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伟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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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读古诗词试读：
日读古诗词朱伟 著中信出版集团文前插图清代 石涛 陶渊明诗意册页·悠然见南山南宋 刘松年 四景山水图·冬景自序明代 蓝瑛 仿古山水册十二开·偶法郭河阳画我一直以为，一年四季，从农历新年（现在叫春节）到除夕，人与天地万物和谐共处，让一天天过得有滋有味，我们古人一代代传下来，其实有一个“密码本”。我们古人的认识中，人在天地万物的荫蔽呵护之中，这个“密码本”是教人认识自己与天地万物的关系的。现在回想，我祖母那一代，是有在天地万物中的敬畏心的。祖母28岁生我父亲，母子不到30年的年龄距离，却似乎清晰分界了新旧两个时代——祖母出生在光绪九年（1883），她生[1]父亲是宣统二年。父亲说过，他出生第二年，就没有皇帝了。我母亲比我父亲小三岁，则一出生就是民国，她自豪地逃脱了缠足，完全是被新思想洗礼的知识女性了。祖母活到96岁，不识字，但这不妨碍她一直维持高傲的姿态。母亲说，祖母是一直看不起她的。母亲的说法是，因为她出身相对贫寒。我的理解，则可能主要是因为母亲身上更少旧规矩的制约，祖母更看重规矩。祖母是喜欢我的，直到1968年离家下乡前，我一直住在她房内，每晚都在她自己的捶背声中入睡。早上一睁眼，则每天香烟缭绕，祖母已经在念她的《心经》了。大姐说，这《心经》是她上师范学校时教祖母的，祖母背下来，就念了一辈子，直到“文革”也未中断，只不过安放观音的佛龛外，贴上了伟大领袖像而已。祖母在家不用拐杖，她的一双小脚秀气，但老了走不稳，踩在地板上晃悠悠，声音就很重。祖母房里一排朝阳的明亮窗户，窗外屋脊上搭着花架，花架上摆满大大小小的花盆。她最喜欢千日红、石腊红与太阳花、石竹花。石腊红就是天竺葵，太阳花北方俗气的叫法是“死不了”，石竹花就是康乃馨了。千日红花开是一个个紫色披着无数细针的小圆球，祖母会剪下这些圆球，插在祭品上。祭祀是她隔三岔五极重要的工作，差别只在大祭还是小祭。小祭无非点三炷香，任香烟缭绕；大祭则要供上做好的鱼肉饭菜，是要磕头的。除了祖父的忌日，清明、农历七月十五与冬至，祖母的祭祀遍及先贤、地祇各种对象，她记着天上地下、神界冥界的各种生日。我总觉得，在她的世界里，天地鬼神是每时每刻活生生共同的存在，彼此是没有阻隔的。她知道什么节候该刮什么风，东南风变成了东北风，或者西北风变成了西南风，就要变天了。她知道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对应的各路神仙，甚至能用神仙对应天上的星座。我的童年的天是湛蓝的，夜晚，天井上空是拥挤的星星。最美是秋夜：窗户洞开，清风轻拂着蚊帐，被月色映亮的檐下挂着祖母从市场买回装金蛉子、纺织娘的笼子，它们在月色中歌唱，祖母就躺在她的雕花红木大床里，隔着蚊帐，用疲倦的声音给我讲各路神仙。现在回顾，她的思维中，窗外是神界，这神界关注与作用着我们。家里居住的，除了我们，还有先祖、地祇，他们更是这个家具体的佑护者。祖母说，你做的事，先祖、地祇、神仙都能看到。她这样来理解因果报应——盛夏的每一记震天动地的雷声，在她的理解中，都是针对地上作孽的人的，幼小的我因此常毛骨悚然。我体会，老辈人正是在这样的天地人关系中产生敬畏心的。到我父母这一代，传统文化的根已被掘断，他们的敬畏心，则是被战争、逃难、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与政治运动、思想改造培养的了。祖母没有文化，当然不可能接触那个神秘的所谓“密码本”。其实，早在吕不韦组织门下文人写《吕氏春秋》时，就想将前人对天地人关系的认识，整理成一个“密码本”。吕不韦身在当时的位置，是有确立天地人关系的野心的。这个“密码本”以《礼记·月令》的十二纪开头，他想在自然秩序中思考人的行为，通过物理、生理的对应，来梳理天地万物与人的关系。遗憾的是，吕不韦站在道家立场，不能将《周易》作为认识论的基础，更不可能用哲学思想，对应天时、地利来思考人和。秦统一中国前，是古人思想飞扬的时期。可惜那时候，没能够诞生一部更深入认识天地人关系的“密码本”。待秦汉帝国强大后，皇权高于一切，文人就越来越成为帝王理想的附庸，无禁忌、无羁绊的思想巨人越来越少，文人也就将才华转向了诗赋。诗赋不产生思想，却对应一天天具体的日子，吟诵具体的天时地利人情。想想帝王时代，皇帝高坐金銮殿，群臣俯首听命，于是，一代代才子都会“眷然有归欤之情”（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句），或为官亦身在田园。于是，一代代的诗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宝库。我是因为无能力以古人认识天地人关系的哲学方法论解释一年四季，才想到按照一天天的日子，去寻找古人在诗词吟诵中所体现的生活态度。退而求其次，我以为，这也能成为一个惬意天地万物中，过好每一天的“密码本”。于是，我就如一叶扁舟，驶进这温风扑面的海洋。从我萌生意向起，至今有四五年了。刚开始的工作，是每天利用微博这个工具，将一天天能对应的诗词找出来。365天，有些天，著名诗人留下的诗词多，选择性充裕。比如元旦、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八月半、九月九。大多时间，选择性不多，没有对应的，或即使有，质量也不高，这就需要寻找。因此，第一项工作是选择。从开始筛选，到最后，确定还是以唐诗为主，宋词、宋诗为辅，个别魏晋南北朝诗。这是因为，唐诗其实是在汉魏晋南北朝诗基础上，发展的巅峰。古诗词浩如烟海，选择肯定有个人喜好的局限性。我所选唐诗，基本集中在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李商隐、李贺、杜牧、卢照邻……甚至白居易、王维最多。宋诗词中，则多是苏东坡、陆游诗，姜夔词。这都是因我自己之好。本书其实是我自己日读的记录。退休后，我每天晚上用一个多小时时间，对应农历每天的诗词，要求自己真正读通一首。日读方法，也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刚开始，只限于读懂选出的这一首诗。我读前人若有的笺注，但大多时间，弄清其中的字词，则靠字典、词典。