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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2-28 12:4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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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十三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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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战争

单身战争试读:

前言

● 第一章 从此以后,整个清江市你顾艺可以跟螃蟹一样横着走● 第二章 这座城市里每个人似乎都各得其所,每个人又都想得到

更多● 第三章 这朵娇艳欲滴的百合花,成了橱窗里无人敢碰触的曼陀

罗● 第四章 一厢情愿的总是低三下四地衬托着被爱者的有恃无恐● 第五章 好久不见啊沈先生,您亲生儿子还好吧?● 第六章 眼前这个男人,有种让她不忍失之交臂的坏● 第七章 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第八章 她与他的荒诞关联本就应是浮华散尽,各回各家各找各

妈● 第九章 刀给你留下了,搞不定沈一白,就搞定你自己● 第十章 顾艺,沈一白一见钟情也会一世钟情的女朋友● 第十一章 公是公私是私,公司是公司● 第十二章 他与顾艺之间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第十三章 她回这句话时,肯定不清楚如今尚方宝剑握在谁手中● 第十四章 心脏跳个不停的钟小蔓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

味道● 第十五章 钟小蔓连忙补刀,每个音节都能刮起一阵挫骨扬灰的

阴风● 第十六章 人一生总要不自量力一次的● 第十七章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万幸,双肾

还在● 第十八章 有生之年生无可恋,长眠之地山花烂漫● 第十九章 再大的雨水也稀释不了大龄女孩顾艺的倔强● 第二十章 凭什么你负责吃喝拉撒,他负责招蜂引蝶啊● 第二十一章 12岁叫少女,36岁是少妇,24岁才是好寿辰● 第二十二章 心中想要的,还远远未曾抵达● 第二十三章 我甚至怀疑钟总监上厕所的时候是站着的● 第二十四章 至少那时我们都还有抛弃一切浪迹天涯的勇气● 第二十五章 幺鸡把你家沈一白的牌子给翻了……● 第二十六章 对他来说,谁又不是呢,云泥之别● 第二十七章 我可没有接过吻,他不会嫌弃我技术烂吧● 第二十八章 反正就算是输了,赔的也是皇甫阑珊的钱● 第二十九章 你刻骨铭心的,在他的记忆里,也许平淡到不值一

提● 第三十章 所以,她必须一刀毙命,也算是对对手的尊重● 第三十一章 累了、倦了、凉透了,学会沉默了● 第三十二章 越是想要接近某种东西,越是害怕某种东西● 第三十三章 不再让妈妈那么无助,不再让她在深夜里蒙头痛哭● 第三十四章 爱情带着仰慕假面● 第三十五章 为了一场早就把结局写在了序言里的所谓“爱情”● 第三十六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三十七章 专撩有夫之妇的奇葩● 第三十八章 趁火打劫与雪中送炭● 第三十九章 注定走不远的,那些年少无知,心血来潮的念头● 第四十章 变了的,只是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又多了三根● 第四十一章 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戴面具的人● 第四十二章 与其不得所爱终老一生,总好过貌合神离白首相伴● 第四十三章 烤地瓜好甜,沈一白再见● 第四十四章 他也终于明白,他是骑士,不是王子● 第四十五章 他静静地坐在树下,像个雕塑似的看着秦昭昭的坟

墓● 第四十六章 一次接一次打怪升级的她,成功修炼成了半老徐娘● 第四十七章 她在心里默念,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第四十八章 他不爱,所以才不会在意● 第四十九章 不爱我的,我不要● 第五十章 你们两个要么很幸福,要么,就去死● 第五十一章 那个有海,有爱,有圆满也有叹息的地方前言

城市里每一个单身症候群成员,其实都有着一个或两个“毁人不倦”的家长,上帝也并不是为每一位灰姑娘都准备好了合脚的水晶鞋。爱穿平底鞋的顾艺最终要走向哪里,熙来攘往的十字路口,那时隐时现的红绿灯也并不能为其指明方向。

每个女孩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个王子,有人只是远远看着他金光闪闪的马车,而有人,却选择变成一只自不量力挥舞着手臂的螳螂。她不但要螳臂当车,还要挥舞着镰刀,收割身后虎视眈眈的黄雀。

她是顾艺。

钢筋丛林里的狩猎者与被狩猎者。第一章 从此以后,整个清江市你顾艺可以跟螃蟹一样横着走

这是一个三线末小城的老旧小区。

一条铁路之隔、高耸入云的CBD楼群,剥夺了这个曾经辉煌的小区阳光的同时,连同住户们曾经的优越感和尊严一起夺走。“救命啊,救命啊!”

几声凄厉的惨叫从靠马路的16号楼4楼东户的窗口传来,被铁路上塔卡塔卡经过的车轮迅速碾碎。

沿着杂乱滋生的蔷薇花丛往上看,声音的源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那便是顾艺的姥姥了。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在改革开放的第二年就赶潮流,踹掉了自己好吃懒做的老公,成为了共和国第一批单身母亲,并且成功地将自己的女儿培养成另一位单身母亲。

如今,老年痴呆的她患上了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整天对着楼下大喊救命。

顾艺至今都记得自己八岁那年,妈妈赶爸爸滚蛋时的情形。

头顶上四叶吊扇有一搭无一搭地转着,笨重的背投电视机里滚动播放着南联盟大使馆被轰炸的消息。

闷热无比的空气里,头发凌乱,穿着一个肥大的花裤衩的妈妈,面无表情地用透明胶带一圈接一圈地将烂醉如泥的爸爸缠在咯吱作响的躺椅上。然后,细脚伶仃的她又默默地走进厨房,打了一盆水放在爸爸脚下。她就那样,坐在小马扎上,用水蘸湿面巾纸,一张张地贴到爸爸的脸上。

这种方法,是她从小说里学来的审讯手段。

彼时,坐在一旁凌乱的茶几上写作业的顾艺记得清清楚楚,面部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出的爸爸是在妈妈慢悠悠地贴到第12张面巾纸时猛地睁大眼睛醒过来的。

事到如今,顾艺都惊讶于当初自己的冷静。

对父母的打斗场面司空见惯了的她,就那样握着铅笔静静地看着爸爸惊恐万状地挣扎着,低吼着,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层层缠绕的胶带。

也不知过了多久,爸爸整张脸几乎都已经变成了紫色,四肢的挣扎也变得越来越细微时,一直坐在马扎上拖着下巴看着这一切的妈妈,才摇了摇头,起身,从愣怔在一旁的顾艺手中抽出铅笔,折回去,在他的嘴巴上戳了一个小洞。

于是,爸爸重生了。

他祈求般地看着俯视着自己的爱人,贪婪地呼吸着失而复得的,混合着楼下公共厕所浓重氨水味的空气,听她颁布懿旨。“宋南安,我马上就会给你松绑,松绑后你可以打我,我绝不还手,但最好把我打死。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次宋艺恰巧在这边做作业。”

是的,顾艺原本叫宋艺。

只不过,那一天爸爸灰溜溜跑掉再也没回来之后,妈妈就给她改名顾艺了。

这个名字是那样的响亮。“故意?”

