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游黑海历险记(经典世界名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2-28 18:3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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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凡尔纳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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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游黑海历险记(经典世界名著)

环游黑海历险记(经典世界名著)试读:

前言

本书保持了科幻小说的特色,对海上龙卷风和草原地下火山等惊险情景都进行了生动的描绘,而凯拉邦与萨法尔的斗争,又使得小说像侦探故事一样扣人心弦。凡尔纳以渊博的地理知识,生动地描绘了黑海沿岸各个地区的美丽风光,君士坦丁堡斋戒期结束后的热闹场面,由各种美味食品和烟草等反映出来的土耳其风情,以及卡尔穆克人的游牧部落的习俗等。他笔下的凯拉邦固执任性,阿马西娅纯情天真,库尔德人粗犷剽悍,亚乌德阴险狡猾,各种人物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荷兰富商杨·范·密泰恩与库尔德女人萨拉布尔的婚姻闹剧,以及法官用母羊审案等滑稽情节,则为小说平添了幽默风趣的气氛,增加了趣味性和可读性。《环游黑海历险记》发表于1883年,原名为《固执的凯拉邦》。主人公凯拉邦是君士坦丁堡的烟草商人,生性极其固执,他坚持古老传统,反对现代文明,宁可坐马车而不坐火车,乘帆船而不乘汽船。他要到博斯普鲁斯海峡对面的斯居塔里去,参加他的侄子和继承人阿赫梅的婚礼。新娘阿马西娅是敖德萨银行家塞利姆的女儿,她的老姑母留下一份故意刁难的遗嘱,要求她必须在十六岁生日之前结婚,否则将失去十万元的遗产。在离规定的日期只有六个星期的时候,当局忽然颁布公告,穿越博斯普鲁斯海峡要交十元钱的税。固执的凯拉邦为了对不合理的税收政策表示不满,决定沿着黑海绕到海峡对岸的家中。为此他不仅花费了高达八十万的巨额费用,而且经历了无数的艰险。他们在乘坐的马车里被蚊群叮咬、野猪围攻,大草原地下的气体像火山般地猛烈爆发出来,使他们险些丧生,更多精彩尽在书中为你呈现。

第一部

第一章

范·密泰恩和他的仆人布吕诺正在散步、漫无目的的观望和聊天,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君士坦丁堡的托普哈内广场向来因人群的来往和喧哗而繁华无比,但是在8月16日那天晚上六点钟,却不知道为什么静悄悄的毫无生气,似乎是一片荒凉。从通向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港口看下去,依然能发现它迷人的景色,可是里面却没有什么人。最多有一些外国人急匆匆走过,走在狭窄、肮脏、泥泞、还有黄狗挡路的通往佩拉郊区的小街。那个地方是专门留给欧洲人住的,石砌的房屋在丘陵上柏树林的衬托下显得黑白分明。

这座广场向来风景如画——即便没有花花绿绿的服装来显出它的近景——美丽得让人眼醉心迷:它的穆罕默德清真寺有着又细又长的尖塔,阿拉伯式的美丽喷泉如今只看得见天穹般的小屋顶。这里的店铺出售各类果汁冰糕和糖果,堆满了南瓜、士麦拿的甜瓜、斯库台的葡萄的货架,与香料商和卖念珠人的各式各样货摊形成了对比。它的港口里停放着几百只五颜六色的轻舟,双桨在桨手交叉的双手下面与其说是击打,还不如说是轻轻地擦过金科尔纳和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蓝色的海水。

但是这个时间,这些经常在托普哈内广场无事闲逛的人到哪里去了?这些美丽地戴着卷毛羔皮帽子的波斯人,这些穿着白褶裙、非常优雅地晃来晃去的希腊人,这些似乎永远穿着军装的切尔克斯人,这些在绣花上衣的开口处露着被阳光晒得焦黄的皮肤的阿尔诺特人,最后还有这些土耳其人,这些奥斯曼帝国的土耳其人,古代拜占庭人和老伊斯坦布尔的后代,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自然不必去问这两个西方的外国人,现在正鼻子朝天,露出询问的表情,迈着犹豫的步伐,可以说是寂寞地在广场上漫步:他们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但是事情还不止这样。就是在港口以外的其他城市里,一个旅游者也可以体会到这种独特的被遗弃般的寂静,在古老的宫殿和由三座浮桥与左岸相连的右岸上的托普哈内码头之间,打开了金科尔纳这个深深的缺口,在它的对面整个盆地般的君士坦丁堡好像都睡着了。这么说没有人在布尔努宫值夜班?在阿哈默德、巴伊兹迪埃、圣索非亚、苏莱玛尼埃这些清真寺里,就不再有信徒、哈吉、朝圣者?塞拉斯基拉钟楼的守护,也就和他的守护加拉塔钟楼的同事一样,尽管都负责观察城里经常发生的火灾,但还在睡他的午觉?的确,虽然奥地利、法国、英国的汽船船队,客轮、轻舟、汽艇都挤满了浮桥和地基浸泡在金科尔纳的海水里的房屋四周,却连港口的忙个不停的活动都像是出了一些问题而停止了活动。

难道说这就是被人们如此赞扬歌颂的君士坦丁堡,这个因为君士坦丁一世和穆罕默德二世的意愿而实现的梦想?这正是两个在广场上孤独地漫步的外国人所思考的问题,他们不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不懂这个国家的语言。他们懂得的土耳其语就足够用了:一个是二十年来一直在商务往来中使用这种语言;另一个虽然是以仆人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但也是经常给主人当秘书的。

这两个都是荷兰人,出生在鹿特丹,杨·范·密泰恩和他的仆人布吕诺,奇异特殊的命运刚刚把他们推到了欧洲尽头的边界上。

范·密泰恩——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个四十五六岁的男子,金黄色的头发,天蓝色的眼睛,黄色的颊髯和山羊胡,没有小胡子,红润的面颊,鼻子显得稍微短了一点儿,头颅有力,肩膀宽阔,身材比一般人都高,肚子微微凸起,双脚虽然不优美但很结实——确实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典型的荷兰人。

从精神上来说,范·密泰恩看上去可能有点软弱。不可否认的是,他属于这类脾气好、容易使人接近的人,也就是为了不与人争辩,在所有事情上随时准备让步,自始至终都是服从别人的。他们是温和并且稳重的人,人们一般会说他们没有毅力,尽管他们自己认为有毅力也不管用。他们的脾气并不会因为这些而变得更糟糕。有一次,虽然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忍无可忍的范·密泰恩加入了一次争论,这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那一天他几乎变成了相反的个性,虽然这以后他又像回家一样恢复了他的个性。其实他当时如果让步可能会更好一些,假如早就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迟疑的。但是人们根本没有办法预知未来的事情,这次事件将会成为永远的教训。“到了吗,我的主人?”当两个人到达托普哈内广场的时候,布吕诺问他。“你说呢,布吕诺?”“我们已经到君士坦丁堡了!”“不错,布吕诺,我们到君士坦丁堡了,也就是说离鹿特丹有几千里了!”“您是不是终于感觉到,”布吕诺问他,“我们离鹿特丹已经足够远了?”“我永远不会觉得离它太远的!”范·密泰恩回答时压低了嗓音,仿佛荷兰近得能听到他说话。

布吕诺是范·密泰恩的绝对忠诚的仆人。这个忠诚的人外表有点像他的主人范·密泰恩——至少在他的尊重所能许可的范围之内:这是很久以来一起生活形成的习惯。在二十年里,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如果说布吕诺在这个家里还不如一个一般朋友的话,他绝对也不可能是一个仆人。他勤快而井井有条地快乐地效劳着,很愿意提出一些使范·密泰恩能够从中获得利益的建议,或者使主人听一些愿意接受的责备。但是,使他生气的是他的主人不管听从什么人的命令,从来不会反抗他人的意志,说来就是缺乏个性。“您这样倒霉的!”他总是对主人说,“最后连我也要跟着您倒霉的!”