日读，因此就成为不厌其烦、磨炼心性的过程——得不断去书架拿词典，翻词典，心急不得。我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有耐心。这样读了一年，觉得比较简略。于是，诗词中的用词，前人用过，后人用过的意境，又延展做了阅读。每天的一首诗，就包含了四五首诗的内容。我尽量用简练的文字，即每天只用三四百字，其中的延展，短的引全诗，长的只引一二句，亦因我自己的喜好。读者可根据所引的诗名，自己再延伸阅读。这个日读过程，我称之“修炼”——修炼自己的耐力。因为，每天基本要查一二十次词典，搜索词条，以尽量弄准诗中用词。生僻的字，我都做了拼音注。每天的词条，做完后我都发了微博，与朋友们一起分享，希望借此激发大家深读古诗词的兴趣，真正深入体会古人诗意之美，走进诗画中去，兴致勃勃过好每一天，而非只是停留在背诵比赛上，比能背多少首。我欣慰的是，这个过程中，已经带动了很多朋友抄我的日读，再与他人分享其中的体会。这就是网络互动时代的成果了。这不是一本讲解性的书。如果详解每首诗的创作背景、每一个句子，会用很大的篇幅，就不是这样的体例了。我自己觉得，这本小书的实际价值：一是，对应一年四季中的每一天，我们可以将古人的诗意移植进自己的体会，那每天就都能在春风、夏雨、秋霜、冬雪中，在莺飞草长、蝉鸣云飘、蛩吟桂香、霰舞鹊应中，过得诗意横溢；二是，较之一代代古人，我们的语文水平真的是在日益退化。那么，这本小书又实在可成为每天的语文课，来重补我们的语文。唐诗宋词里的意境与用词，不是最好的语文课吗？我是希望它能成为一本语文课本的，起码应该是初中以上学生的语文课本。是为自序。[1]我父亲是春节前生日，即1911年1月9日，按旧历纪年为宣统二年。——作者注正月昨夜东风入武阳，陌头杨柳黄金色。——李白 早春寄王汉阳清代 清院本十二月令图册·正月明代 吕纪 梅茶雉雀图李贺《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中的“正月”：“上楼迎春新春归，暗黄著柳宫漏迟。薄薄淡霭弄野姿，寒绿幽风生短丝。锦床晓卧玉肌冷，露脸未开对朝暝。官街柳带不堪折，早晚菖蒲胜绾结。”“夕逐新春管，香迎小岁杯”是沈佺期诗。“管”是律管，十二月对应十二律，太簇对应正月，阳气初生，草木繁动。“著”是显著，附着，柳芽暗黄。“宫漏迟”是日渐长了。“霭”是云气，“日明烟霭薄”是皎然诗。“短丝”是草初生，李商隐有诗：“日暮向风牵短丝，血凝血散今谁是。”叶梦得后来写“玉肌”“露脸”：“睡粉轻消露脸新，醉红初破玉肌匀。尊前留得两州春。”“绾”（wǎn）是系，菖蒲要能系结，其实还需两月。李贺 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沈佺期 梅花落皎然 崔万 潘述 道观中和潘丞观青溪图联句李商隐 无愁果有愁曲北齐歌叶梦得 浣溪沙（睡粉轻消露脸新）初一王安石的《元日》家喻户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北周王褒诗：“飞甍雕翡翠，绣桷画屠苏。”“甍”（méng）是屋檐，“桷”（jué）是屋角，“屠苏”本是画在屋角上的驱邪符号。王安石诗中“屠苏”指元日饮屠苏酒俗。卢照邻诗“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可见屠苏酒是翡翠色。“金吾”是皇城禁卫。“曈曈”是日出渐明貌，南朝梁何逊最早用“曀曀风愈静，曈曈日渐旰。习静闷衣巾，读书烦几案”。“曀曀”是阴沉昏暗貌，“旰”是晚。桃符原是挂在门上画门神的桃木牌，“守以郁垒，神荼副焉”。因为桃是五木之精，做桃符能压邪气。唐以后，桃木板上开始写联语，所以，王安石说的“新符”，已经是春联了。陆游的《岁暮作》：“鱼贯长条兔卧盘，往来聊续里闾欢。旧符又拟新年换，残历都无半纸看。”王褒 日出东南隅行卢照邻 长安古意何逊 苦热诗初二元稹“酬复言元日感怀诗”：“腊尽残销春又归，逢新别故欲沾衣。自惊身上添年纪，休系心中小是非。富贵祝来何所遂？聪明鞭得转无机。羞看稚子先拈酒，怅望平生旧采薇。去日渐加余日少，贺人虽闹故人稀。椒花丽句闲重检，艾发衰容惜寸辉。苦思正旦酬《白雪》，闲观风色动青旗。千官仗下炉烟里，东海西头意独违。”复言是时苏州刺史李谅。泪沾衣，“存亡三十载，事过悉成空。不惜沾衣泪，并话一宵中”是韦应物诗。“鞭聪明”是元日儿童游戏，约为鞭陀螺。“拈酒”是拿酒杯喝酒，“岁酒先拈辞不得，被君推作少年人”是白居易诗。采薇典自周武王灭殷后，伯夷、叔齐隐首阳山，采薇而食，指归隐。“艾”是苍白色，“寸辉”即寸阴。《白雪》即阳春白雪，青旗对应春。仗，仪仗，“仗下”指朝堂，“炉烟”指殿前香烟，“麒麟不动炉烟上，孔雀徐开扇影还”是杜甫诗。元稹 酬复言长庆四年元日郡斋感怀见寄韦应物 话旧白居易 岁假内命酒赠周判官、萧协律杜甫 至日遣兴，奉寄北省旧阁老两院故人二首·其二初三昔白居易此日闲行诗：“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销。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鸳鸯荡漾双双翅，杨柳交加万万条。借问春风来早晚，只从前日到今朝。”春机勃勃，时白居易在苏州，黄鹂要四月才鸣，此时是莺欲语。白居易的《何处春先到》：“何处春先到？桥东水北亭。冻花开未得，冷酒酌难醒。就日移轻榻，遮风展小屏。不劳人劝醉，莺语渐丁宁。”乌鹊桥即鹊桥，男女相会处。白居易爱用“红栏”，他答元稹诗：“摆尘野鹤春毛暖，拍水沙鸥湿翅低。更对雪楼君爱否？红栏碧甃点银泥。”多美！“甃”（zhòu）是井。鸳鸯感春嬉水，“今来净绿水照天，游鱼鱍鱍莲田田。洲香杜若抽心短，沙暖鸳鸯铺翅眠”也是白居易诗。“鱍（bō）鱍”是鱼摆尾声，“田田”是莲叶茂盛貌，乐府名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楚辞·九歌》：“采芳洲兮杜若。”杜若是香草，也称杜衡。白居易 正月三日闲行白居易 答微之见寄白居易 昆明春，思王泽之广被也初四苏东坡《正月三日点灯会客》诗：“江上东风浪接天，苦寒无赖破春妍。试开云梦羔儿酒，快泻钱塘药玉船。蚕市光阴非故国，马行灯火记当年。冷烟湿雪梅花在，留得新春作上元。”此诗作于贬居黄州时。杜甫爱用“无赖”：“眼见客愁愁不醒，无赖春色到江亭。即遣花开深造次，便觉莺语太丁宁。”“妍”是美好，白居易亦用“春妍”：“江亭乘晓阅众芳，春妍景丽草树光。”“云梦”指楚地，“羔儿酒”即羊羔酒。“药玉”是用药物煮石为玉，“药玉船”即药玉杯、酒杯。东坡有《独酌试药玉滑盏》：“熔铅煮白石，作玉真自欺。