神生命的安顿。就孔子而言,他显然是古代宗教和人文理性之间的一个代表人物,他在深受古代宗教信仰影响的同时,开创了儒家的人文理性。也就是说,看上去,他的一只脚还在上古宗教时代,另一只脚却已经迈进了人文理性时代,这使得在他身上,传承与创造合为一体,古代宗教信仰和新的人文理性交相辉映。正因为如此,他的思想才具备了后来纯粹的人文主义儒家所不具备的厚重和高度,天道与人性两方面的精神才同时以如此丰满充沛的力量展现出来,使他成为儒家天人之道的典范。可以说,天命观是孔子精神力量的古代源泉,不了解其天命观,就无法了解孔子的思想整体,也无法了解孔子的人格魅力之所在。(二)仁爱忠恕,成己达人“仁”是《论语》中出现得最多的概念,共计109次,它无疑是孔子思想的核心。礼乐文明本身并不是孔子创造的,但是,他从礼乐文明中拈出了一个“仁”字,以此为儒学奠基,就使得礼乐文明获得了理论的自觉,所以孔学又被称为仁学。但是,我们去看《论语》中孔子有关仁的说法,却不禁感到迷惘,因为孔子有关仁的说法可谓琳琅满目,基本上是针对一个学生给一个答案,甚至对同一个学生都给出了不同答案。比如樊迟问仁,孔子先后给出了三个不同答案:“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雍也》)“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颜渊》)“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子路》)既然连一个普遍性定义都没有,仁学如何能够成立呢?这是现代人很自然发出的一个疑问。其实,正是在这里,体现了儒学与西洋哲学的形态差异。

苏格拉底认为“美德即知识”,所以,美德形成的关键在于首先要找出美德的理念,理念必然以抽象、普遍和统一的概念表达出来。所以,西洋哲学是一种知识学。儒学不是知识学,而是心性学、修养学、功夫学,它的首要目的不是去探寻仁的普遍定义,而是让学者成为仁人,在践行中成圣做贤才是儒家情怀之所系。所以,孔子回答学生有关仁的提问,主要不是给出一个关于仁的通用定义,让他们通过考试,获得文凭,而是给出一个法门,使他们成为仁人。鉴于各人情况之不同、所问背景之差异,给出的法门也就各不相同了。

但是,孔子针对不同学生的这些关于仁的随机点化,却并非仅仅是个别性的述说,孔子往往能在特殊中发现一般,在个别中道出普遍,所以,这些答案尽管看上去是个别处方,但往往同时具有普遍意义。

孔子对于仁的多方面叙说,展现了其仁学的多方面视角,也打开了仁的不同面向。总起来看,孔子的仁学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的内容。

首先,孔子强调了仁的内在性。比如他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八佾》)又说:“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八佾》)这都是突出礼之基础在于仁。从主观上说,仁是爱人之心,此种爱人之心是人人都具有的,充分体现了人的道德主体性,所以说“为仁由己”(《颜渊》),又说“我欲仁,斯仁至矣”(《述而》)。孔子虽然没有明确指出爱人之心就是本体,但它确实是道德的动力源泉。

其次,仁者具有其相应的性格特征。“刚、毅、木、讷近仁”(《子路》),“巧言令色,鲜矣仁”(《阳货》),“恭、宽、信、敏、惠”(《阳货》),是从性情上说仁。因此,践仁的过程自然也是通过自我修养以变化气质的过程,最终指向的是那样一种“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述而》)的圣贤人格气象。

再次,一切博文约礼的学习与实践,其目标最终都指向仁,它们本身也构成了仁的特定环节。孔子以诗书礼乐教人,但那不是一般的知识教育,而是为了启迪心性,鼓舞志向,促进修养,成为仁人,所以子夏说:“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子张》)在孔子那里,仁、礼是彼此规定的,如果说“人而不仁,如礼何”(《八佾》)意在说明缺乏了仁的礼不过虚有其表,那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却表明循礼即是践仁,礼的实践正是践仁的具体途径。“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子路》)的道德规范,“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先进》)般的庄严敬重,都是仁的表征。《论语》中提出了许多重要的德目,比如义、礼、智、信、忠、孝、廉、勇、和等,这些仁以外的德目,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看作仁的展开和实现环节。比如:义是仁之裁断;礼是仁之节文;智在儒家思想中,不是一般的智慧,而是对于良知及其外化过程的省察觉解;孝为仁之本;等等。所以,朱熹将仁称为“全德”。因此,所谓道德实践就是践仁,孔子说的“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里仁》),以及曾子说的“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泰伯》),都表明了仁的实践的重要意义。

