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及其思想(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3-01 00:51:09

点击下载

作者:严群 著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柏拉图及其思想

柏拉图及其思想试读:

《严群文集》序

吴小如一

先师严群先生(1907—1985),字孟群,号不党(取“君子群而不党”之义),福建侯官人,是严几道先生(复)的侄孙。先生幼时即甚受几道先生钟爱,认为可成大器。七岁即开始入私塾读《四书》、《五经》。入中学后,因阅读英国哲学家罗素的著作,受其影响,遂立志终身致力于哲学的研究。1931年毕业于燕京大学哲学系,继入燕大研究院深造,于1934年获硕士学位。次年赴美国留学,先后在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就读,同时教授中文,贴补生活。先生对古希腊文、拉丁文有深厚造诣,并兼通梵文、希伯来文、马来文、泰文等多种古文字,即是在美国刻苦学习所结的硕果。当时先生立志要从古希腊文翻译柏拉图全集,竟放弃攻读博士学位的机会,在美国一面读书,一面译书,先后译出柏拉图著作达全集的三分之二以上。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先生竟拒绝在美国教书的聘约,以全部积蓄(1)购买大量西方哲学书籍回到祖国,执教于母校燕大哲学系。

在先师的众多门人中,我是唯一不曾学过哲学的学生。说来有缘,1945年抗战胜利,我重新上大学,考入燕大文学院(一年级不分系),随即受业于先生。先是1941年太平洋战争骤起,燕大被敌占而停办。先生乃任教于私立中国大学以勉强维持生活。当时亡友高庆琳兄曾到中国大学遍听名教授讲课,向我提到过严群先生。故我一到北京,便访知先生在城内的寓所,登门拜谒。与先生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先生即留我午饭,长谈良久,宛如旧时相识。1946年我又考上清华大学中文系三年级当插班生,因宿舍太吵无法用功,乃恳求先生,允其借住于先生当时在燕大南门甲八号的寓所,住了两学期。当时同寄住于先生处的,尚有先生的弟子王维贤、穆民瞻等。我与维贤兄虽见过面,却因同住一处近一年之久而订交。在寄住期间,早晚承先生謦欬,获益反较在课堂听讲为大。先生虽以治西方古典哲学为主,然承家学,谙国故,于孔、孟、老、庄及诸子之学亦精研有心得,其思想与主张全盘西化者迥异。又喜收藏名家书法手迹,精于鉴赏。且先生对青年人提携不遗余力,视门人如子侄,故师生间共同语言甚多。我在清华就读的一学年中,竟成了先生的一个对哲学外行的“入室”弟子。1947年先生南下,就浙江大学聘,我亦转学入北大,彼此未相见者十余年。60年代初,先生来北京开会,遂侍先生在城内盘桓数日。未几“文革”开始,天各一方,从此未再与先生晤面。而十年浩劫中,使先生最痛心的,除藏书有些损失外,是先生积累多年而尚未付梓的大量译稿几乎“全军覆没”。这对先生的打击实在太大,自此身心两瘁,精神饱受摧残。故与先生通信时,先生亟想让我到杭州见面,并几次托人带过口信。1984年春我南下讲学,原拟到杭州拜谒先生,不料病倒在上海,只得铩羽而归。谁想1985年新年刚过,先生竟猝然病逝。人天永隔,抱憾终生,至今思之,犹怅恨无已也。二

先师逝世已16年,几位师弟师妹一直搜求遗著,谋为先生出版文集。2001年春,接王维贤兄自杭州来信,告以已辑得先生遗文35篇,有不少是从未发表过的系统论文;及专著五部。并寄来部分遗稿,嘱我写序。其中以研究古希腊哲学的论著为多,尤集中在对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两哲人的思想的分析与探讨。其有关我国先秦哲学的论著,则着重于《老子》一书,及《中庸》、《大学》两篇带总结性的儒家哲学的系统研究。我对西方哲学(尤其是古希腊哲学)实在外行得近于无知,不敢妄加评说。但通过对先师原稿的学习,却给了我一个进修的机会。根据我读后粗浅的体会,《文集》中分量较重的还是以论述古希腊哲学的文章为多。自苏格拉底而柏拉图而亚里士多德,先师似对后两人兴趣更大,体会也更深。由于当时国人对西方哲学还比较陌生,先生的文章写法总是偏于以述为作,或者说述中有作,即对他研究的对象和课题都带有介绍性质和阐释的内容。而在阐释中进行发挥,表述了自己的主张和意见,于浅出中蕴涵着深入。更由于先生在论文写作方面受过严格的科学训练,逻辑性极强,文章的条理与层次极为清晰明白,使人读了毫无艰涩深奥之感。如先生论《老子》的“道”,全篇条贯分明,眉目疏朗,宛如一幅生理解剖图,把“玄之又玄”的内容写得了如指掌。又如论《中庸》与《大学》的思想内容,不仅纲举目张,而且用图表方式进行系统的分析与诠释,而个人的独到见解即寓于其中。这是先生治中国哲学的一大特色。因此,像我这样对哲学所知有限的人,也能循文章的思维脉络而逐步深入腠理,有所领悟。更由于先生学贯中西,在论述某一家哲学思想时,往往用对比方法互相映照,进行研索。如对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伦理思想之比较,对孔子与亚里士多德的中庸思想之比较,都能给读者以深层次的启发,从而留下鲜明印象,并提高了对这些哲人的思想内涵的认识。总之,这部《文集》中诸篇论著,都贯穿着这三个方面的特色:一、述中有作,深入浅出;二、文章逻辑性极强,有条理、有系统,引导读者循其思路而步步深入;三、用对比方法看中西哲学思想之异同,从中体现出先师本人的真知灼见。

读后掩卷深思,感到有两点想法,愿借此机会一申鄙见。这两点想法都关涉到以孔子为奠基人的先秦儒家学派。一点想法是当前学术界有个流行术语,叫作“新儒学”,我认为不必要。盖先秦时代承孔子衣钵而有专著传世者,主要是孟、荀两家。《孟子》书中所反映的思想即不全同于孔子,而《荀子》之学与孔子的思想则差距更大。如称“新儒学”,则孟、荀二氏之学已属于“新”的范畴了。至于汉之董仲舒、扬雄,则与孔子更有所不同。尤其是董仲舒所代表的今文学派,其学甚至与先秦儒家学派有枘凿矛盾处,不是新不新的问题了。下而及于程朱理学,有的学者或以“新”称之。其实就其不同的一面而言,连程颢、程颐兄弟二人的见解都有所不同,遑论周濂溪和张横渠!至南宋朱熹,其思想之内涵更丰富,其理论之差距更大。如以朱熹为“新”,岂先于朱熹者皆“旧”乎?到了近、现代,由于西风东渐,凡治中国哲学者或多或少皆吸收了西方哲学思想的内容,可谓“新”矣。然而每一位学者皆有其个人的见解,而且各不相同,可以说无人不“新”。既自孔子以下,凡属于儒家学派者,其学皆与孔子不尽相同,无不可称为“新”。然则又何必把“新儒学”的桂冠加诸当世某一学者或某一学派之上呢?天下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甚至被克隆出来的也未必完全一样),也就没有完全相向的哲学思想。如以此为“新”而彼为“旧”,岂不多此一举乎?

