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探案集12:首(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2-28 01: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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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横沟正史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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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探案集12:首

金田一探案集12:首试读:

活着的死者模型

上田秋成的名作《雨月物语》中收录了一个题为《青头巾》的短篇。

秋成对男色似乎颇感兴趣,除了《青头巾》,《雨月物语》中还有其他有关男色的短篇。在这些故事中,《青头巾》最为凄惨。

鉴于有些人并未读过《雨月物语》,这里就先把故事的主要情节简要介绍一下。

下野国富田乡里的山上有一座寺庙,庙里住着一位大德高僧。

这位高僧原本是笃学修行之人,乡里之人也曾虔诚皈依,可是自从他从越国带回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后,便在不知不觉间懈怠下来。

再后来,他完全沉溺在对童子的万般宠爱中,可是由于偶感微恙,那童子竟忽然撒手而去。僧人悲伤至极,精神恍惚,神智错乱,竟连尸体都不埋,仍跟童子生前时一样与其嬉戏。不久后,由于不忍其肉体腐烂,就啖其肉舐其骨,最后竟把整具尸体都吃掉了,活脱脱变成了一个活鬼。

可是,昭和二十×年八月二十八日,一份早报却报道了一起仿佛复制了《青头巾》的案件,震惊全国。

那起案件是这样的:

在案发的前一夜,即昭和二十×年八月二十七日晚十一点多,隶属东京都杉并区T警察局下辖派出所的山下敬三巡查正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巡逻,恰巧路过位于H山附近的一处工作室。

这处工作室前临某制药公司的运动场,后靠广袤的杉树林,四周相当僻静,方圆百米之内没有一家住户。山下巡查从数日前起就对这里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工作室的主人叫古川小六,是一名三十五六岁的雕刻家,最近几年,总有人看到他在此从事创作。

据说他以前相当有钱,完全可以靠利息生活。为了消遣,他尝试建了工作室。至于雕刻,充其量只是外行人的业余爱好而已。

可是,由于战后经济界的变革,他彻底陷入困顿,一度利用这广阔的空地饲养山羊,但恐怕也失败了,反正现在早已不干。去年秋天,他又把主屋拆了,拉到了不知什么地方,所以现在留在这六百多坪空地上的,就只剩这间漆已脱落、破败不堪的旧工作室。

有传言说,他的妻子跟情夫私奔,所以他就连主屋都不要了。面对这么不争气的丈夫,恐怕妻子也早已厌弃。

所以现在,雕刻家古川小六就在这四周被武藏野特有的防护林包围、埋没在深草中的鬼屋般的工作室里独自一人生活。

那么,山下巡查为什么会对这间工作室产生好奇心?主要是因为以下的事实。

如果从案发前夜推算,那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了。

那一天,同样是在夜里十点左右,正在巡逻的山下走到工作室前面时,发现一个男人拉着一辆两轮拖车从对面走来。山下用手电筒一照,只见是古川小六。“咦,都这么晚了,去哪儿了?”山下打了声招呼。“没什么,有点事……”

小六冷冷地回了一句,径直就要钻进门内。

山下无意间往拖车上瞧了一眼,只见上面竟躺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大概是睡着了,双眼紧闭。“咦,这孩子是怎么了?”山下吃惊地问。“啊,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说是忽然不舒服,我就带他到医生那儿看了看。医生给打了安眠药,这才安稳下来,现在正在熟睡呢。”“你说的医生是哪位?”“川北医生。”

小六冷淡地答道,立刻拉着拖车走进门内。说是门,其实只是两根竖起的圆木,连门扉都没有安。

山下很纳闷,慢吞吞地离开了工作室。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回派出所的途中顺便去了一趟川北医院。“刚才有没有一个叫古川小六的雕刻家带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来看病?”“嗯,来过啊。”

川北医生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是哪儿不舒服啊?好像病得相当厉害……”“啊,是非洛滂中毒。肺病似乎也很严重。说是忽然陷入了癫狂状态,于是我就给他打了针镇静剂。”“名字叫什么?”“那个少年吗?这个嘛……”川北医生查了查病历,“青山三郎……满十八岁。说是他亲戚的孩子。”

说到这里,川北又露出了别有意味的微笑,但最近才被分配到这儿的山下并不清楚这微笑的含意。

不久后,山下就返回了派出所。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跟同事聊了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那我问你,那是不是个出众的美少年?”

同事也别有意味地边笑边问。

如此说来,被手电光照到的那个少年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的确是个美少年。只是由于头发散乱,鼻子下面和下巴上乱蓬蓬地长了薄薄的一层胡子,当时并未觉得好看。

听了山下的话,同事忽然现出凝重的神色。“那家伙又犯病了啊。虽说是个冷漠的人,可要不是这毛病,倒也不是个坏人……”

听同事这么一说,山下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雕刻家古川小六竟是附近有名的同性恋者。

他总是接连不断地把一些眉清目秀的美少年从上野或浅草一带带回家宠爱。在这些少年当中,倒也有一些甘受他的玩弄,在这里逍遥生活,但大多数却经常危害乡里,猥亵妇女,在附近引起纠纷。“他老婆私奔,恐怕也是因为受不了他的变态行为吧。”同事说道。“呵呵,这么说,刚才那小子也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流浪儿喽?”

如此说来,那蓬乱的头发和邋遢的胡子,倒真的有点像流浪儿的样子。“没错,肯定是。自从他老婆私奔之后,他大概也消沉不已,最近好一段时间没听到这种传闻,没想到居然又犯病了啊。呵呵呵,这家伙,现在肯定正在办好事呢。”

山下跟同事互递了个眼色,发出被人搔痒般的笑声。

自那以来,山下就对工作室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兴趣。二

就在前面提到的昭和二十×年八月二十七日晚十一点多,随着一步步接近工作室,山下巡查感到心跳逐渐加快。

山下最近之所以对这工作室怀有强烈的好奇心,不只是因为古川小六那奇怪的性欲。

最近数日来,每当路过工作室,山下就感到有一种奇怪的气味。起初,他还一直以为是山羊的气味。

古川小六饲养了很多山羊一事前面已经介绍过,可那些山羊在三个多月前妻子私奔后不久就全都卖掉了。不过羊圈没有拆,一直留在杂草之中。

正是盛夏时节,难闻的臭气经常会从羊圈里散发出来。有时一不留神走到羊圈的下风处,那就只有用手绢掩住鼻子狂奔的份儿了。

所以一开始,山下还以为最近闻到的怪味也是羊圈的臭气,并未怎么在意。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奇怪的疑问在山下的大脑里萌生。那的确不是羊圈的臭气,而是混杂在羊圈臭气中的另外一种难以名状的恶心气味。到底是什么呢?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山下仍经常看到古川小六的身影。一个人做饭吃的小六经常来派出所附近的市场买东西。

小六穿着皱巴巴的罩衫搭配木屐,再加上手提菜篮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奇怪。他头发乱蓬蓬的,上一次梳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眼神贼溜溜地闪着可怕的光,孩子们一见就吓得四散而逃。