每当新学期开学,老师这样点名时,顾艺都会成为全班的焦点。

爸爸走后,原本细弱的妈妈开始暴饮暴食,用短短两年的时间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所以,顾艺很小很小的时候,脑海里就有这样一个概念,男人的到来和离去,都能让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全非。

一天天长大,顾艺从姥姥和妈妈口中得出的结论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懒惰的猪猡,是专门吸附在女人光洁小腿上的嗜血蚂蟥。

而如今,面对自己已经过了26周岁生日的大龄女儿,妈妈却又一反常态,整天逼命似的让她去找一个男朋友。口口声声安利她,一个女人的生活有多孤独,多悲苦。好像,当初那个一直埋怨自己瞎了眼的女人一下子脱胎换骨,立地成佛了一样。不明明是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才好不容易跳出的火坑吗,如今却又迫不及待地把女儿推进去。

在喂姥姥吃了一粒佐匹克隆,服侍她睡下后,顾艺戴了一顶灰格子鸭舌帽,帽檐尽量压低,推开门向着楼下走去。长长的过道里遇见的每一位邻居,都像是可以审判她的原告似的,让亲人严重扰民的她抬不起头来。“姥姥睡下了,我回家了,两小时内你最好回家。”

是的,她要回自己的“家”。

那间只有39平的一居室,虽然面积很小,却在高高在上的32层。一百米的高度,巨大的落地飘窗,能让顾艺有种天使俯视人间的错觉。纵使每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都要用在房租上,但她觉得值得。因为,她喜欢那种独处在繁华市中心的感觉,至少可以证明自己没被这座飞速改变的城市遗忘。

公车上,妈妈的电话一遍遍地打来,按时间推算,她应该是知道了顾艺搞砸了刘姨安排的相亲见面会,倘若接起来,当着一车的人,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妈妈狡辩。

为了给她找了一个合适的男朋友,妈妈几乎从三年前就开始发动亲朋好友。

如今,随着顾艺年龄的增加,亲朋们给她介绍对象的层次似乎也越来越低,最可气的就是刘姨了。这位手眼通天的居委会大妈似人物,居然给自己介绍了一位有儿子的离异男。而且,那奇葩还带着儿子来相亲,说什么自己的另一半儿子必须喜欢才算过关。想来,约会地点肯德基肯定也是他家太子钦定的吧。

当顾艺把脸上笑开了花的刘姨拉到卫生间问话时,她还狡辩说,你不是要有车有房有存款,还要是事业单位公务员吗?“还有还有,阿姨特意帮你问了,他超爱吃榴莲的哦!”

顾艺有种想打人的冲动,那只是她拒绝各色奇葩的借口好不好?但最后碍于是长辈,对她不尊恐怕引起杠精们的公愤,声讨自己不尊老爱幼,顾艺只得咬着牙挖苦道:“得,这下好,连儿子都有人帮我生了。”

结果,那一天,顾艺直接给对方看了一条姥姥发疯时喊救命的视频,说是等价交换,要想我跟亲妈一样对待你儿子,你必须像亲孙子一样对待我姥姥。

说到此,她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名“公务员”,尴尬一笑纠正道:“抱歉,把您说小了一辈,按您的年龄应该跟我那胎死腹中的小舅舅差不多。”

就这般,又黄了。

……

好不容易挤下车,妈妈的第N次电话打过来。

想来,那是顾艺有生之年对妈妈说过的最重的话了。“您老放心,我现在有工作有前途还有上进心,工资虽然不多,但足够养活自己,还能让您和姥姥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入土为安!”

说完这句话,她就关了机。

公寓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里,五块钱就能买到一大听原产地在江苏的“正宗”德国黑啤。

她蹲在人流稀少的大厦角落里,将冰镇啤酒一饮而尽,妈妈曾不止一次地交代过,女孩子不能喝冰镇饮料,尤其是在倒霉的那几天,说什么对卵巢之类的器官不好。现在看来,留着也没什么卵用了。

顾艺苦笑一下,眼泪顺着光洁的下巴砸在水泥地面上,氤氲成了一朵小小的菊花,好像在为什么人送终。

她突然想起了高二那年,自己是谈过那么个小男友的。

小男生的白衬衫就像是初夏雨后天空中的云彩,边缘闪烁着七色光晕,笑起来的时候一枚小小的虎牙像极了明星刘浩然。

对了,他也叫浩然,不过也姓宋。

他每天早上都会骑单车,特意绕十五分钟的远路来小区接顾艺上学。有一次,还偷偷折了植物园的花枝给16岁的顾艺做了一个花环。顾艺之所以对这个场景记得那么清楚,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那一天男孩借着给她戴花环的机会蜻蜓点水般地亲了她额头一下,另外一个是当时植物园里的石楠花正放肆地开放着,满世界特么都是荷尔蒙的无耻味道。

当然,16岁的顾艺胆子还没发育到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的程度,何况,自己的小男友还姓宋。

在妈妈的心目中,男人是蚂蟥,姓宋的男人是蚂蟥精。

可悲的是学校里好像总有那么几个自甘堕落的少女,喜欢当老师卧底,老师又特喜欢打着挽救花朵的名号,使出江湖传闻名叫“喊家长”的杀手锏。

于是,16岁的顾艺第一次挨了妈妈的巴掌,并被班主任用班会的方式,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你不知道那些个夜晚顾艺是怎么过来的,真可谓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她真怕妈妈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脸也用面巾纸给糊上了。

她最难过的是妈妈竟一语成谶,那个名叫宋浩然的尖子生,为了在师长面前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是被顾艺拖下水的,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顾艺吐口水,好在,仁慈的他吐在了顾艺的脚下。

那一天,顾艺的妈妈跟宋浩然的妈妈互相挠得昏天暗地。

那一天,顾艺一个人冲出了教室。

那一天,班上坐在最后一排的刺头杜江,在放晚自习的时候,用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套住宋浩然的脑袋,将他打成了一只真正的猪头。

想来,这也是顾艺后来能跟杜江成为铁瓷的原因吧。

高考落榜后,杜江就去葫芦岛当了特种兵,三年前退伍回到老家,居然组织战友成立了一家保安公司,成为了一名合法“老大”,而且公司离顾艺住的地方很近,他曾站在顾艺面前,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如今我杜江回来了,从此以后,整个清江市你顾艺可以跟螃蟹一样横着走。第二章 这座城市里每个人似乎都各得其所,每个人又都想得到更多

哒哒哒,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将顾艺的思绪从回不去的记忆里拉了回来。

蹲在地上的她猛抽了一下鼻子,抬起头,顺着那双红底黑帮的高跟鞋向上看去,一双雪白的长腿挑着一条墨绿色百合暗花连衣短裙,裙子似乎裹不住那凸凹有致的身材,像一枚剥开了皮的荔枝般呼之欲出。“又失败了?”

娇艳欲滴的女孩从口中抽出时刻形影不离的棒棒糖,翻了顾艺一个白眼:“赶紧站起来去开门,老娘穿成这样不能蹲!”

说话的“老娘”名叫皇甫阑珊,名如其人,眼神好像从来都不会聚光,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是顾艺的死党。不过,许多男孩都特别喜欢她那种眼神,美其名曰桃花眼,特别能勾人。顾艺想不明白,这个老爹超有钱名下明明已经有一套别墅的女孩,为什么喜欢整天死皮赖脸地来她这里蹭睡。每个周末,她都会上班打卡似的来顾艺的小房子,然后鸠占鹊巢,让顾艺睡沙发。“都说了,大姨妈们介绍的对象不靠谱,她们怎么懂我们新一代的想法呢,往高了说,也顶多给你找个知青。”

顾艺伸了个腰,站起身,把她手中的棒棒糖重新塞回她口中:“把那个妈字给我吃了好不好?”