应该补充说明的是布吕诺虽然只有四十五岁,但生来喜欢待在家里,对于外出旅行之类的他从来不喜欢,这样累下去,人的身体就失去平衡,就会每天疲劳,逐渐消瘦,但是布吕诺有每个星期都有称量体重的习惯,想让他潇洒的仪表不受一点损伤。当他开始为范·密泰恩服务的时候,他的体重竟然还不到一百斤。因此对于一个荷兰人来说,他实在是瘦得没脸见人了。但是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靠着主人家里良好的饮食规律,他增加了十五公斤,就能够到处抛头露面。幸亏有他的主人,他现在才能有这么好的气色和一百六十斤的重量,这在他们荷兰人当中也相当不错了。再说应该谦虚一点,他打算到晚年再达到两百斤。

总之,布吕诺留恋他的家,他家乡的城市,他的国家——这个围海造地的国家——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他是永远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纽哈文运河上的温暖的家的,远离这个荷兰第一城鹿特丹,也被称为世界上最美丽的王国荷兰的。

是的,毫无疑问,非常真实的是在那一天,布吕诺已经到了君士坦丁堡、古代的拜占庭、土耳其人的伊斯坦布尔、奥斯曼帝国的首都了。

说到底,范·密泰恩是什么人物呢?——他只不过是鹿特丹的一个非常有钱的商人,一个烟草批发商,是哈瓦那、马里兰、弗吉尼亚、瓦利纳、波多黎各,尤其是马其顿、叙利亚、小亚细亚的质量好,品种优的产品的联名签署人。

到现在已有二十年了,范·密泰恩与君士坦丁堡的凯拉邦公司做着大笔的烟草买卖,该公司把它的高信誉质量优的烟草发往世界各地。与这个相当重要的商行密切往来,使这位荷兰批发商精通了土耳其的语言,即在整个帝国使用的奥斯曼语。他使用起这种语言来就像奥斯曼帝国的一位真正的公民,也像信士们的长官“摩莫南埃米尔”的一位大臣,绝对看不出他是一个外国人。布吕诺出于好感,正如上面所说的,他对主人的买卖一清二楚,说起这种语言来也同样流畅。

这两个怪人甚至有过约定,等他们到土耳其后,他们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说话只用土耳其语。所以除了他们的衣服之外,人们完全会把他们当成两个古老血统的奥斯曼人。这样的看法虽然使布吕诺不愉快,但会使范·密泰恩感到很快乐。

可是每天早晨,这个忠诚的仆人却愿意问他的主人:

“Efendum, emriniz ne dir?”

这句话的意思是:“先生,您想要点儿什么?”后者就用熟练的土耳其语说:

“Sitrimi, pantabunymi fourtcha.”

意思是:“擦一擦我的礼服和长裤!”

因为上述缘故,我们就会知道,范·密泰恩和布吕诺在君士坦丁堡这座庞大的城市里来来往往不会有丝毫问题:首先是因为他们相当熟练地说着该国的语言;其次是他们在凯拉邦公司里必然会受到热情的接待,该公司的董事长已经到荷兰去了一次,而且在进行比较之后,同他在鹿特丹的合作伙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可以说是范·密泰恩远离他的国家之后,考虑要到君士坦丁堡来定居的重要原因;当然也正因为这样,布吕诺二话没说跟着他来了,两个人现在才能在托普哈内广场上漫步。

在此刻的夜色里,路上开始出现了一些行人,但更多的是外国人而不是土耳其人。但是还是有两三个苏丹的公民一边走一边在聊天,一个建在广场深处的咖啡店的老板,慢慢腾腾地摆放着到现在还无人问津的桌子。“一点钟之前,”其中一个土耳其人说道,“太阳将淹没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海水里,到那时……”“到那时,”另一个答道,“我们就可以吃饭、喝酒,特别是可以随意抽烟了!”“时间有点太长了,这种斋月的斋戒!”“像所有的斋戒一样!”

在不远处,两个外国人也在咖啡店前面悠闲地散步,同时在进行聊天:“他们真叫人不可思议,这些土耳其人!”其中一个说道,“说实话,一个旅游者在这种不受人喜爱的封斋期里到君士坦丁堡旅游,会对马赫穆德的首府留下一种悲凉的感觉!”“哼!”另一个辩解说,“伦敦的周末也不比这里愉快!土耳其人白天斋戒,他们就在夜里进行娱乐。随着宣告太阳落山的炮声、烤肉的香味、煎鱼的香气、长管烟斗和香烟的烟雾,使街道又出现了平时的模样!”

这两个外国人可能说得有一些道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咖啡店老板叫着他的手下人喊道:“把一切都准备好!一个小时以后,斋戒的人就蜂拥而至,就不知道该听谁说话了!”

两个外国人接着说道:“我不清楚,不过我觉得斋戒时期的君士坦丁堡看起来更加有意思!如果说这里的白天像行圣灰礼仪的星期三那样凄凉、阴郁、悲惨的话,它的夜晚却是像狂欢节的星期二那样开心、热闹、疯狂!”“这的确是一种鲜明对比!”

当他们两人这样谈论的时候,土耳其人没有一个不羡慕地看着他们。“他们真幸福,这些外国人!”其中一个说,“他们要是愿意就可以喝酒、吃饭和抽烟!”“可能是这样,”另一个说,“可是他们这会儿没有一根羊肉串、一碗鸡肉烩饭、一块果仁蜜馅点心,就连一片西瓜或黄瓜都没有……”“因为他们不晓得那些好地方在什么地方!花上几个皮阿斯特总是能找到几个好商量的卖主,他们是得到马赫穆德二世特许的!”“用安拉的名义起誓!”这时一个土耳其人说,“我的香烟干瘪了,这并不是说我自愿丢掉几个巴拉的拉塔基亚烟草!”

