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颖
出版社：解放军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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峭壁嶙峋石斛情试读：
引子
出一道智力测验题，白娘子盗的是什么仙草
年轻的时候看过梅葆玖先生演出的京剧《断桥》，后来又看过越剧的《盗仙草》，其实都是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许仙的书生与一条千年白蛇精坎坷曲折而又坚贞不屈的爱情。近几年来，由于电影电视的发展，将这个故事搬上银幕荧屏的就更多了。我也看过由王祖贤扮演白娘子，由张曼玉扮演小青的电影。还看过由赵雅芝演白娘子，叶童演许仙的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对于这个故事，尤其是浙江杭州地区的人，应当说是家喻户晓的了。
因此故，今天杭城的那些年轻人，一旦喜事来临，就租上几辆奥迪、本田车，挂着彩带，到西湖的断桥上走一走。轿车徐徐而过，新郎拥搂着新娘，笑嘻嘻、甜蜜蜜地观看着湖光山色，又让游湖的人把他们当一景来欣赏。其中的寓意是明显的，要让他们的爱情能够像许仙和白娘子一样——“千年等一回”。
看戏时，曾经引发过一些好奇：白娘子盗来的“仙草”是什么样子的？因而十分注意戏中的道具。这个想法相当可笑，却也痴心不改。一个 戏里看像是一枝灵芝，而另一个戏里则是一棵平凡的长杆青草。因此，一个疑窦落到心头：到底有没有仙草？如果有，仙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看戏的当间曾让我呆想了半分钟之久。今天想来，如果出那么一道智力测验题，问一下电视里的参答者，恐怕一百个人有一百个答案，因为谁也没有见过仙草，就像画家胡乱涂鸦后告诉你他画的是鬼，你怎么判断它画得像与不像呢？没有见过的东西是既好答也不好答的。回答的人一定会愣上一阵子，答出来了也会让不信者愣上一阵子。
不过，要是我告诉诸位，说仙草是有的，不但有，而且有人已经大面积地人工培植出来了，你相信不相信呢？
我告诉你的消息是认真的，这个培植仙草的人叫陈立钻，他将用最生动的事实告诉你：仙草那神奇的功能！至于把被白蛇现形而吓昏了的许仙救苏醒过来，这点小技能对于仙草而言那肯定 不在话下。
无独有偶，浙江省电视剧制作中心最近搞了一个20集的电视连续剧《徐福东渡传奇》，情节中多处涉及关于仙草的知识。例如秦始皇召见徐市（后被秦始皇赐名为徐福），冋到有无仙药一事时，徐福就这样奏道：
仙药乃稀世之物，书中记载：此药原生华夏大地，名为勿老勿死或称乌药，又名仙草，有养神延年之奇效，因世人滥采，濒临灭绝。现仅存于东海蓬莱三岛，长在悬崖之壁，经风霜，沐雨露，经九九八十一年始得长成，又九九八十一年开花，再九九八十一年结籽，其籽坚硬无比，常人不可触摸，须童男女才能采撷，再入丹炉，经九九八十一天炼成，服之可使人长寿永生……
我原以为剧本所写，不是原汁原味的史书记载，反是受了陈立钻种植勿老勿死（即铁皮石斛）的启迪，后来他们给我看一首日本流传的 《徐福之歌》，在那半懂不懂的词汇里，就有着“长生不老寿——天台乌药——船——出海求 ——仙草”这样一些字样，方信其中根据是有一些的。
好了，尽管我们再引经据典，这毕竟既不是经也不是典，只是传说、影视与文学，它只是一种虚构。现在让我来拨开这些虚构的云雾，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第一章 深山里的种药郎
两兄弟走进深山，他们想种出高品位的药材，谁知这一进去竟是八年时间，等于打了一场“抗日战争”。他们种下的是艰辛，结出的呢——
离杭州城的东南方向大约有200公里，就是台州的天台县了。
你可别看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县，和浙江省的其他县份大差不离的面积和人口，可是要叫天台人说起来，那可是骄傲得不得了。这是个“三 优”地带，这里历代出官多，出名医多，出高僧道家多，他们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因为口音的关系，我无法记录，只得略去不载。不过就拿高僧来说，是不得不提一笔的，这里是佛教天台宗的发源地，五祖章安立宗于此，唐贞元二十年 (公元804年），日本传教大师最澄入唐求法，登天台山，从道邃、行满受学天台教义，回国后创立了日本的天台宗。所以日本的和尚若是来到这里，那是都得怀最虔诚之心情，顶礼膜拜的。现在位于天台山南麓的国清寺，就是台教的中心之 所。这个大寺迄今已经有1400 ,年的历史。是晋王杨广于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承智者大师 遗愿建立的，据说智者大师曾经指着将起的寺院 说过：寺若建成，国家就清明，所以叫国清寺。既然这座寺建立于隋朝，当然比那个《西游记》里的唐三藏取经的年代要早得多。
在这座国清寺前有一块石碑，上题“一行到 此水西流”，观言颇有气魄。原来真实的情况是: 那个唐代著名高僧、我国的天文学家一行和尚，为修订《大衍历》曾到国清寺居留，向寺僧请教数学。他来到这里时，正值北山大雨，因为寺前东 山涧水位猛涨，向西山中倒灌，水便返流了。这种天缘巧合之事，也便成了一行和尚功德深高的一个证明。
天台名胜还有天台八景，每一景都有不平凡的来历。
就说是八景之一的“琼台夜月”吧。那里原来是道士的云集修性之所。有桐柏宫和琼台等建筑。它位于天台县的西北面，与国清寺和髙明寺 等佛寺遥相呼应。在最兴盛之时，人们谓之“万道千僧”，即有一万个道士，一千个和尚，那给和尚道士做饭的大锅犹存，看起来一锅饭五百人吃是没有问题的。
琼台后倚百丈崖，前对双阙，下临龙潭，形似马鞍，台上还有石形椅子，传说八仙之一的铁 拐李曾住琼台对面的万年山，每逢八月十五月明之夜，飞越万年山，来此坐石椅赏月，故称石椅为“仙人座”。十分可惜的是原来的万间道院都已不见，现在变成了一个偌大的桐柏水库，我们只能从静影沉碧之中，冥想那仙家的踪迹了。“桃源春晓”是天台八景之二，在天台县城西山中。因东汉刘晨、阮肇入山采药，在桃源洞遇 仙故事而闻名于世。山中有桃源洞，洞畔有石峰两座，名双女峰，据传即为刘阮遇仙处。桃源洞外3公里的宝相村附近有溪，为刘、阮与二仙分别之处。遇仙姝而生情，分别时必然依依不舍，故名“惆怅溪”。“赤城栖霞”为天台八景之三，赤城山在天台山西北3. 5公里，山上赤石屏列如城，望之若霞。这里有著名的紫云洞和玉京洞。是那位摇着破扇、趿着破鞋的李修缘（即济公活佛）的出生地和修行处。他虽然杭州城也去去，却是在这里住的时间最长。