另一个想法是,有些学者把孔子当成“教主”,把儒家学派认作“儒教”(或称“孔教”),自康有为大张厥论,至当代某些学者仍力主此说。这种看法我不同意。夫孔子之不同于释迦牟尼、耶稣,《论语》、《孟子》之不同于《新约》、《旧约》、《可兰经》,中国读《四书》、《五经》的知识分子之不同于天主教徒、伊斯兰教徒,此显而易见者也。就近取譬,即以孟群师之遗著而言,其论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完全不同于西方之神学;其论《老子》之“道”,亦完全不同于中国之道教;其论《中庸》、《大学》之思想与夫朱熹之学说,更是只见其哲学思想而一无阐发宗教教义之痕迹。何况后世之治儒家之学者(包括《五经》、《四书》),清代汉学家无论矣;即以近、现代学者而论,自梁启超、胡适以下,如冯友兰、梁漱溟、熊十力、钱穆诸先生,无不以治儒家之学著称于当世。细绎诸家之说,归根结柢,皆是论述儒学思想而非宣传所谓孔门之“教义”。以教主视孔子,和以宗教教义视儒家思想,皆小孔子与儒学者也。执此以读先师之文集,或可见鄙说之非妄谬。  公元2001年9月,受业吴小如谨序。时客北京西郊中关园寓庐。

————————————————————(1) 关于先生生平小传,请参考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燕京大学人物志》第一辑(第355—356页),这里从略。

一、柏拉图

自  序

著者写完此书,要向读者声明以下几点:(一)记得从前看潘光旦先生的读书问题,里面有一句感叹的话,大概是说:吾国学术界不知何时能够脱离“概论”、“导言”的时期。著者对于潘先生的感叹很表同情。一般读者喜欢读“概论”、“导言”一类的书,作者为迎合他们的心理,尽管写这类书,书贾为牟利起见,也尽管印这类书。结果读者愈不想看“概论”、“导言”以外的书(要看也感到材料的缺乏),于是吾国学术总脱不了“概论”、“导言”的时期,这是很可痛心的事!西洋各国,教科书多而发达,“概论”、“导言”一类的书写的尽美尽善,可是往往许多书名为“……概论”或“……导言”,实际上很详尽,很深入。这才是学术发达的现象。著者此作,名称上属于“概论”、“导言”之类,内容上却要详尽、深入;不知果然办到没有,不过总是这样希望。(二)中国人研究外国思想,总有我们特殊的立场与见地,这是不可避免,而同时也是应有的事。本书就是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与见地写的。除叙述以外,兼重思想发展的程序,具体些说,柏氏思想的来源,及其对于西洋文明的影响与贡献(关于此点,可以参看拙文:《古希腊学者与今世科学文明》,载《再生杂志》第二卷第三期);是中国人研究外国思想所应当注意之点。此外,在可能的范围把它拿来和中国固有的思想比较,但是因为同异的参差,以及体裁的关系,不能有系统地来,只好随时随地比较罢了。(三)此书每章后面,本有一个提要或大纲,原意以便读者。后来本丛书的总编辑东荪先生以为若有提要,读者便许走上捷径,不利!看本文,只看提要,那么“详尽”和“深入”的用意不是依样付诸东流?因此著者听东荪先生的话,把提要搁下。此外,每章之末,原有一个注脚,标明本章所叙述各点,在柏氏原书上的出处与根据;这在做学问的诚实和著者个人的信征上很有关系,只是怕与本丛书其他各种的体例不符,并且为避免立异之诮,也把它搁下。(四)在中国目前的环境之下,很难安心研究学问,况且著者的生活尚未安定,更够不上谈到学问的事。但是年来竟然胡写些东西,大半得力于吾师东荪先生的诱掖与勉励;此书之成,更要感谢他。还有一层:著者半生一钱不名,吃穿全是出诸父母。吾父平生牺牲了自己的做学问的欲望与本能,把点点滴滴的血汗都灌注在著者弟兄们身上,此恩真是难以为报。是书脱稿,恰在吾父五十岁生日的前一个月,这正表明吾父整整五十年的辛苦,所见的结果只是这十万多字极幼稚的东西。但是,虽然无甚价值,所有只在于此,姑且献给吾父,做他五十生日的纪念品之一。

以上所提各点,除第四点以外,其他三点,读者如果觉得不满意,或发现著者有言过其实的地方,希望随时见告,著者将抱十二分的热诚接受读者的意见。中华民国二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严群序于北平西郊

这本书在三月里写成,那时把自序寄给先父,序上说,以此书做他五十生日的纪念品之一。谁知道才满两个月,先父便已弃世。唉!著者以前写东西,必把稿子寄给先父看,看完请他校正。先父虽然不曾学过哲学,却有很深的数理与论理的训练,所以关于思想的系统、语言的次序,帮助不少;况且先父眼明心细,往往见到人家所不能见的地方。这是著者以往在家庭里所享的特殊权利!如今先父殁了,著者不但在感情上觉得空虚,物质上失去倚靠,而且在写作方面的损失更大。先父生前因为环境的逼迫,不得不寄身于政界,但是始终不曾失掉书生的本色,对于后起有志研究学问的人,十分赞助,尤其于著者是个骨肉的知己。丢了他,是著者毕生的莫大痛苦。可是人死了不能再活,著者此后只好于茫茫学海中自寻出路;现在以此书纪念先父,正也画分著者前后两个时期的界线。中华民国二十三年六月十一日著者谨识第一章 生平——年谱

公元前428—前427年,5—6月,柏拉图(原名亚力斯托克里斯——Aristocles),生于希腊之雅典(或云生于伊井拿——Egina)。那时正值希腊庶民政治全盛时代的领袖颇力克里斯(Pericles)死后第一、二年。他的父亲名叫亚力斯敦(Ariston),母亲名叫颇力斯安尼(Perictioné),父母俱出望族。据说父族是雅典古代帝王之后。兄二人:爱丁曼图斯(Adimantus)和古老肯(Glaucon);妹一人:波斯敦尼(Postoné),希腊后进的哲学家,名斯浦屑普斯(Speusippus),继柏氏而掌学院(Academy)者,便是波斯敦尼的儿子。