除非不得已,否则他绝对不跟别人说话,说起话来声音也极低,干巴巴的。山下被分配到这里时日尚浅,从未见过小六的笑脸,也从未看到过他跟别人打招呼。

恐怕不只在家庭中,即使从社会整体来看,他也过着与世隔绝的孤独生活。

尽管如此,自从那夜以来,小六的身影倒是经常出现,而那少年却再也未露过面。莫非那少年已不在工作室了……

自那以来,每当在巡逻途中路过工作室,山下总会特别留意,希望能在某处发现那少年的动静。

工作室周围自然有一圈栅栏,可是早已腐烂不堪,只要从那里经过,里面的情形就一览无余。正如前面所述,由于房子早就拆了,旧址早已被杂草掩盖,俨然一片废墟。

可是,尽管山下如此留意,仍未发现那少年的动静,而那恶心的气味却与日俱增,有时简直让人想吐。山下于是下了决心,今晚非把那臭气的来源查清不可。随着离工作室越来越近,他也不知不觉间蹑手蹑脚起来。可是来到工作室一旁,他却咯噔一下停住了脚步。

虽说工作室占据着六百坪的开阔地皮,但在从前,后面曾建有巨大的主屋,所以工作室本身就建在离道路不到六米的地方。现在,只听一个男人号啕的声音正从工作室里传出。

工作室中有人在哭泣。无疑是古川小六。他为何要那样哭泣呢?

山下只觉得像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前后的道路。黑黢黢的夜道上没有一个人影,覆盖在工作室屋顶上的巨大的红松树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山下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唾沫,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钻过破栅栏,溜进院内。

工作室所有的窗户都垂着黑窗帘。透过窗帘往昏暗的灯光处一瞧,古川小六仍没有睡。山下一面留意着脚步声,一面摸到窗户下面。

哭泣声已然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咦,这么说除了小六之外还有旁人?难道是自那以来销声匿迹的少年又来了?而刚才的号啕声大概也是受到少年不寻常的私语的感动而发出的忘我叫声。

可是……可是,这恶心的气味……这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的确是从工作室里发出来的。

山下用手绢掩住鼻子,观察窗户的边边角角,终于发现了一处窗帘稍微翻卷的地方。

窗户比山下的眉毛略高,所以他要想窥探里面,必须两手扒住窗框,还要踮起脚。

就这样,山下终于看到了工作室里的样子。

工作室约有二十叠大小。由于用于雕刻创作,天花板很高,空旷的房间内只吊着一只没有灯罩的灯泡,发出暗红的光。

灯泡下面有一张床,床上似乎有人裹着毛毯在睡觉。光正好照不到那里,面孔看不太清楚。

床的旁边有一名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此人的面孔也看不太清,但从皱巴巴的罩衫来看,无疑就是古川小六本人。

古川小六正弓着腰,摆弄着放在大腿上的东西。从不时伸向一旁小桌的右手中握着画笔的情形来看,似乎正在画画。

没错,古川小六肯定是在画画。他的目光不时投向躺在床上的人的面部,然后又落回膝头,或许是在画那人的肖像。

在此期间,古川小六仍小声地叽叽咕咕,还不时抽泣几声。

山下忽然觉得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异样战栗掠过背脊。

床上躺的肯定就是那名少年。古川小六正在画心爱的美少年的肖像。

可为什么要那样哭泣呢?而且那少年为什么一声都不回答?不,不仅不回答,他始终没有动一下,难道不是吗?

而且……而且……这令人作呕的难以形容的恶心臭气……

古川小六忽然把抱在大腿上的东西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一瞬间,山下瞪大了眼睛。那东西并非是山下想象中的画布,而是一个发白的椭圆形物体,被放到小桌上时,还发出硬邦邦的声音。

接着,古川小六丢掉画笔,忽然双手抱头,一面拼命地揪蓬乱的头发,一面决堤似的号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这种形容恐怕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吧。山下被一种凄然的鬼气攫住,不断地咽下口水。

哭了一阵子之后,古川小六终于茫然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的脸,然后就忽然慌张地环视周围。

就在看到他眼神的一刹那,山下又一次感受到那贯穿整个后背的战栗。那的确不是常人的眼神,而是一种刺人的、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的眼神。

古川小六又一次环视房间,然后猛地脱掉罩衫,浑身只剩一条裤子。

小六轻轻地除去床上的毛毯。一瞬间,山下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顶仿佛被插进一根烧得火红的铁钎子。

只见一个一丝不挂的人躺在床上,那分明是一具尸体,而且已死去很长时间。

眼看古川小六就要挨着那尸体躺下,山下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住手!住手!浑蛋!”

然后就用警棍打破了窗玻璃。三“啊,这就是那个案件的死者模型吧。”

自从那起凄惨的昭和版青头巾案件震惊天下后,时间已过了一周左右。

忽然造访警视厅搜查一科的金田一耕助从等等力警部的办公桌上拿起的只是用石膏做的死者模型,但奇妙的是,那模型竟还用油画颜料厚厚地着了色,使得其诡异感越发浓重。“没错。那家伙就是一面看着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的脸,一面给死者模型化妆的。他恐怕是想把心爱的童子的面貌永远保留下来吧。哎,完全疯了。”

等等力警部似乎又回忆起那凄惨的现场,毛骨悚然地皱起眉。

那天夜晚,等等力警部接到T警察局的报告后立刻赶赴现场。那一幕真是惨不忍睹。

床上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面目全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看到那恶心的腐肉上还爬满绿豆蝇的时候,就连对尸体司空见惯的警部都不由得想吐。

古川小六戴着手铐站在工作室的一角。他仍半裸着身子,恶鬼附体般瞪着通红的眼珠子,还不时抬起被铐住的两手,一会儿像公牛似的哼哼几声,一会儿又像孩子似的号啕大哭。“那人并没有什么精神异常吧?”

金田一耕助把死者模型放到桌子上,用山羊般温和的眼神从正面注视着警部。

从案发到今天,这一周的经过金田一耕助都从报纸上知道了,而且对这意外的结果很感兴趣。“他毕竟是那种人,思维肯定跟常人不一样,但严格地说,也并非是精神失常。”

等等力警部板着脸皱着眉,完全是一种倒苦水的语气。

金田一耕助微笑着说道:“我觉得这案子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面没有不得了的犯罪行为。当然侮辱尸体之类的罪名恐怕还是有的。”“没错。一开始我也认为那死者肯定是被杀的,可解剖的结果却不是,所以多少有点失望。”“是八月十三日的晚上吗?那个姓古川的男人用两轮拖车把那少年拉到川北医院的时候,据说少年已经很虚弱了。”“嗯,是的,是严重的非洛滂中毒,而且肺病也很严重。据古川说,第二天,他们在床上,怎么说呢,正沉溺于那无聊的游戏时,少年忽然痛苦起来,转瞬间就死了。”“解剖的结果也跟古川的陈述一致,对吧?”“基本上一致。至少没有丝毫迹象显示他曾做过手脚致少年死亡。不过,金田一先生,这案子比起那种常见的沾满鲜血的杀人案讨厌多了。男同性恋,还有侮辱尸体……混账,这世道怎么就这么让人恶心呢!”