赤城山上专门有座济公院，这座寺院建造很有特色，沿赤色的山岩逶迤而上，山道便愈走愈窄，到得山顶，就有一个宽大的平台。以显示只要你肯沿着崎岖的小路不断攀登，便可以达到光辉顶点的意含。
还有拾得、寒山两大和尚，据说到了天上变成和合二仙的，也在这里修行过70多年。不过这里的名胜古迹的确太多太多，无法如数家珍地一一来。就从以上这些介绍，读者也可以领略到，这一方的水土，确是一块风水宝地。
现在我们该来谈谈我们的主人公了，他就落 生于这一块风水宝地上。
天台县的周边地域，为城关镇，过去叫栖霞公社。离城约五公里，有一户人家，男主人是一个老革命，他在当地当民兵连长始，先后做过公社书记、区委书记，后来调至电力公司当书记，现在退休已有十多年了。他膝下有三女二子，长女陈爱妹，长子陈立秋，次子陈立钻。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出于何种意图，给立钻取名时选了与长女长子不一样风格的名字。陈立钻小时候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曾萌生过想改的念头，到今天“立钻牌”铁皮枫斗晶扬名市场以后，他才体会到老父亲让他像钻头那样直劲地向前钻进的深意。
陈立钻生于1955年阴历2月24日卯初，1962年开始上栖霞小学。他小学上了六年半，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总共读了十年半的书，到1973年毕业了。在他16岁时，就当上了“赤脚医生”。 他这个赤脚医生完全是自学成才，一边读高中，一 边看药书和医书，业余时间就上山采药。什么针灸汤药全都来。那时候我们的农村实在太穷，干 一天的工分也就是三角钱，一个山村的农民若是生了病，是很难上得起公社医院，更住不起县医院的。所以像陈立钻这样的赤脚医生在农村确是 “大有作为”。他看病不收钱，完全是治病救人，为人民服务。积了行善的功德，也获得了老百姓的爱戴。
他在高中时学习成绩很好，毕业后被天台的群众推荐去上大学。当然，那是一个“文化大革命”的特殊年代，即便学习成绩不好，也是可以 上大学的，何况他的老爹是公社书记。不知道他 是怎么想的，他放弃了上大学的路径，跑到山上的水库工地，去打了两年的山洞。开山凿石，铁锤叮当，磨炼了他的性格，也在艰苦中使他这根 “钻头”淬足了火。这以后，他办五金厂、橡胶厂、 工艺厂，当过销售员、采购员，到外面去折腾了几年。他脑袋瓜子灵，人又勤快，很快就小富起来。80年代初，当人们开始把“万元户”称谓加到那些先富起来的人身上时，他的口袋里已经有了四五万元的积蓄。
是的，他进入了先富起来那一部分人的行列，照此下去，他肯定还会有较大的发展。因为那时候中国人的思想还较为保守，那些今天下岗的工人们还不曾下决心抛弃那只“铁饭碗”，到“海” 中去找食吃时。他比大多数人超前了一步。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当我们观察这个陈立钻或者叫他自己说起来，他也闹不明白，他每每在关键的时刻，做出的决定都有些出人意料。他 跑回家乡来了，原因是他“想家了”。他感到家乡的父老乡亲对他太好，要回来报答乡亲们。因而他决定，不盖房不置地，他带回的四五万块钱要做点公益事业。
即便那时候的钱比现在值钱，这点钱不过是一杯水，洒在一棵树下也许能够抗旱，要救万棵禾苗就爱莫能及了。要是变成观世音菩萨净瓶里的仙露就好了，洒一滴而能成为溪流、大海——他自有他的主意。
他的主意是种草药，到山里去，种高档的草药。这里自古是“满谷药材，名医辈出”，这就说明这里适合药材的生长，只要能够种出大量的草药，再用草药为群众治病，四五万块钱就能产生出四五百万乃至四五千万元的价值。他就可以再用这笔翻了番的钱，搞点技术进步来带动当地百姓致富。
这已是1986年的冬季。
他动员了他的哥哥，那个比他大五岁的陈立秋，俩人一齐上山种草药去。
他的哥哥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老实得叫人一瞧就能看到他那颗纯朴的心。但是在朴实的外表里包裹着一颗颖慧的心灵。他种庄稼是行家里 手，还当过植物保护员，干过会计，并且是个好裁缝。要是他受过训练，并且能够参加什么设计学习班，或者有机会参加几次时装大赛，说不准他就能成为一名时装设计师什么的。我们中国人有一个普遍的认识，凡是裁缝都是心灵手巧之辈。
他们的准备工作是做得十分周全的，一人挑一担东西，那里面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有被褥衣物，还有锢头砍刀，甚至猎枪……
地点是事先上山看地形时确定好的，在一座山的山顶上，有一座约四间房的破屋，那可能是过去看山人的住房，或许是“大跃进”时砍柴大 炼钢铁的遗物。当然这一点无关紧要，这房子已无人居住了，正好可以成为两兄弟的“新家”。黄 梅戏里唱道，“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兄弟同心苦也甜”。
可能是他们的准备工作花去的时间多了点，等兄弟俩挑担走到一条山沟子里的时候，天就黑下来了。是啊，冬天的天本来黑得早，加上是在群山环抱的山区呢。
山中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山中的路大抵是靠人走出来的，叫它为羊肠小道最合适不过，有的路还只能算是“鸡肠小道”。兄弟 俩奋力登攀，到了半山腰时，就完全看不见也找不到路了。
一会儿，这个跌了一跤，又一会儿，那个被石块绊了一下。到了陡峭之处，只得一个推另一个的屁股往山上攀，然后上去的那一个再拉下面的那一个。……快到山顶时，黑暗中看到山顶上有一个黑影，他们先是愣了一下，才辨出是个走夜路的山民，便大声打了招呼——他们怕自己这模样动静也吓着了对方。
终于到了那个山顶小屋了，屋内坑坑凹凹，又十分潮湿，充斥着阴冷之气。可是他们都顾不上 这些，最最重要的是肚皮在提严重抗议了。他们赶快利用房间里的破灶碁，安上锅子，点火做了第一顿饭。
这顿饭没有什么菜，有的只是带上山的咸菜， 可是兄弟俩却狼吞虎咽吃得特别香。
后来他们才知道，像这样能顺利地吃成饭的，算是好运气了。山上多云雾，空气潮湿，火柴往往划不着，柴草不是点不着，就是光冒烟不出火，要烧成一顿饭有时会让人咬牙切齿直跺脚。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种草药的生活。
有几种草药是很名贵的，像西洋参、冬虫夏草、何首乌、以及铁皮石斛等。但冬虫夏草已由别人培植成功了，而何首乌则是生长期很长的中 药材，种起来不划算，他于是选择了种西洋参和铁皮石斛这两种。