公元前428—前427年至公元前408—前407年(自1岁至20岁)这20年中,重要的事有三:(一)他父亲死去,母亲嫁与外家叔叔——疲里浪皮斯(Pyrilampes)。此人是颇力克里斯时代政治舞台上的人。母亲出嫁后,将他带去,其后,就在她后夫家里长大。(二)跟随三个先生:带奥尼锡亚斯(Dionysius)——文法教师,教他日常写、读的功课;亚力斯敦(Ariston)——体育教师,“柏拉图”这名字,就是这位老师给他起的,据说是因为他额宽、肩阔、胸大的缘故;都拉肯(Dracon)——音乐教师。除这三门主要功课之外,他还学些绘画和做诗。所以他的艺术天赋,在年少时期,已得到培养,这对他后来的著作影响颇大。(三)风闻当时盛行的学说,即所谓的自然哲学——Philosophy of Nature,宇宙哲学——Cosmological Philosophy;和爱安尼派(Ionic School)、埃里亚派(Eleatic School)、毕达哥拉派(Pythagoreans)和赫拉克利图(Heraclitus)、亚那萨哥拉(Anaxagcras)诸家。都很能启发他,引起他对哲学的兴味。

公元前408—公元前407年 柏氏年20。始执弟子礼于苏格拉底之间下。以前常做些文学的工作,至是尽弃前功,甚至把旧时诗稿付之一炬,以专心致志于苏氏之学。但是苏格拉底自从公元前431年年始,就已认识柏拉图的母舅——米底斯(Charmides),和从舅——克力锡亚斯(Critias),那时柏氏不过三四岁,想来必曾见过苏氏,或者和他相谂。他跟苏氏八年,直到苏氏受刑为止。

公元前399年 柏氏年二十七八岁。其师苏格拉底被控处死刑。关于此事,柏氏大受刺激,他对当时所谓的庶民政治(democracy)发生反感,这事也是原因之一。他老师死后,便和一班同门弟子到默加拉(Megara)去,半为暂避当时危险,半为领略境外风光。

公元前399至前396—前395年 柏拉图从默加拉转去爱安尼亚(Ionia)、赛令尼(Cyrené)、埃及(Egypt)、小亚细亚(Asia Minor)等地。在默加拉,他更得机会研究埃里亚派学说;在埃及,主要学习了数学。他在默加拉时间最短,其余的时间,都在埃及等处。后又回到雅典。但有人说,他每到一地,之后皆会回到雅典,然后再出发向别的地方去。此说确否待考。

公元前396—前395年 柏氏年32岁,至公元前390年,这四五年间他在雅典开始讲学,笔授、口授并进。

公元前388年 柏氏年39—40岁。游历意大利(Italy)、西西里(Sicily)等地。西西里岛中有一个国家叫西拉鸠斯(Syracuse),这国国主(名为百姓所公举的,其实乃据位不逊之暴君)的女婿名叫带恩(Dion),是柏拉图的弟子,他深信其师之说,欲使其师的理想国实现于西拉鸠斯,因此特荐于国王。不意柏氏与那国王——带奥尼锡亚斯第一(Dionysius Ⅰ)——在接谈之间,便激其暴怒。相传带氏问了几个问题,柏氏所答都大违其意。第一问:一切人之中,你想谁最快乐?柏氏答:苏格拉底最快乐。第二问:一个统治者的正经事业是什么?柏氏答:在改良百姓的生活,提高国民的程度。你想审判公平倒是小事么?(带氏素有善于听讼之誉)柏氏答曰:是的,因为那不过如同把已破的衣服缝补起来,却不能做出新的呀!第三问:成一个专制之君(Tyrant),你看如何?那不是极雄武的事么?柏氏答:最雌弱不过的事,因为他还怕理发匠的剃刀,惟恐伤他的命。这三个答案,把带奥尼锡亚斯气得要命,立刻命左右把这妄人撵出,交给斯巴达的使者(Spartan embassador)——普里斯(Pollis)当奴隶卖去。普里斯把他带到伊井拿去发卖,刚上岸,便有人要捉柏拉图赴官伏罪,因为当地法律规定:凡第一个入境的雅典人,不待审问便当处死。在那一发千钧的时候,有人说他是有德君子,不可虐待,但大家议论纷纷,主张不一,借此得以幸免,把他当俘虏来卖。恰巧有一位刚从赛令尼来的旅客,名叫安尼赛里斯(Anniceris),以20Minae把他赎下,送回雅典。

公元前387—前386年 柏氏年41岁。自西西里脱险而归。他回雅典后,设立学校,专心讲学。他的学校名叫埃克当美(Academy)。关于这学校,有几点可以注意:(一)关于地点和名称 雅典城里有个公共园场,是先前一位仁人捐置的。这人名叫Academus,这园就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这园四面围着短垣,树木森森,庙宇巍巍,景致非常幽闲。柏氏先在此中讲学,后来买了一块地,和此园相近,捐送学校,作为校产。先是借此园当校所,故以园名作校名,后来另设校所,因其与园毗邻,而且此名沿用已久,所以不改。(二)关于性质 先是希腊所谓辩士(sophists),都在街衢上与人论道谈理,所谓游行讲演(traveling lectures)者是。至是爱克当美(Academy)成立,一变而为固定的学校,其中有管理,有组织,遂为后世大学(university)的滥觞。(三)关于目的 他创这所学校,目的是施行一种所谓“哲人帝王”(Philosopher King)的教育。意在为国家栽培一般知识充足、科哲二学(Science and Philosophy)兼通的统治者。(四)关于教材 同时希腊一位哲人,名叫埃索苦辣蒂斯(Isocrates),也开了一所学校。他为适应当时普通要求,所教的不过是修辞学、辩论术等等而已。柏氏办学则别有目的,不为阿世之举,因此所教的纯是科哲两门的功课,而特重数学,为学子建坚固不拔之根基。

公元前367年 柏氏年60—61岁。西拉鸠斯国暴主带奥尼锡亚斯第一逝世,其子带奥尼锡亚斯第二继立,年纪才满三十,带恩专政,复以书招柏拉图。本想把这新主施以教育,使他向善,成为哲人之君,而柏氏的理想政治则可以实现。这是他素来的愿望,也算是他此行的远因(remote cause)。还有一个近因(immediate cause):当时有一个民族,叫做Cathageans,日益强大,在西西里岛中的希腊民族处势甚危,日见逼迫。于是柏氏到西拉鸠斯去,原意是要把此国扶植起来,使其富强,能够抵得住Cathageans民族,而维持那里希腊民族的地位和安宁。起初带奥尼锡亚斯第二尚敬重其师,有志向学。无奈他秉性塞野,加以左右的谗谮,年轻的国王便对他的姑丈带恩发生猜忌之心。不久带恩被逐,柏氏也站不住,只好狼狈而去。这次重到西拉鸠斯,不过几个月,又回雅典来。