皇甫阑珊微微一笑,将另外一只手中连锁水果店买来的榴莲举到顾艺的眼前,顾艺赶忙饿虎扑食般抢过来。

顾艺特别爱吃榴莲,曾公开发布找男友的第一要素——必须爱吃榴莲。“啵”的一声,皇甫阑珊把棒棒糖重新拔出来,低头用上个月才在莆田系削尖的,价值三万七千块的下巴盯紧顾艺的双眼:“怎么?又是个对榴莲深恶痛绝的?”

顾艺甩开她,自顾自地往电梯井边走,红底小高跟哒哒哒地跟上来:“其实要我说,跟人家爱不爱吃榴莲根本没1M流量的关系,你是没找到那个能让你从此跟榴莲挥一挥衣袖的男人。”

电梯在百米高空停下,顾艺按下了杜江帮换的指纹锁的瞬间,皇甫阑珊已经把那双特撩骚的高跟鞋踢飞,四仰八叉地砸进了同样是杜江买的kingkoil床垫里。当时,杜江帮顾艺换这些装备是因为顾艺心太大,一年内丢了四次钥匙,而且她还有背疼的毛病。但你猜当时的皇甫阑珊是怎么挖苦顾艺的?“拿什么丢钥匙说事啊,还不是担心房东偷偷藏把钥匙,趁你熟睡时悄悄溜进屋,嘻嘻。就算是他把故宫里慈禧太后的床垫给你搬来,都不如搂个男人睡得香。”

想到这里,顾艺长舒一口气,杜江对她是挺好的,但总找不到那一点感觉,他是那种孔武有余,优雅不足的男生。跟他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你见过几个男生手底下潜伏着一个老兵连啊。然而,顾艺却妄想着能追求那么一点点刺激。

站在落地窗前的顾艺慢慢摇晃着玻璃杯中B1层佳世客买来的红酒,这种廉价到连壁都不挂的液体,顺着细长的食管抵达胃部后,一样能给人带来短暂的放松。

此时原本躺在床上翻着手机的皇甫阑珊却一下子坐起来:“快快,赶紧补妆,我在酒吧上班的姐妹说今天有几个特别正点的小开……”

说话间,已经跳下床,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顾艺的化妆盒。“我不去啊,不喜欢那种地方!”

顾艺把1/3杯红酒一饮而尽,顺势坐进了窗边的躺椅里:“今天还有个策划文案,周一上班就要交!”“扫兴,那我自己去。”

火速补妆完毕的皇甫推门要走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交代顾艺:“没出人命之前,别把我去酒吧的事情告诉杜江啊,那人太传统。”

顾艺苦笑一下,她对杜江的那点小心思没人比顾艺跟了解了,有一次喝醉时她曾哭着对顾艺说,她皇甫阑珊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利用自己家的钱和杜江的人脉开一家劫富济贫的雇佣军公司。

她美国大片看多了,而且看片时脑子全都用在了啃爆米花上。

顾艺点点头,顺便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才7:30啊,谁家酒吧那么早开门?”“我不得先去做个头发啊,不得染个指甲啊,不得……”

顾艺赶忙摆摆手,让她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像她这种每个月掐着点熬到发工资那天,生怕某天被车撞拿不到全勤奖的女孩是不会彻底了解皇甫阑珊这种夜行动物的。她们喜欢搜罗一个个猎物,如同猫抓耗子一般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颗骰子。她们就是喜欢这种刀口舔血全身而退的感觉,让自己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的同时,又特别的出淤泥而不染。

手机时不时地“叮”一声,屏幕上已经有三五条婚恋网站发来的交友信息,那些网站是妈妈背着顾艺帮她注册的,联系方式填的全都是她的号码。

顾艺索性再次关掉手机,低头望向脚下这座努力想要挤进“大都会”圈的小城。

落地窗的左边是市里规划的新城区,三年不到的时间,一座座高楼已经拔地而起,房价也一路推高。如今,已经聚集了润华、达万、创融、红城等一系列著名吸血鬼,不久前还刚刚拍出了一家新地王。皇甫阑珊名下的新别墅就在那里,某著名小区的32、33两层,第33层还带着一个巨大的空中花园,物业早先种下的绑得像是一只木乃伊的大榕树今年长了几片叶子,要死不活。那里也是皇甫阑珊经常带着朋友们开轰趴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天上宫殿。“却不是我的家。”

皇甫阑珊这样说。

脚下是一条十车道车水马龙的柏油路,路的两旁种满了极易成活的石楠,夏天一到整条街都弥漫着滥情的味道。目光越过马路对面那座据说有700亩之巨的公园,便是铁道了,铁道南北是新城和老城的分界线,也是两个阶层的分界线。

姥姥尚清醒时,曾不止一遍在在顾艺耳边唠叨:“想当年,南城不就是一片荒地吗,最繁华的地方是咱们铝厂所在的地方好不好,连职工都是事业编。”

如今,由于治理环境,政府似乎早就忘记了南城的那一片片老旧小区,职工宿舍区南面新建的大楼遮挡了大半天阳光,曾有几个严重缺钙的老人去市府要说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他们换回来的说法是南城马上就要开发了,到时候,也会跟北城人一样,住进摩登大楼。

而如今,姥姥还是每天用枯瘦的长满老年斑的双手抓着窗棂,对着楼下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很快的,也许在撒手人寰之前。

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各得其所,每个人又都想得到更多。

顾艺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落在眼前因逆光而变得半透明的巨大落地窗上,玻璃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倒影中的大龄女孩穿着一条水洗白,膝盖破洞了的牛仔裤,白色板鞋,脸上画着跟皇甫这样的王者比只能算是青铜的淡妆,慵懒地躺在米白色的单人沙发里。她从不缺少人爱,姥姥、妈妈、皇甫、杜江,甚至还得算上总是偷偷往她支付宝里打钱的爸爸,但却在幸福地长大了的同时,不知不觉地弄丢了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顾艺打开放在手边宜家买来的小圆桌上的透明餐盒,浓重刺鼻的榴莲味扑面而来,她闭上没戴假双眼皮的双眼,享受着明码标价126.4元的短暂满足感。她曾在一篇微博热门视频上看过,据说每一副假眼贴都产自大叔脚掌上的死皮,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戴了。

她伸出涂了透明指甲油的食指,剜了一块榴莲,塞进嘴巴里。

她对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声地,自言自语般地说:“你在哪啊,浑蛋!”第三章 这朵娇艳欲滴的百合花,成了橱窗里无人敢碰触的曼陀罗

公司所在大厦的15楼,是两家公司公用的餐厅。

一家是顾艺就职的风信子广告公司,另一家是他们公司隔壁的DNA鉴定中心。那家DNA鉴定中心跟清江市的大部分医院都有合作,却在私底下半公开地对全社会开放。

于是,每天中午鉴定中心的小护士们来吃饭时,都会跟她们分享最近遇到的好玩的事情。“前天一位公公带着孙子来做鉴定呢,你说他是希望孩子是自己的呢,还是不是,嘿嘿……”“上周,上周那个金丝眼镜男鉴定结果出来后都崩溃了,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你知道我去给他送水时,听见他给自己的‘养子’说什么吗,居然让他别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妈,真够孙子的……”