这个信徒不顾会招来的风险,也不受他的信仰的限制,掏出一支香烟点着后猛吸了两三口。“小心!”他的同伴对他说,“要是现在有个不大有耐心的伊斯兰教学者,你……”“好!我将烟雾吞下去就没事了,他是不会发觉的!”这人说。

他们继续散步,在广场上闲逛,然后走上不远处通向佩拉和加拉塔郊区的街道。“显然,主人,”布吕诺叫道,同时向左右两边看着,“这个城市真奇怪!从我们离开旅店以来,我只见到一些居民的幽灵,君士坦丁堡人的幻影!街道上、码头上、广场上,所有的东西都在沉睡,就连这些干瘦的黄狗都没有力气站起来咬您的腿肚子了。行了!行了!无论旅游者们说什么,对旅行没有半点好处!我还是更喜欢我们漂亮的城市鹿特丹,还有我们古老荷兰的灰色的天空!”“别着急,布吕诺,别着急!”平静的范·密泰恩答道,“我们刚到了一会儿!不过我承认,我梦想的决不是这个君士坦丁堡!我们认为快要进入东方的中央,沉浸在《一千零一夜》的梦幻之中,事实上却发现被囚禁在……”“一个庞大的修道院里,”布吕诺接着说,“在许多像幽居的僧侣一样阴郁的人当中!”“我的朋友凯拉邦会和我们说这些意味着什么!”范·密泰恩说。“但是这会儿我们在哪里?”布吕诺问,“这是什么广场?这是哪个码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范·密泰恩说,“我们现在是在金科尔纳尽头的托普哈内广场。这里就是围绕亚洲海岸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在港口的另一头可以看见宫殿的尖顶,跟在它的上方层层叠起的这座土耳其城市。”“宫殿!”布吕诺叫道,“啊!这就是苏丹的宫殿,就是他和他的八万姬妾居住的地方!”“八万,好多啊,布吕诺!我认为太多了——哪怕对于一个土耳其人来说也是这样!在荷兰,男人只有一个老婆,有时候在家里讲道理都不容易!”“行了,行了,我的主人!我们不说这些了……这样的事情尽量少说!”

然后,布吕诺转向仍旧无人的咖啡店。“唉!不过我好像看到那里有一个咖啡店,”他说,“到这个佩拉郊区来我们都疲倦了!土耳其的太阳热得像个炉口,如果我的主人要凉快一下,我不会感到惊讶!”“你的意思是你渴了!”范·密泰恩说,“得,进这家咖啡店吧。”

两人在店门前的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老板在吗?”布吕诺叫道,同时用欧洲人的方式敲着桌子。

没有人出现。

布吕诺大声招呼。

咖啡店老板从店里出来了,可是没有急于走过来的样子。“外国人!”他刚看见两个坐在桌前的顾客就小声说道,“这么说他们真的相信……”

他终于走近了。“老板,来一瓶樱桃水,要非常新鲜的!”范·密泰恩吩咐道。“得等炮声!”老板说。“怎么,要等炮响才有樱桃水?”布吕诺喊道,“那就不要了,老板,来薄荷水!”“如果没有樱桃水,”范·密泰恩又说,“就来一份玫瑰甜点心!如果我把它给我的向导,是最妙不过的了!”“得等炮声!”咖啡店老板耸着肩膀又说了一遍。“可他要等炮响是跟谁过不去?”布吕诺问他的主人。“瞧!”主人说,他总是那么好说话,“如果没有甜点心,就来一杯木哈咖啡……一份果汁冰糕……您来什么都可以,我的朋友!”“得等炮声!”“得等炮声?”范·密泰恩重复了一遍。“不能提前!”老板说。

他也不再说什么,回到店里去了。“好了,我的主人,”布吕诺说道,“我们走吧!在这里将一事无成!您是否清楚了,这个蛮横的土耳其人,他是用炮声来答复您的!”“走吧,布吕诺,”范·密泰恩说道,“我们肯定会找到一家更随和的咖啡店!”

就这样,两个人又回到广场上。“再明显不过了,我的主人,”布吕诺说道,“此刻我们去见您的朋友凯拉邦大人已经不算太早了。他如果在他的商行里,我们就清楚该怎么办了!”“不错,布吕诺,但是应该有点儿耐心!他们告诉我们说过在这个广场上能见得到他,所以应该不会错的……”“不是在七点钟之前,主人!是在托普哈内的港口里,他的小船会来接他,将他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海面送到他在斯居塔里的住宅去。”“你说的对极了,布吕诺,而且这个值得尊敬的批发商一定会让我们明白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哦!这人是个纯正的奥斯曼人,是个‘老土耳其人’党的信徒。这些人决不想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无论在思想观念方面还是风俗习惯方面都是这样。他们反对现代工业的所有发明,即使要公共马车也不要铁路,即使要单桅三角帆船也不要汽船!二十年来我们一起做买卖,我从来没看到我的朋友凯拉邦的思想观念有过什么改变。就在他到鹿特丹来看我的时候,这已经过去三年了,他是乘驿站快车来的,路上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你知道,布吕诺,我从出生到现在见过许多顽固的人,但是像他那样顽固的人却从来没有碰见过!”“他,在君士坦丁堡遇到您会吃惊不已的!”布吕诺说道。“这我毫不怀疑,”范·密泰恩答道,“我也很想让他大吃一惊!但是至少在他的社交范围内,我们将完全置身于真正的土耳其。哦!我的朋友凯拉邦一定不愿意穿士兵的衣服,这些新土耳其人的礼服和红帽子的!……”“当他们摘下红帽子的时候,”布吕诺微笑着说,“就像拔掉塞子的瓶子。”“啊!这个一尘不变的凯拉邦!”范·密泰恩又接着说道,“他会穿得和他去欧洲的那一次看我时一样,宽口的头巾,淡黄色或罗纹的皮里长袍……”“怎么!他是一个卖海枣的生意人!”布吕诺叫道。“对极了,不一样的是,他是一个能卖金海枣的生意人……甚至每顿饭都在吃金海枣!他做的是真正适合这个国家的买卖!烟草批发商!在一个人们不分昼夜一直都在吸烟的城市里,他不发财才怪呢!”“什么?人们都在吸烟?但是您在哪里见到有人吸烟了,我的主人?恰恰相反,没有人吸烟,没有任何人,我倒希望在他们的门口遇到一群一群的土耳其人,吸着蛇形的水烟筒,亦或手里拿着长长的樱桃木烟管,一口黄牙的嘴上叼着琥珀色的烟斗!然而没有!连一根雪茄都没有!更不要说一支香烟了!”“这是因为你对此一点儿都不了解,”范·密泰恩说道,“但是与君士坦丁堡的街道比较一下,你就会发现,鹿特丹的街道的确更加烟雾缭绕!”“嗯,果然如此!”布吕诺说,“您确定我们没有走错路吗?这里是土耳其的首府吗?我敢打赌,我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这里绝对不是金科尔纳,而是有成千上万艘汽船的塔米斯!看那座清真寺,这不是圣索非亚,而是圣保罗!君士坦丁堡怎么可能是这座城市?我不相信有这种可能!这里一定是伦敦!”“控制一下,布吕诺,”范·密泰恩答复说,“我认为你作为一个荷兰人来说是过于激动了!要像我一样平和、耐心、沉得住气,对什么都不要觉得意外。在发生了……你知道的事情之后,我们离开了鹿特丹……”“是的!……是的!……”布吕诺点着头说道。“我们途经巴黎、圣戈塔尔、意大利、布林迪西、地中海这些地方来到这里,而且你会很不情愿地相信,在经过八天航行之后,邮船把我们带到了伦敦桥,而不是加拉塔桥!”“但是……”布吕诺说。“我还要劝告你,当着我的朋友凯拉邦的面,千万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他也许会非常不喜欢,进行争辩,坚持己见……”“我知道了,我的主人,”布吕诺点头答道,“那么我们既然在这里不可以喝冷饮,我想吸吸烟斗还是允许的吧!您难道没有感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绝对没有,布吕诺。作为一个烟草商,绝对没有什么比看到人家吸烟更高兴的事情了!我甚至还为大自然只给我们一张嘴巴感到遗憾!鼻子长在这里还真是为了吸鼻烟的……”“而牙齿就是嚼烟草的!”布吕诺补充了一句说。

他一边悠闲地说着,一边把那个色彩缤纷的,巨大的陶瓷烟斗塞满烟草,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后吸了几口,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然而就在这时,那两个反对在斋月期间控制饮食的土耳其人又出现在广场上。那个丝毫不介意地吸着香烟的人,正好看见了嘴里吸着烟闲逛的布吕诺。“以安拉的名义起誓,”他对他的同伴说道,“那一定又是一个该死的外国人,居然敢无视《可兰经》的禁令!我不能容忍他……”“但是也要把你的香烟扔掉!”同伴告诉他。“对极了!”