公元前361年 柏氏年六十六七岁。自从柏氏去后,带奥尼锡亚斯第二尚时时和他通信,请教功课上的事。柏氏以为这暴主和他感情还是不坏,时常写信劝他和带恩言好如初,这暴主不独不受劝,而且没收带恩的财产,强迫其妻改嫁。此时,柏拉图觉得有出马的需要,所以他又跑到西拉鸠斯,当面劝国王。但是不但毫无效果,而且引来性命之忧(国王左右的人,诬他替带恩做间谍,图谋造反篡位),幸亚弃挞斯(Archytas)当时统治Tarentine国,他是毕达哥拉派的人,和柏拉图是旧交,为向带奥尼锡亚斯第二力争,始能把他救出,送归雅典。柏拉图这次在西拉鸠斯滞留一年,结果如此,此后他对于政治活动非常失望。

公元前360年 柏氏年六十七八岁。自西拉鸠斯脱险而归。他无意于政治活动,专心讲学。但他所得于累次旅行的,也有可述的地方:(一)多涉希腊各地风土民情,对于人的知识增加不少。(二)和毕达哥拉派结识,老年学说颇受这派的影响。(三)多研究数学。

公元前360年至前348—前347年 柏氏专在学院里讲学。这十二三年之间,著书尤多,他毕生最大而最成熟的作品——《立法篇》(The Law)——就是这时期写的;他的“理想国”也成于此时。

公元前348—前347年 柏氏年80岁,逝也。他去世的日子和他的生日相近。据说一天他正在朋友家里吃结婚的喜酒,忽然宴然而长逝的。他死后,雅典人以厚礼葬之,并有波斯人,名叫Mithridates,在他学校里立像以作永久纪念。

据说柏拉图这人,从其外貌观之,魁梧可敬,自其性情看来,则和蔼可亲。行事极有条理,循规蹈矩,甚至谈笑之间,也是有节制的。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他毕生未尝一近女色,其纯洁有如此者。他是富于理想的人,而一方面不忘实行,所以处处想把他的理想国家推诸实现。他原来的愿望是要做个政治社会的改进者,科学家、哲学家,还在其次呢。但是有一点必须明白,就是他的救世方法是从科哲二学出发,所以他的政治理想是尚贤政治。后来他失意于政治舞台,置身教育,也是为了要实现他的理想:先替国家培养人才,这些人才将来秉政,便是他理想中的人物——所谓“哲人帝王”(Philosopher King)者是。他最反对的是庶民政治(Democracy),以为在此种政治之下,一切所设施的,都不过是盲动的,理性的成分极少,无往而非感情用事。

上面说他不忘实行,但是从他的内才和处境来看,他的长处还在理论方面,而所成就也在这一方面。

假如把他的性格和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做个比较,我们可以见到不同的两点:(一)苏氏出身寒微,所以生活简单,自奉极啬。柏氏出身富贵,所以生活的习惯,就不像苏氏那样简单,那样无所需于物质的供给;而对于美术的感觉,深而且敏。(二)苏格拉底非常平民化,他在市井之间,和屠夫走卒都能谈得来;柏氏则不然,他讲学要找个固定之地、幽闲之所,非好学深思之士,则不能与之论道说理。第二章 著述

柏拉图是古代著书最多的人,他的著书生涯,在50年以上。最可喜的是,他的著作全部留传。可是这些著作,都是为一般人而写的;至于对弟子们的说法,他不曾打稿,听者写的笔记一概不传,我们只能在亚里士多德和与他并世的人的著作中,窥其一鳞半爪而已。这也算是美中不足、幸里不幸。我们现在所能得到的,有对话录三十五,书札十三,和一些零条的界说。此外尚有几个对话录,自古以来,便公认为假的,所以不入此列。

柏拉图开始著述的时期,有人说早,有人说晚——早的在苏格拉底未死以前,晚的在四十岁前后,学院成立之时。但是那些著作,一概描写他理想中苏格拉底的伟大人格,极其细腻精微,意在光扬师德,这似乎是他在老师死后的工作;至于说他四十岁方才写书,那又何必如此之晚?所以还是采纳折中之说,定为苏氏死后不久开始著述,较为近情近理。

柏拉图的著作,对话录为大宗,书札次之,界说又次之。界说,据十九世纪的德国希腊哲学史专家Zeller说,没有一条是真的。书札大部分可靠,但后人假托的可也不少。近世学者所考据的,大概集中于《对话录》方面。他们研究的问题有二:(一)真伪问题;(二)次序问题。

我们先谈真伪问题:三十五个对话录,柏氏死后一二百年之间,一般学者都认为是真的。到近世,又发生问题:究竟这三十五个之中,还有假的没有?甚至有人想把这些《对话录》剔疑去伪,只留下九种可靠的。这种风气,在十九世纪中叶的德国最盛,以后又转过来。

无论如何,这些考据功夫,初步必须根据亚里士多德的书。凡亚氏书里所提到的对话录,大概都可靠。但是他提的方法有种种不同。例如:(一)《理想国》(The Republic)、《论自然》(Timaeus)、《立法篇》(The Law)——提到篇名,兼及著者。(二)《论灵魂》(Phaedo)、《论“好”》(Symposium or The Banpuet)、《论爱》(Phaedrus)、《论修辞》(Gorgias)——提到篇名,不及著者,但指柏氏之作无疑。(三)《论德》(Meno)、《论伪》(Hippias Minor)、《葬辞》(Menexenes)——只提篇名,不举著者,不敢十分确定是指柏氏之作。(四)《论知识》(Theaetetus)、《论快乐》(Philebus)——提及内容,并指定是柏氏作品,但不举篇名。(五)《论存在》(Sophists)——引到内容,但似乎是指柏氏或其弟子口授之说。(六)《辩护录》(The Apology)、《论友》(Lysis)、《论勇》(Laches)、《辩士篇》(Protagoras)、《好辩的人》(Euthydemus)、《论正名》(Cratylus)——引到内容,而不提篇名与著者。

亚氏所引到的,虽然可靠,但是他所不曾引的,未必尽伪,因为他当时不过因讲学而附带提及,并非有意为柏氏著述做个目录,这点不可不知。

近世考据柏氏著述的人甚多,而以德国为最。例如Zeller的Plato and the Older Academy一书,就有98页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且把他研究的结果,撮要写在下面,虽然未必就是定论,但初学的人,得此可资一臂之助:(一)《辩士篇》、《论爱》、《论“好”》、《论修辞》、《论知识》、《理想国》——从来不曾发生过疑问。(二)《论灵魂》、《论自然》——曾一度被疑,但已证明的确不假。(三)《论快乐》、《论存在》、《论治术》(Politicus or The Statesman)、《论意典》(Parmenides)、《论正名》——近世攻击的人颇多,但从内部的结构,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都能看出它们是真的。(四)《克力锡亚斯》(Critias)、《论德》——前者的内容与《论自然》的开头相合,而后者曾引到《论灵魂》的内容,并且见于亚氏的著作,所以都不假。(五)《好辩的人》——内部的结构和文章的派头证明它不假。(六)《论伪》、《论成圣》(Euthyphro)——亚氏书里有很强的证据,所以可靠。(七)《辩护录》、《论做人的本分》(Crito)、《论友》、《论节制》(Charmides)、《论勇》(Laches)——亚氏当时都知道这些书,所以还可靠。(八)《葬辞》——亚氏的修辞学一书虽然引到,但内容极可疑。(九)《埃恩》(Ion)、《论美》(Hippias Major)、《论人性》(The First Alcibiads)——更不可靠。(十)《论祈祷》(The Second Alcibiads)、《论哲学》(Theages)、《论哲学》(Anterasti)、《论贪得》(Hipparchus)、《论法律》(Minos)、《克力投冯》(Clitophon)、《哲学家》(Epinomis)——近世考据家几无一不认为假的。(十一)《立法篇》——柏氏最后之作,非但可靠,并且最足以代表他成熟以后的思想。