通常,她们的话题顾艺从来不插嘴,也莫不关心,毕竟她又没有一个私生子。她默默地给本就患有“恐异症”的自己洗脑,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是阳奉阴违的浑蛋,只不过这群小护士遇到的是特殊人群罢了。

本来,她没想跟那些女孩有太多交集,可偏偏不凑巧,那天顾艺办公室里的打印机坏了,只得拿着U盘到隔壁的DNA鉴定中心借用。

命中注定,头发用一根2B铅笔草草盘在脑后的顾艺,就是在那时候遇见那个名叫沈一白的男人的。

那是那么多年来,除了高中时那个名叫宋浩然的家伙,唯一一个让顾艺只一眼就面红耳赤,心跳不已的人。

捏着U盘的顾艺溜墙角经过坐在排椅上的他身边时,偷偷打量了一番。他穿着一件长袖黑衬衣,质地良好,袖口两枚菱形的扣子熠熠生辉,一如剑眉星目。他的脸颊棱角分明,趋渐收窄,下巴末端却又恰到好处地放缓,不像是如今流行的那种小奶狗,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能跟其成为好姐妹似的。

彼时的他,正坐在排椅上聚精会神地玩着消消乐。

玩这种游戏的男人跟玩王者的不同,他们不沉迷于游戏,只是单纯地打发时间。

他的手机是最新款的苹果XP,却没有手机套,似乎也没贴厚厚的保护膜。这一点,符合顾艺的要求,她一向特讨厌那种恨不得给手机来套防护装甲,仿佛全部身家都压在了一部手机上的男生。她喜欢的是简简单单,却又卓尔不凡。

望着聚精会神的沈一白,有那么一刻,顾艺甚至产生了冲上前去问一问他吃不吃榴莲的冲动。“家长沈一白,20分钟后拿结果!”

说话的同时,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小护士,已经扶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将捏着手指头一脸不高兴的男孩推向了他。“行。”

名唤沈一白的男人在拍拍身边的座位让男孩坐下,并安慰刚刚抽了一点血的他“下午给你买套破军”后,顾艺几年来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就又熄灭了。原来,他也是来这里做亲子鉴定的。

顾艺悻悻地走进小医生桃子的办公室,把情绪都释放到了正在做DNA比对的桃子身上,冷冷地说道:“用下打印机!”“呵,相亲又失败了吧?”

桃子头也不抬,29岁的她虽然只比顾艺大两岁,却有着80后和90后巨大的代差,如今已是两个孩子妈的她,每次看见忘年交顾艺都是一副唉声叹气的表情,就跟顾艺是她生的一样。所以,顾艺很不愿意承认她也算自己一个朋友。

奇怪的是,那天只有20几张策划要打的顾艺,却偏偏磨蹭着,似乎要一直磨蹭到沈一白父子的鉴定结果出来。爱而不得的她偏要看看那家伙的洋相,既然自己得不到,上帝最好慷慨地把所有的绿色都送给他。“什么?你确定没弄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磨蹭着吃掉桃子姐第三块醒脑薄荷糖的顾艺听见门外传来了沈一白几乎崩溃的喊叫。她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意,拿起早已码好的打印纸,推开桃子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对面,一脸愤怒的男人正拿着鉴定结果质问一脸无辜的小护士:“怎么可能相符呢,一定是弄错了,不可能相符。”

嘿,倒是奇怪了,这还是顾艺遇到过的唯一一个希望别人代劳的爸爸。“看什么看?”

恼羞成怒的沈一白把怨气撒在了路过的顾艺身上,顾艺吐了一下舌头,连忙穿过长长的走廊冲回了自己公司。杀气太重,必须用后背牢牢抵住玻璃门,才能背对着他偷偷笑出声,这应该叫什么呢,来自亲爹的愤怒?遗失了环保头盔的懊恼?

人们都疯了,不敢想,不去想。

当天晚上,顾艺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件轶事告诉皇甫阑珊时,对方正在聚精会神地为坐在她们对面的杜江剥麻小,刚刚几百块装的水晶指甲就那样应声断裂在一堆红色的虾壳中间。皇甫却一点儿也不心疼的样子,顺便把其他指甲也却都拔了下来,一排整整齐齐地列队在桌子上。“杜江,你看这像不像你手底下的兵哦。”“不像,我手底下没那么怂的兵,一掰就断。”

杜江顺手接过皇甫阑珊剥好的虾仁,丢进嘴巴里,放肆咀嚼着这朵水仙对自己的纵容。两个人似乎都对顾艺的话题没什么兴趣。

杜江和顾艺都特别爱吃麻小,高三那年,因为臭揍了宋浩然而跟顾艺成为了朋友的他,经常带顾艺翘课去校外吃麻小。杜江晚自习翘课从未被班主任抓住过是因为他摸准了班主任的心理,只在班主任穿正装打领带并且抹了发蜡那天翘,他断定班主任那天晚上肯定有约会。他说,男人跟女人不同,闷骚起来特喜形于色。

而皇甫阑珊就惨了,从小吃惯了皇家猫粮的她根本经不住麻小的洗礼,在跟杜江吃了一次麻小拉了三天肚子,紧接着便秘一周后,脸上冒出一层痘的她决定从此以后充当杜江的专属剥虾员。“怎么,听说这次一位单亲爸爸又栽你手里了?”大口喝下小半杯扎啤的杜江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要我说咱俩凑合过得了,要不我再把宋浩然约出来揍一顿,重新感动你一下?听说他现在是一协警,也不知道揍他算不算袭警。”

带着塑料手套的顾艺狠狠地剜了一眼低头佯装无知的皇甫,一定是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杜江。夜深人静时,顾艺曾偷偷分析过,皇甫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告诉杜江,她顾艺对你不忠,成天相亲压根就没在乎过你感受,你干嘛还一心扑在她身上?

不过也好,反正杜江不是自己的菜。

他不爱吃榴莲,不爱穿衬衣,头发也经常不打理,通常顶着一个鸟窝,就睡眼惺忪地来跟两个人聚会了。

在有点小文艺的顾艺心目中,这样的男人注定是早晚会给她娶回一位泼辣嫂子的邻家哥哥。

顾艺用吸管轻轻地嘬了一口瓶子里的维维豆奶,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转向正专心致志对付另一只麻小的皇甫:“你们俩怎么不凑合过啊,不对,皇甫家有的是钱,根本不用凑合,你婚后就带领你的小部队专门保卫你们家那跟冰箱一样大的保险柜就行了,肯定是全清江最幸福的一对。”“对啊对啊,保险柜里装满麻辣小龙虾。”

见死党将丘比特之箭引向自己,皇甫阑珊赶忙恬不知耻地接箭:“还是十三香口味的。”