于是他扔掉香烟,径直朝那个荷兰人走去,荷兰人没有想到会受到这样的盘问。“要等炮声!”他愤怒地说。

然后猛然夺去了烟斗。“哎!我的烟斗!”布吕诺大叫起来,他的主人拦也拦不住。“要等炮声!基督狗。”“你自己才是土耳其狗!”“冷静点,布吕诺。”范·密泰恩大声说。“至少要让他还我的烟斗!”布吕诺争辩说。“要等炮声!”土耳其人又说了一遍,然后得意地把烟斗塞进了自己的长袍褶子里。“到这儿来,布吕诺,”这时范·密泰恩说道,“永远不要破坏你游览的国家的风俗习惯!”“恶霸的风俗习惯!”“好了,我们走吧。我的朋友凯拉邦在七点钟之前不会来了,所以我们接着散步,到时候就会碰到他了!”

范·密泰恩拉走了布吕诺,布吕诺则因为他的烟斗被如此粗暴地夺走而非常气愤,作为一个真正的烟民,他仍然想要回他的烟斗。

当他们离开以后,两个土耳其人又开始聊了起来:“这些外国人真的以为什么事都能做!……”“居然在太阳落山之前吸烟!……”“你要点着吗?”其中一个人说着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当然乐意!”另一个说道。

第二章

斯卡尔邦特总管和亚乌德船长在谈论应该知道的计划。

瓦里德—苏尔塔纳的第一座浮桥通过金科尔纳把加拉塔与古代的伊斯坦布尔联系起来。这时范·密泰恩和布吕诺顺着浮桥这边的托普哈内码头向前走着,一个土耳其人快速地转过穆罕默德清真寺的角落,在广场上停了下来。

此刻是六点钟。通报祈祷时间的人刚刚在一天里第四次踏上这些清真寺尖塔的阳台。只要是皇帝建造的清真寺,报时的人绝不低于四个。他们的声音在城市上空产生了缓缓的回音,召唤着信徒们做祈祷,向空中缓缓地送去这句惯用的话:“La ilah allah ve Mohammed recoul Allah!”(除安拉外,再无神灵。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

土耳其人转过头来,瞟了一眼广场上没有几个的路人,他们朝着通向广场的各条街道的方向走去,他非常想看到一个他等待的人向他走过来,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这个亚乌德难道不来了?”他自言自语,“可他知道应该准时到这儿的!”

土耳其人在广场上又转了一会儿,甚至一直走到托普哈内兵营的北角,盯着枪炮制造厂的方向,像一个讨厌等待的人那样不停地跺着脚,又回到了范·密泰恩和布吕诺没有喝到饮料的咖啡店门口。

于是,土耳其人在一张没有人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但没有向老板要任何东西,他严谨地守着斋戒,他知道所有奥斯曼帝国的烧酒店里卖五花八门饮料的时刻还没到来。

这个土耳其人是斯卡尔邦特,萨法尔大人的总管。萨法尔大人是一位奥斯曼帝国的非常富裕的人,住在属于亚洲土耳其部分的特拉布松。

这个时候萨法尔大人正在游览观光俄罗斯的南方各省,在观赏完高加索的各个地区之后,还要回到特拉布松,他非常相信他的总管在一桩他特别交待的事情中会取得圆满的胜利。在这座以服饰奢侈著名的城市当中,有他显露东方财富的华丽的宫殿,斯卡尔邦特在完成任务之后,应该到这里来见他。萨法尔大人如果命令一个人要取得胜利的话,是从来都不允许失败的。他喜欢展示金钱带给他的权势,他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在炫耀自己,这种习惯在这些小亚细亚的有钱人当中相当普遍。

这位总管是个什么事情都不怕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会在任何阻碍面前胆怯,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地满足他的主人的一个很小的愿望。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在这一天赶到君士坦丁堡,等待着和一个还不如他好的马耳他船长见面。

这位叫亚乌德的船长指挥着单桅三角帆船“吉达尔号”,不多时候在黑海上行驶。除了走私的买卖之外,他还做着另一桩不可告人的买卖,就是买卖来自苏丹、埃塞俄比亚或者埃及的黑奴,以及切尔克斯或格鲁吉亚的女人,贩卖人口的地点正好就在托普哈内这个区——政府对这个地方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斯卡尔邦特还在等着,亚乌德仍没有来。总管尽管表面无动于衷,没有显露出丝毫想法,但内心的怒火早就使他热血沸腾了。“他在哪里,这条狗?”他自言自语,“他遇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他前天就该离开敖德萨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这个广场上,在这个我跟他说好的咖啡店里!……”