现代的人对于真伪之辨更松些,不取吹毛求疵的办法。例如Taylor,便主张柏氏的《对话录》,除《论祈祷》之外,所谓假的,未必是有意伪托,不过作者姓名失传,偶尔混入柏氏的集子里面罢了。所以研究柏氏哲学的人,若知选择去取,何尝不可当作次一等的材料。

真伪问题可以告一段落,现在谈一下次序问题。所谓次序有两种意思:(一)内容的次序;(二)年代的次序。何谓内容的次序?《对话录》中所讨论的问题,有个天然的先后次序——例如由近而远,由小而大,由粗而精,由疏而密等等。何谓年代的次序?这便是著者写书年代之先后。把所有的对话录排列起来,看它们内容的次序,可以得到柏氏学说系统的大纲;看他各年代所写的书之内容,可以察出他思想的进展和变迁。两方面同时着眼,彼此互相纠正,方能得到他的学说的真面目。可是这谈何容易!并且这里所提的办法,不过极大概,极简略的;如果要认真研究起来,要见到柏氏全部系统之真谛,那却在学者自具权衡,心要细,眼要明,时间要足,方能有些成绩。

柏拉图死于公元前四世纪的中叶,他死后至公元开始之间,就有人想把他的著作编成次序,但是都按戏剧诗歌的办法,把它们分成若干组。例如亚力司徒芬尼斯(Aristophenes)分为三个一组(未竟其事),苏勒屑卢斯(Thrasyllus)分为四个一组,塞尔任奴斯(Serranus)分为两个一组。此外,提奥奇尼斯(Diogenes)在他所著的名人传里,关于柏拉图的一篇里面(Diogenes Laertius Ⅲ49),也提出一种分类方法,现在把它编成表写在上面:

提氏的分类,可算是古人之中第一个以内容为标准的分类。到了近世,大家觉得,如果要把柏氏的著述排个次序,分个门类,非从他的学说内容入手不可——看它如何产生,如何组成系统,系统中各部分如何衔接。从事此等工作的人,首推藤能曼(Tennemann)。虽然他因为拘泥于柏氏所自述各年代的事迹,而致成绩有限,但其提倡之功,总不可泯。藤氏之后,还有二人成绩极大,为后世所宗——徐赖儿马哈尔(Schleiermacher)和哈尔曼(Hermann)便是。

徐氏预先定个原则,然后按此原则分类。原则是:柏氏所有著作,都是照他的为学次序(dialectic order)写的——他未下笔之先,胸中有个计划或大纲,然后按此大纲一一写成。除此原则之外,徐氏还有其他意见:(一)柏氏著述年代的先后,未必尽与其内容之次序吻合。有些在内容方面居前,而写成的时候很晚。(二)但是内容之次序与时代之先后大致相同。(三)次要的文字和主要的混合一起。(四)有时还有些与他哲学系统毫不相干的著作。本他的原则与意见,徐氏把柏拉图的著述分为三组:(甲)初步的(elementary),(乙)预备的或间接探究的(preparatory or indirect inquiry),(丙)建设的或表白的(constructive or expository)。属于甲组的有主要者三:《论爱》、《辩士篇》、《论意典》;次要者四:《论友》、《论勇》、《论节制》、《论成圣》;旁支者二:(关于当时史料的)《辩护录》、《论做人的本分》。属于乙组的有《论修辞》、《论知识》——这两篇有个附属的叫做《论德》;此外还有《好辩的人》、《论正名》、《论存在》、《论治术》、《论“好”》、《论灵魂》、《论快乐》。属于丙组的有《理想国》、《论自然》、《克力锡亚斯》——《立法篇》是这组的附庸。此外各组都有些不相干的或是假的,也不必写在这里。

哈尔曼的立场与徐氏同,以为柏拉图的著述有个系统,像有机体似的在那里发展,但是不为著作而定计划,他的计划随思想的进步而来,所以《对话录》的次序,就是他思想进展的程序。他的思想常受时代影响,其发展程序,可于《对话录》中寻之。他一生最受影响的事实有二:(一)苏格拉底之死;(二)意大利之行——与毕达哥拉之徒结交。这两件事划分了他的著述时期。他的著述时期有三,因此作品也有三类:(一)苏格拉底的或初步的(Socratic or elemantary);(二)问答的或间接的(The dialectic or mediating);(三)表白的或建设的(expository or constructive)。第一期的作品成于苏格拉底死的前后,有以下的特性:(一)内容琐碎,包含诘难和劝诱的性质;(二)囿于苏格拉底的方法和思想的套子;(三)盘旋于哲学上几个基本的问题,未尝稍进一步。第二期的作品成于逃难在麦加拉的时候,和此后一两次的旅行期内,有以下的特性:(一)比较干燥,比较不生动,体裁上比较不谨慎;(二)对于麦加拉的埃里亚派哲学(Megaro-Eleatic Philosophy)加以批评。第三期的作品成于第一次从意大利回到雅典以后至死,其特性如下:(一)体裁方面,恢复以前那种生动美满的气象;(二)学说方面,范围扩充,自从旅行以后,受各种学说的澎湃,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毕达哥拉之说。但经这种混合之后,他的系统益臻完备,同时苏格拉底的元素愈得稳固地位。这样,他的学说便达到最高地步,所谓集大成。第一期的作品有《论友》、《论伪》、《埃恩》、《论人性》、《论节制》、《论勇》、《辩士篇》、《好辩的人》。此外还有两组过渡到第二期的作品:(一)《辩护录》、《论做人的本分》、《论修辞》;(二)《论成圣》、《论德》、《论美》。第二期的作品有《论知识》、《论存在》、《论治术》、《论意典》。第三期的作品有《论爱》(就职学院院长之演讲)、《葬辞》(《论爱》的附庸)、《论“好”》、《论灵魂》、《论快乐》、《理想国》、《论自然》、《克力锡亚斯》、《立法篇》。