琢削为酒杯，规摹定州瓷。”可见此杯形态。蜀地新春祈蚕丝，买卖蚕具及他物为蚕市，韦庄词：“锦里蚕市，满街珠翠，千万红妆。”苏辙有寄东坡蚕市诗，东坡有《和子由蚕市》，首为“蜀人衣食常苦艰，蜀人游乐不知还”，尾为“诗来使我感旧事，不悲去国悲流年”。“马行”是汴京旧城的养马区，上元节即正月十五。白居易 江亭玩春苏轼 独酌试药玉滑盏，有怀诸君子。明日望夜，月庭佳景不可失，作诗招之韦庄 怨王孙（锦里蚕市）初五陶渊明有正月五日《游斜川》诗，苏东坡因此作《江城子》词，题记“元丰壬戌之春，余躬耕于东坡，筑雪堂居之。南挹四望亭之后丘，西控北山之微泉，慨然而叹，此亦斜川之游也”。词为：“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雪堂西畔暗泉鸣。北山倾。小溪横。南望亭丘，孤秀耸曾城。都是斜川当日境，吾老矣，寄余龄。”陶渊明诗前题记，有“悲日月之遂往，悼吾年之不留”之叹。诗为：“开岁倏五十，吾生行归休。念之动中怀，及辰为兹游。气和天惟澄，班坐依远流。弱湍驰文鲂，闲谷矫鸣鸥。迥泽散游目，缅然睇曾丘。虽微九重秀，顾瞻无匹俦。提壶接宾侣，引满更献酬。未知从今去，当复如此不？中觞纵遥情，忘彼千载忧。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倏”（shū）是忽然，“鲂”即鳊鱼，“曾”通“层”，是重叠，“俦”（chóu）是蔽，席之半称“中觞”。陶渊明 游斜川并序苏轼 江城子（梦中了了醉中醒）初六南宋朱淑真《忆秦娥·正月初六·夜月》词：“弯弯曲，新年新月钩寒玉。钩寒玉，凤鞋儿小，翠眉儿蹙。闹蛾雪柳添妆束，烛龙火树争驰逐。争驰逐，元宵三五，不如初六。”吴融写女子，用“暖金轻铸骨，寒玉细凝肤”。韦庄写捣衣，用“临风缥缈叠秋雪，月下丁冬捣寒玉”。朱淑真喻新年新月为寒玉、凤鞋儿、翠眉儿。“凤鞋”是绣花鞋，元朝岑安卿诗“露晞香径苔藓肥，凤鞋湿翠行迟迟”。青黛画眉，称翠眉，杜甫写《江月》，用了“翠眉颦”：“江月光于水，高楼思杀人。天边长作客，老去一霑巾。玉露团清影，银河没半轮。谁家挑锦字，烛灭翠眉颦。”“霑”是沾湿，“挑锦字”是挑锦线绣字寄征夫，“颦”是聚拢。南朝梁元帝有诗“横波满脸万行啼，翠眉暂敛千重结”。“闹蛾”“雪柳”都是头饰，赵长卿词：“闹蛾儿转处，熙熙语笑，百万红妆女。”李清照词：“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吴融 即席十韵韦庄 捣练篇岑安卿 美人行梁元帝 燕歌行赵长卿 探春令（元宵）李清照 永遇乐（落日镕金）初七昔北宋毛滂此日有《武陵春》词：“春在前村梅雪里，一夜到千门。玉佩琼琚下冷云。银界见东君。桃花髻暖双飞燕，金字巧宜春。寂寞溪桥柳弄晴。老也探花人。”毛滂作词此日正逢立春节气。罗隐也有《京中正月七日立春》诗：“一二三四五六七，万木生芽是今日。远天归雁拂云飞，近水游鱼迸冰出。”很直白。罗邺写梅雪：“腊晴江暖䴙鹈飞，梅雪香粘越女衣。”“䴙鹈”俗称油鸭。“玉佩琼琚”出自《诗经·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舜”即木槿，“琼琚”即玉佩，“春”为东君。有桃花面、桃花妆，“桃花百媚如欲语，曾为无双今两身”是温庭筠诗。立春剪彩为燕，帖“宜春”字。崔道融诗：“欲剪宜春字，春寒入剪刀。辽阳在何处？莫望寄征袍。”溪桥是古诗中易怅惘的意境，杜牧诗：“两竿落日溪桥上，半缕轻烟柳影中。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毛滂 武陵春（正月七日，武都雪霁立春）罗邺 南行温庭筠 照影曲崔道融 春闺二首·其二杜牧 齐安郡中偶题二首·其二初八该河边看柳了。李白的《早春寄王汉阳》：“闻道春还未相识，走傍寒梅访消息。昨夜东风入武阳，陌头杨柳黄金色。碧水浩浩云茫茫，美人不来空断肠。预拂青山一片石，与君连日醉壶觞。”此时李白刚流放遇赦，已至晚年。诗中王汉阳即汉阳令王宰，此诗前有《望汉阳柳色寄王宰》：“汉阳江上柳，望客引东枝。树树花如雪，纷纷乱若丝。春风传我意，草木度前知。寄谢弦歌宰，西来定未迟。”“西来”指刚流放归来。此诗中武阳指江夏，白居易写早春柳，也用“黄金色”：“青门柳枝软无力，东风吹作黄金色。街东酒薄醉易醒，满眼春愁销不得。”“青门”是东门。白居易还有《青门柳》：“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壶觞即酒壶酒杯，陶渊明先用“壶觞”：“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眄”是望，“庭柯”是庭树。白居易 长安春陶渊明 归去来兮辞初九王勃的《早春野望》：“江旷春潮白，山长晓岫青。他乡临睨极，花柳映边亭。”简洁。“江旷”是开阔，春潮白，还带寒气，暖即泛绿，王昌龄诗：“映门淮水绿，留骑主人心。明月随良掾，春潮夜夜深。”“掾”为州、府、县属官。岫是峰峦，陶渊明的句子：“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吴融的“晓岫近排吟阁冷，夜江遥响寝堂虚”，则完全是另一种意境。“睨”是顾视，“边”指边地、边疆，时王勃客居巴蜀，亦泛指远离故乡。方干的《忆故山》：“旧山长系念，终日卧边亭。道路知已远，梦魂空再经。秋泉凉好引，乳鹤静宜听。独上高楼望，蓬身且未宁。”“蓬”即飞蓬，古人以它喻人生，“蓬生非无根，漂荡随高风”是杜甫诗。王昌龄 送郭司仓陶渊明 归去来兮辞吴融 和峡州冯使君题所居杜甫 遣兴初十南宋黄升当年《贺新郎》词：“风送行春步。渐行行、山回路转，入云深处。问讯花梢春几许，半在诗人杖屦。点点是、祥烟膏露。中有瑶池千岁种，整严妆、来作巢仙侣。相妩媚，试凝伫。风流座上挥谈麈。更多情、多才多调，缓歌金缕。趁取芳时同宴赏，莫惜清樽缓举。有明月、随人归去。从此一春须一到，愿东君、长与花为主。泉共石，闻斯语。”“杖屦（jù）”是拄杖漫步，杜甫诗：“百丈牵江色，孤舟泛日斜。兴来犹杖屦，目断更云沙。”“巢栖”指隐居，“麈（zhǔ）尾”为名流清谈雅器，白居易诗：“童子装炉火，行添一炷香。老翁持麈尾，坐拂半张床。”“贺新郎”又称“金缕曲”，故称“缓歌金缕”。“樽”是酒杯，“东君”即春，“春风因过东君舍，偷样人间染百花”是薛涛诗。“斯”是代词，意“此”。黄升是福建人，福建此时，桃花开了。杜甫 祠南夕望白居易 斋居偶作薛涛 试新服裁制初成三首·其二十一清代 余穉 花鸟册南宋姜夔当年今日，有《鹧鸪天·正月十一日观灯》词，当时临安，早就“试灯”，可见灯市延续之长：“巷陌风光纵赏时，笼纱未出马先嘶。白头居士无呵殿，只有乘肩小女随。