这里，我们得插笔介绍一下这两种药材和陈立钻为什么有这样的构思。
西洋参不同于中国东北的野山参或人工培植的人参，它性温而平和，是一种普适性的补药，而中国人参却不是每个人能吃以及随时都可服用 的。西洋参虽然我国也引进并且种植成功了，但仍然大有可为的余地。不过，它也给陈立钻出了道难题：种西洋参一般要在900米甚至1000米以上的高山区栽培，他选择的地方只有670米，要在这样条件下种植成功西洋参，还没有先例。
铁皮石斛的麻烦要比西洋参多出十倍乃至二十倍。
石斛是一种兰科植物，分为铁皮、金钗、环草、马鞭、黄草、霍山六大类，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华药典》中，则有11类：金钗、 长爪、铁皮、细莲、重唇、钩状、广东、细叶、罗河、美化、小美。这都是根据产地和形状不同而 的。其中铁皮石斛是所有石斛类药材中的珍品。 据古籍《道藏》中记载，千年石斛精，千年山参精，千年首乌精，以及海底珍珠、茯苓、冬虫夏 草等为道家的九大仙草。其中铁皮石斛排在了首位。民间传说，这千年的石斛精、千年的山参精、 千年的首乌精都能够像白娘子那样变化成人形，谁要是碰到它都是福气，要是能够制服它并且吃 到肚子里去，这个人就必定能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因而古谚云：铁皮石斛何处有？深山长寿村里求。
过去有钱人家生下孩子，第一口喂的是石斛水，人之将死，也要灌一口石斛水，所以石斛水称为救命水。找不到铁皮石斛就只得用一般的石斛替代。并且，那些老字号的名牌药店里，橱窗中都要放上一棵数百年的老山参，一棵颇大的何首乌，还有就是用铁皮石斛卷成的铁皮枫斗。这 摆设具有无声的广告宣传价值，那就是说：“本店应有尽有，三大仙草齐备，买药者快来买吧!” 尽管这些东西都很贵，但是货真不欺，不像今天有的人越来越狡猾，把改变了模样精美了包装的东西拿出来做个“极限性”广告，说什么“当年 宫廷帝皇秘用极品，今日福荫民众”，其实那里面是否还有“那玩意儿”，谁也说不上。
若是用另一个特征来分类，铁皮石斛属气生兰科，它与种植在土中的地生兰科不同。它生于悬崖峭壁的背阴处，受雨露雾气而生长，采月华精神而挺拔。其生长条件十分苛刻，自然繁殖率 极低。
人世间与动植物界似乎有一个通同的规律，凡是最名贵的东西也最娇气，性格最怪辟。你想唐朝的李白自称“谪仙”，他的才气是没得说的，可偏偏恃才傲物，不为杨贵妃所容，大约那个屈原和李白是同类，所以人际关系也搞不好。而动物中的熊猫、树袋熊之类，都是很娇气很难养的。这问题的逆定理是否成立？即最珍稀的东西最贵重，恐怕也是成立的。这种铁皮石斛就是如此，在《本草纲目》和《神农本草经》中都将它列为药材之“上品”，认为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而老百姓则直截了当地叫它为“救命仙草”，这使我们认识到，原来白娘子去盗的不是什么人参与灵芝，而是铁皮石斛。
在旧社会里，若是一个采药人采得一丛铁皮石斛，那么他这一年的生计便有了着落。所以，只要采药人看到铁皮石斛，是不肯轻易放过的，他即使攀不上悬崖，也想方设法用箭去将它射落。正因为如此，野生的铁皮石斛就愈来愈稀少，至 1987年，国家将其列为重点保护的野生植物时，它已快到了濒临灭绝的程度。
既然自然界愈来愈稀少，药店里要见它也越发困难，在国际市场上，它每公斤要售价3000美元，而且是有价无货。还有种说法，说旧社会里，只有像黄金荣、杜月笙、梅兰芳等人才吃得起。但是否他们都吃过，没有考据，只得存疑备查。
陈立钻过去看医书时曾经看到过介绍，得知它的俗名叫吊兰、铁兰，但究竟它是什么样子的，他并不清楚。
他的想法就是如此，要种就种“尖端产品”——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半筐。
他竟然想种这种东西，这种与黄金同价的珍稀药材，这无疑像那些炼丹术士想把石块炼成黄金一样难。于是，今人评价说：陈立钻实际上是在完成中草药种植中的“哥德巴赫猜想”。
陈立钻想钻这一道难题，并非是第一人选，就像陈景润要解惑“哥德巴赫猜想”一样，他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之上再跨出自己的一步。试想，有那么一个诱人的课题在等待着药物与医学界的专家们，他们难道能轻易放过吗？
起步最早的是日本人，日本早稻田大学的专家们从1932年起就开始列入他们的科研课题，他们要将自然界物以稀为贵的铁皮石斛进行人工培植，这项研究得到了政府的支助，他们连续60多年不间断地研究，并未获得成功。但那批科研工作者能那样早地把这列为课题，且孜孜不倦地数十年如一日地刻意追求，却是不得不叫我们感动的。
而在我们中国，进入70年代以来，从最高研究机构到各省市大专院校，都投入过大量的精力和财力，试图将它人工培植成功，而失败者的比例是——100%。
可见，仙草毕竟是仙草，它如果轻易地为人所得，那它何“仙气”之有？
所以，像如此一道难解的课题，当被陈立钻这样一个只有高中文化程度、只当过几年“赤脚 医生”的毛头小子接过来时，回想起来是显得多么可笑。而且，他没有任何政府或企业的支助，有的只是口袋里的几万块钱。这点钱还不能全部算做是“研究经费”，他哥俩得在山中生活，他得雇民工劳动，开支工钱，这也就是说，他能用于买种子和化肥的钱，只有一两万块。
陈立钻就是从这样一个起点开始他的攀登的，这正应得着这样一句俚语：初生牛犊不怕虎！ 两兄弟上山时，山上已经冰冻，他们顾不得修理那个破屋，就着手烧荒垦地。第一年先开出一亩地种西洋参，再在山上挖一口井，开一些菜地。好在山上有毛竹，为西洋参苗圃打上一道围墙。西洋参的种子是从汉中买来的，从加拿大进口。外加盖地膜也得买，4元钱一公斤，什么都得花钱。
整个冬天兄弟俩都在山顶上那间破屋里度过，有雪扫雪，见草拔草，到了第二年阳历的3月 8日，开始露苗了，他们看见了希望。
第二年，他们开始栽种石斛。野生的铁皮石斛十分稀有，陈立钻满山地找，他向西北方向找出去十多公里，又向西南方向找出去几十公里，终于找到了几棵。而另外的苗要到省医科院去买，当时买来了几瓶，自己开始了培植试验。
到试管苗长成以后，就将它栽到新开出的地里，并把野生苗也栽在一边，做一个对比试验。野生苗死得稍慢，培植苗却死了个精打光。看来，试管苗根本不可能栽活。这是个难题，是中国众多科研院校都没有解决的难题，也是个世界级的难题。正因为这个难题，那些许许多多的前行的研究者才一个失败接着一个失败，从没有成功过。陈氏两兄弟当然也只得交上一次昂贵的“学费”。
到了第三个年头，野生苗活了一棵，而大量的试管苗中只活了两棵。