自从徐、哈二氏出来以后,学者多守其说,不能越其范围——不采徐说,则采哈说,或是调和二者。惟有蒙克(Munk)和迈萨(Weisse)二人另转一向,他们专从《对话录》的体裁来分类,排次序。关于时间的先后,蒙克主张就《对话录》中关于年代的记载来定;迈萨主张按《对话录》里的直接对话和间接叙述的分别来定。蒙克假定,柏拉图写书的时候,自己有意把所写的摆成一个苏格拉底的循环组(Socratic cycle),意在把苏氏画成一个理想中完全的哲学家,倒不在乎表现自己的系统。所谓苏格拉底的循环组有三:(甲)《论意典》、《辩士篇》、《论节制》、《论勇》、《论修辞》、《埃恩》、《论美》、《论正名》、《好辩的人》、《论“好”》。(乙)《论爱》、《论快乐》、《理想国》、《论自然》、《克力锡亚斯》。(丙)《论德》、《论知识》、《论存在》、《论治术》、《论成圣》、《辩护录》、《论做人的本分》、《论灵魂》。此外不在循环组之内的还有几种,大概是在苏氏受刑以前,或因特别事故而写的:《论人性》、《论友》、《论伪》、《立法篇》、《葬辞》等便是。按迈萨的直接对话与间接叙述的标准,柏拉图的《对话录》可分以下两组:(一)《立法篇》、《论正名》、《论知识》、《论存在》、《论治术》、《论快乐》、《论自然》、《克力锡亚斯》、《论德》、《论爱》;(二)《葬辞》、《辩护篇》、《论做人的本分》、《论修辞》、《论勇》、《论节制》、《辩士篇》、《论“好”》、《论意典》、《理想国》、《论灵魂》。第一组大概都是直接的对话,第二组大概都是间接的叙述;按他的标准,直接对话的于年代居先,间接叙述的于年代居后。但这也未必可靠,蔡勒尔(Zeller)在《柏拉图》和《旧学院》(Plato and the Older Academy)一书里面便举出确凭确据来驳他,说来话长,兹不具引。

蔡勒尔关于这问题也研究得很详尽,现在把他的意见略为一述。他把柏拉图的著述时期划分为二:(一)苏氏将死之前到既死,柏氏出亡麦加拉又回雅典之间——约五六年。(二)柏氏开始旅行以后到逝世。第一期的作品大都叙述苏氏之生平及其学说;第二期的则表现自己的思想。第一期的有《论伪》、《论友》、《论节制》、《论勇》、《辩士篇》、《论成圣》、《辩护录》、《论做人的本分》。这些作品,就其内容看,全在苏氏影响之中,未能稍离他的立场,所以可以断定是苏氏将死之前与死后不久之作。第二期的有《论爱》、《论修辞》、《论德》(在公元前395年稍后些时写的)、《论学》〔在公元前392年至前390年之间写的,其题材(subject-matter)与《论德》相关〕、《好辩的人》。这几个《对话录》在苏氏死后好久写的,那时《意典论》已成柏氏系统的盘石。并且毕达哥拉派的灵魂引渡等说,此时已深入柏氏脑中。此外还有《论正名》、《论存在》、《论治术》、《论意典》——这几篇都是意典说既立以后之作,其中所论问题以此说为先决条件。《论“好”》、《论灵魂》、《论快乐》、《理想国》、《论自然》、《克力锡亚斯》、《立法篇》——这几篇都是柏氏思想成熟后之作,很明确地主张意典之说和灵魂永生之理。

苔勒尔(Taylor,A.E.)可谓今世研究柏拉图的最好手,他主张把柏氏生平的著述时期划分为二:(一)苏格拉底死后一直到学院成立(大概柏氏30岁到40岁这10年间)。这时期的作品,《戏剧的艺术》(Dramatic Art)最高,用传神的笔法画出苏氏不朽的人格;还有《论灵魂》、《论“好”》、《理想国》、《论修辞》、《辩士篇》诸作。(二)学院成立以后到死——但是头20年除《论爱》一篇之外,别无所作;60岁时写《论知识》和《论意典》两篇;67岁到81岁之间写《论存在》、《论治术》、《论自然》、《论快乐》、《立法篇》等。第一期的作品大都是间接的叙述,第二期的作品大都是直接的对话。间接的叙述有个不方便:篇中发言的人读者难以一一省识,因此他们所说的话往往摸不着线索。柏氏在《论知识》的开场,便指出这个弊病,并且告诉读者,以后不用此法。

前面曾说,次序之意义有二:(一)内容的次序,(二)年代的次序。以上所举古今研究柏拉图的共11人,古代三个人不算,其余的大概都是内容与年代并重,不过或以内容为经,年代为纬;或以年代为经,内容为纬——就是有的先定内容次序,年代次序随之而决,有的先决年代次序,(划分著述时期)内容次序随之而定。兹列表如下:

关于《对话录》的真伪、次序等问题,既如上述;还有一点,也是读柏氏著作的关键,不可不知。柏氏在《对话录》里,不曾用自己的名字发表自己的意见,往往托诸他人之口;至于他所不赞成或所反驳的学说,也借几个人的口吻说出。兹为明了起见,把《对话录》中的人物分类制表如下:第三章 学说背景、渊源、性质、方法、分类第一节 背景

关于柏氏学说的背景,可分两方面来说:(一)家庭方面 第一章里曾说,他的家庭,在当时是个贵胄名门,对于物质生活,当然无忧无虑,所以能够从事于理想的追求。这点便决定了他的学说的根本精神——理想主义。此外他的学说的枝叶,也受家庭的影响不少——他对于政治方面,极端反对民主,拥护尚贤式的贵族政治,便是一例。至于发表思想的方法,著述的体裁,处处都是他的爱美性情的流露。爱美的性情,惟有贵族子弟才能有的,惟有在贵族家庭里面才能养成。这点又是受家庭影响之一。(二)社会方面 当时社会上有一派很占势力的学者,所谓辩士之徒(the Sophists)。他们对于一切知识,下个总攻击,把知识的可能性,几乎全部推翻了。他们说:“人是一切事物的尺度。”(Man is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s)凡人以为是的便是,以为非的便非,以为善的便善,以为恶的便恶。而众人之间,又没有共同的意见,此一心,彼一心,此心不能合于彼心,于是我的尺度和你的尺度不同,而所量的结果也就南辕北辙了。这样的破坏,柏氏很不赞成,他以为知识的确有个标准,一部分的知识变幻无常,但是另一部分的知识却是固定不移的。他一生的努力,就向这方面追求;结果居然得到一种不变有常的知识——意典(ideas)。意典论是他学说的中心,意典是从寻求有常的知识得来,因此便说他的学说,从消极方面看,是反对当时流行之说的结果,亦无不可。那么他的学说和时代背景关系綦切,谓为时代之产物,也未尝不可。当时的学术方面,影响他的学说;政治方面,又何尝不然。须知柏氏时代,正是希腊庶民政治衰落时期,政治上和社会上的种种腐败现象,处处表现出庶民政体卑劣的地方。他受此等刺激之后,心里发生一种反感,于是在学术思想方面,便有了一种追求理想的欲望,结果成就了一种理想主义。他的尚贤政治的主张,便是这理想主义的一部分。第二节 渊源