就在此时一个马耳他水手出现在码头,那就是亚乌德。他环顾四周,看见了斯卡尔邦特。斯卡尔邦特马上站起来,走出了咖啡店,朝“吉达尔号”的船长走过去。此时行人已多了一些,但仍然保持沉默,在广场中央来回来去不停地走着。“我没有等人的习惯,亚乌德!”斯卡尔邦特说道,马耳他人都知道那种口气意味着什么。“请斯卡尔邦特包容我,”亚乌德说道,“不过我是尽最快的速度赶来赴这个约会的。”“你刚到?”“是的,乘的是从伊安波里到安德利诺普尔的火车,因为火车晚了点……”“你是何时从敖德萨出发的?”“前天。”“那你的船呢?”“它在敖德萨港口里等着我。”“你的船员,你对他们有了解吗?”“相当了解!是一些像我这样的马耳他人,对给他们报酬的人都很忠诚。”“他们会什么事都听你的吗?……”“当然,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听我的安排。”“非常好!那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没有,亚乌德?”“这些消息有好有坏。”船长稍微压低了声音说。“先说说坏消息是什么?”斯卡尔邦特问道。“坏消息就是敖德萨的银行家塞利姆的千金,年轻的阿马西娅很快就要结婚了!这样一来与她还没有决定就要结婚的时候相比,劫持她就会更不容易,而且更要抓紧时间!”“这次婚礼是不可能举行的,亚乌德!”斯卡尔邦特用有点高的声音说道,“不会,以穆罕默德的名义起誓,它不会举行!”“我也没有说它一定会举行,斯卡尔邦特,”亚乌德回答说,“我是说它可能举行。”“够了,”总管争辩道,“可是在三天以前,萨法尔大人听说这位美丽的少女被送上了去特拉布松的船;若是你认为这不可能……”“我没有说这不可能,斯卡尔邦特。只要有足够的胆量和足够的金钱,一切事情都会取得成功。我只是说这更困难了,只是这个意思而已。”“困难!”斯卡尔邦特大声说,“这不是第一次让一个土耳其的或俄罗斯的少女从敖德萨消失不见,回不到父亲的身边!”“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亚乌德轻松地答道,“要不就是‘吉达尔号’的船长不清楚自己是做什么的了!”“很快要娶阿马西娅少女的那个男人是谁?”斯卡尔邦特问道。“一个土耳其的年轻人,和她是同一个血统。”“一个敖德萨的土耳其人?”“不,是君士坦丁堡的。”“他叫什么名字?……”“阿赫梅。”“这个阿赫梅又是个什么人?”“是加拉塔的一个很有钱的批发商凯拉邦大人的亲侄子,也是他惟一的继承人。”“这个凯拉邦是做什么的?”“做烟草生意,他赚了很多钱。他和敖德萨的银行家塞利姆有商务往来。他们在一起做大笔的买卖,经常来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阿赫梅与阿马西娅相识的。这桩婚姻也就少女的父亲和青年的叔叔两人定下来的。”“婚礼在哪里举行?”斯卡尔邦特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在君士坦丁堡?”“不,是在敖德萨。”“又在何时举行?”“我不清楚,不过教人担心的是,由于阿赫梅的要求,婚礼是不久就会举行的。”“那就是说一点儿时间也不能浪费了?”“说的对极了!”“这个阿赫梅此时在哪里?”“在敖德萨。”“那他的叔叔凯拉邦呢?”“在君士坦丁堡。”“自你到达敖德萨到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见过这个年轻人吗,亚乌德?”“我曾见过他,斯卡尔德。”“他长什么模样?”“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所以得到了银行家塞利姆的年轻漂亮的女儿的欢心。”“他可怕吗?”“听说他不仅勇敢,而且非常果断,所以这件事情必须把他考虑在内!”“他能不能因为他的地位和财产而获得独立?”斯卡尔邦特问道,并且着重问阿赫梅这个青年的各种性格特征,对他的存在一直很担心。“不能,斯卡尔邦特,”亚乌德答道,“阿赫梅依赖他的叔叔和凯拉邦大人,凯拉邦把他当成儿子一样喜爱,而且可能很快就要到敖德萨来缔结这桩婚姻。”“能不能使这个凯拉邦推迟出发的时间?”“如果能够这样自然最好了,我们就会有更充足的时间来采取行动,至于行动的方式……”“这要由你去考虑,亚乌德,”斯卡尔邦特说道,“但是一定要使萨法尔大人的想法得到实现,要把阿马西娅少女送到特拉布松。‘吉达尔号’帆船不是首次为了他的利益而行驶在黑海的海岸,你也清楚他是怎样对这些服务支付报酬的……”“我知道,斯卡尔邦特。”“萨法尔大人在他位于敖德萨的别墅里,只是在一眨眼的工夫见过这位少女,便被她的美貌吸引。而用银行家塞利姆的住宅去换他在特拉布松的宫殿,他是没什么意见的!所以阿马西娅会被劫持,就算不是你亚乌德,也会有别人来干的!”“做这件事的人是我,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马耳他船长简单地说,“我对您说了坏的消息,现在该说好消息了。”“说吧。”斯卡尔邦特答道,他一边思索一边来回踱步,又来到亚乌德的身边。“假如说举行婚礼,”马耳他人接着说道,“就会因为阿赫梅守在少女身边而使劫持她变得相当困难的话,却也为我进入银行家塞利姆家提供了机会。因为我不仅是一个船长,而且也是一个商人。‘吉达尔号’上有着相当多的货物:布尔萨的绸缎、黑貂和紫貂皮的大衣,有钻石光泽的锦缎,由小亚细亚最灵巧的金器匠加工的各种花边,以及数不清的能够使一个新娘动心的东西。她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是很容易受到诱惑的。我一定能把她引到船上,在人们还不知道这次劫持的时候就乘着一阵顺风出海了。”“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亚乌德,”斯卡尔邦特说,“而且相信你会成功!不过你要多加小心,一切都要严格保密!”“您放心吧,斯卡尔邦特。”亚乌德微笑着答道。“你的钱够用吗?”“够用,和您的主人这样慷慨的人在一起是永远不会缺钱的。”“别浪费了时间!婚礼举行了,阿马西娅就是阿赫梅的新娘了,”斯卡尔邦特说,“萨法尔大人打算在特拉布松见到的可不是阿赫梅的妻子!”“我明白。”“这么说,等银行家塞利姆的女儿一上‘吉达尔号’,你就上路?”“没错,斯卡尔邦特,因为在行动之前,我会耐心地等待一阵确凿无疑的西风。”“从敖德萨直达特拉布松,你要用多长时间,亚乌德?”“把夏天的风平浪静和黑海上多变的风向等一切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在内,航行大概需要持续三个星期。”“很好!我大约在这个时候回到特拉布松,我的主人也会在这个时候到的。”“我希望能比你们提前一步先到。”“萨法尔大人的命令是明摆着的,要求你对这位姑娘必须非常的尊重。当她到你的船上之后,你不能无理和蛮横!……”“您放心她会像萨法尔大人所希望的那样受到尊重,和他本人受到的尊重一样。”“我信任你的忠诚,亚乌德!”“您可以完全相信,斯卡尔邦特。”“还有你的机智!”“确实,”亚乌德得意地说,“如果婚礼推迟举行的话,我就更有成功的把握了,而这种情况又很可能发生,只要有什么事情能阻止凯拉邦大人立刻动身……”“你认识他吗,这个批发商?”“应该永远了解自己的对手,或者可能成为对手的人,”马耳他人答道,“因此我到这里后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以做生意作为借口去拜访他在加拉塔的商行。”“你见过他?……”“只见了一会儿,不过已经足够了,而且……”

这时亚乌德快速地走近斯卡尔邦特,压低声音对他说:“哎!斯卡尔邦特,这可以说是奇怪的巧合,而且还是一次幸运的相会!”“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和仆人一起顺着佩拉街散步的胖子……”“会是他?”“没错,就是他,斯卡尔邦特,”船长答道,“我们分开一段距离,不过要一直盯着他!我了解到他每天晚上,都要回到斯居塔里的别墅里去,为了弄清楚他是否想要立即出发,必要时我就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对岸去跟踪他!”