记得笔者当兵时曾在一个没有土只有岩石的小岛上施过工，那时候为了在岛上种点蔬菜，就让每个战士出岛时带一包土回来。开出了几十平方米的菜园，种了一些青菜和青蒜，结果却让一场台风刮得只留下一片鳞甲——一棵蒜苗。种菜的惨败反倒令我萌生了诗情，生产出诗来了。当时写了那么一首诗，现在记得最后的两句是：“有一就有二、三、四、五、六，就有千棵万棵。”这首诗寄到解放军文艺社诗歌组，李瑛同志那时是诗歌组长，替我改了最后一句：“有一就有二、三、 四、五、六，就有千百个绿色的春和金色的秋。” 我收到改诗，信心百倍，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我今后创作路上的千百个金秋，于是更加使劲地写起诗来。陈立钻向我谈起那三棵顽强不屈的石斛苗时，眼睛里闪出光来，我立即体会到他那种充满希冀的期盼。我问道：“那三棵苗后来怎样了？”他叹了口气：“到下一年全部死光了！”
这时的他，不但自己那个小口袋的钱已经是底朝了天，还借了几十万元。虽然西洋参满有希望成功，也得三四年才能收获。这就是说，经济上他负了大债，科研上他看不到一线成功。那可真是李双双死了丈夫——没喜旺（希望）了。
省医科院的苗是从广西药物研究所邓锡青教授那里搞来的。陈立钻再从他们那里买来，培植自己的种苗，这种方法培植种苗根本无法在大田栽活。他的400次失败都说明了这一点。他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他开始想到：科学院和日本的研究机构所以失败，走的就是他现在走的那条路径，如果他还是那样走下去，那么新的失败还会在前头等待着他。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事不能再干了！只有改变思路，寻找新的规律，才可能获得成功。
如何改变路子呢？第一要模仿铁皮石斛原来的生态环境；第二个问题是：要栽活铁皮石斛，关键是如何处理它的生长因素。
这铁皮石斛能在悬崖处生长，甚至能够挂在树上生长，而生长到一定时候，叶子便掉光了，只余下如竹节般的小小长茎。那么，它的营养肯定是从另外的地方获得的，而这另外的地方是如何从大自然中获得营养的呢？……
陈立钻就这样地想下去、想下去，终于想出了自己这一条独特的栽培路子。当然，最关键的一点他没有说出来，笔者也不可能写得太清楚，如果笔者写得清楚了，就等于把陈立钻那点“专利”无偿出让了。
1988年，在他们上山的第三个年头，陈立秋的岳父得了肝癌，不久就去世了。陈立秋当然很悲痛。这悲痛刺激最大的还不是陈立秋，而是陈立钻,他想道:“我研种的仙草是肯定能够治癌的， 就是救不了 一世，也起码能够救得了一时。可是， 他却在我没有种活仙草之前去世了，知道怎样救他而救不活他。在天台，在中国，像这样得了不 治之症而去世的人不知凡几，要是我能够种出仙草，那将能够救治多少人命啊?”想到此，他的决心更大，他觉得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再难再苦，也只能向前！向前！
凡是看过《西游记》小说或电影的人都知道，真经是难取的，唐僧必须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到达西天，才能取到真经。虽然吴承恩先生说的这是如来故意对唐僧的考验，却也反映了我们人 类进取中的规律：愈是价值大的东西，你取到它就愈有更多的艰难。仙草既会被道家称之为“上品”、“仙品”，它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地降临人间!
陈立钻像唐僧一样，也历经了许多磨难，不过，他没有计算过，那里面是七七四十九难，还是九九八十一难。
1991年12月，按照陈立钻的思路，铁皮石斛
行将栽培成功之时，突然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降临到了天台山上，大雪将大棚全部压塌，3亩多石斛在零下12 ℃的严寒下全部冻死，一棵不剩。
1992年的7月，陈立钻到北京去出差，一天突然接到天台山急电，说天台山连降15天暴雨， 刚刚移栽到大田里的石斛苗又遭到了灭顶之灾。
世事往往都是这样——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最困难的要算是1991年。陈立钻万般无奈的窘境被天台县主管科技的副县长吴丕华知道了，他伸出了热情的手，并陪他一同到北京去寻求贷款。他们找到浙江省驻京办事处，通过漆新民的介绍，找到农业物资公司，贷款62万元，一年就用光了。1993年，他再次去京，找到中国旅游总社的卢奋燕总经理，她曾到天台山来考察过，知道铁皮石斛的药用价值，给了他200万的贷款，又被他填进了“无底洞”里去了。
要是他再培植不出来，要是他走的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一个死胡同，那他会怎么办？这一点陈立钻没有想过，笔者也不敢替他想下去。但陈立 钻始终相信自己能够成功，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这是相当可贵的品质。但他这种信心与决心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理解的。现在我与我们的读者都是局外人，让我们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作一点客观的思考。要是陈立钻在最困难的时候，向你贷款200万元，或者更少一些100万、50万，说 他的这个产品具有莫大的医学价值和治病救人的效果，你肯不肯冒险地“潇洒赌一回”呢？
接二连三的打击把陈立钻逼到绝路上，他只得变卖家产去买塑料薄膜。后来，浙江省农业投 资公司前后贷给他50万元，在国家科委那里又获得了40万元的贷款，加上县里的帮助，陈立钻起死回生，继续咬牙走他选准了的路。
困难不单单是资金问题，脆弱的陈氏两兄弟随时都会遇到数不清的困难。一次，陈立秋的邻 居家着火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火把立秋家也烧得一干二净。因为陈立秋不在家中，财产物品无一抢出，几乎全部埋葬火海。陈立秋为了看护苗圃，三天后才回到了家。面对一片废墟，他花了一个月时间修复了一下，又上了山。
在种植最紧张的时候，他们雇了十来个民工，少的时候，也有两三个，民工分成两个组，一组看护西洋参，一组护理铁皮石斛。由于山上的冷 清寂寞、条件艰苦，成功又看不到希望，大部分民工吃不了这种苦，都回山下去了。最后跟定他们陈氏两兄弟的，只剩下一两个。