关于柏氏学说的渊源,也可以分两方面来说:(一)消极方面 这方面有两派学说:(甲)辩士学派;(乙)赫拉克利图学派。第一章里提过,柏氏20岁以前,便已风闻这两派的学说。辩士派以所有知识为相对的,结果知识没有标准,毫不可靠。赫拉克利图派主张世间一切常变不居,他有一句名言说:“在两个时间内入河,一只脚不能踏着同样的水。”因为先前入河时候所踏的水已经变了,已经不是现在所踏的了。柏氏听见这两派的学说,便觉悟到凡感官所得的知识都不可靠,凡形下的事物都是无常。这是他学说的消极方面的主张,以此为初步的基础,然后更从事于积极方面的建设。(二)积极方面 积极方面有三派:(甲)毕达哥拉派;(乙)苏格拉底派;(丙)埃里亚派。柏氏虽然知道从感官所得的知识靠不住,凡形下的事物常变不居,但是他决不承认所有知识皆不可能,一切事物都是无常。于此他从毕达哥拉派的学说得到一个佐证。这派所研究的是数学,凡数学的概念——点、线、面等等——都是普遍的,不变的,而同时是抽象的。那么可见得感觉上的知识虽然不可靠,而超感觉的知识却是可靠的;形下的事物虽然变幻无常,而形上的概念却有不变有常的。得了这个佐证,他便大胆不疑地走上苏格拉底的路,在概念界(conceptual world)求可靠的知识,寻不变的事物。但是所求到的是什么知识,所寻着的是什么事物?于是埃里亚派的学说又能帮他的忙。这派的代表潘门尼底斯(Parmenides)主张“唯有论”(doctrine of being),他以为宇宙间有个本体,这本体叫做“有”(Being),这个“有”是常在不变的,是无始无终的,世上的一切,都是这“有”的表现。潘氏之说如此。柏氏采纳此说,但更进一步,特别注重抽象方面,把潘氏之说与苏氏之说冶于一炉,以为本体是抽象的,是概念上的,绝不是邦邦硬的物质,占据空间与时间的。由此他自己的意典论(theory of ideas)便产生了,意典就是本体,但是这本体是抽象的,是概念上的。意典是本体,事物是现象,事物做意典的副本,现象是本体的表现,于是乎柏氏心目中的宇宙俨然成为两个:一个是意典世界,一个是事物世界,一个是本体界,一个是现象界。由此可知他的形上学(metaphysics)是二元论的(dualistic)。

以上所举各派,不过是他的学说渊源中的几个大潮流,其他小支派尚多,因为篇幅所限,不赘述了。第三节 性质

谈到柏氏学说的性质,有两点要首先明白:(一)集希腊以往学说之大成 凡知道他学说的渊源脉络的,都能见到这点。这不是他的弱点,倒是他的创造力的强处,因为那些五花八门的学说,他能够融会贯通,冶于一炉,形成一个很严密、很调和的自己的系统,真是谈何容易的事!(二)承继苏格拉底的系统 关于这一点,有两方面应当说明:(甲)完成苏氏的系统;(乙)扩充苏氏的系统。完成这两方面的工作,在于希腊以往的学说来充实苏氏系统的内容,使它更显得丰富。大家知道,苏氏的学说,偏重伦理方面,所以研究的对象限于人事。但是他有个根本的精神,就是概念的寻求,求概念所用的方法,便是古今著名的辩证法(dialectic)。柏氏本着苏氏的精神,用苏氏的方法,去洗涤希腊以往的学说,研究自然界的对象,替它们求正确明白的概念。这样看来,柏氏简直是把希腊以往的学说苏格拉底化。关于扩充方面,说来话长,但是为求明了,不得不多费些口舌。方才刚说,苏氏根本的精神,在于求概念;但是他所求的对象,限于人事,所求的范围,限于伦理。现在柏氏所扩充的,就在对象和范围方面,范围的扩充有两个方向:(甲)横的方向;(乙)直的方向。横的扩充如何?由人事界扩充到自然界。直的扩充如何?由形下界扩充到形上界。因此苏氏的系统,一到柏氏手里,便形成一个自然、人事、形下、形上无所不包的学说。但是柏氏关于自然界的研究,并没有多大的成绩。他对于这方面的天才和努力,远不及他的弟子亚里士多德,而成绩也远不如他。至于形上学方面,他的成绩确是伟大,成为古今特色,万世不泯的一个意典论。