对面的杜江长舒一口气,生无可恋般地躺进沙发里,在他的心目中,自己跟皇甫就跟这家开在市中心,装修豪华喝着血一样贵的红酒却又提供绝味小龙虾的怪异饭店一样,是怎样变态的偏爱,才能让他这种麻小般的人物,一登皇甫家的大雅之堂。“好了,得回去了,晚点还要去帮一家会所押运巨款呢。”

杜江抽出一张湿巾,擦干净双手,摸过椅背上的保安服,穿在了身上。那件灰蓝色的保安服他一进门就脱掉了,只留下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了古铜色好看的腱子肉。仿佛连他自己也觉得那件灰蓝色的保安服跟这家高大上的麻小店不太般配。

如今,连街边卖菜的大妈都支付宝、微信二维码双配,还在使用大额现金支付的,恐怕也只有会所里那些喜欢隐姓埋名的真土豪了。

对他们来说,隐私才是最昂贵的东西。

出门之前,花痴皇甫又贪婪地看了几眼杜队长身上的肌肉,迷离的双眼在顾艺面前泛起点点星光:“就是喜欢他这挥之不去的市侩味。”“那你怎么不去菜市场找个穿皮裤的庖丁啊?”“你懂个屁。”

皇甫阑珊骂道,冷哼一句将剥到一半的麻小丢进虾壳里,擦干净手后掏出一根棒棒糖舔了一下。当着杜江的面她从不吃棒棒糖,因为有一次,杜江曾说她吃帮帮糖的样子让自己想起了小学时总是留着清鼻涕舔棒棒糖的女同学。

想来,对于杜江,白富美皇甫能甘愿堕落至此,还是拜顾艺所赐。

一年前,皇甫阑珊去泡吧,被几个混混下了药,险些晚节不保。好在认识她的一位小蜜蜂用她丢在桌子上的手机给顾艺打了一个电话,并告诉了顾艺那几个小混混的车牌。那天晚上,杜江受顾艺之托,动用自己在市警局的关系,查到了那辆车的信息,并带着自己挑出来的几个前侦察兵,成功地将一起刑事案件扼杀在了一家连锁酒店的摇篮中。

彼时可谓千钧一发,大厅里的几个小混混都打算扛着皇甫上楼了,保安队长杜江上去就是一个飞踹,顺势接住了眼神已经彻底迷离的皇甫阑珊。然后,小混混们就被杜江的军团给练了。

顾艺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自己跑飞了一只达芙妮的高跟鞋,保安队长杜江出门是还用甩棍敲碎了那家连锁酒店门口的巨大花瓶,要当时他知道皇甫家有钱赔,肯定命人把整座见死不救还提供作案场所的酒店给拆了。

从那以后,皇甫阑珊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了杜江,她时常泡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重演当初的英雄救美。无奈的是,清江城本来就不大,她有一只“部队”罩着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于是,这朵娇艳欲滴的百合花,就成了橱窗里无人胆敢碰触的曼陀罗。第四章 一厢情愿的总是低三下四地衬托着被爱者的有恃无恐

是的,皇甫阑珊那条墨绿色的小连衣裙上的白色花朵不是百合,而是曼陀罗。

两种花长得很像,几乎没有收到过男生送花的顾艺曾傻傻分不清楚。

当然,高中时宋浩然送的不算。

情人节那天他送的康乃馨被顾艺转手送给了她妈。

而如今,这位曾收到过二手康乃馨的母亲气势汹汹地站在顾艺小房间的门口,她手上拿着的还是没换锁之前的钥匙,敢把娘亲拒之门外让她如火中烧。她生气并不是担心女儿的房间里藏了什么人,而是房间里她帮女儿买的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上,如今都还只有一个人的压痕。

用心良苦,明月沟渠。“说吧顾艺,你到底打算单到什么时候?”

生母大人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用来浇仙人掌的水,双目突出地瞪着顾艺。顾艺没有提醒她,她怕这个更年期比自己青春期还长的女人直接把玻璃杯甩过来。

妈妈继续诉说着这些年来自己的悲苦。“你知不知道,我为你这事操了多少心,这两个星期我都愁瘦了,现在只有170斤了。”“噗。”

顾艺想笑又不敢笑,刚忙捂住了嘴巴。“笑!还有脸笑!妈妈三高你知不知道,说不定某天脑血管一崩两腿一蹬就去见你爸了,到时候你孤苦伶仃一个人该怎么办?”“我爸没死!”

顾艺忍不住提醒。“在我心中早死了!”

妈妈把喝到一半的水猛地顿在窗台上,从顾艺淘汰的小皮包里掏出一张宣传页:“三天后世贸大酒店顶层旋转餐厅,大型相亲会,市妇联组织的,你打扮的招人点!我已经给你交了报名费了,1500块,整整1500块啊。”

妈妈说话时的表情就像是顾艺如果没去就会拧开喝了她一样:“男士的费用更高,能掏得出那么多钱的肯定都是精英。”

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些话,妈妈就来抢顾艺手中的手机,顾艺知道,她曾偷偷记下了自己的密码,索性懒得再改。“你干嘛?”

望着打开了微信的妈妈,顾艺忍不住问道。

此时,妈妈已经找到自己的头像,点开,给自己转账1500,并强行拉着顾艺的手完成了指纹支付。“不花自己的钱你不心疼,不会珍惜这次机会!”

说话间,这个体重170的女人已经风一样地吹出顾艺的房间,忽忽悠悠地飘向了电梯间的方向,只有一个幽怨且极具有威胁性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别让你妈死不瞑目~目~目~目~”

后半句应该是“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吧?

把惨遭洗劫的手机贴在胸口,顾艺无力地将那副“不争气”的身体甩进大床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手里的宣传页。

用她这位专业人士的眼光来分析,这张宣传单做得太次了,形式老土,格局蹩脚,那条“资产千万,仪表堂堂”神秘男嘉宾的宣传居然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

对于这种头像用一个大大的“?”代替,故作神秘的男嘉宾顾艺不感兴趣,就算没有夸大,这种人也不是离异就是丧偶,或者有神秘特殊嗜好。曾有婚介机构做过统计,城市里单身女孩比单身男人要多很多,狼多肉少的年代,真有这样的唐僧,恐怕早就被白骨精们给分尸了吧。

除非,唐僧肉有毒。

彼时彼刻,顾艺脑海里唯一的想法是三天后的那个夜晚,自己如何才能在几十人的聚餐大会上,把1500块钱吃回来,那本来应该是一只闪闪发光的LV零钱包的,那家皇冠级别的网上代购她已经收藏很久了。皇甫阑珊的原话,用几千块的零钱包装十几块零钱,这就叫逼格。

三天后周六,顾艺硬着头皮去参加了那场相亲会。

早上,她站在飘窗前刷牙时看见妈妈的白色小电车就停在楼下的喷泉边,显然她也想让顾艺看到,就像被劫持的人枪顶在脑门上。

本来,主办方是同意每一位嘉宾可以带一位帮忙掌眼的家属的。

但顾艺是故意甩开她妈,她曾打电话给皇甫,被对方无情地鄙视了一番:“我才不要那种别人挑剩下的货色,狼吃肉狗吃屎,老娘只吃新鲜的。”“新鲜的什么啊?”“滚!”