不要说人了，就是最忠实于人类的狗，也觉得山上的生活苦极了，无法“奉陪”。陈立钻前后 一共养了8条狗，最后没有留住一条。“也许是1990年吧!”陈立秋告诉我，我知道山中无日月，他们说的时间很难准确：“台风把我们住的破屋刮倒了，房后面的墙，东头的墙都塌了下来。田里的大棚架也全部吹倒。我们要抢救大田里的苗，再重新把大棚立起来。可是火柴没有一根能够划得着的，柴也烧不着。我们有好几天吃不上饭，最后只得跑到几公里外的老百姓家 里去吃上一顿。”我问他，苦不苦？这汉子沉默了一会说：“冬天怕吹掉薄膜冻坏西洋参苗，就先用稻草在田里铺一遍，再挑水浇上一遍，让它结成冰，然后上面盖上膜，膜上再压上木条和竹竿。到了干旱季节，就得一担担地挑水浇地，煤油灯还不敢多点，没有了油得下山到城里去买。苦也是苦，反正就是这样熬下来了。”
把这个“苦”字来问陈立钻时，他比他哥哥的话还要少，“过去的苦就不说了，也说不清，道不明。”
是的，当你滔滔不绝地向别人诉苦时，其实你没有多少苦；而当你说不出来苦时，那苦才真叫苦。君不见辛弃疾先生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嘛?“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陈立钻是到了 “天凉好个秋”的阶段上了，他品味这个“苦”字已经如嚼蜡般麻木。
其实还有一难，或者叫一险，是不得不提一提的。在深山老林里野猪很多，狼也有不少。这些狼和野猪好像十分愿意光顾他们的破房舍和西洋参、石斛种植地。至于原因，有两种解释，其一是他们的房子里有人和食物，这人与食物统一地可以称之为狼和野猪的食料；其二是动物在野地里生存，也懂得什么药草可以治它们的疾病，它们是来吃这些草药的。
由于他们要守夜看护苗圃，因此也带着一支旧式的猎枪。有一次，在不远的一个山头上，陈立钻遇到了一只野猪，他举枪就打，谁知枪管发生了爆炸，差点伤了自己，也吓跑了野猪。还有一次，已经是一个深夜，他忽然听到他养的狼狗惊恐地叫着，步步后退。他拿枪出门去看，见那条狼狗已然受了严重的伤，一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正向狼狗逼了过来。他正要举枪打，那东西突然一个窜跳，朝他扑了过来，他急忙连枪带自己的手臂推出去挡，阻得一阻，这才见那东 西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与他擦身而过，窜跳着跑了。类似这样的险情，他碰到过不止一回。到 得笔者采访之时，已值1998年春，陈立钻告诉我，后来附近的村民曾先后捕获过五十余头野猪。
八年，就这样在山上生活了八年，除了到山下挑粮食，到省城和北京寻求贷款，他没有下山 一步。到过春节时，没有了民工，有时他哥哥也 下山去了，他就一个人在山上守岁。冷清中伴着孤灯，方圆数公里处都没有一点活气，惟听到远处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更加衬托出山中的凄清。他克制住自己不去多想，不去想念他的妻子，不去想念他的孩子，不去想他可能会失败和无路可走。他只用坚毅的沉默去面对。苦熬着，坚持着，直到八年的“抗战”胜利结束，他有点像那个被日本人抓到日本去做劳工，然后逃跑到山里去过了十三年野人生活的刘连仁。今天他的木讷少语，恐怕就是长期在山里生活带来的后遗症。
山上没有理发工具，没有女人为他来浆洗衣服，所以他要是偶然下山一次，被城里人看到，可想而知是个什么样的形象。蓬松杂乱的长发和胡 子，又脏又破的衣衫，的确像一个野人。所以后来的报道说他是“天台山的野人”，很有些恰如其分。直到今天，苦尽甜来的他一旦回想起那一段往日情境，大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伤感。
而他那时不过是个30多岁的年轻人。那苦难卓绝的八年生活，到底给了他什么？失望和挫折的尽头，他又获得了什么？
有时人类追求结果，有时人类追求过程。我想，即便陈立钻最终不是成功而是失败，就凭他那股子初劲，就凭八年无休无止的追求和探索，我们就可以为他写一部《陈立钻山中八年启示录》。
第二章 孤心独胆闯杭城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中国的大城市也都不相信眼泪。谁识得这个乡巴佬的破皮包里有一剂济世秘药呢？这时候胡美姬走来了，她的加盟源于一个偶发的原因
八年时间，陈立钻终于把西洋参和铁皮石斛搞出来了。从实验室里培育幼苗，进而到大田栽种。这一系列的难关，一系列的科研难题，都被他一一攻克。由于这个问题是敏感且十分保密的问题，我们只好守口如瓶。想用如何从9 + 9、7 + 7缩小到陈景润的1 + 1，最后证明“每个不小于 6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这个哥德巴赫猜想，用攻关过程以显示陈立钻这方面科研能力和塑造 他的形象的企图只得搁置一旁。或者，这个问题十年、二十年可以解密。那么，作者这根接力棒就可以传交给下一个传记作家了。
仿佛人世间的确存在着一条正弦曲线，你受到的艰难愈多，你的成功也愈大。陈立钻这山中的八年没有白过，当我们历数他取得的成就时，我 们竟不敢想象他收到“上帝”的馈赠会如此丰厚。
拿他种植的西洋参而言，原来的种植条件是要海拔900米以上的高山，他在670米栽培成功了，不仅如此，经中国科学院药用资源研究所测试，他种植的西洋参所含的总皂甙含量达9.88%，高于同类国外西洋参含量的6〜7%; 18种氨基酸含量也高于其他产地的西洋参。
种西洋参最伤地气，收获一次以后，就得歇 地10〜20年，他不但将种子发芽期从18个月缩 短到8个月，还能使土地连种三次后仍保持优良的土质。
最值得夸耀的当然是种植铁皮石斛。这个野生的古精灵，这个躲藏于深山幽谷的天界仙子终于被他的诚意所感动，开始降临到了凡间。他大面积种植的铁皮石斛的成活率能达到99%,而且质量与野生的一模一样。
1993年底，中国医学科学院浙江分院药物研究所药理室、浙江医科大学药理室对他的铁皮枫斗晶进行了全面的药理测试。浙江医大科研处副处长陈继强看了数据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不是我尊敬的导师们实验所得的数据，我就只能认为你们是造出来的。”
这就是说，药理分析的数据太完满了，令人不敢相信。
更不敢相信的是人工栽培铁皮石斛和研制铁皮枫斗晶是一项综合工程，要跨几个学科，需要一个不同学科相结合的专家组来完成。而陈立钻闷声不响，一个人在山上搞成功了，这不能不算做是一个奇迹。看过一则报道，当记者问到陈立钻为什么能够成功时，陈立钻讲了这样一段话: “我有三个条件是一般科研人员无法具备的:一是当过赤脚医生，对医和药都懂一点；二是种过地，对农作物生长的规律知道一些；三是原先没有专业知识的包袱，不存在着改行问题，在研究中需 要什么就学什么，我一本本地攻读过《化学》、《生物学》、《细胞学》、《药物学》、《种子学》、《免疫学》……”。后来我问他时，他承认，有时候原因可以说几点，但真正为什么能够成功，是很难说得清楚的。像陈立钻所讲的具有这几个条件的人很多，具有坚韧不拔意志的人也不算少数，为什么他就成功了，而其他人就不能成功呢？这里面存在着一个“混沌”！