托普哈内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斯卡尔邦特和亚乌德混杂在行人当中保持着能看见和听见的距离。这不难做到,因为“凯拉邦大人”——加拉塔区里的人都这么称呼他——喜欢高声谈话,丝毫不想掩饰他的尊贵身份。

第三章

凯拉邦大人没有想到会碰见他的朋友范·密泰恩。

用现代的话说,凯拉邦大人在身心两方面都是一个“体面的人”,他的面容看起来有四十岁,从他的肥胖程度看不会小于五十岁,实际上他是四十五岁,然而他面孔红润、身体魁梧。他留着已经发灰、两端呈尖形的胡子;黑色的眼睛灵活敏锐,目光炯炯有神,对一切转瞬即逝的印象非常敏感。四方的下巴,鹰勾鼻子,与目光锐利的眼睛和露出洁白晶莹的牙齿刚刚张开的嘴巴十分相称。高高的额头刻着一条直直的皱纹,在两条眉毛之间有的一条真正是固执的皱纹。这一切使他有了一副不一般的相貌,那就是一个古怪的、个性极强的、感情容易外露的人的相貌,人们只要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说到凯拉邦大人的衣服,也就是“老土耳其人”的服装,自始至终忠于从前土耳其近卫军士兵的装束:宽口的头巾;耷拉在用摩洛哥皮制的靴子上的宽大随风而飘动的军裤;无袖的背心上点缀着刻成多面形的、饰有丝边的大扣子;披肩的腰带绕住了一个膨胀而结实的肚子;还有就是淡黄色或罗纹皮长袍,形成了一条条威严的褶裥。在这种远古的着装方式里没有丝毫欧化,它与新时代里东方人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种反对工业主义侵略的方式,一种为了趋于消失的地方色彩的利益而进行的对抗,一种对利用权力让奥斯曼人穿现代服装的马赫穆德苏丹的法令的挑战。

凯拉邦大人的仆人是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名叫尼西布,瘦得使荷兰人布吕诺感到吃惊,自然也是穿着古老的土耳其服装。他不会让他固执透顶的主人有丝毫不快,在这方面肯定也不会有反对的意见。他是一个忠心的、而且完全没有个人主见的仆人,他永远事先就表示赞成,并且像回声一样,不自觉地重复着严厉的批发商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凯拉邦大人喜欢进行粗暴的指责,要想不碰钉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支持他的意见。

两个人从佩拉郊区顺着一条狭窄的、被雨水冲刷成沟的街道到达托普哈内广场。凯拉邦大人习惯性地大声说话,根本不管是否会被别人听见。“哦,不!”他说,“安拉保佑我们,然而在近卫军时期,到了晚上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我不服从警察局的新规定,我开心的话不拿灯笼就走街串巷,哪怕掉到一个泥坑里,或者被野狗咬上一口!”“野狗!……”尼西布随声附和。“你也甭在我的耳边唠叨你那些愚蠢的劝告,或者以穆罕默德的名义起誓,我要把你的耳朵伸得长长的,使一头驴子和赶驴子的人都会妒忌!”“和赶驴子的人!……”尼西布重复道,其实他就像大家预料的一样,没有做过丝毫劝告。“如果警察局长罚我钱,”这个固执透顶的人又说,“我就付罚款!他让我蹲监狱我就去蹲监狱!但是在这方面或其他任何方面我都不会相让!”

尼西布做了个表示同意的手势,如果事情真的到那一步的话,他就准备跟主人一起去蹲监狱。“啊!这些新土耳其先生!”凯拉邦大人喊道,瞅着几个路过的君士坦丁堡人,他们穿着笔挺的礼服,头戴红色的土耳其帽。“啊!你们想制定法律,想打破古老的风俗习惯!那好,我就会坚持到最后,表示坚决抗议!……尼西布,你有没有告诉我的船夫划着他的小船七点钟就到托普哈内码头来?”“七点钟就来!”“但他为什么不在这儿?”“他为什么不在这儿?”尼西布重复着说。“其实还不到七点钟。”“不到七点钟。”“你是如何知道的?”“我知道是因为您说了,主人。”“那如果我说是五点钟呢?”“那就是五点钟。”尼西布轻声答道。“你没法再笨了!”“是的,没法再笨了。”“这个小伙子,”凯拉邦自言自语,“总是赞同我,最后却总使我恼火!”

此时范·密泰恩和布吕诺又出现在广场上,布吕诺用沮丧的声调重复地说:“我们走吧,我的主人,我们走吧,就坐第一趟火车走!这里怎么会是君士坦丁堡?这里是信士们的长官的首都?……肯定不是!”“安静点,布吕诺,安静点!”范·密泰恩生气地说。

天渐渐黑了。太阳沉没在古老的伊斯坦布尔的高地后面,现在的托普哈内广场陷于一片黑暗之中。因此范·密泰恩没有看出向加拉塔码头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的凯拉邦大人。两个人在朝着相反的方向忽左忽右地互相寻找的时候,甚至撞在一起都有点可笑地摇晃了半分钟。“哦!先生,我要过去!”凯拉邦说,他决非让步的人。“但是……”范·密泰恩说,他想礼貌地让到边上,却办不到。“什么都别说了,我还是要过去!……”“可是……”范·密泰恩又说了一遍。

随后他忽然认出了是在和谁打交道:“哦!我的朋友凯拉邦!”他激动地喊道。“您!……您!……范·密泰恩!……”凯拉邦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您!……在这儿?……在君士坦丁堡?”“就是我!”“何时来的?”“今天早晨!”“那你第一个拜访的不是我……不是我了?”“不不不,是拜访您的,”荷兰人答道,“我到您的商行去了,然而您不在,有人告诉我七点钟在这个广场上能找到您……”“他们说得没错,范·密泰恩!”凯拉邦叫着,用几乎是粗暴的劲头握着他在鹿特丹的合作伙伴的手。“哦!勇敢的范·密泰恩,太不可思议了!我从没有想到会在君士坦丁堡见到您!……怎么没给我写信?”“我是匆匆忙忙地离开荷兰的!”“出门做生意?”“不……一次旅行……为了散心!我从来没来过君士坦丁堡,也没有去过土耳其,因此我想到这里来,作为您在鹿特丹拜访我的回访。”“这么做很好!……但是我怎么没看见范·密泰恩夫人和您在一起?”“说实话……我根本没带她来!”荷兰人有点儿犹豫地答道,“范·密泰恩夫人是不轻易离家的!……所以我只和我的仆人布吕诺来了。”“哦!是这个年轻人?”凯拉邦大人边说边向布吕诺点了点头,布吕诺认为自己应该像土耳其人那样鞠个躬,把两臂围在帽子旁边,就像尖底瓮的两个把手。“没错,”范·密泰恩又说,“就是这个勇敢的年轻人,他已经想丢下我到……”“要走!”凯拉邦喊道,“没有得到我的许可就离开!?”“不错,凯拉邦朋友,他觉得这个奥斯曼帝国的首都不太快乐也不大热闹!”“像一座陵墓!”布吕诺接着说,“不仅商店里没有一个人,而且广场上没有一辆车!……街道上虽然有一些人,但还抢您的烟斗!”“这就是斋戒期,范·密泰恩!”凯拉邦抱歉答道,“我们正处在斋戒期!”“哦!这就是斋戒期?”布吕诺又说道,“那什么都不用解释了!——哎,请您说说什么是斋戒期?”“一段节制饮食的时期,”凯拉邦回答说,“在日出到日落这段时间里,禁止喝酒,吸烟,吃东西。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以后,等宣告日落的炮声响了……”“哦!这就是他们说来说去都要等炮声的原因!”布吕诺大声喊道。“人们整夜都会对白天的节食进行补偿!”“也就是说,”布吕诺问尼西布,“你们从今天早晨到现在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吃过,就因为现在是斋戒期?”“因为现在是斋戒期。”尼西布说道。“但是,这样会使我变瘦的!”布吕诺叫着,“这会使我每天瘦掉……至少一斤!”“至少一斤!”尼西布附和着。“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你们就要看到这一切了,范·密泰恩,”凯拉邦接着说,“你们会大吃一惊!就像变魔术一样,一个死气沉沉的城市将变成一个生气勃勃的城市!啊!新土耳其人先生们,你们的一切荒唐的改革还没能改变这些古老的习俗,《可兰经》在坚定不移地反对你们的蠢举!让穆罕默德掐死你们吧!”“好了!凯拉邦朋友,”范·密泰恩说,“我看得出您一直忠于古老的风俗。”“这不止是忠于,范·密泰恩,这是固守!——但是,告诉我,尊敬的朋友,您要在君士坦丁堡待几天,对吧?”“是的……而且甚至要……”“那好,从现在开始您就属于我了!由我来安排您的一切!您不能离开我了!”“好吧!……我属于您了!”“而你,尼西布,你来照顾这个小伙子,”凯拉邦指着布吕诺补充了一句,“我尤其要你负责改变他对我们美好的首都的看法!”