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沙河塘上春寒浅，看了游人缓缓归。”“笼纱”是灯笼，元稹诗：“新帘裙透影，疏牖（yǒu）烛笼纱。”“呵殿”是前呵后殿，即随从。古代官员出行，仪卫前呵后殿，姜夔清贫，自称“居士”，指自己未仕。“乘肩”即骑在肩上。“市井怀珠玉，往来终未逢。乘肩娇小女，邂逅此生同”是黄庭坚诗。描写市集一个刀镊工，与一个七岁小女依伴为生，每日所得钱，“醉则簪花吹长笛，肩女而归”。“花满市，月侵衣”在姜夔另一首《鹧鸪天·元夕不出》中，就变成“帘寂寂，月低低。旧情惟有绛都词”。“绛都春”是词牌名。沙河塘在杭州城南五里，苏东坡的“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张先的“宾从夜归无月，千灯万火河塘”，写的都是沙河塘。元稹 感石榴二十韵黄庭坚 陈留市隐苏轼 南乡子（和杨元素）张先 河满子（陪杭守泛湖夜归）十二元宵日近，又该读李清照这首《永遇乐·元宵》：“落日镕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人在何处”的意境大约出自南朝梁江淹的“西北秋风至，楚客心悠哉。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吹梅”指古《梅花落》曲，宋之问诗：“羌笛写龙声，长吟入夜清。关山孤月下，来向陇头鸣。逐吹梅花落，含春柳色惊。行观向子赋，坐忆旧邻情。”“次第”是依次，香车宝马，王维写元夜就开始用了：“香车宝马共喧阗，个里多情侠少年。”“喧阗”就是喧哗。“中州”指汴京，此词作于南渡后。“翠冠儿”“雪柳”都是头饰，“捻金”是金线捻丝，“簇”即簇拥，“济楚”是美好。“有个人人，生得济楚，来向耳畔，问道今朝醒未”是周邦彦词。江淹 休上人怨别诗宋之问 咏笛王维 同比部杨员外十五夜游有怀静者季周邦彦 红窗迥（仙侣）十三后天元宵。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词：“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这首名词，有误传是朱淑真、秦观、张先的。宋时元宵才有花市，“花市东风卷笑声。柳溪人影乱于云。梅花何处暗香闻”是毛滂词。月到柳梢，卢照邻有“片片行云著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人约黄昏，韩偓有“去是黄昏后，归当胧腮时。衩衣吟宿醉，风露动相思”。“胧”是月微明，“衩”是两侧开衩的长衣。“玉锸朝扶鬓，金梯晚下台。春衫将别泪，一夜两难裁”是陆龟蒙诗，“锸”是簪子。“寿觞佳节过，归骑春衫薄。鸟哢正交加，杨花共纷泊”是韩愈诗，“纷泊”是飞薄，古人用字多讲究。毛滂 浣溪沙（上元游静林寺）卢照邻 长安古意韩偓 早归陆龟蒙 洞房怨韩愈 送郑十校理得洛字十四明日元宵。欧阳修的《蓦山溪》词：“新正初破，三五银蟾满。纤手染香罗，剪红莲、满城开遍。楼台上下，歌管咽春风，驾香轮，停宝马，只待金乌晚。帝城今夜，罗绮谁为伴。应卜紫姑神，问归期、相思望断。天涯情绪，对酒且开颜，春宵短。春寒浅。莫待金杯暖。”蟾在月中，“照他几许人肠断，玉兔银蟾远不知”是白居易诗。此处“红莲”指灯，“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是姜夔词。“歌管”是歌声伴奏，“金乌”是太阳。“罗绮”指丝绸衣裳，“绿树闻歌鸟，青楼见舞人。昭阳桃李月，罗绮自相亲”是李白诗。相传紫姑正月十五夜被杀厕中，故元宵祀之。“烛影摇红，夜阑饮散春宵短。当时谁会唱阳关，离恨天涯远”是周邦彦词。白居易 中秋月姜夔 鹧鸪天（元夕有所梦）李白 宫中行乐词周邦彦 烛影（摇红）十五今日元宵节。该重温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花”与“星”都指灯，“星如雨”指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描写的“各以竹竿出灯毬于半空，远近高低，若飞星然”。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皆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落梅”指《梅花落》，“金吾”是皇城禁卫，“鱼龙”在此指百戏杂耍中变化为鱼龙的猞猁，“玉壶”指月光，“蛾儿”“雪柳”是头饰。“阑珊”是暗淡，零落，将尽，李群玉诗：“行云永绝襄王梦，野水偏伤宋玉怀。丝管阑珊归客尽，黄昏独自咏诗回。”其实，洪适先用“灯火阑珊”：“廉纤小雨来，噤罥（juàn）轻寒乍。丝竹相迎时，灯火阑珊夜。”“廉纤”的“廉”同“收敛”的“敛”，“噤”是“寒战”，“罥”是捕鸟兽的网。孟元老 东京梦华录·卷六·十六日李群玉 九日洪适 生查子（收灯日次李举之韵）十六姜夔的《鹧鸪天·十六夜出》：“辇路珠帘两行垂，千枝银烛舞僛（qī）僛。东风历历红楼下，谁识三生杜牧之。欢正好，夜何其。明朝春过小桃枝。鼓声渐远游人散，惆怅归来有月知。”“辇”为人君之乘，“辇路”是官道。“僛僛”是醉舞摇摆貌，王安石写春雨：“城云如梦柳僛僛，野水横来强满池。”崔颢《黄鹤楼》中的“晴川历历汉阳树”，“历历”是排列；这里的“历历”却是象声词，白居易诗：“碧玉班班沙历历，清流决决响泠泠。自从造得滩声后，玉管朱弦可要听。”红楼是富贵女子住处，“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也是白居易诗，“罗襦”是绸短衣。李商隐也有“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珠箔”即珠帘。姜夔常自比杜牧，“三生”是佛家说法：前生、今生、来生。“夜何其”出自《诗经·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央”是尽，“燎”是火炬，“将将”是象声词。王安石 春雨白居易 滩声白居易 秦中吟十七苏东坡当年在黄州作《水龙吟》词：“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危柱哀弦，艳歌余响，绕云萦水。念故人老大，风流未减，独回首、烟波里。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云梦南州，武昌南岸，昔游应记。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也参差是。”