陈立钻的成功是几百个原因相互碰撞的结果，在这些个原因的碰撞下，其结果可以说是“测不准”的。我们充其量可以这样说，由于他的坚毅，由于他的知识的博杂，由于山中的宁静而没有干扰，也由于，在这众多的“由于”中，陈立钻只是混沌世界中的一个非混沌因子。
到了1993年，陈立钻的研究栽培阶段基本完成了，他也搞起了中药研究所，搞起了铁皮枫斗晶的生产车间。并且与北京的一家公司合资，建立起京北野生植物科技实业公司。他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但是，看到曙光之前，必定有一个“五更寒”，必定有一个“黎明前的黑暗”，这是最冷最黑暗的时刻，身体缺乏能量的人是熬不过这一刻的。
陈立钻也觉得这是最难熬的时候。
他的基地建立在天台县，要想打到省城去，打到全浙江去，谈何容易？今天，当市场上已经有了两千余种保健品的时候，当人们也弄不清楚自己该吃什么喝什么的时候，当我们听任广告的轰 炸而甘愿被牵着鼻子走的时候，再喊什么“酒好不怕巷子深”已经无济于事了。因为人家那假酒那便宜的酒已经堆满在巷子口，并且扯着嗓子高喊叫卖，人们不仅听不到你的叫卖声，连进巷子的路都被堵死了。
因此，必须到杭州城里去设一个点，设一个公司，“酒好还得逢闹市”，这就是今天的营销规律。
到杭城去发展，固然是一个好主意，而他这时却相顾皆茫然。产品有了，还只是天台县的少部分人识货，只卖出去一小部分。产品卖不出去，钱也就收不回来，他拿什么去还一屁股债？杭城虽然去过，却没有什么关系，没有一点人际关系，如何在杭城立脚？他实际上是个研究人员，只会脚踏实地傻干，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一句，至于营销，至于公关，他更一窍不通，又如何谋求发展? 这许许多多的难题，一下子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当然，杭州城还得去，他相信自己的产品，只要暇以时日，是一定会被群众认识的。
他就这样来到了浙江省的省府——杭州。一身的农民式的衣服，裤子是皱皱巴巴的，头发蓬乱，手上一个小包，一手拿着一根烟。说他是个乡巴佬一点也没有错。
当胡美姬第一眼看到他时，陈立钻就是这个形象。
胡美姬的祖辈是杭州城里的大户，到她父母这一代，就有些衰落了。她生于1951年，兄弟姊妹四个。小学毕业后上初中，就遇到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由于她的出身不好，她一下子被推进了生活的底层，吃尽了“黑五类”都吃过 的苦头。后来分配到杭州制氧厂的实验室去当化验员，一干就是15年。她结婚很迟，孩子也就小， 上班地点离家很远，且父母身体也不好，于是想方设法调到了省外运公司，全名叫中国外运钱塘公司，负责集装箱运输的进出口报关手续。这时 候她时来运转，第二年便当了分公司经理、法人代表，还当了海关保税仓库的负责人。她的幸福，正好与我国的改革开放时外趋于一致，大量的进出口贸易，使她忙而充实，也有了用武之地。她 是个能干的女人，我们通常称为“女强人”这个名词，就是用在像她这样人身上的。比如说，日本的东芝公司与杭州一家公司合资，一晚上运进全套设备20个集装箱，她就得指挥别人干一整夜，还得处理好全部的单据、手续。她感谢领导的信任，又意识到自己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所以干得特别出色。连续4年成为先进工作者，她所 领导的单位也连续4年获得集体的先进。当然，像在这样的单位工作报酬是丰厚的，她的年工资也有两三万之多。这对于在一般厂矿单位工作的女同胞来说，不啻是一个梦寐以求的岗位。
就在这时候，天台县科技副县长吴丕华找到了她，对她说：“我们天台县有一个好产品，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要是打响了，为人们所认识， 是可以造福人类的，无论社会效益还是经济效益都十分可观。尤其是陈立钻这个人不简单，他在山上坚持八年科研，铁皮石斛这种仙草终于被他 大量栽培成功了。现在关键是如何宣传，如何推销出去。陈立钻在这方面能力不行，他只会搞研究。我看中你的能力，能否下来帮一帮他?”
这个吴丕华是通过胡美姬的一个朋友认识胡美姬的，那个朋友曾经向吴丕华称赞过她的工作能力。
言者有心，听者无意。你想，陈立钻并不是个国家的什么工作人员，陈立钻的公司是个个体或民营的单位，而胡美姬则有这么一份诱人的工 作，她如何能够轻易丢掉它，去冒一个偌大的风险呢？
不过，由于吴丕华几次推荐这个陈立钻和他的科研成果，胡美姬情面难却，答应见上一见。
第一次看到了陈立钻，给胡美姬留下的就是这个印象。
胡美姬与陈立钻交谈了片刻，陈立钻的朴实真挚，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陈立钻科研的不懈钻劲，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陈立钻产品的巨大前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但这三个深刻印象还顶不过她那份好工作的“拉力”。况且陈立钻没有单位，他的研究所还远在天台，要胡美姬定下岗的决心，她仍然顾虑重重。
胡美姬谈完话，又去上班了。
然而世事就是那么奇怪，好像一切都注定要让胡美姬加盟陈立钻的事业似的，有时机缘凑合的运气你推也推不掉。
陈立钻又给胡美姬打来过三次电话，胡美姬只得下班后再赴了一次约。这次，胡美姬讲到单位工作太忙太累，自己感到头晕，耳朵响，睡眠不好。陈立钻就给她泡了几包“铁皮枫斗晶”吃，谁知就是那么灵，胡美姬感到精神状态好了些，耳朵也不响了，身上有了一种轻松感，她意识到这种仙草晶的确有神奇的功效。
正在这时，她的弟弟胡应铬打来了电话，说老母亲得了急性心脏病，已经进了医院，现在在抢救室，医院里已报病危……
这个消息令胡美姬非常着急，她是家中最孝顺的孩子，平时老母亲有心脏病，她都关怀备至，悉心照料，现在听到病危的消息，怎能不心焦呢? 她乱了方寸。
医院里的红单子开出来了，再三抢救，效果甚微，姊妹们轮流照料，均不见好转。当她夜间陪护，白天赶去上班，正觉得自己昏头胀脑的时候，她接到陈立钻的电话，说他的铁皮枫斗晶能够救她的母亲，叫她马上去拿给老母亲喝。