等等力警部愁眉苦脸,痛苦至极。

金田一耕助微笑道:“战后这方面的犯罪确实多啊。战争与男同性恋……毕竟它们之间的关系斩都斩不断啊。对了,那个叫古川小六的人,由于心爱的少年暴毙,心里肯定想着哪怕留个纪念也好,才制作了这死者模型吧?”

那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被古川小六那样的男人当成畸形爱欲对象的美少年,脸型瘦长,温文尔雅,像女人一样。

等等力警部默默地点点头。“可是,警部,古川既然那么爱那少年,那为什么在他痛苦时没有立即去叫医生,或是把他送到医生那里呢?”“他说也想过要那么做,可少年眨眼间就咽气了,而他又不忍丢下尸体,因此就谁都没有告诉……这一点嘛,倒是跟常人有些不同。”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对了,警部,从今天的报纸来看,死者的身份似乎已弄清楚了,是吧?”“啊,差不多吧。古川那家伙一直在装糊涂,说是从上野那儿物色来的流浪儿,所以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可是看到根据这死者模型制作的模拟照片后,孩子的父母昨天就来认尸了……”“据说是三鹰来的吉祥寺的大地主?”“啊,没错,是绪方欣五郎和妻子靖子……”“然后绪方夫妻就确认那死者是自己的孩子?”“不,虽说是尸体,但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了,所以也无法相认。倒是那个死者模型,哈哈哈,就是古川小六抑制不住爱恋之情而制作的死者模型,没想到却成了证实死者身份的物证。他们说那死者模型无疑就是他们的儿子辰男。”“是叫绪方辰男啊,那少年……年龄有十八岁?”“说是满十八岁零三个月。对了,针对绪方辰男的搜索申请八月十五日就已经出具了,还附有照片。这一点我们居然忽略了。听他们说后我们一查,才发现搜索申请上附的辰男的照片跟模拟照片一模一样。”“这样啊。这么说,那尸体确实是十八岁零三个月的辰男喽?”“没错。听老爷子欣五郎说,无论是非洛滂中毒还是患有肺病,都没有错。辰男是个喜欢胡闹的孩子,家里相当有钱,可他连学都不去上,整天瞎晃。据说动辄还会离家出走,十天二十天都不回家。至于非洛滂之类,据说也是在那期间染上的,似乎连家里都拿他没办法。可尽管如此,他的父母还是相当震惊,说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孩子竟会跟古川有那种龌龊的关系。”“对了,据说跟古川还有亲戚关系?”“不,现在已经没了。跟绪方家有亲戚关系的是跟古川分手的妻子光子。古川是个荒唐的家伙,毕竟有同性恋那种怪癖,就算有老婆也不会长久,肯定左一个右一个全都逃光。既然这样,那他就专门去搞男的,不搞女的也行,但一旦家里没有女人,有些事还真是不方便。而光子又是个严重的战后颓废派,今年二十二岁,从三年前就跟古川同居了。也就是说,在她十九岁那年,她就已经跟年龄相差十岁以上的男人厮混了。”“不是说还养了一些山羊之类吗?”“可不是嘛,也就是这种人才憧憬那种健全的农村生活方式啊。可终归还是不会长久的。光子最终还是没待下去,今年五月就逃了。她还在的时候,辰男就经常去玩,似乎就是在那期间发展成那种奇怪的关系的。”“那个古川不是把房子拆掉卖了吗?”“啊,那个啊,似乎是为卖地皮做准备。房子是挺宽敞的,可毕竟太旧了。现在这年头,要想卖地皮,最好别带着破房子之类。看来那家伙也真是穷困潦倒了,六百坪,那可是一笔巨额财产啊。”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不久便将苦恼的视线落到桌子上。“对了,警部,这个死者模型……”“啊,这模型怎么了?”“这玩意儿没有给川北医生看过吧?就是八月十三日晚上给古川送来的少年看病的医生……”“金田一先生,”等等力警部奇怪地皱起眉,“什么意思?有这种必要吗?”“不,那个,只是觉得有点……对了,对了,十三日晚上,山下巡查也看到了少年的面貌,对吧?既然这样,我想不会有错了……”“啊,那个,请稍等。”

面对金田一耕助吞吞吐吐的样子,也许是忽然不安起来,等等力警部从椅子上站起身。不,不只是起身,简直是把身子从桌上探了过来。“山下的话并不太可靠。因为据他说,十三日那天晚上,他看到躺在两轮拖车上的人时,那人头发乱蓬蓬地垂在额头上,鼻子下面和下巴上还留了薄薄的一层邋遢胡子。而且他毕竟只是借着手电筒的光瞥了一眼……可是,金田一先生。”

警部紧紧地盯着金田一耕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你是说,那个死者模型并不是绪方辰男?”“不,模型恐怕是绪方辰男。可这模型究竟是不是以那腐烂尸体为原型,就不好说了……毕竟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警部身体一哆嗦,眼睛忽地冒出火来。“金田一先生,”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说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绪方辰男?”

金田一耕助的眼神越发痛苦起来。“这种事我也不清楚。不,又有谁会明白呢?可是警部,面目全非的腐烂尸体,还有那正合适的死者模型……您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若要怀疑,也的确是可以怀疑的案件啊。因此我就去了一趟川北医院。尽管这么做有点多管闲事之嫌。”

警部又一哆嗦,椅子咯吱响了一声。“然、然、然后呢?”

金田一耕助挠挠乱蓬蓬的头发。“我来了个单刀直入,问川北医生是否肯定十三日晚上诊治的少年就是报纸上刊登的死者模型或模拟照片上的少年。从川北医生当时的狼狈和犹豫来看,我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医生说了很多,正如您刚才也说过的,头发散乱啊,留着邋遢胡子啊。可是医生的反应基本是倾向于否定的。”“金田一先生!”

等等力警部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金田一耕助的脸,但很快便发出如鲠在喉般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案子背后还藏着更深的东西……除了我们了解到的侮辱尸体罪,还隐藏着更大的罪行……是吗?”

金田一耕助一面痛苦地摇着乱蓬蓬的头,一面说道:“不,不,目前我还什么都不清楚。只不过……”“什么?”“报纸上刚披露了那尸体的身份,就有一个女人忽然闯到了我那儿。”“一个女人……到、到底是什么女人?”“她自称本桥加代,说是绪方辰男的生母。”

等等力警部又一哆嗦,眉梢高高吊起。“绪方辰男的生母……也就是说,辰男并不是绪方欣五郎的妻子靖子所生的孩子?”“不,不仅不是靖子的孩子,据称也不是欣五郎的孩子。这里面似乎有相当复杂的隐情,所以我也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就去了一趟川北医院。”“这么说,辰男生母的……刚才谈到了她吧?名字是……”“本桥加代。”“那个本桥说那腐烂的尸体不是辰男?”“啊,那倒不是……关于这一点,警部,我想您最好亲自问一下。其实她已经说好今天要到这儿来。”