复次,孔子指出忠恕之道是为仁之方。如何开始仁的实践?孔子主张从内在心性入手。他提出了两个重要范畴:忠与恕。“文革”批判孔子的忠君思想,其实,在原始儒家那里,忠并非忠君,而是忠于自己的良知,与诚的意思最为接近,所以,《论语》中的忠,都不是指向忠君,而是指向内在良知或者是普通人,比如“为人谋而不忠乎”(《学而》)、“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子路》)等都是如此。恕的意思,如同该字的结构所表明的,就是将己心比人心,推己及人,进而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先进》)。朱熹解释忠恕二字最为确当:“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不忠则不诚,必难为仁;不恕则不能行仁,无法将本身之仁推及他人。忠恕之道,包含着孔子教人自处以及与人相处的基本原则,这一原则是普遍性的,适合于所有人,也就是《大学》所说的“絜矩之道”。

最后,孔子的仁不仅仅是内在的良知,也不仅仅是一般性的道德践履,它必然要实现出来,产生安人惠人的实际效果。比如对于管仲的评价。孔子对于他的操守是有所批评的,说“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八佾》)等,但是,言及他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历史功绩时,却给予高度肯定,说“如其仁”(《宪问》)。可见,仁学不是普通的知识学概念,它最终要在现实生活中完成自身。

综合以上,我们就可以明白孔子为什么极少称赞一个人为仁人,甚至说“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述而》)。对于孔子而言,成为一个仁人同时意味着要在心性、性格、行为、事功等诸多方面都达到相应的标准。他还特别指出仁的践履绝非朝夕之功,而是须终身坚持不懈的功夫,即使是他最心爱的弟子颜回也不过“其心三月不违仁”(《雍也》),由此可见为仁之不易了。(三)修身为本,内圣外王《论语》所以成为中国人的“圣经”,在于它为中国人提供了修身之道。华夏文化中没有基督教那样的一神教,但我们却不能说传统的中国人没有人生信仰。中国人的人生信仰多半体现于“修身”二字。修身思想古已有之,到孔子才做了系统总结,成为中国人的人生指南。修身思想,首先承认人是不完善的,承认人是有缺点,会犯错误的,所以,它先让人谦虚下来,正视自己的缺陷或不足;同时,修身的理念又肯定人自身具有自我改善和提升的能力,人有能力发现自身的缺陷或不足并改善它们,改过迁善也就构成了孔子修身论的基本内涵。孔子承认人们天然禀赋的差异,但是,他并没有将这种差异绝对化,他更看重的是人人都天然具有自省精神与改过能力。在他看来,此种精神与能力是不分出身、贫富、贵贱、阶级的,是人之为人的尊贵之处,所以他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阳货》)《孝经》则说:“天地之性,人为贵。”在遥远的古代世界,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思想,他肯定所有人在德行尊严方面都是平等的。由于时代条件的限制,古代中国的确没有人权平等的思想,但却有道德人格平等的思想,很早就肯定了所有人的人格尊严和道德潜力。

儒家的修身不是要做自了汉,而是为了利益众生,和谐社会。请看如下一段: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宪问》)

君子首先要做到修己以敬,但这只是起点,是君子的自处之道,修己的目的在于安人、安百姓,用《大学》的话讲,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因此,儒家的人生理想,是内圣外王相统一的,而修身又是根本所在,故《大学》强调“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孔子将做人看作修身,将教学和学习看作修身,将政治也看作修身。在孔子看来,“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颜渊》),“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子路》)。孔子反对滥用权力,尤其是反对法家式的强权逻辑,他将民众德行与社会风气的问题,追溯到统治者身上。当季康子因为鲁国多盗而忧心忡忡地前来讨教时,孔子当面告诉他:“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颜渊》)这是何等一针见血!既然孔子将政治看作感化过程,那么修身齐家本身也就获得了更为广泛的意义。他甚至将修身齐家也看作从政,当有人问孔子为什么不去从政时,孔子的回答耐人寻味:“《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为政》)这是因为孔子主张德治,反对暴政,他以道德原则统摄政治原则。既然如此,日常和家中的道德践履,同时也具有政治意义。