在这种情况下，胡美姬当然不会放过一线救治母亲的机会。她从陈立钻那里拿来了这种东西，每天给母亲吃三次，每次两包。
简直太令人奇怪了。三天之后，她母亲似乎有了些转机，人清醒多了，也愿意和儿女说说话了。过了一个星期，有了更明显的好转。再继续 服了几天，竟然跟好人差不多。这种效果，不仅是胡美姬，连医院里的医生都觉得难于置信。
胡美姬彻底信服了，她也理解了这种铁皮枫斗晶所潜藏的巨大前景。她没有向陈立钻提一分钱的要求，也没有要陈立钻说一句话的保证，她 就下了一个坚定的决心：辞去钱塘分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下岗去，跟着陈立钻去闯世界！
当她向钱塘公司的领导提出辞呈时，领导几乎不相信她会这样干。等到明白这事已无可挽回， 就只得说道：“你能否晚一些时间辞职，也就是给我六个月时间，找一个能代替你的人，我想六个月就有头绪了。”
但这边陈立钻在等着，等待着去一齐创业，她因此没有给领导半年的时间，先辞去支部书记的职务，再辞去钱塘杭州公司总经理的职务。这当然便得罪了领导，也使她很内疚，觉得有负领导的信任。
对于在杭州来说，陈立钻完全是白手起家，连一间办公室都没有。他们先在喜得宝宾馆租了一个房间当办公室用。然后与省工商局联系，把天台县的公司“户口”迁到杭州来。后来稍稍发展了，公司就迁到现在的文三路133号，租下了两层办公楼。他们把公司定名为天皇野生植物实业公司。“天”，字代表的是天台山，“皇”则指铁皮枫斗是药草之皇。
万事开头难，组建公司，向省城的各个领导职能部门做公关工作，搞产品营销，忙得胡美姬 晕头转向，比她在钱塘公司还要忙。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那个与陈立钻合资的京北公司要撤回资金，到香港去发展。依胡美姬的想法：不能撤！因为合同里写着，不允许半途抽梯子，如果这样，损失应由提出来的公司承担。而陈立钻则同意撤，并且还把利息算给了人家。他是个好好先生，认为对方在困难时候支持过他，现在人家既然要到加拿大去做移民，当然也得以德报德。 这一下，资金撤走了好几百万，新组建的公司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
更有甚者，小和山森林公园的老板，要向银行贷款500万元，叫陈立钻担保，陈立钻竟眼皮都不眨，就要在文件上盖上自己的图章。胡美姬急了，劝说又不听，就去找一位老领导诉苦，说这个陈立钻不知担保的利害，要是小和山森林公园破产了，没有钱还银行的债，天皇公司就得倾家荡产赔出去，他怎么能这样不识凶险。陈立钻却说，当初我困难时人家帮助过我，现在他遇到了困难我不能不帮他。看看，陈立钻真是一头犟牛！
一辆新车，要是上街去开，必得写上“磨合”两个字。这是告诉后面追尾的同道，我是新车，需要磨合，万一有煞不住车或撞了你们的，请多包涵。两个不同社会环境中走到一起的人，要想共事，也得有一个磨合的过程。陈立钻和胡美姬，一开始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之中。
胡美姬是见过大世面大场面的，什么规章制度，数据表格，什么公关广告，都想按一定的规程办事，有了开头，就要追查结果。
不过，她那时的确不了解陈立钻这个人，想的只是一心把事情办好。
陈立钻出生于佛、道、医三者都有千余年历史的天台山，佛心、道心、医心在他身上融于一 体。要是看到一个病人命悬一丝，那么不管这个人是高官，还是平民百姓，他都会无偿拿出药来救治，这时，他头脑里的商品观念一下子没有了， 剩下的只有一颗大慈大悲之心。同时，要是一些骗子向他说说好话，诉诉悲苦，那么几箱几十箱 “铁皮枫斗晶”就很容易被骗走。这期间有一个温州人，通过别人介绍来找他，说要到温州去开设销售“铁皮枫斗晶”的办事处，他信以为真，一大笔钱就连个收条都没有打就骗走了。“三心合一”是他最大的长处，恐怕也是他最大的短处，他对于当今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人心之恶、人心之假毫不懂得，也毫无警惕。
要是只认识陈立钻这三心合一，还是不够，他骨子里是个典型的山区农民，有着山里人的朴实 (像他哥哥一样的朴实）和执拗。他想好了想通了的事，你是休想动摇他的决心的。我想，没有这一点，他的试验肯定不会成功。
再把另外一点补充上去，陈立钻的个性就完整了。他羞于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翻滚，而一心想继续在科学研究中干出些名堂来。一谈起科研来津津乐道，要是有许多领导各色人等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他就显得木讷笨拙了。
这些道理和情况，胡美姬肯定没有想过，她是个实干家，一心想学程咬金，头三斧就砍出个名堂来，而且一旦钻进具体工作的牛角尖里去，很难能拔得出来。因此，这俩人的磨合中产生的矛盾，其实就是他们个性的冲撞。
例如，有人对陈立钻说要到某某报纸电台去做广告，陈总（这时我们已经可以叫他为陈总了，他早已担任了天皇公司的总经理）痛快得很，一批就是好几万，批完钱拿走，他就认为事情办完了，至于这广告有没有登？辇在哪里？他一概不过问。而长期循规蹈矩办事惯了的胡副总（这时胡美姬已是天皇公司的副老总了）却受不了他的马虎。她总想问清楚这个广告登在哪一天的第几版上，付出去的钱是否有回执和发票？
于是，她与他就认真地交谈了几次，推心置腹地交谈了几次。这交谈的结果使他们的关系变得融洽了。陈总在会上宣布道：“今后在宣传工作上由胡总把关，你们要向胡总请示汇报。”这样，胡美姬觉得她的工作比来时顺遂多了。
不想搞宣传或不注意搞宣传广告是陈总的一 个很固执的认识。他总是认为，只要自己的这种保健品比别人的好，确实有保健兼治疗的效用，就用不着宣传，人们是会认识它的真正价值的。还有一条重要原因是铁皮石斛虽然大田栽培成功，但毕竟数量极为有限，这东西三年才收一季，不可能无限增产。既然产量有限，你愈宣传得多，产品愈缺乏，群众买不到也就会愈失望。因此过多的宣传是多余的。《杭州日报》有一位资深的主任记者周继山，听说他的事迹以后赶来采访。陈立钻不但没有几句话谈，还反复地说道：“过去的就过去吧，有什么好说的?”可是这个记者也同他一样“邪”，抱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态，非要采访出点名堂来。所以第一天失望而归，第二天又来了。陈立钻抱着拖垮记者的办法，而周继山则抱着磨垮采访人的方针，俩人“斗智斗勇”。到吃中午饭时，陈立钻是因为家不在此，在办公室里支个小炉子烧来吃。陈总既无请周先生到外面去吃饭的意思， 便敷衍道：“要吃就在这里随便吃一点吧!”他炒的是青菜和鸡蛋。周主任也不客气，找了碗筷坐下来就吃。这样磨了三四天，终于挖到了材料，写成了那篇《种仙草的人》，想登在《杭州日报》的第一版上。哪知校样送来给陈立钻审阅，陈立钻就是不肯签这个字。公司员工劝他道：“陈总，你这样不行，要出生产力，要出效益，就得让更多的人了解你，把你艰苦创业的经过告诉大家。这是整个公司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他这才拿起那支沉重的笔，签上了他的名字。《种仙草的人》终于登出来了。