金田一耕助再次痛苦地眨起眼睛,这时传达室那边打来了电话。“有一个叫本桥加代的人说要见警部……说是金田一先生介绍的……”四“啊,这位女士,您来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微胖女人从门缝里惴惴不安地露出脸,金田一耕助立刻奉上亲切的微笑。“快进来吧。用不着害怕。您的事情我刚才都跟警部说过了。”“嗯。”

尽管如此,加代仍带着一副战战兢兢的神色走进房间,向警部恭恭敬敬地点头致意。她脸色难看,像是刚刚哭过。“警部,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本桥加代女士,是府中一家饭馆的老板娘。”

如此说来,无论是打扮还是发型,这女人的确都带着城郊饭馆老板娘的特征。“来,老板娘,请坐。接下来警部要从头到尾问一次,我也要再听一遍,即使内容相同也没关系,请只管讲。多听几遍记得牢。”“是……”

本桥加代低声回答。她看上去似乎很拘束,在椅子边上坐下来后,又毫无意义地朝警部点了下头。“你是辰男的生母吗?绪方的父母并未提起辰男另外还有生母的事情,所以能否详细讲讲相关情况?”“好的。”

说着,本桥加代从衣袖里掏出手绢,一面在膝头摆弄,一面说了起来。

距今二十年以前,加代在府中做饭馆服务员,那时候有个人经常去那儿玩,此人就是绪方家上一辈的重兵卫。

重兵卫本以农为业,在吉祥寺与三鹰之间拥有大片田地。正好从那时起,住宅用地不断扩大,因此重兵卫五十岁后就不再务农,一跃成为附近的头号大地主。

这种人一旦有了钱,过上悠然自得的生活,那么所做的事情一般都可以料到,要么饮酒,要么赌博,要么就是养小老婆……重兵卫用一直握锄头的粗糙大手握住了加代那粉嫩的手,将她藏在府中,还生下了一个孩子,据说这就是辰男。“老爷没有孩子,就过继了一对夫妇做养子养女。这就是现在的主人欣五郎和靖子。可是这二人也没有孩子,于是辰男就被收养过去,变成了欣五郎夫妇的孩子。所以,虽然那孩子在户籍上是欣五郎与靖子的孩子,可生母是我。”

加代含着眼泪说道。

等等力警部一面审视金田一耕助的脸色,一面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就是辰男的亲生母亲,这我已经知道了,但你想说的话是……”“是的。那个……我也问过这位先生了,辰男真的是病死的吗?还是说或许……”“或许?”“啊,那个……”加代支支吾吾,“会不会是被杀的呢?”

等等力警部顿时把闪电一样的视线射向金田一耕助。可是耕助仍只是一副苦恼的神情,使劲挠着蓬乱的头发。“被杀?老板娘,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内情?”“啊,那个……辰男一直在服用非洛滂。反正他一直过着自甘堕落的生活……并且还有肺病。可是,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快啊。我听欣五郎说,好像是八月十四日死的。可是离家出走时才是八月十日啊,怎么会这么快就死了……”“警部,那搜索申请上是怎么说的?是八月十日离家出走的吗?”

听到金田一耕助的质疑,警部慌忙把文件翻过来。“呃,是的,的确是这样。对了,这位女士,辰男离家出走的时候,有没有接到过绪方的消息?”“哦,那个,十二日早上,欣五郎找到我,说孩子十日出去后就再没有回来。他还以为是去我那儿了呢……”“那就是说,辰男也经常出入你那儿,是吗?”“啊,那已经……毕竟是乡下,就算藏也藏不住。不,吉祥寺现在也已经不是乡下了。”

原来如此,在那种郊外的住宅区,就算租地建房的都是城里人,当地那些土地所有者也和他们完全不同。即使是现在,当地人也仍生活在跟古老的武藏野的农村生活方式没有多大区别的思想和习惯里。“可是,仅仅因此就怀疑是被杀,这也多少有点多疑了吧。亲生母亲悲痛至极怀疑别人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黄泉路上无老少。还是说,你手里真的有他杀的确切证据?”“不,那个,我也不是有证据。只是里面毕竟有那种错综复杂的情况……”“什么意思?”“其实是这么回事……那个,警部,”加代露出一丝害怕的眼神,观察了一下警部的脸色,然后才说道,“这件事请不要对外边说。如果弄错了,会遭记恨的。”“啊,这个没问题,那么……”“其实就是欣五郎夫妇的事。我一直很害怕他们,所以……我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他们跟上一辈的重兵卫也相处得不好,多少受到了影响吧。他们的上一辈人亡故的时候,曾留下遗嘱……”“哦,你是说重兵卫先生留有遗嘱?”

警部不禁瞪大了眼睛。“啊,是的……”加代一面撕扯似的揉搓着膝头的手绢,一面说道,“上一辈的老先生三年前就亡故了,当时留下的遗嘱对欣五郎夫妇非常不利。绪方的财产全都留给了辰男,只不过在辰男娶妻之前要由欣五郎夫妇来监护,不让辰男碰。可是,如果辰男娶了媳妇,绪方家的财产就可以任由辰男支配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警部大吃一惊,回头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耕助依然露出苦恼的眼神,不住地挠着蓬乱的头发。“然后呢?”

警部从桌子上微微探过身子,声音中逐渐有了几分认真。“可是,如果辰男在此之前死去……不,即使在娶妻后,如果还没有生孩子就死去,财产还是会归欣五郎夫妇所有……遗嘱上就是这么说的。”“那么,你是说欣五郎夫妇可能为了侵吞财产而杀了辰男?”

警部的声音像拉紧的钢丝一样紧绷。“不是,并不是这样的,可毕竟有这么一种情况……”“老板娘。”金田一耕助从一旁插上一句,“您把跟古川小六的关系告诉警部吧。”“啊,老板娘认识古川小六啊?”

警部的身体越发向前探去。“不,那个,我并没有见过。但闲话倒是听了不少。警部,那家伙会不会是受欣五郎夫妇指使杀了辰男呢?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家伙也恨辰男。他有恨的理由。”“古川恨辰男?”警部用发光的眼珠子直盯着加代,“这又是为什么?”“我这么说,是因为古川的妻子光子……她是绪方分家的独生女,所以我对她也比较了解。她之所以从古川小六那儿逃走,原因就是辰男。也就是说,她爱慕辰男……虽然年龄上光子要大四岁,可是她却勾引了辰男,变成了那种荒唐关系……”“辰男与光子?”

警部脸上浮出的惊讶神色越发浓重。“是的,那个,毕竟那种事……您也知道,毕竟辰男容貌出众,各种诱惑都很多。”

警部茫然地望着金田一耕助。既然这样,跟辰男有亲密关系的到底是谁?是小六还是光子?还是说跟双方都保持着关系?警部只觉得后背发痒,无法不产生厌恶与不快之感。“那么,那个叫光子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了?”“已经回到自家。姑娘长得倒是挺漂亮,却是个什么战后颓废派,已经无可救药了。辰男之所以堕落成那样,也全都是那姑娘害的。我恨死她了……”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看着像被恶鬼附身般露出刺眼目光的加代的眼睛。不久,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警部,请您问一下有关辰男身体的事,问问他身体上有没有印记之类……”

警部又吓了一跳,用吃惊的眼神打量着金田一耕助和本桥加代的脸。“老板娘,辰男的身上有特征吗?”“啊,那个,听金田一先生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那孩子三年前曾做过盲肠手术。”

忽然,警部像被弹起来似的,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盲、盲肠手术?”他呼吸急促地说,“他切除了盲肠?”“啊,那个,是的……我让医生把切除的盲肠拿给我看过了,因为当时我在照顾他。”“医院是……”“三鹰的富士见医院。”“警部您怎么了?难道那腐烂尸体解剖的结果……”“唔!”