那么,如何修身呢?《论语》中的修身方法有以下几方面:一是反省意识。孔子曾经借用射箭比喻说:“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卫灵公》)曾子主张“吾日三省吾身”(《学而》)。常人的心思多是向外用力,孔子教导我们将心思意念返回来,首先省察我们自身,这其实是人生观的转向。一个大脑里充满斗争观念的人,总是对别人充满敌意,凡事都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即使他自己有病,他也总想让别人吃药,这又如何能够治得了他自己的病呢?孔子则认为一个人成长的最大敌人首先是他自己,老子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孔子教人先要自胜,然后才能胜人。一个善于自省之人,他的心情是好的,他的心态是向上的,他与别人的关系是融洽的,这样的人不进步是不合道理的。孔子善于自省,才能做到“不怨天,不尤人”(《宪问》),始终保持着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二是学习和循礼。孔子说的学习不同于我们今天所谓的学习,它是“为己之学”,也就是修身之学,如同《论语》开篇第一章所表明的,学习的目的是自我提升。荀子在《劝学》中说:“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不仅要学习经典,更要学习礼仪,使得自己的言行举止合于礼的要求,逐渐熏陶养成君子风范。三是修身要尽人伦之道。儒家的修身之道不同于佛道两家,它不主张出世,而是要以社会为道场,在家庭中修、在单位中修、在日常生活工作中修。孔子在回答隐士的质疑时,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鸟兽不可与同群”(《微子》)。既然生而为人,就要与人相处,行人道,尽伦常,躲进深山老林,与麋鹿同游,与鸟兽同群,看上去潇洒,实非人道。因此,修身先要行好五伦之道,做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学而》),所以儒家的修身方法至为平实,但目标高远,要通过日常生活中的修行,达到成圣做贤的目的。在孔子看来,逃离有缺陷的社会是容易的,而在不完美的社会中争做君子却是困难的,也是更有意义的。(四)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孔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就成了一个问题。当时有个叫叶公的人就曾向子路提出过这一问题,子路一时语塞,就跑去问老师本人,孔子替他作了如下回答:“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述而》)意思是说:子路啊,你怎么不这样说呢?他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沉浸在学习的探索中而忘记了吃饭,因为陶醉于学习的快乐中而忘记了忧愁,甚至忘记自己已经是一个苍苍老者了。这段话如同一幅画,生动地描绘出了一个学而不厌的夫子形象。《论语》中的孔子是谦虚的,他很少表扬自己,只有在一个问题上例外,就是好学。孔子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圣人,却对于自己的好学颇为自得,他曾说:“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述而》)语气中充满自信。这绝非虚言,我们实在难以找到一个比孔子更好学的人,他在齐国闻听《韶》乐,竟然三月不知肉味;他认为大街上三个寻常人中,就有一个可以做他的老师;他听见有人唱歌唱得好,立即请人家再唱一遍,然后自己和一遍。他晚年喜欢《周易》,手不释卷,以至于“韦编三绝”。如果说孔子是一个信徒的话,他的信仰就是“学习”。孔子说过:“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为政》)这是孔子晚年对于自己一生学习历程的总结。

孔子为什么如此好学呢?因为学习是修身的最好阶梯,是实现他人生理想的最佳途径,他从学习中获得了巨大的精神愉悦,这是一种内在的精神快乐,是纯粹而永恒的道义之乐,吸引着孔子向着真善美的境界不断攀登。在《论语》中,孔子与颜回两人最善于学习,从学习中得到的快乐也最多,宋儒称之为孔颜之乐。梁漱溟曾经比较儒佛两家人生观的不同,说他打开《论语》第一章,一股愉快的春风扑面而至,令他一下子感受到了儒佛两家人生态度之不同,这是学习的春风、自省的春风、上进的春风。

孔子认为教学相长,他不但善学,也善教。他是中华民族最伟大的老师。他首先到民间创办私学,将本来属于王公贵族特权的教育推广到民间,使得普通人有了受教育的权利,开创了中华文化的新时代。他立德树人,因材施教,举一反三,循循善诱,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形成了代表中华文化的儒家学派,使得儒学思想施惠于中国,乃至东亚和世界,至今不绝。孔子去世后,弟子守丧三年,洒泪而别,子贡晚至,在夫子墓旁守丧六年乃去,弟子们以事父母之礼为夫子服丧,可见孔子在弟子们心目中的地位。此等做法,在宗教信徒中或许有之,但孔子并非教主,而是一个民间的老师,一位圣贤,能够赢得弟子如此敬重,可谓文化史上的奇观。孔子开创了中国的学统,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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