东坡写春江的句子太多，如“春江渌未波，人卧船自流。我本无所适，泛泛随鸣鸥”。“渌”是清澈，此时水未暖。“使君”是尊称，“危柱”指琴，“凄凄明月吹，恻恻广陵散。殷勤诉危柱，慷慨命促管”是南朝宋谢灵运诗。“故人老大”指前任黄州太守，建栖霞楼，即词中的“红楼”。前半阕记他梦扁舟渡江，回望楼中“老大”会客的场景。“闻道”是听说，“西子”是西施，“去雁远冲云梦雪，离人独上洞庭船”是李频诗，唐宋时云梦泽包括了洞庭湖。“端”是副词，特来见我，“参差”是不齐，引申为差不多，辛弃疾词：“老来曾识渊明，梦中一见参差是。觉来幽恨，停觞不御，欲歌还止。”苏轼 和陶游斜川正月五日，与儿子过出游作谢灵运 道路忆山中辛弃疾 水龙吟（老来曾识渊明）十八南宋史达祖当年此日有《夜行船》词：“不剪春衫愁意态。过收灯、有些寒意在。小雨空帘，无人深巷，已早杏花先卖。白发潘郎宽沈带。怕看山、忆他眉黛。草色拖裙，烟光惹鬓，常记故园挑菜。”张籍的《白纻歌》：“皎皎白纻白且鲜，将作春衫称少年。”“纻”是纻麻。陆游有名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按刘克庄的《后村诗话》，当时已很著名，史达祖的“杏花先卖”是否脱于此？“白发潘郎”指西晋美男潘岳，潘岳的《秋兴赋》序中记，“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二毛”告暮，指发有二色。“沈带”指南朝梁沈约的腰带瘦减，“白发潘郎宽沈带”是指“沈腰潘鬓消磨”。古代妇女以青黑色颜料画眉，故称“眉黛”，“金缕毿毿碧瓦沟，六宫眉黛惹春愁”出自温庭筠的《杨柳枝》，“毿（sān）毿”是垂拂纷披貌。“惹”是染，北宋吕渭老的《浣溪沙》用“惹鬓”也妙：“惹鬓蛛丝新有喜，窥窗月彩旧相从。清宵一醉许谁同。”“回首故园春，往事难重省。半夜清香入梦来，从此熏炉冷”是范成大词。史达祖 夜行船（正月十八·闻卖杏花有感）陆游 临安春雨初霁吕渭老 浣溪沙（微绽樱桃一颗红）范成大 卜算子（云压小桥深）十九陆游的《初春感事》诗：“马迹车声是处忙，经旬无客到龟堂。水初泛溢粘天绿，梅欲飘零特地香。世事纷纷人自老，岁华冉冉日初长。百钱不办旗亭醉，空爱鹅儿似酒黄。”十天一旬，陆游晚年自号“龟堂”，取龟有三义：龟贵，龟闲，龟寿。他自己的诗中说：“早年羞学仗下马，末路幸似泥中龟。烟波一叶会当逝，吹笛高人有素期。”“仗下马”指仪仗马，终日无声，可饮三品刍豆，一鸣就被废黜。“泥中龟”典出《庄子·秋水》：楚王派大夫邀庄子当官，庄子说：“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以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宁愿死后留骨尊贵，还是愿生而曳尾欢乐泥涂中？“巾笥”指以巾包裹珍藏于竹箱内。“吹笛”典出晋向秀的《思旧赋》，指伤逝怀旧。“旗亭”即酒楼，“鹅儿黄”典出自杜甫的《舟前小鹅儿》：“鹅儿黄似酒，对酒爱新鹅。引颈嗔船逼，无行乱眼多。”陆游 长饥二十南宋 刘松年 四景山水图·冬景苏东坡当年此日在黄州，有去黄州十里的“禅庄院诗”：“十日春寒不出门，不知江柳已摇村。稍闻決決流冰谷，尽放青青没烧痕。数亩荒园留我住，半瓶浊酒待君温。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宋之问的《新年作》：“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老至居人下，春归在客先。岭猿同旦暮，江柳共风烟。已似长沙傅，从今又几年。”“长沙傅”指西汉贾谊，被谪为长沙王太傅。“決”同“决”，“決決”是水流貌，“決決水泉动，忻忻众鸟鸣”是韦应物诗，“烧痕”是野火的痕迹。“去年今日关山路”指东坡的《梅花》诗：“南行度关山，沙水清练练。行人已愁绝，日暮集微霰。殷勤小梅花，仿佛吴姬面。暗香随我去，回首惊千片。”“关山”喻至黄州路，“练”是洁白的丝织品，南朝梁江淹的《丽色赋》中用“色练练而欲夺，光炎炎其若神”。“吴姬”指吴地美女，“徘徊莲浦夜相逢，吴姬越女何丰茸”是王勃诗。“路上行人欲断魂”是杜牧诗。苏轼 正月二十日，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庄院韦应物 县斋王勃 采莲曲廿一今天正月二十一，苏东坡当年，三十八岁在杭州时，有“寻春诗”：“屋上山禽苦唤人，槛前冰沼忽生鳞。老来厌伴红裙醉，病起空惊白发新。卧听使君鸣鼓角，试呼稚子整冠巾。曲栏幽榭终寒窘，一看郊原浩荡春。”冰沼生鳞，“沼”是池水，池水冰融，潜波泛鳞。东晋郭璞的《游仙诗》中先用“阊阖西南来，潜波涣鳞起”。“阊阖风”是西风，为秋景。“红裙”指美女，“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是万楚诗。“碧玉”是南朝宋汝南王妾，南朝梁元帝有诗：“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丽华”指南朝陈后主妃张丽华。韩愈用过“红裙醉”的意境：“长安众富儿，盘馔罗膻荤。不解文字饮，惟能醉红裙。”“使君”是奉令使者，此处指送春来的东君。“一看郊原浩荡春”，气势磅礴。唐诗中，刘长卿有“白马翩翩春草细，郊原西去猎平原”，哪有“浩荡春”这样宽博浩大的气势。苏轼 正月二十一日病后，述古邀往城外寻春万楚 五日观妓梁元帝 采莲赋韩愈 醉赠张秘书刘长卿 献淮宁军节度使李相公廿二期待春雨了。“春雨诗”中，最有名的还是杜甫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春属木，木需水才能生，这春雨，因此乃春木召唤而来。云黑火明，夜航船孤独；红湿花重，锦官城晓明；对比强烈。杜甫写细雨，还有“清夜沈沈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也美，“沈沈”即“沉沉”，灯前细雨，其实写灯花与檐声。刘长卿写此时春雨的动静：“小邑沧洲吏，新年白首翁。一官如远客，万事极飘蓬。柳色孤城里，莺声细雨中。羁心早已乱，何事更春风？”飘飞蓬草，比喻漂泊貌，“羁”是束缚，“永夜谁能守，羁心不放眠”是皮日休诗。杜甫这首《春夜喜雨》作于成都，成都因曾为管织锦的官署而称锦官城，红湿晓看，雅而不俗。杜甫 春夜喜雨杜甫 醉时歌刘长卿 海盐官舍早春皮日休 旅舍除夜廿三王维的《早春行》：“紫梅发初遍，黄鸟歌犹涩。谁家折杨女，弄春如不及。爱水看妆坐，羞人映花立。香畏风吹散，衣愁露沾湿。玉闺青门里，日落香车入。游衍益相思，含啼向彩帷。忆君长入梦，归晚更生疑。不及红檐燕，双栖绿草时。”