拿柏氏的学说,和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弟子亚里士多德的学说作个比较,其性质更易明了:(一)苏氏把“知”和“行”完全看作一致,他有个公例便是“知识=道德”(Knowledge=Virtue)。因此哲学、伦理、宗教三门学问等于一门。关于这点,柏氏和他的老师大致相同。因为苏氏这种主张,只可施于伦理学,而不可施于一切的学问。举个例子,便可明白:凡了解勇敢的意义的人,他的行为才能勇敢。这话还能说得过去,至于关于自然的研究,如日月星辰之运行、四时寒暑之代谢等等,你说和行为有多少关系?所以柏氏一把苏氏的系统扩充,一从人事界推以自然界,便不得不把“知”、“行”分为两件事;但是他对于这两方面的分界,还不及他的弟子亚里士多德那样严谨。他的书里所发现的关于各种学问的问题,还是混合起来讨论的,不曾分门别类;亚里士多德却大不然,他把所有学问的门类分得清清楚楚,于是理论学(theoretical sciences)和实践学(practical sciences)之间便形成了一条鸿沟。(二)苏氏研究学问,是把人事界的对象用归纳的方法,求普遍的概念,这概念不过是伦理学上的定理(axiom),行为上的规则。柏氏便把宇宙间的一切作为他的对象,也用同样的方法,求普遍的概念,这概念他叫做意典,意典便是万物的内蕴(essence)、万事的真谛(real meaning)。意典与意典之间自成系统,以高驭低,以广涵狭,以大统小,最后推到一个最高的意典,就是宇宙的本体。于此可见苏氏求概念的方法,一到柏氏便成为建立形上学的条件。普遍的概念在苏氏不过是行为的规则,在柏氏便成为形上学的范畴(categories),在苏氏不过是人事界的定理,在柏氏便成为全宇宙的本体。但是据柏氏看,世上唯有意典是思想的真正对象,关于意典的知识是可靠的知识,其他一切特殊的事物,都不过是意典的副本。副本之于正本,自不能纤悉毕肖,总有相差之点,所以价值便在正本之下。意典是不变的,是普遍的,是无缺陷的;事物是常变的,是特殊的,是有缺陷的。那么前者自然可靠,后者自然不可靠。人类求知识,是求可靠的,还是求不可靠的?自然求可靠的,所以柏氏对于特殊的事物不很注意,偶一及之,也不过拿来和意典作个比较,看它模仿意典到什么程度,分得(participate)意典内蕴的多少。亚里士多德却不然,他不承认意典能够离开各事物而独立,意典是正本,而各事物反成为副本。他主张共理寓于殊事(universal in the particular),普遍的原理要在特殊的事实中求之,决不能预悬一个普遍的原理在那里,然后叫特殊的事实去将就它——去模仿它,或是分得它的内蕴,唯其如此主张,所以亚氏注重格物的工夫,对于各事物加以精细的研究,其成绩大有可观,远在其师柏氏之上,遂成后世各门科学的鼻祖。(三)苏氏辩证法(dialectic)的内容就是归纳法(induction),但是他所应用的范围尚狭。到了柏氏,不过把应用的范围扩充,对于这方法的本身,并没有什么改变和增损。这方法一到亚氏手里,却大大地发展,竞成为专门的方法论(methodology),所谓逻辑(logic)便是。大家知道,亚氏的逻辑是演绎的(deductive),演绎法的基本元素是三段论法(Syllogism),三段论法的大前提(major premise)是从归纳得来。于此亚氏得力于其师的辩证法,因为其师的辩证法,实际上就是归证法。举个例子,更易明白。这里有个三段推论:凡人都会死,孔子是人,所以孔子会死。假如凡人都会死这事实尚未成立,这个推论便无从推起,便不能下“所以孔子会死”这断语。要知道凡人都会死,必须靠归纳。所以三段论法的大前提是从归纳得来,所以亚氏的逻辑比柏氏的辩证法更进一步。以上所说,还是关于方法的本身,至于方法的应用,也要提出一论,同时可以补充前段所未尽的。柏氏哲学最大的工作,就在求意典,但是意典的成立,并不用即异求同的方法,就各个不同的事物,求其相通之点,立为普遍的概念;换句话说,与其说他是“即物穷理”,毋宁说他是“即思成意”。亚氏却不然,他应用他的方法到各个具体的事物,以归纳的手段采集各种事实,然后再用演绎的眼光来分门别类,组成系统,立为专科。所以同样的方法,在柏氏手里是思维的(contemplative),在亚氏手里是实验的(experimental)。在柏氏眼里,抽象的意典是主,具体的事物是辅,抽象的意典是目的,具体的事物是手段;具体的事物好比是阶梯桥梁,既达到意典的目的地,便可置之不理。在亚氏眼里,具体的事物就是努力的对象,努力的结果,所得的就是各门科学的基本原理;这些原理,离开具体的事物便不能存在,便毫无用处,他从未想到有一种离开具体事物而独立、不靠具体事物而存在的意典!

总结上面所举各点关于苏、柏、亚三人学说的异同,我们可以说,柏氏是介于苏氏和亚氏之间的人物。不论就研究范围的广狭看,或学问具体化程度的高低看,这样评判都是合理的。就研究的范围论,苏氏限于伦理学,柏氏把它推广到形上学,但是关于自然界的研究,还是幼稚得很;到了亚氏,便发扬光大起来,各门一齐发展,特别是自然科学方面的成绩大迈其师。就学问具体化的程度看,可从两方面着眼:对象方面和方法方面。苏氏的概念还是内心的规则,至多不过行为上普遍的定理,只在伦理界有其客观的存在;柏氏把它们推广而成外在的本体,亚氏则更进一步,把它们分门别类,归入各门学问的基本原理之列。这是对象方面的具体化——柏氏具体化的程度较苏氏高,亚氏却又比柏氏高。苏氏的辩证法,只是讲求人事界知识的一种方便而已,柏氏把它推广为建立形上学的条件,亚氏更进一步,把它组成一个有系统、很精密的方法论。这便是方法方面的具体化——柏氏较苏氏具体,而亚氏又比柏氏具体。

总而言之,柏氏的哲学是个理想的系统,二元的色彩极重——心与物(mind and matter)、灵魂与肉体(soul and body)、造物与世界(god and the world)俨然对峙。他把心、灵魂、造物等等看做真的(real)、永久的(eternal)、模型的(archetypal)、完全的(perfect);另一方面把物、肉体、世界等等视为幻的、暂时的、模仿的、不完全的;前者是本体,能独自存在,后者不过这本体的表象(manifestation),须靠本体而存在。表面上看,好像二元的色彩已经消除——你看物、肉体、世界等等既是幻的,既是本体的表象,又何必说它们是另外的东西?譬如火焰虽然光明灿烂,其实只是灯所发的,我们可以只承认灯,不承认火焰,因为灯是真的、不变的,火焰是幻的、常变的。但是火焰毕竟还是火焰,自有它的用处;现象毕竟还是现象,自有它的地位,你能抹杀它么?现象的问题非常的大,不能把它看作莫须有而搁在一边。所以我说,柏氏既把问题分为两个,就始终不能合做一个,既把本体现象划为二物,就永远不能拼成一物。因此他的哲学总是二元论的。第四节 方法

凡一种学问的研究,必有它适当的方法;凡一个学者研究学问,也必有他个人所用的方法。那么柏拉图研究学问,所用的是什么方法?大家都知道,他所用的是辩证法。这种辩证法的形式是问答,内容是分析和综合(analysis and synthesis)。他的问答不是通常谈话间的问答,乃是深一层次的,所谓分析和综合的问答。这种问答表现深刻的思想作用,包涵系统的名学程序,所以便成一种做学问的工具(organum)。这方法背后所根据的是思想(thought),所以它把思想加于官感(sense-perception)之上——以为官感所告诉我们的,不过是事物的外表,不是可靠的知识(knowledge),只是无常的意见(opinion);惟有思想才能穿进事物的中心,才能认识宇宙的本体,给我们的才是可靠的知识。这方法所操的利器是名学——特别是归纳法,所以它已经立定思想的基本原则,做后来亚里士多德名学的先驱。

他求真理的方法,虽然用思想上的分析,和名学上的论证,但是同时他也假手于直观(intuition)。由此可见,他不是一个纯理智主义者,他也兼顾到人类心灵上的非理性部分(irrational part of the mind)。

其实最大的福祉,如果是上帝神明所降的,必是从神秘中得来。(Phaedrus 244A—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柏拉图全集》,希腊英文对照译本,第一册,第465页)

它(指哲学)绝对不像其他学问,能够以言传的。但是工夫既深,积力既厚,便能一旦豁然贯通,好比飞火之燎原似的。(《书札》第七册341C—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柏拉图全集》,希腊英文对照译本,第七册,第531页)

语言的条件是名学,名学的内容是思想,所以思想、名学、语言三者直是一物。“不可以言传”是说不能用名学来论证,不能用名学来论证便是用思想打不通。用思想打不通,那么用什么打得通?唯有用直观打得通。既不可以言传,却能豁然贯通,这贯通从哪里来?从直观来。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微妙玄通”,“玄通”就是直观;凡是“微妙”的东西,唯有靠直观来领会。因为柏氏对哲学作如是观,所以他的哲学多少带些神秘的色彩。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