尼西布做了个表示同意的手势,就把布吕诺带到人越来越多的人群中去了。“哎呀,我想起来了!”凯拉邦大人突然喊道,“您来得正是时候,范·密泰恩朋友,六个星期以后,您在君士坦丁堡就见不到我了。”“您,凯拉邦?”“因为我要出发到敖德萨去!”“到敖德萨?”“是的,如果您不离开,我们就一起去!总之,您为什么不能陪我去呢?”“这是因为……”范·密泰恩说。“我对您说,您要陪我一起去!”“这次旅行有点太匆忙了,我打算在这里缓解一下疲劳……”“好吧!您在这里休息!……然后,您就到敖德萨去休息三个星期!”“凯拉邦朋友……”“我也是这样想的,范·密泰恩!我想,您不会刚到就反驳我吧?您心里明白当我有理的时候,我是不轻易让步的!”“是的……我知道!……”范·密泰恩回答说。“何况,”凯拉邦又说,“您不认识我的侄子阿赫梅,而您应该和他认识认识!”“确实,您对我说起过您的侄子……”“也可以说是我的儿子,范·密泰恩。因为我没有孩子。您知道,一直做生意!……一直做生意!……我从来没有几分钟的空闲用来结婚!”“只要一分钟就够了!”范·密泰恩认真地说,“而且往往是……一分钟都太长了!”“因此您在敖德萨会碰到阿赫梅!”凯拉邦又说,“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比如说他不喜欢做生意,还有点像艺术家,有点像诗人,而且很可爱……很迷人!……他不像他的叔叔,但是很听话,而且不发牢骚。”“凯拉邦朋友……”“是的!……是的!……我已经打算好了!……我们是为了参加他的婚礼才去敖德萨的。”“他的婚礼?……”“当然!阿赫梅要娶一个漂亮的姑娘……阿马西娅姑娘……银行家塞利姆的女儿,他是一个真正的土耳其人,像我一样!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一定好极了,您也会在场的!”“但是……我倒更想……”范·密泰恩说,还想最后一次提出异议。“说定了!”凯拉邦答道,“您不打算反对我,是吗?”“我是打算……”范·密泰恩说。“您也不能那么做!”

此时,在广场中央散步回来的斯卡尔邦特和亚乌德靠近了他们。凯拉邦大人当时正对他的同伴说:“说好了!最多六个星期之后,我们两人就到敖德萨去!”“婚礼在何时举行呢?”范·密泰恩问。“我们一到就马上举行。”凯拉邦悄悄答道。

亚乌德对着斯卡尔邦特的耳朵说:“六个星期!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行动了!”“对,不过还是越早越好!”斯卡尔邦特回答说,“别忘了,亚乌德,不到六个星期,萨法尔大人就要回到特拉布松了!”

那两个人仍在走来走去,眼睛窥视着,耳朵偷听着。

在这段时间里,凯拉邦大人还在继续和范·密泰恩聊天,他说道:“我的朋友塞利姆总是心急,我的侄子阿赫梅更是不想等了,他们都希望婚礼马上举行。他们这样做有一个目的,我应该和你说一下。塞利姆的女儿一定要在十七岁之前结婚,要不然就要失去大约十万土耳其镑,这是一个发疯的老姑母以此为条件留给她的遗产。而再过六个星期,她就十七岁了!但我也给他们讲道理,我说不管你们觉得怎么样,婚礼都不能在下个月底之前举行。”“那您的朋友塞利姆让步了吗?……”范·密泰恩问道。“当然!”“阿赫梅这个小伙子呢?”“有点儿不容易,”凯拉邦说道,“他喜欢这个美丽大方的阿马西娅,我也赞成!他有很多时间,他不在生意场上,他!嗯!您应该懂得这些,范·密泰恩朋友,您娶了漂亮的范·密泰恩夫人……”“一点儿不错,凯拉邦朋友,”荷兰人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几乎忘记了!”“不过说到底,范·密泰恩朋友,在土耳其向一个土耳其人打听他家里的妻妾的事情是不礼貌的,但并不影响向一个外国人……范·密泰恩夫人好吗?”“哦!很好……很好!……”范·密泰恩答道,他的朋友的这些礼节有点儿使他不知所措,“是的……很好!……虽然身体总是不大舒服,哎!……您知道……女人嘛……事情多……”“不,你错了!”凯拉邦大人大笑着说道,“女人!我从来都不知道!因为总有做不完的生意!给吸香烟的人供应马其顿的烟草,给吸水烟筒的人供应波斯烟草,还有和我有商务往来的人,他们在萨洛尼卡、埃尔祖鲁姆、拉塔基亚、巴夫拉、特拉布松,尤其不能忘了我的朋友范·密泰恩,在鹿特丹!三十年来,我都忙于在向欧洲各地寄这些烟草的包裹!”“您也在吸这些烟草!”范·密泰恩说。“当然,是吸了……就像工厂里的一根烟囱!我要问您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东西吗?”“自然没有,凯拉邦朋友。”“我已经有四十年吸烟的历史了,范·密泰恩朋友,我喜欢我的烟斗,忠于我的水烟筒!这就是我的全部后房,而且没有能值一支东贝基烟斗的女人!”“我非常赞同您的说法!”荷兰人答道。“对了,”凯拉邦接着说,“既然我留住了您,就不能把您丢下了,我的小船一会儿要来接我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我在斯居塔里的住宅里吃晚饭,我就带您……”“这个……”“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我带您去!现在……您怎么跟我讲客套了?”“不,我同意,凯拉邦朋友!”范·密泰恩答道,“我现在一切都听您的安排!”“您会看到,”凯拉邦大人又说道,“看到我为自己建造了多么迷人的住宅,在斯居塔里的半山上,在柏树的浓荫下面,可以远望博斯普鲁斯海峡和君士坦丁堡的全貌!啊!真正的土耳其永远在这个亚洲的海岸上!一边是欧洲,另一边是亚洲,我们那些穿礼服的进步人士,还没有把他们的思想观点搬到那边去!它们在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时被淹没了!——这样,我们就在一起吃晚饭了!”“您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您也一定要听我安排!”凯拉邦回答。