“黄鸟”就是黄莺，“青春几何时，黄鸟鸣不歇”是李白诗，“歌涩”是因初鸣。王维还有诗写“折杨”：“朝因折杨柳，相见洛阳隅。楚国无如妾，秦家自有夫。”“爱水看妆坐”大约出自南朝梁庾肩吾的“镜前难并照，相将映渌池。看妆畏水动，敛袖避风吹”。“渌”是清澈。“青门”则是折柳送别处，白居易的《青门柳》：“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游衍”是恣意游逛，王维自己的《桃源行》：“出洞无论隔山水，辞家终拟长游衍。自谓经过旧不迷，安知峰壑今来变。”“含啼”出自隋江总的“翠眉未画自生愁，玉脸含啼还似笑”，即含悲。常在梦中，归晚疑相见，更悲凉。此时燕未入檐，绿草未生呢。李白 江南春怀王维 杂诗庾肩吾 咏美人看画诗江总 秋日新宠美人应令诗廿四南宋姜夔当年此日，离开合肥，惜别情人，有《浣溪沙》词：“钗燕笼云晚不忺。拟将裙带系郎船。别离滋味又今年。杨柳夜寒犹自舞。鸳鸯风急不成眠。些儿闲事莫萦牵。”“钗燕”是燕状发饰，晏几道词：“柳间眠，花里醉。不惜绣裙铺地。钗燕重，鬓蝉轻。一双梅子青。”“梅子青”是插在发髻上的青梅，“云”是秀发云鬓，而“忺”（xiān），韦应物有诗：“丝竹久已懒，今日遇君忺。”“不忺”便是不欢喜。元稹有诗：“风蔓罗裙带，露英莲脸泪。多逢走马郎，可惜帘边思。”柳永也用别离滋味：“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些儿”即一点儿。“羞颜易变，傍人先觉，到处被著猜防。谁信道，些儿恩爱。无限凄凉。好事若无间阻，幽欢却是寻常。一般滋味，就中香美，除是偷尝”是苏东坡词。姜夔 浣溪沙（辛亥正月二十四日发合肥）晏几道 更漏子（柳间眠）韦应物 寄二严元稹 蔷薇架柳永 忆帝京（薄衾小枕凉天气）苏轼 雨中花慢（邃院重帘何处）廿五孟郊的《春日有感》，真简单：“雨滴草芽出，一日长一日。风吹柳线垂，一枝连一枝。独有愁人颜，经春如等闲。且持酒满杯，狂歌狂笑来。”“地润东风暖，闲行踏草芽。呼童遣移竹，留客伴尝茶”是白居易诗。“正月新阳生翠琯。花苞柳线春犹浅。帘幕千重方半卷。池冰泮。东风吹水琉璃软”是欧阳修词。“琯”是应节候的律管，“泮”是融解，沈佺期就喻池水为琉璃了：“池水琉璃净，园花玳瑁斑。”孟郊这首诗中唯一可琢磨的大约是“等闲”。孟郊爱用“等闲”：“文魄既飞越，宦情唯等闲”，“铜斗短蓑行，新章其奈何。兹焉激切句，非是等闲歌”。铜斗盛酒。元稹这么用“等闲”：“风引春心不自由，等闲冲席饮多筹。朝来始向花前觉，度却醒时一夜愁。”多高级。白居易 新居早春二首·其二欧阳修 渔家傲（正月新阳生翠琯）沈佺期 春闺孟郊 送郑仆射出节山南孟郊 送淡公元稹 宿醉廿六李商隐的《正月崇让宅》：“密锁重关掩绿苔，廊深阁迥此徘徊。先知风起月含晕，尚自露寒花未开。蝙拂帘旌终展转，鼠翻窗网小惊猜。背灯独共余香语，不觉犹歌起夜来。”崇让宅是李商隐妻家，李商隐妻病故于大中五年，他三十九岁那年有悼亡诗：“露如微霰下前池，风过回塘万竹悲。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悠扬归梦唯灯见，濩落生涯独酒知。岂到白头长只尔？嵩阳松雪有心期。”“濩”（huò）本是檐水下流貌，“濩落”指沦落、失意，“嵩阳”是嵩山南，嵩阳松雪是隐逸风操象征。这首《正月崇让宅》乃李商隐于大中十一年回到长安作，时崇让宅已破败。“蝙”即蝙蝠，“帘旌”即帘幕，“远壁秋声虫络丝，入檐新影月低眉。床帏半故帘旌断，仍是初寒欲夜时”是白居易诗。“窗网”指蛛网，“背灯”是掩灯，“南窗背灯坐，风霰暗纷纷。寂寞深村夜，残雁雪中闻”也是白居易诗。施肩吾的《起夜来》：“香销连理带，尘覆合欢杯。懒卧相思枕，愁吟起夜来。”“起夜来”是怀旧思君之来。李商隐 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白居易 旧房白居易 村雪夜坐廿七韩愈的“早春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莫道官忙身老大，即无少年逐春心。凭君先到江头看，柳色如今深未深。”长安街称天街，韩愈还有诗：“天街东西异，祗命遂成游。月明御沟晓，蝉吟堤树秋。”“祗”是敬，“祗命”即奉命。酥，如乳酪。李商隐写烟柳：“春梦乱不记，春原登已重。青门弄烟柳，紫阁舞云松。拂砚轻冰散，开尊绿酎浓。无悰托诗遣，吟罢更无悰。”“酎”（zhòu）是反复酿就的醇酒，“悰”（cóng）是心情。“客愁看柳色，日日逐春深。荡漾春风里，谁知历乱心”是温庭筠诗。韩愈还这样写早春：“庭变寒前草，天销霁后尘。沟声通苑急，柳色压城匀。”王昌龄写柳色，则是“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韩愈 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二首·其一韩愈 早赴街西行香赠卢李二中舍人李商隐 乐游原温庭筠 客愁韩愈 和席八十二韵王昌龄 闺怨廿八南宋杨万里当年诗，峡外已见燕子：“社日今年定几时？元宵过了燕先归。一双贴水娇无奈，不肯平飞故仄飞。”“不宿青枫学子规，不穿绿柳伴莺啼。双飞只爱清江水，自喜身轻照舞衣。”此诗作于他五十四岁为继母服丧时，江西吉水景象。“社日”是祭祀土地日，春祭为立春后第五个戊日。戊是天干第五位，位中央，指土。张籍的《吴楚歌》：“庭前春鸟啄林声，红夹罗襦缝未成。今朝社日停针线，起向朱樱树下行。”社日要停业，故停针线，“襦”是短衣，“罗”是丝绸。古人以候鸟定四季，燕子即玄鸟，它由北到南，春分飞归，秋分归去。但在唐诗中，燕子确实与社日关联，杜甫诗：“湖南为客动经春，燕子衔泥两度新。旧入故园常识主，如今社日远看人。”杜牧也有：“初语燕雏知社日，习飞鹰隼识秋风。”“仄”是偏斜，燕子都是双飞，“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玉楼珠阁不独栖，金窗绣户长相见”是李白诗。尾句“自喜身轻照舞衣”特别好，卢照邻诗：“倡楼启曙扉，园柳正依依。鸟鸣知岁隔，条变识春归。露叶疑啼脸，风花乱舞衣。攀折聊将寄，军中书信稀。”杨万里 正月二十八日峡外见燕子二首杜甫 燕子来舟中作杜牧 江楼晚望李白 双燕离卢照邻 折杨柳廿九杜牧的《归燕》：“画堂歌舞喧喧地，社去社来人不看。长是江楼使君伴，黄昏犹待倚阑干。”“喧喧”即喧闹，白居易诗：“身后堆金拄北斗，不如生前一樽酒。君不见春明门外天欲明，喧喧歌哭半死生。游人驻马出不得，白舆素车争路行。归去来，头已白，典钱将用买酒吃。”“舆”可是车，也可是轿。