嗒。

是价值8000块的手机挂断时的声音,仿佛身处两个始终无法理解的异次元,一个灯红酒绿人声鼎沸,一个云淡风轻,静默无声。

把手机打到微博红人的化妆教程,坐在化妆镜前的顾艺开始心无旁骛地拿自己的脸做实验。

虽然三番五次的打击让她几乎对“相亲会”这种活动丧失了信心,但妆还是要化的,毕竟现今社会,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孩少之又少。

差一刻不到十一点,顾艺踩着皇甫昨晚专门送来的恨天高出门,一楼走出电梯时,她感觉大堂巨大衣帽镜里的那个女孩似乎有那么点风尘,于是忍不住冲进洗手间,把喝了血一样的“斩男”色口红擦了个干干净净,换上随身携带的裸色。

她换口红时隐约听见外面似乎打了一声闷雷,走到大厅一看果然下雨了。“X”。

顾艺暗骂一声,正准备转身回去拿伞,才猛然间想起自己没伞。原本她是有一把某电瓶车品牌搞活动时送的彩虹伞的。却被皇甫阑珊直接从32楼丢了下去,在她的词典里,伞这种东西是那种失败没人疼的女孩才该配备的东西,真正有魅力的女孩,应该车接车送,偶尔走几步,也有细心殷勤的男士撑伞。“呼~”

顾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喷泉边负责监视她的那辆白色电瓶车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她却丝毫不敢松懈,电瓶车的主人此刻说不定正猫在什么地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好在是半开放式小区,车子可以直接开到楼门口。顾艺掏出手机,叫了一辆滴滴。悲哀的是,也许因为下雨打车的人多,足足等了十几分钟,竟没有一个人接单。她的脑袋飞速转动着,过滤着一个个有车的朋友。

桃子,不行不行,现在她那辆小破POLO应该正扎堆在一堆接送孩子的人群中,把周末要上补习班的大宝接回家。

皇甫呢,皇甫有车啊,名下三辆,而且全都是50万起步的豪车,可是,丫没有驾照。据说他爸每年给她买辆车,就是想逼着不思进取的她赶紧把证考下来。

她曾换过三个教练,第一个中年大叔想泡她,被她约出去灌了酒,并怂恿他送自己回家。大义灭亲的皇甫半路上借口下车买套,却猫在角落里打电话给交警。于是,满脸的期待混合着酒气一起喷到交警脸上的老流氓就被抓了,居留15日,罚款两千。第二个教练很正派,却在教了皇甫整整半年后忍无可忍地辞职了,据说在当皇甫教练的那些天,整天被皇甫乱点鸳鸯谱,努力往顾艺身上撮合。后来他便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已经不再适合这个职业。第三个教练是个帅哥,在教皇甫练车的第五天,他女朋友就气势汹汹地找到了驾校,结果被皇甫结结实实地甩了两个嘴巴,拉着男朋友一起跑了……

现在想来,能帮忙的也只有杜江了,虽然他平常就爱骑一部川崎250到处瞎野,但他公司里应该有车吧?

电话拨通,顾艺开门见山:“有车吗?没有就借一辆,下雨了,送我去相亲!”“神经啊顾艺,这么风餐露宿的赶去相亲?让我陪你去跳楼,楼层都可以让你随便选。让我陪你去相亲,你脑袋不会是被刚才那声炸雷给劈了吧?”

电话里杜江的满心不情愿被顾艺的一句“来不来?不来我冒雨去”击得粉碎,连连认错:“行行行,姑奶奶,我去还不行吗,十分钟。”

爱情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东西,一厢情愿的总是低三下四地衬托着被爱者的有恃无恐。第五章 好久不见啊沈先生,您亲生儿子还好吧?

杜江开着公司那辆装甲运钞车闯进顾艺她们小区用了仅仅13分钟。“武装押运,请勿靠近”几个白色的大字一头扎到顾艺面前时,顾艺有种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冲动。“看什么看,上来啊,两辆小车都被开出去跑业务了,只剩这辆了。”

按下了车窗的杜江大叫着,从驾驶室爬过来,推开了副驾驶的门。

在确定手机上的APP依然没有人接单,眼下似乎并没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本后,顾艺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嘎达嘎达地扫动着。

杜江猛抽了一口并不呛人的Iqos电子烟,翻了对着化妆镜整理头发的顾艺一对白眼:“你说你是不是欠,相亲会上那些男的能有什么靠谱的,有我靠谱吗?”

顾艺并未理他,而是反手做了一个要开车门跳下去的动作,于是杜江连忙收声。

现在想来,好在那天杜江是开着特种车辆来送她,要不是她拉响了警报直接冲到了世贸大酒店的大堂前,就算是停在了露天停车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顾艺在冲进酒店大堂前也已经会变成一只落汤鸡吧?“一会雨停了我在停车场等你,雨没停就给我电话,我到这来接你!成了的话,晚上叫上皇甫给你庆祝一下。”

车里的杜江对着顾艺的背影这样喊,而顾艺却头也不回,只是对着背后竖起了中指,她仿佛能听见杜江的腹诽:“能成才见鬼!”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楼下喝酒中风,走路一瘸一拐的张大爷,他的口头禅就是:“彩票总是要买的嘛,万一中了呢。”

事实上,那天踩点进入酒店顶层旋转餐厅的顾艺真的中奖了,因为她居然在将近一百名五光十色的男嘉宾当中,一眼就认出了沈一白。

彼时,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正举着高脚杯,跟一位打扮的像是外围女的“婚托”相谈甚欢。说她是婚托是因为顾艺几乎每次相亲会都能看到她,不知道,在她的心目中,顾艺又是怎样一个“高大上”的存在。“哟,顾艺,又来了啊!”

婚托唐小糖故意提高了分贝,大庭广众之下挖苦着常客顾艺。“快来快来,帮你介绍一下,沈一白沈大公子,家族资产过亿哦。”她大方地把金主介绍给顾艺,是吃定了沈一白看不上顾艺这种只想找个公务员安安稳稳过一生的灰姑娘,何况,顾艺那蹩脚的水晶鞋还是借来的。更大程度上,她是想向顾艺展示,看,我钓了多么巨大一条凯子啊。

原来,他就是广告宣传单上那个巨大的问号。

沈一白似乎也认出了顾艺,但这个早已是孩子他爹的伪单身脸上却丝毫没有愧疚感,居然走上前来,特绅士地跟她打招呼:“顾小姐,我们好像哪里见过?”

听到这句话,站在他身边的唐小糖脸一下子就黑了,在她的印象中,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后标准的开场白。她哪里会知道,他们的确是见过的。

其实,那天顾艺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礼貌性地跟他打个招呼,擦肩而过,躲在角落里看这两个虚伪的家伙,像武林高手过招一样互相伤害。可是,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的顾艺,居然迎上前去,特熟悉一般地大声对笑容满面的沈一白喊道:“好久不见啊沈先生,您亲生儿子还好吧?”