等等力警部呻吟了一声,脸上略微泛起一丝焦虑的神色。

对此前一直坚信是绪方辰男的那具腐烂尸体进行解剖的是K博士,其鉴定书上并没有写做过盲肠手术一事。假如那尸体上留有盲肠手术的痕迹,如果盲肠被切除了,应该是必须记入鉴定书的。五“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等等力警部抑制住愤怒得发抖的声音,“这究竟是一桩什么案件?”“什么案件……”“不,我刚才还一直把这个案子当成单纯的变态者扭曲痴狂的行为。虽然凄惨,却以为只是单纯的性犯罪。古川小六也是基于此被送交检察院的。可是,如果那尸体不是绪方辰男……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案子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到底隐藏着什么?”

这时,本桥加代已经回去了。

等等力警部给三鹰的富士见医院打电话,确认绪方辰男做过盲肠手术一事属实,然后又仔细查验了K博士的解剖结果鉴定书。他满面通红,带着愤怒的眼神,像笼中的雄狮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面转悠一面咕哝,手指也频频握得咔咔作响。这是他激动时的一贯毛病。他还从未被如此明目张胆地欺骗过。“消消气,消消气,警部。”金田一耕助仍坐在椅子上,一面用平静的眼神追逐着等等力警部转来转去的后背,一面说道,“快坐下,静下心来,把这案子再好好思考一遍。总之,这样一来,这具尸体并不是绪方辰男一事算是弄清楚了,所以从现在起,问题就会出现两种思路。”“两种思路?”

警部并未坐下,可还是停止了踱步,用瞪人般的眼神盯着耕助。“嗯,没错,两种思路……”

金田一耕助露出苦恼的眼神,呆呆地望着桌子上。“总之,那尸体并不是绪方辰男。那么,绪方辰男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据此自然会产生两种思路。”“啊,没错,金田一先生。”警部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绪方辰男怎么了?如果活着,他到底在哪里?那死者模型又是什么意思?”“啊,关于这个嘛。”

说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神越发痛苦。“说不定是绪方辰男要把自己从这个世上抹掉。但他讨厌自杀,想体面地从这个世上消失……于是,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是不是也可以这么想?”“可是为什么?出于什么理由?”警部的语气像在责问。“这个嘛,我也还没明白到这一步。恐怕是与某种犯罪有关系,如果活着,就会成为障碍。”“也就是说,为了把绪方辰男活着从这个世上抹掉,古川小六就上演了这么一出戏?”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点点头。

警部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有道理……那第二种情况……如果死了,那又会如何呢?”“啊,这种情况嘛。如果是这样,情况就更简单了。绪方辰男死了……假设是被杀了。那么,他就会以尸体的形式出现,大概会变成面目全非的腐烂尸体。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既然绪方辰男已经死亡,那么谁也不会察觉新的尸体就是他。如此一来,对凶手就非常有利,对不对?因为无法弄清尸体的身份就无法破案。”“嗯,没错。啊,请稍等。”

警部终于恢复了活力。“也可以考虑这种情况。绪方辰男的尸体就这样不出现,可是谁都不会怀疑。因为,他的尸体已经在上月二十七日夜晚在古川小六的工作室被发现了……”“没、没错,没错。还是警部您的设想更精辟。绪方辰男被杀了,尸体也被妥善处理。可是一旦失踪时间太长,恐怕会招致世上的猜疑,于是就那样以病死尸体的形式被提交到我们面前。如此一来,绪方辰男的尸体恐怕就不会出现了。”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沉思起来。

等等力警部仍气急败坏地在房间内转来转去。“混账!混账!无论是哪种情况,古川小六都肯定知道些什么。那家伙想仅仅承认个侮辱尸体罪就溜掉,没门!再次严厉审讯那家伙,非让他全招出来不可!”

等等力警部怒气冲冲,金田一耕助却仍轻轻地摇摇头。“警部,古川小六有没有明确说过,那死者模型就是从腐烂尸体的脸上取下来的?”“哎?”“虽然说光凭新闻报道没法弄明白,可那家伙摇着头,并没有说出尸体的身份。他只说是从上野带回来的流浪儿,难道不是吗?警部您刚才似乎也说过……关于那死者模型,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等等力警部的脸上忽然现出痛苦和愤怒的神色。“没错,那家伙……”警部气得声音直发抖,“他没有说过一句那死者模型就是从腐烂尸体的脸上取下的。只不过基于当时的情形,以及山下巡查发现时那家伙的奇怪行为,我们都一味地坚信那死者模型就是来自腐烂的尸体……”

金田一耕助浮出一丝苦笑。“是吧。大概是那家伙故意演戏让你们那样去想的。可是,他既没有主动承认那尸体就是绪方辰男,也没有说那死者模型就是照着腐烂尸体做的,对不对?所以,就算严厉追究,如果他辩解说那只是您一厢情愿那样解释,他什么都不知道,说那死者模型只是某一天以辰男为模特制作的,那您怎么办?”“哼!”

等等力撇了撇嘴,呻吟了一声。可是,问题并非是呻吟就能解决的。“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那该怎么办才好?”“那家伙最好先别管他。听您这么一说,他似乎是个相当狡猾的人。一旦我们大惊小怪暴露了底细,可就不好了。我看最好还是装成中了那家伙的计,从别的方面调查比较好。”“别的方面?”“警部,不是说那个辰男此前屡次离家出走,有时候十天二十天都不回家吗?那绪方欣五郎每次都会申请搜索吗?”

警部一愣,盯着金田一耕助的脸。“啊,没、没听说这种事啊……”“如果您都没听说过,那就是说,欣五郎这次是第一次申请搜索喽?”“啊,差不多是这样吧……”“如果是这样,警部,您难道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辰男失踪是八月十日……如果根据本桥加代刚才所说的话。但欣五郎是十五日提出搜索申请的,对吧?其间仅过了五天。可是刚才听说辰男那小子总离家出走,十天二十天都不回来。此前明明连一次搜索申请都没有提交过,为什么唯独这一次申请了呢?也许欣五郎早就知道辰男不久后就会变成尸体出现。他们并不是亲生父子,他不想让人觉得他们关系冷淡……可除了这层意味,恐怕还会有更深的根据,您说呢?”“唔。”等等力警部呻吟了一声,“好,那就问问那对夫妇试试!”“可是还有,警部,”金田一耕助用并不感兴趣的声音说道,“就算询问那对夫妇,如果对方回答说毕竟尸体都腐烂成那样了,辰男的身体上也没有明显的印记,做过盲肠手术的事也忘了,所以就认定是辰男等等,那不也完了?什么搜索申请之类,不就又蒙混过去了吗?”