燕子社来，张仲素的《燕子楼诗三首》：“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人思悄然。自埋剑履歌尘散，红袖香消已十年。”“适看鸿雁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瑶瑟玉箫无意绪，任从蛛网任从灰。”北邙山上列坟茔，指墓地，“玄禽”即燕。燕为江楼伴，杜牧的《题桐叶》：“去年桐落故溪上，把笔偶题归燕诗。江楼今日送归燕，正是去年题叶时。叶落燕归真可惜，东流玄发且无期。笑宴歌席反惆怅，明月清风怆别离。”白居易 劝酒三十每月最后一日夜无月，称“晦”。正月晦日曾为“晦节”，晦节是宴游节，从盛唐张说诗看，宴游地点在水边：“晦日嫌春浅，江浦看湔衣。道旁花欲合，枝上鸟犹稀。共忆浮桥晚，无人不醉归。寄书题此日，雁过洛阳飞。”“湔（jiān）衣”就是洗衣，湔衣、酹酒在水边，就为辟灾度厄，与上巳节同，“酹酒”就是洒酒祭祀。天暖了，雁北飞了。白居易最洒脱，他在正月晦日写的《春寝》：“何处春暄来，微和生血气。气熏肌骨畅，东窗一昏睡。是时正月晦，假日无公事。烂漫不能休，自午将及未。缅思少健日，甘寝常自恣。一从衰疾来，枕上无此味。”自午将及未，未时是下午一点至三点。“缅”是遥远，“缅思”是遥想，“恣”是放纵。“药栏听蝉噪，书幌见禽过。愁至愿甘寝，其如乡梦何”是宋之问诗。张说 晦日宋之问 别之望后独宿蓝田山庄二月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释志南 诗一首清代 清院本十二月令图册·二月清代 关槐 西湖图李贺《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中描写的二月：“二月饮酒采桑津，宜男草生兰笑人。蒲如交剑风如薰，劳劳胡燕怨酣春。薇帐逗烟生绿尘，金翘峨髻愁暮云，沓飒起舞真珠裙。津头送别唱流水，酒客背寒南山死。”“宜男草”即萱草，南朝梁元帝《宜男草》诗：“可爱宜男草，垂采映倡家。何时如此叶，结实复含花。”“倡家”是歌女。“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是西晋嵇康《养生论》中的句子。此时萱草刚生，兰正“笑人”，“蒲”是菖蒲，菖蒲叶细长如剑，蕙风如薰，“蕙风”是和暖的春风。古人说，燕有汉燕、胡燕两种，汉燕家在汉中，胡燕家在关外。“劳劳”是忧愁感伤貌，《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中就有“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薇帐”也称蕙帐，“蕙”是香草，“蕙帐空兮夜鹄怨，山人去兮晓猿惊”是南朝齐孔稚珪诗，“鹄”是天鹅。李贺诗说，帐外春烟逗起帐内绿尘。帐内歌舞，“峨髻”出自《洛神赋》中的“云髻峨峨”，“峨”是高耸，“飒”是风过迅捷貌，如“有风飒然而至”。“津头”是渡口，高山流水觅知音，“流水”是曲名，日落阴而山死。初一进仲春了。昔南宋杨万里《二月一日郡圃寻春》诗：“中和节里半春天，一拂清寒半点暄。憔悴不胜梅吹落，娇娆无对杏初繁。花绕朱檐柳绕栏，小亭面面锦团栾。春风横欲欺诗瘦，且下东窗护嫩寒。”唐德宗前，正月晦为中和节，德宗改二月一日为中和节。“暄”是温暖，东方生风，其性为暄，其德为和，所以，春曰“青阳”，其风为阳风、暄风、惠风。王维的“早春诗”爱用这个“暄”：“平野照暄景，上天垂春云。张组竟北阜，泛舟过东邻。”“阜”是高坡，“组”是帏，在山坡设帷帐宴客。此时“园庐鸣春鸠，林薄媚新柳”。王维前两年也有阳和节参加宴饮诗：“采地包山河，树井竟川原。岩端回绮槛，谷口开朱门。阶下群峰首，云中瀑水源。鸣玉满春山，列筵先朝暾。会舞何飒沓，击钟弥朝昏。是时阳和节，清昼犹未暄。蔼蔼树色深，嘤嘤鸟声繁。顾己负宿诺，延颈惭芳荪。”阳和节即中和节，“采地”指别业，“绮槛”是彩绘栏杆，“朝暾”是初升太阳，“芳荪”是香草，此指别业的主人韦给事，即韦嗣立。王维 晦日游大理韦卿城南别业四首王维 同卢拾遗韦给事东山别业二十韵给事首春休沐维已陪游及乎是行亦预闻命会无车马不果斯诺初二李商隐诗：“二月二日江上行，东风日暖闻吹笙。花须柳眼各无赖，紫蝶黄蜂俱有情。万里忆归元亮井，三年从事亚夫营。新滩莫悟游人意，更作风檐夜雨声。”“无赖”是挑逗，唐人写春色爱用“无赖”，杜甫诗：“眼见客愁愁不醒，无赖春色到江亭。即遣花开深造次，便觉莺语太丁宁。”“丁宁”是嘱咐，告诫。“元亮”即陶渊明，陶渊明归隐后有诗：“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株。”“元亮井”就成忆旧典。“亚夫营”指西汉周亚夫练兵处，“从事亚夫营”是指其幕职日子。最后一句是寄人檐下的归思惆怅。白居易也有此日诗，相对简单：“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时生。轻衫细马春年少，十字津头一字行。”仲春二月，天暖万物破甲而出，“菜甲”即初生的菜芽。“细马”是骏马，“津头”是渡口。李商隐 二月二日杜甫 绝句漫兴九首·其一陶渊明 归园田居五首·其四白居易 二月二日初三一进二月就读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他用“绿丝绦”比柳条，白居易才有“依依袅袅复青青，勾引春风无限情。白雪花繁空扑地，绿丝条弱不胜莺”。当然，白雪花繁，阳春三月了。他以剪刀喻春风，白居易才有“古文科斗出，新叶剪刀生。树集莺朋友，云行雁弟兄”。“科斗”是古文字，白居易的“科斗”亦指“蝌蚪”。喜欢李白写二月春风：“东风已绿瀛洲草，紫殿红楼觉春好。池南柳色半青青，萦烟袅娜拂绮城。垂丝百尺挂雕楹，上有好鸟相和鸣，间关早得春风情。春风卷入碧云去，千门万户皆春声。”“瀛洲”是传说中仙山，白居易也用“袅娜”写柳：“金谷园中黄袅娜，曲江亭畔碧婆娑。”韩偓则将“袅娜”用到女子体态上了：“袅娜腰肢澹薄妆，六朝宫样窄衣裳。”“绮”本是有花纹的丝织品，引申为繁华。“楹”是厅堂前柱。“间关”本指转动自然，北魏李骞的《释情赋》先引申为婉转声：“鸟间关以呼庭，花纷披而落牖。”白居易 杨柳枝词八首·其三白居易 春池闲泛李白 侍从宜春苑奉诏赋龙池柳色初青，听新莺百啭歌白居易 苏州柳韩偓 袅娜初四南宋诗僧志南似乎就留下一首名诗：“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短篷”是小船，“杖藜”是手杖，秦观诗：“身与杖藜为二，对月和影成三。”“杨柳风”是春风，唐诗里多“杨柳风”，“鱼戏芙蓉水，莺啼杨柳风”是张说诗。“飔飔杨柳风，穰穰樱桃雨”是温庭筠诗。“飔飔”是微寒，“穰穰”是繁盛纷乱貌，通“熙熙攘攘”的“攘攘”。