随后他转过身来:“尼西布在哪里?……尼西布!……尼西布!……”

正和布吕诺一起散步的尼西布听到了主人的声音,两个人都跑了过来。“这么说,”凯拉邦问道,“这个船夫,他是不带着他的小船来了?”“带着他的小船?……”尼西布跟着说道。“我要用棍子打他,一定要打!”凯拉邦喊道,“没错,打一百棍!”“哦!”范·密泰恩不由地说。“五百棍!”“哦!”布吕诺紧接着说。“如果有人反对……就打一千棍!”“凯拉邦大人,”尼西布说道,“我看到了您的船夫。他刚刚离开宫殿的尖顶,用不了十分钟就可以靠上托普哈内的码头了。”

就在凯拉邦大人在挽着范·密泰恩胳膊不耐烦地跺脚的时候,亚乌德和斯卡尔邦特一直在注视着他。

第四章

比在其他所有事情上都更加固执的凯拉邦大人反对奥斯曼帝国当局。

此刻船夫已经到达,并且来告诉凯拉邦大人说他的小船在码头等着他。

在金科尔纳的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水面上有成千上万的船夫,他们的双桨小船头尾都同样细长,所以向前向后都可以前进,形状就像十五至二十尺的冰鞋,是用一些山毛榉板或者柏树板做成的,朝里的一面还雕着花或涂上了彩色的油漆。这些细长的小船在这个作为两个大陆海岸分界线的雄伟海峡里如此快速地穿梭往来,互相超越,看起来真是妙趣横生。从马尔马拉海直到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北面相互对峙的欧洲堡和亚洲堡,这项服务都是由船夫公会提供的。

这些人都很英俊,一般情况下都穿着名为“布卢丘克”的丝绸衬衫,一件颜色艳丽绣着金边的“耶列克”,一条白色的棉布短裤,头戴一顶土耳其帽,脚上穿一双“耶梅尼斯”鞋,裸露着两腿和双臂。

凯拉邦大人的船夫——也就是每天晚上把他送到斯居塔里,每天早晨再把他送回来的船夫,要是说他因为迟到了几分钟而受到冷遇的话,对这一点也没必要过于强调。这个稳重的船夫并没有激动万分,他也很清楚必须让这位重要的顾客去吼叫一番,他的回答只是指指系在码头上的小船。

随后凯拉邦大人便在范·密泰恩的陪同下,带着布吕诺和尼西布向小船走去,此时托普哈内广场上的人群里发生了一阵骚动。

凯拉邦大人停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他纳闷地问道。

加拉塔区的警察局长在负责开路的卫兵们的拥护下,现在来到了广场,还拿着一只鼓和一个喇叭。鼓声隆隆,喇叭声响,这个掺杂着欧亚各色人等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了。“肯定又有什么不公平的布告了!”凯拉邦大人自言自语,能够听出他是一个打算无论何时何地都坚持己见的人。

警察局长此刻拿出一张照例盖着一些印章的纸,大声读着下面的法令:

奉保安部部长摩希尔的命令,自即日起所有想穿越博斯普鲁斯海峡从君士坦丁堡到斯居塔里,或者从斯居塔里到君士坦丁堡的人,不管是乘坐小船还是任何帆船或汽船,都需缴纳十个巴拉的赋税。拒缴者将被处以监禁和罚款。

本月16日立于王宫。签署:摩希尔

这笔大概相当于法国的五生丁的新税收,很快便引起了一些不满的议论。“好!又一笔新税!”一个“老土耳其人”大声说道,不过他对于奥斯曼皇帝在财政上的权术应该是早就见怪不怪了。“十个巴拉!半杯咖啡的价钱!”另一个人紧跟着附和道。

警察局长非常明白在土耳其和在其他所有地方一样,人们谈论完了就会乖乖缴税的,因此就想离开广场,这时凯拉邦大人朝他走了过去。“这么说,”他说,“就要向每个要穿越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人收一笔新税了?”“这是摩希尔的法令。”警察局长神情自若地答道。

他接着又说:“怎么!这是富有的凯拉邦在提出抗议?”“一点儿没错!正是富有的凯拉邦!”“您好吗,凯拉邦大人?”“很好……同一切税收一样好。也就是说,这项法令马上就要执行了?……”“当然……从它宣布的时候开始。”“那要是按照我的习惯,今晚我要是乘我的小船回到……斯居塔里……去呢?”“您就缴十个巴拉。”“那我每天早晚都要穿越博斯普鲁斯海峡怎么办?”“您就每天缴二十个巴拉,”警察局长面无表情地答道,“对于富有的凯拉邦只是九牛一毛!”“是吗?”“我的主人要惹祸了!”尼西布低声地对布吕诺说。“他不应该那样固执!”“他!您还不清楚他!”

凯拉邦大人叉起双臂,面对面地紧盯着警察局长,用因为激怒而发出嘘声的嗓音说道:“那好,这就是我的船夫,他刚刚告诉我他的小船已经为我准备好了,而且我要带着我的朋友范·密泰恩先生、他的仆人和我的……”“这就要缴四十个巴拉,”警察局长接着说,“我再说一遍您缴得起……”“我当然缴得起四十个巴拉,”凯拉邦又说,“也缴得起一百个,一千个,十万个和五十万个巴拉,这都可能,但是我一个钱也不会缴,而且我还是要过去!”“我为使凯拉邦大人不快而感到遗憾,”警察局长坚持说,“但是不付钱是过不去的!”“不付钱也能过去!”“不能!”“能!”“凯拉邦朋友……”范·密泰恩说道,他是出于一番好意,想对这个相当固执的人劝说劝说。“别打扰我,范·密泰恩!”凯拉邦怒气冲冲地回答他,“这笔税收是不公平的,叫人很生气!不应该屈服!‘老土耳其人’的政府从来没有敢向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小船征税!”“但是,新土耳其人的政府需要钱,就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警察局长说道。“我们走着瞧吧!”凯拉邦大声喊道。“卫兵们,”警察局长向身后他的卫兵们说,“你们要保证新法令的顺利执行。”“过来,范·密泰恩,”凯拉邦强压怒火,还用脚踩着地面,“过来,布吕诺,跟着我们,尼西布!”“要缴四十个巴拉……”警察局长对他们说。“四十下棍子!”凯拉邦大人喊道,他已经忍无可忍怒气冲天了。

但是当他向托普哈内码头走去的时候,卫兵们围住了他,使他不能继续向前走了。“躲开!”他挣扎着喊道,“你们当中谁都不许碰我,即使是用手指头!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要过去!而且是不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拉就会过去!”“是的,您会过去,只是您通过的是监狱的大门,”警察局长厉声说,因为他也发火了,“而且您要付一大笔罚款才能出狱!”“我要去斯居塔里!”“决不可能穿越博斯普鲁斯海峡,而且因为没有其他办法到那里去……”“您这么认为?”凯拉邦大人紧握双拳答道,脸已涨得通红,“您这么认为?……我要去斯居塔里,用不着穿越博斯普鲁斯海峡,所以我也不用缴……”“确实如此!”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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