等等力警部又发出呻吟。“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照你这么说……究竟怎么办才好?”“嗯,我倒是有个主意。”

金田一耕助露出痛苦的眼神,一时没有回答警部的问题,直到对方等急了,他才终于要开口。可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急切地响了起来。

警部恨恨地咂咂舌,不耐烦地抓起话筒,应付了三言两语,可忽然间——“什、什、什么?!”他的语气一下子充满了热情,紧抓着话筒说道,“男人的人头……已完全腐烂,面目全非……地点是哪里?什么?井之头公园旁边的玉川水道……那、那不就挨着吉祥寺吗?”

一瞬间,金田一耕助从椅子上跳起来,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六

流经井之头公园一旁的玉川水道宽度不到三米七,可是水流湍急,一旦掉进去,连个抓的地方都没有,所以附近的人都视其为一处危险的地方。

那是昭和初年的事了,一群小学生来井之头公园远足,其中一人掉进了水道。为了救孩子,一名姓松本的老师跳了进去,却直接溺水身亡。后来,人们就在那儿立了一块松本老师殉难碑,成为了井之头公园的著名景观之一。

事情发生在九月三日早上。

在从松本老师殉难碑稍向下游的地方有一座桥,三个小孩手拿着捕蜻蜓的竹竿在桥上玩耍。其中一个孩子无意中往水道一瞧,发现桥桩上挂着一个小草袋子。

袋子还很新,孩子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都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幸好大家都带着捕蜻蜓的竹竿,便各自用竿子戳起那袋子来,结果戳着戳着,稻草之间露出了破布,随后又露出人鼻子模样的东西。“奇怪啊。咦,那不是人头吗?”“胡说!人头怎么会流过来?”“可是你看啊。你看……”“唔,是很奇怪啊。那我们就再戳戳看。”

正当三个孩子用竹竿渐渐弄开草袋和破布缝隙时,一个大人正好路过。“大叔,大叔,你快来看啊。你看那个,那不是人头吗?”“人头?”“没错。你看,就是塞在那草袋子里的东西。”“净瞎说!人头怎么会胡乱地……”

说着,男子漫不经心地从桥上往水道里一瞧,结果一看到那草袋的缝隙就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孩,小孩,把竿子借我用用。”

男子从一个小孩手里抢过竹竿,用发抖的胳膊戳弄起草袋的缝隙。“哇!这、这……”

男子忽然往后一仰,大叫起来,由于叫声太大,又引来前后路过的两三个大人。看向水道的瞬间,大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打起趔趄。

从破布里露出来的不正是个人头吗……井之头附近顿时一片哗然。

当金田一耕助跟等等力警部同乘一辆车赶来的时候,玉川水道的两岸已经黑压压地聚了一片看热闹的人。警察和记者神情凝重地在看客们中间转来转去。每个人都很亢奋,紧张的气氛充斥四周。

人头自然已被打捞上来,就丢在铺在树林中的席子上。

人头已经高度腐烂,惨不忍睹。长相之类当然已无从辨别,最多能分辨出是个男人,连年龄都无法判断。

从人头的刀口来看,就知道是外行人干的,而且刀具并不锋利,刀口的惨状简直令人发指。

可是仔细一检查,却发现人头泡在水中的时间并不长。从包人头的破布以及草袋的状态上,也能得出同样的结论。

并且,正如前面所说,玉川水道水流湍急,如果把东西扔进去,眨眼间就会被冲到下游。当然,也不知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那草袋子被卡到了桥桩上。“大概是昨晚扔的吧。”

金田一耕助毛骨悚然地扭过脸,自言自语道。“恐怕是吧。从这草袋子和破布的状态来看也是八九不离十。对了,大夫,死后多久了……”

武藏野警察局的法医当着办案人员的面结束了验尸,皱着眉站了起来。“差不多有三周左右吧。至于更具体的情况,在这儿就不好说了。”“如果是死后三周左右,今天是九月三日,那遇害就是八月十三日前后了啊。”“嗯,这么推测应该没错。”

等等力警部不禁看向金田一耕助。耕助正用黯淡的眼神默默注视着玉川水道。“那么,被割下来是什么时候……”“我想可能是死后不久吧。对了,警部,有件事倒是挺奇怪的。”“奇怪?”“依我看,这人头恐怕是昨晚被扔到水里的,而此前则一直被埋在某个地方的土里。因为人头的耳朵眼、鼻孔、嘴里全都有土。”“一直被埋在土里?”

等等力警部又朝金田一耕助瞥了一眼。耕助正兴奋地挠着乱蓬蓬的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死亡……这恐怕是他杀,然后不久人头就被割下埋进土中,一直没有人发现。而现在又是谁将它挖出来扔到水中呢?这不分明是把以前隐匿的犯罪事实故意抖出来吗?

金田一耕助正要对此说点什么,一名从刚才起就有事似的在警部身边转来转去的警察一狠心行了一礼,跟警部嘀咕了几句。

警部稍稍皱起眉头。“哦,这不是好事吗?那,那女人……”“我已经让她等在那边了。把她叫过来吗?”“嗯,马上给我叫过来。”“是。”

金田一耕助目送着匆匆离去的警察的背影,问道:“警部,怎么了?”“啊,这破布……”说着,警部指指包人头用的破布,“说是有个女人觉得这破布有点眼熟。”“哦,这到底……”

正当金田一耕助缩起嘴唇的时候,警察从看热闹的人群中带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女人相当美,不,简直堪称大美女,妆也化得花花绿绿的,连指甲都染红了。不过看她身上的穿着,却是很旧的府绸连衣裙,还赤脚穿着木屐,脸蛋跟穿着看起来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人,非常不协调。“啊,就是你吗?说看见过这破布的……”“是。那个,是的。”

女人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有如孩子望着奇怪的东西似的,用天真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头,听到警部的询问后,才慌忙把视线转过来,嫣然一笑,露出一副娇媚的神态。她是一个带酒窝的可爱女人。“你说你看见过,是在哪儿看到的?”“三四天前,我伯伯家买了一车破布。不知您知不知道,这一带的农民都用破布来堆肥。往破布上堆些大粪让其腐烂……非常不卫生。所以我非常讨厌农民。”

女人用好奇的眼神望着金田一耕助那乱蓬蓬的头,不知为何脸忽然红了。“当时我还帮着往下卸破布……那种活儿可真讨厌。我这么漂亮的手就那么给糟蹋了。”

女人得意地把保养得非常细嫩的手指伸到眼前给人看,的确是外形很好看的翘手指。

等等力警部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女人。“那么,你是说其中就有这破布?”“哎,没错。所以我也吓了一跳……”

女人回忆起来似的打了个冷战,又朝金田一耕助望去,目光流转。接着,不知为何,她脸上又泛起了红晕。“那么,你的伯伯是……”“啊,是叫绪方欣五郎。”

望着女人那扭捏作态的奇怪样子,等等力警部的血管忽然膨胀起来,眼中燃起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愤怒和憎恨。正当他喉咙骨碌一动,想说句什么的时候,金田一耕助飘然插到二人中间。“啊,是吗,那你就是光子小姐吧?”“哎哟,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光子合起手掌,一面扭动腰肢,一面用妩媚的目光看着金田一耕助,又嫣然一笑,脸颊上泛起红晕。金田一耕助只觉得屁股直痒痒。“光子小姐,像你这样的美女我哪儿能不知道。你的鼎鼎大名我早就听说了。”“啊,真不好意思。”“对了,光子小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哎啊,人家不是听说吃人河里捞出来一个人头嘛,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哟。觉得好玩嘛。”“好玩……”“嗯,好玩啊。您看,像这种事,轻易不会看到,不是吗?我从警察解开草袋时就一直在看呢。结果,那破布就掉了出来……于是我就跟警察说,我认识那破布。”“你觉得这人头会是谁的?”