顾艺确定屋子里一多半的女孩都注意到沈一白了,相亲会中这种凤毛麟角的男人注定是各方妖精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拖进自己巢穴的对象,就算表面上假装矜持的那些,也会偷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期待着他能发现“与世无争”的那个自己。

果不其然,炸雷骤降,一片死寂。

沈一白举过来的酒杯僵止在了顾艺那并没有傲人海拔的胸前,眉头皱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好像突然接到了医生的死亡通知书。

顾艺的嘴角微微上扬,揭穿这个可恶的已婚男,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如果他那么有钱,想要吃点新鲜的,夜店、酒吧、会所有的是水灵的用钱就能买到的鲜荔枝,干嘛非得来这种地方欺骗她们这种只一心想着多子多福的西红柿。“都有孩子了还来这里凑什么热闹!”“真是的,可能是离异了吧?”“看起来长得还不错,怎么是这种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耳边响起了人们的窃窃私语,那些本来就有些嫉妒沈一白的男嘉宾更是迫不及待地抓住这个从天而降的机会:“男人还是踏实点好,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拼爹的能有什么前途。”

……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唐小糖,上前猛推了一下顾艺的肩膀:“有病吧顾艺,瞎说什么?”

看她一脸花痴的样子,似乎还沉浸在沈一白的谎言中,仿佛自己在“相亲会”这座十八层地狱里修炼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遇见沈一白一样。刚刚才开始做的美梦,断没有让他人一盆冷水泼醒的理由。

旋即,沈一白惊讶的表情被一个好看的苦笑代替,停在半空中的杯子重新碰到了顾艺手中的玻璃杯上,叮,好听的声响,且并没有什么东西破碎。“顾小姐排除异己的方式挺特别的啊,”

他环顾四周,原本围在他附近的女孩们,此时此刻都像躲瘟疫一般躲远了许多,叹了一口气,换上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现在看来,你马上就成功了!”

说话的同时,他用眼角撇了撇身边已经不死心的唐小糖,似乎在告诉顾艺——就差最后一个大BOSS了。

从那双好看的细长眉眼里流露出来的神情,竟没有一丝埋怨,倒像是在央求顾艺,赶紧把这个最粘人的也给处理了。

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羊毛衬衫,袖子挽起了一点,又似乎不是在故意露出手腕上的Constantin。有些人,戴着只高仿浪琴都像是在炫耀,而有些人戴着Constantin也像是戴只电子表那样自然,让人毫不反感。

杯中的红酒微微晃动了一下,顾艺歪着脑袋,眼中露出了挑衅的表情,倔强得有些虚张声势。她断定,像他这种绅士,是不会在公共场合揍她的,出了这个门就不怕了,她还有一辆装甲车。“到底怎么回事啊?”

在确定顾艺不会回答自己后,唐小糖把目光转向了沈一白。“顾小姐说得很清楚了啊,我有一个儿子啊!”“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唐小糖恨恨地跺了一下脚,红酒不小心溅到了一对高耸的填充物上,懊恼不已地看着沈一白。一系列绿茶标志性的动作,就好像自己真的多在乎他有儿子似的。“你刚才也没问我啊。”说话间,沈一白已经侧身从旁边的案子上抽出一张餐巾纸,递到了她面前。他的动作很自然,表情很镇定,就像是那杯红酒溅到了平坦的桌子上。“切!”

唐小糖冷哼一声,夺过餐巾纸,气冲冲地走掉了。

她以为沈一白会去追,可沈一白转眼已经不再记得她是谁。“终于承认了?”

顾艺品了口红酒,用塑料小叉子叉起一小块慕斯蛋糕,却被沈一白顺手抢过去丢进了嘴巴里,搞得跟她已经很熟了的样子似的。“承认什么,那是我弟弟。”

虽然对方是在轻描淡写,但顾艺听得眼珠子几乎都快弹射出来了:“那天那个男孩是你弟?DNA鉴定中心那个?你还有个弟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有三个小妈呢。”

沈一白把那一小块慕斯蛋糕吐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擦了擦嘴:“还五星级酒店呢,真难吃。”

顾艺不得不再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家伙了,她难以想象一个人说自己有三个“小妈”时跟说有三个“变形金刚”般淡定。估计如果沈一白当时告诉她其中一个小妈还是他大学同班同学,顾艺能直接被120拉走。

见顾艺惊讶得不知如何开口,沈一白摊了摊手:“怎么办啊顾小姐,你把我的相亲搞砸了,本来我觉得自己还挺有希望的,你是不是得补偿我啊?”“我……”

一脸尴尬的顾艺张了张嘴,打死她也想不到会有人带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做DNA鉴定,原本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管他是不是清江某地产大亨的长公子呢,就算是买房时找他能给个团购价,他家开发的那些楼盘,顾艺这样的小白领也万万买不起。本来可以擦肩而过,却偏偏犯贱伸腿绊了人家一个趔趄。“要不这样,反正找谁也是找,你当我女朋友得了!”

顾艺简直要疯了,他那像是找对象吗,菜市场买菜还要挑挑拣拣看看是不是无公害呢。“我……我为什么要当你女朋友?”顾艺一紧张就有些结巴,情不自禁微微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旁巨大的香槟塔,结果,本来就岌岌可危的香槟塔,在被撞塌一个角后,如同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连汤带水地扑向了顾艺。

好在请过六个私人健身教练的沈一白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来,一下子把还妄想把一米多高的香槟塔扶稳的顾艺扑到了身下。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过后,等人们转身看时猴急的沈一白已经把顾艺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然后,一地狼藉的旋转餐厅里,杜江便把沈一白给揍了。

一拳下去鼻血横流,被身下的淡黄色香槟稀释成好看的粉红色,流进了按面积算比顾艺裙子还贵的波斯地毯里。

滚在一旁的沈一白躺在地上,仰面看着面前这个威武的男人,看对方的表情由愤怒变为疑惑,又由疑惑变为懊恼。

顾艺听见杜江几乎是哭咧咧地叫沈一白的名字:“沈,沈总?”第六章 眼前这个男人,有种让她不忍失之交臂的坏

杜江把自己的雇主给揍了,沈一白就是清江城最有名的“后宫”夜总会的幕后大老板。

杜江的保安公司不但给他押运钞票,还负责帮他看场子。

换句话说,杜江在夜里是属于他的。

怪不得他不喜欢去夜店沾花惹草呢,那就像是去自己家的菜地摘菜,一点刺激感都没有。

在此之前,顾艺还以为夜总会的老板都是那种戴着可以锁车的粗链子,恨不得把整部山海经都文到身上的大光头呢。

五月末的清江城,大雨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杜江似乎即将砸饭碗。

他本可以坐在装甲车里听着收音机,玩着王者等顾艺的,可他偏偏也犯贱,偷偷溜进酒店,本想看看有没有人会对自己有威胁,结果,却正巧看到顾艺被流氓扑倒,于是一不小心把提款机给砸了。

要怪就怪沈一白啦,这种地方是他该来的吗,搞得跟微服私访似的。他有一座后宫哎,难道还嫌不够吗?

丫精力有够旺盛的。

狼狈坐在一堆高脚杯当中的沈一白猛抽了一下鼻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依旧一脸疑惑的杜江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女朋友啊?”

也不知道当时的杜江是不是吓傻了,居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呵,那就算了,本来还想借用几个月呢。”

女朋友居然还有借用的?