南宋范成大用“杨柳风”：“海棠雨后沁胭脂，杨柳风前捻绿丝。香篆结云深院静，去年今日燕来时。”雅。绿丝即柳丝。南唐潘佑用“杏花雨”：“谁家旧宅春无主，深院帘垂杏花雨。香飞绿琐人未归，巢燕承尘默无语。”也是名诗。“琐”通“锁”。“杏花春雨江南”则是元虞集的句子。释志南 诗一首秦观 宁浦书事张说 三月二十日诏宴乐游园赋得风字温庭筠 寒食节日寄楚望二首·其二范成大 社日独坐潘佑 失题虞集 风入松（寄柯敬仲）初五北宋梅尧臣有《二月五日雪》：“二月狂风雪，寒威晓更加。省闱轻妒粉，苑树暗添花。有梦皆蝴蝶，逢袍只纻麻。冻吟谁料我，相与赌流霞。”“省闱”就是宫中，“袍”都是纻麻粗布所织。王安石有《次韵范景仁二月五日夜风雪》诗：“何知此邂逅，谈笑接清扬。对雪知春浅，回灯惜夜长。密云通炫晃，残月堕冥茫。故有临邛客，抽毫兴未忘。”李白有诗：“清扬杳莫睹，白云空望美。”舒岳祥有诗：“烛烧花蜡夜嫌短，词断锦囊尊不空。”“炫晃”是显耀，欧阳修写雪：“驱驰风云初惨淡，炫晃山川渐开廓。光芒可爱初日照，润泽终为和气烁。”临邛客，因范景仁是成都人，故用司马相如事。舒岳祥 退之谓以鸟鸣春往往为以夏鸣耳古人麦黄韵鹂庚之句乃真知时山斋静欧阳修 雪初六杜甫当年今日诗，写浣花溪：“二月六夜春水生，门前小滩浑欲平。鸬鹚鸂鶒莫漫喜，吾与汝曹俱眼明。”李白先用过“春水生”：“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摇荡女萝枝，半摇青天月。不知旧行径，初拳几枝蕨。三载夜郎还，于兹炼金骨。”蕨叶初如小儿拳，这首诗叫《忆秋浦桃花旧游》，作于流放夜郎归来。李白有《秋浦歌十七首》，最后一首是“桃波一步地，了了语声闻。暗与山僧别，低头礼白云”。第四首是“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可感知悲怆。“浦”是水边。“鸬鹚”（lú cí）是鱼鹰，“鸂鶒”（xī chì）是紫鸳鸯，“汝曹”是你们。范成大的《谒金门》词也写此时鸂鶒：“塘水碧，仍带麴尘颜色。泥泥縠纹无气力，东风如爱惜。恰似越来溪侧，也有一双鸂鶒。只欠柳丝千百尺，系船春弄笛。”“麹尘”是酿酒酒面上漂浮的金沫，形容春水金波，“泥泥”是凝滞貌，“縠”是绉纱。杜甫 春水生二绝·其一范成大 谒金门（宜春道中野塘春水可喜，有怀旧隐）初七李贺也写春水：“春水初生乳燕飞，黄蜂小尾扑花归。窗含远色通书幌，鱼拥香钩近石矶。”“幌”是帘幔，“书幌”就是书房。这是《南园十三首》的第八首，“南园”指李贺居所南边的田野。更喜欢第一首：“花枝草蔓眼中开，小白长红越女腮。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越国出西施，故美女称越女。杜甫有诗：“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越女腮”则出自南朝梁萧统的“莲花泛水，艳如越女之腮”。“嫣”是美好，明代曾益解释“嫁与”的用法：“香从风，故曰嫁；香落自然从风，故曰不用媒也。”最后一首变五言，也好：“小树开朝径，长茸湿夜烟。柳花惊雪浦，麦雨涨溪田。古刹疏钟度，遥岚破月悬。沙头敲石火，烧竹照渔船。”柳花白故称“雪浦”，半边月为“破月”，“岚”是山林雾气。杜甫 壮游萧统 锦带书十二月启初八苏东坡当年此日，在惠州有诗：“安心守玄牝，闭眼觅黄庭。问疾来三士，浇愁有半瓶。风松时落蕊，病鹤不梳翎。樽空我归去，山月照君醒。”玄牝，玄，天玄地黄，“牝”是母，道家说法，玄牝是滋生万物的本源，万物自是出，天地自是生。老子：“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道家说天地人关系：“玄，天也，于人为鼻；牝，地也，于人为口。天食人以五气，从鼻入藏于心。五气清微，为精神聪明，音声五性。其鬼曰魂，魂者雄也，主出入人鼻，与天通，故鼻为玄也。地食人以五味，从口入藏于肾。五味浊辱，为形骸骨肉，血脉六情。其鬼曰魄，魄者雌也，主出入人口，与地通，故口为牝也。”道家说法，命门下有黄庭元主，固守之，神气不散。“三士”指许由、巢父、池主三隐者。“病鹤不梳翎”脱自唐代诗人郑颢的“日斜乌敛翼，风动鹤梳翎”。喜欢其结尾——“樽空我归去，山月照君醒”。此时距东坡“归去”仅剩五年了。苏轼 二月八日，与黄焘、僧坛颖过逍遥堂，何道士宗一问疾初九温庭筠写此时杨柳：“迥野韶光早，晴川柳满堤。拂尘生嫩绿，披雪见柔荑。碧玉牙犹短，黄金缕未齐。腰肢弄寒吹，眉意入春闺。预恐狂夫折，迎牵逸客迷。新莺将出谷，应借一枝栖。”“迥”是距离远，“鹤高看迥野，蝉远入中流”是司空曙诗。“荑”是萌生，“凭眺兹为美，离居方独愁。已惊玄发换，空度绿荑柔”是张九龄诗。此时杨柳呈黄金色，白居易有“青门柳枝软无力，东风吹作黄金色。街东酒薄醉易醒，满眼春愁销不得”。北周庾信先用“柳腰”：“春余足光景，赵李旧经过。上林柳腰细，新丰酒径多。”“赵李”指汉宫中赵飞燕与李夫人，“新丰”是刘邦为其父仿建的故乡。白居易用“寒缒柳腰收未得，暖熏花口噤初开”。“缒”是拉。而眉意，李商隐用“柳眉空吐效颦叶”，总是别致。温庭筠 原隰荑绿柳司空曙 送魏季羔游长沙觐兄张九龄 登乐游原春望书怀白居易 长安春庾信 和春日晚景宴昆明池白居易 酬南洛阳早春见赠李商隐 和人题真娘墓初十王安石写此时春色：“南浦东冈二月时，物华撩我有新诗。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楚辞·九歌·河伯》：“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故“南浦”是送别地。“鹅黄”指垂柳。秦观的《沁园春》词的前半阕，几乎是此诗重写：“暖日高城，东风旧侣，共约寻芳。正南浦春回，东冈寒退，粼粼鸭绿，袅袅鹅黄。柳下观鱼，沙边听鸟，坐久时生杜若香。绮陌上，见踏青挑菜，游女成行。”“绮”是光色，“杜若”是香草，“绮陌”是光鲜的乡间路。“鸭绿”在唐诗中，先用“鸭头绿”。李白诗：“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酦醅是重酿未滤之酒，这是写江水的。温庭筠的“楚岸有花花盖屋，金塘柳色前溪曲。悠溶杳若去无穷，五色澄潭鸭头绿”写的也是水。用“鸭绿”的句子，我最喜欢苏东坡的“鸭头青水浓如染，水面桃花弄春脸。衰翁送客水边行，沙衬马蹄乌帽点”，以及陆游的“瓦屋螺青披雾出，锦江鸭绿抱山来”，两者都是写春水。王安石 南浦李白 襄阳歌温庭筠 罩鱼歌苏轼 送别陆游 快晴十一南宋 林椿 海棠图王维著名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