光子又像在看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眼神天真地盯着人头,说道:“哎呀,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呢。若说是阿辰,他不是早就被人发现已经变成尸体了吗?”

金田一耕助飞快地向警部递了个眼色,说道:“阿光姑娘,这么说,你不认为这是阿辰?”“哎哟,还阿光姑娘呢,呵呵呵。”

光子又让金田一耕助屁股发痒般颤颤巍巍地扭动起腰肢,说道:“我不是说了吗,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侦探。但我总觉得跟阿辰有几分相似。奇怪啊,若是阿辰,明明是早就死了,连葬礼都办完了……”

金田一耕助又朝警部递了个眼色。“对了,听说阿光姑娘跟阿辰关系不错,对吧?”“哎呀,讨厌,在这种地方说那种事……”

光子翻着眼睛瞪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呵呵呵”地抿嘴一笑,又扭动起腰身来。“可是,阿光姑娘,你以前也觉得阿辰很可爱吧……”“嗯,最开始时觉得,可后来立刻就讨厌了。我讨厌那种人!”“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跟小六干那种奇怪的事。简直是个畜生,提起那人我就生气。”“那人?是指阿辰吗?”“不,我说的是小六。就是他把阿辰从我身边抢走了,所以我就从那家里逃了出来。两个男人做那种事,简直就是畜生,你说是吧?”

金田一耕助终于抑制不住,屁股又痒起来。

等等力警部厌恶地盯着光子的侧脸,说道:“先别管这个了,金田一先生,先让这些人在这儿等着,我们去绪方欣五郎家看看吧。”“啊,您要去我伯伯家吗?那我来带路吧。”

看着光子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的样子,等等力警部的血管再次痉挛起来。七

绪方欣五郎的家正好在吉祥寺与三鹰之间。就在金田一耕助一脚踏进院内的瞬间,他忽然发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现象。

欣五郎家的前后左右都是拥挤的城市景象。虽然说这些房子极可能都是租借欣五郎的土地而建,却清一色是风格高雅的现代住宅,屋顶上全都伸着电视天线,甚至有不少房子还带车库,恐怕每家每户也都摆着钢琴。

可是,就在这些日西合璧的高级住宅的包围之中,唯有地主欣五郎的房子仍是传统的稻草屋顶的平房,背靠着武藏野独有的大片杂树林和竹丛。

他正好住在城市与农村的分界线上。不,准确地说,只有他这一家农户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都市里。任何一个人,只要在走过了柏油马路,又看过了大谷石的街门、自家用的车库和电视的天线后,再迈入农家大院,恐怕都会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不谐调感。不过事后想想,似乎也只有绪方欣五郎的住宅才能象征这次的案件。

智慧与无知,野蛮与狡猾,轻率与技巧,自以为精心安排,其实却是非常愚蠢的犯罪……这便是这次案件的特征。“伯伯,伯伯,来了好多警察。”

听到光子这仿佛带来了稀客般的声音,一名正在鸡舍前喂鸡的男子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一瞬间,一丝不安和恐惧掠过了男子的脸,这一切都被等等力警部和金田一耕助看在眼里。

男子瞬间露出一副欲逃的样子,可他最终似乎还是放弃了逃走的念头,但仍提心吊胆地眨着眼睛。“阿靖,阿靖!”他用近乎哭泣的声音喊了起来,“警察老爷来了!”

这名男子就是传说中地跨吉祥寺和三鹰的大地主绪方欣五郎,年龄大概有五十岁。从长相上看,他是典型的武藏野农民,剪得很短的头发已经全白,跟连头皮都被晒黑的头部和手脚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他的身上没有一处能显示出身为这一带头号大地主的风范,无论是刻在两颊上的深深的皱纹,还是关节僵硬的手指,无不展示着长年累月的辛劳。或许,这也正述说了身为养子夫妇经年累月吃苦耐劳的生活现实吧。

随着欣五郎的喊声,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一面甩着湿漉漉的手,一面从后面跑了出来。她脸色青黑,像狐狸般干瘦。此人就是欣五郎的妻子靖子,但看上去也全然不像是大地主的夫人,顶多也就像个打杂的女佣。“哎呀,警察老爷。”

靖子飞快地瞥了光子一眼,略微显出哭丧的脸色。“前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这次又是为了辰男的事?”“啊,是有点事。”警部来回打量着二人的脸,“太太,你们家的堆肥场在哪里?你们家是用破布来堆肥的吧?”“哎,如果找堆肥棚,那个就是……”

欣五郎感到莫名其妙,用手一指,一同跟来的两名刑警不等警部下令就扑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抓了一把破布回来。等等力警部一看,“嗯”了一声,嘴唇一撇,两眼放光。

这跟包裹那人头的破布分明是同一种东西。

光子一看到破布,便笑眯眯地说道:“您看,我说得没错吧,金田一先生,呵呵呵。”

说着,她又朝金田一耕助抛了个媚眼,然后脸颊又红了。实在是个奇怪的女人。“警察老爷,那破布怎么了?”

靖子不安地揉着围裙,提心吊胆地眨着眼睛。“太太,你今天有没有听说玉川水道里漂浮着人头的事?”“对,对,是有这种传闻……”“那人头就是用跟这个一样的破布包着的。”

欣五郎和靖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彼此,却并没有露出那种感到大难临头的神色,只是愣住了而已。金田一耕助兴味盎然地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老爷,那人头怎么了?”