望着摇摇晃晃走向旋转餐厅门口的沈一白,同样能够拧出水来的顾艺猛踢了一下杜江小腿:“干嘛啊你,刚才他是在救我。”

杜江依旧傻站着,只有走到门口的沈一白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对着屋子里的杜江大喊:“我说杜江,以后看好你女朋友,都有男朋友了还来相亲……”

他的声音很大很刺耳,明显是要满屋子人全听到。

说话间,他朝着顾艺眨了眨眼,嘴角那抹调皮的坏笑,似乎是在提醒顾艺,一报还一报,我们两清了。

……

很久很久以后,顾艺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那天自己为什么会冲出去。更无法解释自己气喘吁吁地在电梯口堵住沈一白时说的那些话。“杜江不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急切,仿佛自己正在万丈深渊里坠落,只有这句话能召唤出飞龙背负起自己重返云间般。

眼前这个男人,有种让她不忍失之交臂的坏。

不等靠在墙壁上的沈一白开口,她又连连追问:“你刚才不是说要借用我吗?租金,租金怎么算?”

皇甫阑珊曾教导过顾艺的,那些有钱的土豪男看似挥金如土,对金钱毫不在乎,其实他们是最喜欢把所有东西都明码标价的,具象的价格可以让他们有种掌控感,也最容易引起他们的兴致。说的,就像是菜市场里等待脱毛的家禽。

沈一白用中指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定!”第七章 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沈一白有三个小妈,从小便对那些恨不得用艳丽的包装纸,把自己包装成一件礼物摆到男人面前的女孩子很反感。

好在眼前名叫顾艺的女孩,并没长着一张让男人看一眼就会妻离子散的脸,所以她开出的条件似乎也并不怎么过分。“我可以答应你每个月跟你去见一次你妈,证明你已经找到了男朋友,但你必须保证除此之外互不干涉生活。”

沈一白的手始终按着电梯的开关键,期间有几个人想上电梯,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又纷纷退了回去,在他看来,顾艺开的价倒更像是一个对租协议。想来,作为相亲会常客的她快被她妈逼疯了吧?“当然,除了偶尔陪我参加些活动外,我也不干涉你的生活。”

见顾艺不说话,仿佛怕其反悔似的,沈一白赶忙补充道。

彼时,原本懵在旋转餐厅里的杜江也已经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在顾艺身旁,一脸戒备地看着对面的沈一白。

他穿着一件背后印着大大的“特勤”二字的工作服,左胸口袋里还别着一只中性笔。顺别人笔是他高中时就养成了的习惯,就跟有些烟鬼,借别人火后,顺手就把打火机揣进自己口袋一样。那只笔,就是上午他去接顾艺,在门口签字时顺其自然地揣进自己口袋的。

沈一白明显也发现了他口袋里的笔,向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把中性笔摘了下来。

冷气开得太足,气温有些低的电梯过道里,沈一白就那样当着杜江的面,明目张胆地摊开了顾艺的左手掌心,用那只中性笔沿着她的中指轻轻写了一串好看的阿拉伯数字:“我号码,随后联系!”

他写那串数字时,脸上自信满满的表情就跟孙悟空在如来佛祖的掌心里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如出一辙。

说完话,不等杜江反应过来,已经闪身进了电梯门,只留下两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顾艺依旧觉得有些恍惚。

要不是自己曾在DNA鉴定中心跟沈一白有过一面之缘,要不是这个万千少女心目中殿堂级的男人突发奇想来相亲会找个替死鬼,恐怕明显生活在两个阶层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吧。如果有交集,也是某天骑着电瓶车赶去上班签到的她不小心把他豪车给蹭了,而他大方地不用她赔偿。“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许久,杜江才摸了摸自己胸口已经空空如也的口袋,转身盯着顾艺的眼睛问道。“让我做他女朋友啊。”

顾艺微微一笑,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本着契约精神,第一个需要保密的对象应该就是他杜江了吧。

然而,回话的时候,顾艺却鬼使神差地把目光转向了一边,她突然间不敢看杜江的眼睛。虽然,明明知道爱情不是搞慈善,不是谁喜欢你多一点就该义无反顾地投入他怀抱,但对于杜江,她还是不忍心那么决绝。“你知道他是谁吗?什么样的男人你都敢碰?第一次见面就以身相许?”

气急败坏的杜江说话已经丧失了逻辑,什么叫以身相许啊,再说了,这是什么地方,相亲会啊?来这里的人确立下关系,恐怕再正常不过了吧。虽然,沈大公子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确有些不正常。

紧接着,气鼓鼓的杜江在确定电梯一时半会不会上来后,居然选择走步梯的方式,从30多层,冲向了楼下。

顾艺不知道那天杜江有没有成功堵住沈一白,造他老板的反。

反正等她从电梯里走进一楼大厅时,原本停在门口的那辆装甲车已经停到了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上。她向门童借了把伞,走到那辆押运车前才发现杜江也没在车里。她小心翼翼地将中指上的那串号码输入手机后,拨通了杜江电话,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正当顾艺打算撑伞去世贸酒店对面坐公车时,一群保安从酒店大厅里冲了出来,握着电话的顾艺定睛看时,才发现,彼时彼刻,那个趴在一名保安背上,脑袋上流着血的家伙,可不正是杜江?

……

后来,据脑袋包得像是一只粽子的杜江回忆,他是在冲到第16层时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下来的。

后脑勺缝了四针,右脚大拇脚趾骨折的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吃着皇甫阑珊专门冒雨跑了五里地买回来的蘑菇鲜肉包,一脸忧伤地看着对面的顾艺,几乎是在央求道:“听我的顾艺,离沈一白远一点……”

话还没说完,嘴巴里便被皇甫塞进了一只肉包:“怎么?你还想看她单一辈子啊?好不容易碰到个眼瞎的,必须得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说话间,皇甫阑珊一时忘情猛推了一下杜江的脑袋,疼得对方龇牙咧嘴,连忙道歉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想来,顾艺的妈妈就是在这时冲进医院病房的。

彼时,顾艺刚刚把一条内容为“顾艺,微信同号”的短信发到沈一白的手机上。“哎哟,儿子唉,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连顾艺都不清楚杜江是什么时候成为她妈儿子的,反正老太太每次这么叫他的时候,感觉杜江才是她亲生的。曾有一段时间,这老太太极力想要撮合他们俩,每天都打电话喊杜江回家吃饭,直到顾艺搬了出来,并且冒着五雷轰顶的风险骗她说杜江其实喜欢男人,这种情况才略微好转。后来,发现顾艺是铁了心不愿埋进杜家祖坟里,才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开始四处搜寻相亲信息。“我说顾艺啊,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还不接我电话,要不是我灵机一动给阑珊打了个电话,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居然把我好儿子给推下楼了呢。”

顾妈妈一边向杜江走去,一边装腔作势地拍了一下顾艺的脑袋,上前捏了捏杜江那裹着一层层纱布的脚趾。

嗷的一声,杜江疼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还含着半只肉包,一脸忧伤地看着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妈”。“您小心点阿姨,骨折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皇甫猛地推开顾妈妈的手,轻轻地扶杜江躺回病床上,白了这位没轻没重的妇女一眼。

顾艺知道“把杜江推下楼”这件事情肯定是皇甫阑珊在电话里给妈妈杜撰出来的,在她心目中,顾艺之于杜江无异于是扫把星般的存在,要不是因为她,自己跟杜江恐怕早就已经比翼双飞了。据说她那土豪老爸连他们生第三胎的罚款都准备好了。

所以,对于推人下楼这件事,顾艺也懒得解释,正好也让妈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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