欣五郎眉头紧皱,感到莫名其妙。等等力警部用满含愤怒的眼神瞪着他,说道:“喂,你,绪方,你少给我装糊涂!弄不好,那人头就是你们的儿子辰男的。你们恐怕早就知道古川小六的工作室中发现的尸体并不是辰男。”

听到警部愤恨的话语,欣五郎和靖子一时面面相觑。眨眼之间,二人连嘴唇都变成了铁青色,头一下子垂了下来,身体瑟瑟发抖。“啊,果然早就知道啊。”

居然被这对表面上木讷寡言的夫妇耍了,一想到这里,等等力警部就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着二人,说道:“对了,绪方,今天从吃人河里打捞上来的人头,正是用跟这个完全一样的破布包着。关于这一点,你要怎么解释?”“是用跟这个一样的破布包的?”欣五郎惊讶地看着刑警抓着的破布,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道,“老爷,您是说那人头就是辰男的人头?”“没错。要不我瞪你干什么?关于这一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欣五郎目瞪口呆地盯着警部,脸上忽然现出激昂的神色。“那、那就是说,辰男是被杀的了?荒、荒唐!”“什么意思?”“老头子,老头子,既然都到了这种地步,你就都说了吧。警察老爷,”靖子把狐狸般的眼睛转向警部。“辰男怎么会被杀呢?不可能有这种荒唐事!我们今天还刚从辰男那儿收到明信片呢。”“什么……”“没错,没错。老头子,你就把那明信片拿给老爷看看吧。既然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那你就都说了吧。喂,老头子,你听见没有?”“唔,真没辙。阿靖,快把那明信片拿来。”

欣五郎一屁股在走廊上坐下,两手抱头。阿靖则连忙跑进昏暗的土间,转眼间就拿来一张明信片。这明信片实在奇怪。

爸爸,妈妈,在府中的阿姨的照料下,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处。我要在这儿一直藏到头发长长为止。无须担心。辰子

等等力警部与金田一耕助不禁面面相觑。“绪方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等到头发变长?还有辰子这个女人名字是……”

靖子随后的回答对等等力警部、金田一耕助和蜂拥而来的警察们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哎,那个……那孩子变成了女人。”“变、变成了女人?!”

等等力警部的喊声世上罕见。金田一耕助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其他办案人员也都像被狐妖附身似的呆若木鸡。

坐在走廊上的欣五郎忽地抬起如释重负的脸。“老爷,阿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孩子真的变成了女人。我们以前还一直觉得他是个男的,可是从今春起,他就变得奇怪起来,后来终于变成了真正的女人。他本人也觉得很难为情,总说死了算了。可那样怎么对得起先祖,于是我们就苦口婆心好劝歹劝。可那孩子就是不听,没办法我们只好去找小六商量。唉,他跟小六啊,似乎是他变成了女人之后才产生那种关系的。”

欣五郎略显顾虑地看看光子,眼神中泛着不安。光子依然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不断地扭着腰肢,还不时朝金田一耕助目光流转,然后涨红脸颊。

金田一耕助茫然地望着皮肤被晒得黝黑的欣五郎那头白发,忽然咯吱咯吱地拼命挠起乱蓬蓬的头发来。“于、于是,小六就想出了那种怪事?让别人来做替身?”“嗯,没错。小六说,不会让他真死,但得让他从世人的眼中死去。然后只要到一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变成女人生活就行了。小六也会一同跟去,跟他结成夫妇一起生活……听说小六就是这样说的。那孩子毕竟也一直迷恋着小六……”“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警察老爷啊,可那孩子总是寻死觅活的……”

阿靖也用围裙拭着眼睛,可这对夫妇的悲叹中却透着一种向人诉苦的迫切感。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子,这种冷漠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但是……

等等力警部茫然地挠着鬓角。金田一耕助也恍惚地挠着乱蓬蓬的头发。

这的确是个滑稽的案子。不,这一开始曾是个滑稽的案子。可是由于某个人的老奸巨猾,这滑稽的案子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件惨绝人寰的案子。“对了,这明信片上提到的府中的阿姨就是本桥加代女士吧?”

等等力警部重新读了一遍明信片后询问道。欣五郎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警部,回答道:“哎,是的。那个人就是辰男的亲生母亲。”“那加代女士也知道喽?辰男变成女人的事。”“这个嘛,我一直以为她不知道,可是从这明信片的内容来看,辰男是自己去找她了。他一开始说要藏在东京的朋友家,看来他忽然改变主意了。”

逐渐加剧的不安让金田一耕助又与等等力警部交换了眼色。“那,这明信片的确是辰男的笔迹吗?”金田一耕助问道。“这个嘛,虽然有点不一样,但能寄来这种明信片的,除了那孩子还能有谁呢。”

金田一耕助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不知所措的滑稽感。相反,一种无法形容的黑暗念头像乌贼的墨汁一样从他的心底冒出,怎么也抑制不住。“啊,对了。这个问问阿光姑娘就一清二楚了。”

金田一耕助忽然想起来似的,回头看向站在那儿的光子。“阿光姑娘,事情跟你说的果然一模一样。你怎么看呢?对阿辰变成女人一事。”“那肯定是骗人的。”

光子当即回答,然后又朝金田一耕助飞了一眼,扭动起腰肢。“骗人的?”

欣五郎的眼中顿时露出凶暴的神色。“阿光!”

靖子也恶狠狠地瞪起眼睛。

可是光子却毫不在乎,依然扭动着身子说道:“没错。肯定是骗人的。男人变女人,真是天大的笑话。阿辰是个出色的男人,我可是最了解他的。”

接着,光子又斜着眼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红着脸说道:“而且就连小六,也正因为阿辰是个男的才喜欢上他的,难道不是吗?那个人从来就不喜欢女的。若是喜欢女人,光我一个就够了。正因为小六一点都不在乎我,我才不知不觉跟阿辰搞成了那样。可小六又把阿辰抢了回去。那么好的男人会变成女人,鬼才会相信呢。”“光、光子!”

欣五郎气得全身发抖,抓起走廊上的一根木柴就要打,两个刑警立刻从左右两边冲上去制伏了他。八

至此,轰动世间的古川小六的昭和版青头巾案件又带上了一种奇怪的妖气。

难道辰男真的如欣五郎夫妇所说,实现了由男人到女人的变性?而且真的因羞于见人而隐藏起来了?

变性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尤其是战后,这种事情屡屡被报道。根据外电的报道,日本和外国都有这种事。

可是,除了欣五郎夫妇的话,再也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辰男这么做。

当本桥加代就这一点接受等等力警部的讯问时,尽管开始时她瞠目结舌,一脸茫然,可不久就如烈火般愤怒起来。“撒谎!撒谎!完全是撒谎!辰男是个优秀的男人。分明是欣五郎夫妇捏造了这种理由,杀害了辰男。如果说在小六那儿发现的尸体不是辰男,那么人头肯定就是辰男的。警部,金田一先生,请替辰男报仇!”

说着,本桥加代悲恨交加,哭倒在地。

总之,无论那明信片上是不是辰男的笔迹,都没有事实能证明辰男在失踪后去过加代那里。

对于辰男变性一事,古川小六也坚决否认。他承认与辰男曾有同性恋关系,可后来由于不胜欣五郎夫妇的干涉就分手了,因此他才从上野捡回来一个清秀的流浪儿代替辰男。

并且,他还信誓旦旦地说,制作那死者模型是由于思念辰男。流浪儿死亡后,他就将模型戴在流浪儿尸体的脸上,将他当成辰男来爱抚,至于辰男后来到底怎样,就跟他毫无干系了。

就这样,昭和版青头巾案件愈发给世人带来了一种诡谲的气氛,而且被割掉的手和脚陆续在吉祥寺和三鹰,尤其是在以井之头公园为中心的地带被发现,让附近的居民陷入了恐惧的深渊。人头被发现三天后,又有野狗从绪方欣五郎宅子的竹丛中叼出了被割掉的左脚,欣五郎夫妇的罪行看起来已经确定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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