就在天皇公司创业草具规模，生产刚走上了轨道，陈立钻还在四处奔波，筹集资金以偿还债务、扩大生产时，一则消息引起了陈立钻的忧心。
那是1994年的3月，《中国体育报》发表了《来自科学殿堂的报告》，这篇文章披露了中国科学院的科学家经济条件窘迫，身体素质下降，持带病搞研究的人越来越多的情况，呼吁社会关心科学家。
笔者没有见过这篇报道，但可以另举一篇，让读者去同样理解陈立钻当时的心情。
在1996年1月发表于《科学大观园》中的《谁来维护你的健康》一文中，揭出了这样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
清华大学1994年对2056名教职工体检发现，35.2%的人患病，其中一位在体检中发现肝癌的副教授已经病逝，死的时候51岁。1994年入学的新生中，只有1.26%的人认为自己身强体壮，783人认为自己的健康状况较弱，占45%，很弱和多病的占41.32%。
北京大学，30岁到60岁的中年知识分子，这些年每年有二三十人病逝。在去年学校拨出20万元专款之前，大约3000人因为所在部门付不起体检费已经几年没有查过体，如果没有发烧、肚子疼或者腹泻，就算健康身体。
中国科学院自动化所616人体检，就有513人出现异常，未见异常的主要是刚刚毕业的年轻人。
中国科学院计算所90%的女性患有乳腺增生，50%以上的女性还患有妇科病。
中国科学院数学所高级知识分子中71.17%的人患有高血脂。
……
我想，陈立钻看到的一定也是这样一篇大差不离的报道。
这篇报道被胡美姬放到自己的抽屉里了，陈立钻走到胡美姬的旁边说：“这些科学家是我们的国宝，他们的身体太差了，需要救救他们。而我的仙草晶能够救他们！”他自己就是一名科学家，当然知道每一位科学家都有一条艰难曲折的道路，每一点科研成就都来之不易。
胡美姬也有同感，就问道：“你是想捐赠给他们铁皮枫斗晶了，你想捐多少？”“现在我们仓库里还有多少？”“价值100万元左右。”“那就捐赠100万吧！”
胡美姬一听吓了一跳，总共是一个鸡蛋的家当，全部拿出来，自己不成了穷光蛋啦？“捐个30万、50万都可以吧！”胡美姬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不，都捐了，救科学家的命，比什么都重要！”陈立钻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胡美姬这回没有提出反面意见，她心里承认陈总是对的。“你明天就飞到北京去，商量捐赠事宜。”
第二天，胡美姬飞到了北京。
中国科学院的门口有卫兵站岗，她没有进得去那扇大门。
胡美姬只得怅然而返。
他们哪里知道，你想捐，人家不一定想要。现在假药假保健品那么多，有多少人想通过让科学家饮服而制造一个出色的广告效应，这些科学家能够随随便便地吃你送的东西吗？
但是陈立钻要送的意志毫不动摇。胡美姬只得想了一个办法，通过写信的办法表示自己的良好愿望。她想，门卫总拦不住我们写的信吧！
信是写给周光召院长的。院长立即作了答复，不过不是批示给他们说可以捐赠，而是批示叫科学院的有关部门尽快调查把“铁皮枫斗晶”的有关情况都摸清楚。
信批示给了科学院机关服务中心的主任张克扬，张克扬作了充分的调查研究，他从国家科委那里了解到这个项目在1992年就已被列入“八 五”重点星火计划，又从中国医学科学院那里了解到陈立钻的天台山生产基地是目前国内惟一的栽培铁皮石斛的生产基地，同时还了解了这种铁皮石斛的药用功能，是否有那么神？……
这些调查工作进行完毕后，才向天皇公司发出了信函，要他们去一个人，向科学院的有关领导汇报。
先去的是胡美姬。
这好像是一次三堂会审，胡美姬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先找她谈话的是科学院的秘书长张玉台，然后是机关服务中心主任张克扬，机关门诊部主任张崇嘏、副主任巩金。他们一一提出问题，胡美姬一一答复。这还不算，他们又把陈立钻调来，也如此这般地三堂会审了 一遍。
过了几天，才明确给天皇公司一个答复，科学院有六个较严重的病例，可以用“铁皮枫斗晶”试一试。
胡美姬刚松得一口气，一位“考官”却突然问她道：“这六个病例中有一个肺部有阴影，初步诊断是肺癌，医生建议马上动手术，你们认为他可以不动手术，用‘铁皮枫斗晶’治疗就行了吗?”
胡美姬不是医生，对这种铁皮枫斗晶是否有这样神奇的功能心里没有底。而且，而且……，她想到:本来铁皮枫斗晶只是一种普适性保健品，并不是一剂立马见效的治病药物。现在从中国科学院的全体科学家中挑出六个病人，这六个病人肯定是病情较严重的，再在这六个病人中又挑出一个肺癌病人，这就像典型中选典型，难题中挑难题，这必然是个冒尖病例。用这个病人作试验，无形中成了形势严峻的“一票否决”。如果这个肺癌病人服用没有什么效果，那么铁皮枫斗晶就在这个人身上“定了终身”，不但其他科学家再也吃不到铁皮枫斗晶，也等于把铁皮枫斗晶判了“死 刑”。
就像是有一柄聚焦镜，把散射的阳光都集中到一个焦点上了，这一点直照到了胡美姬的心里头，她紧张得冒汗了。“这事我一个人不能决定，让我与陈总联系一下再作答复吧!”胡美姬谨慎地说。
这时的陈立钻，已经赶回天台山的实验基地去了。胡美姬打开手机，立即同陈立钻联系。
陈立钻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坚定:“可以不动手术，我现在就用特快空运把铁皮枫斗晶运到北京去。让他们千万不要动手术，给我半个月时间，我有信心治好他；即便半个月不能治好，我也保证在半个月内不让病情发展。”
这种回答太叫人吃惊了，任何一个医生，都不会对病人说这样的满话，尤其是对癌症病人。人命关天，万一决心变成了大话、假话，岂不功亏一篑？
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陈立钻手中肯定有“金刚钻”。胡美姬听了信心大增。她将这段话如实地报告了“考官”。
第二天，空运来的铁皮枫斗晶就让病人服用上了。当然是加大了剂量，一天8包。
吃了两个星期，阴影缩小；再服用半个月，病人自感各方面都很舒适，肺部也没有了感觉，照 X光时连阴影都不见了。神奇的疗效令人目瞪口呆！
中国科学院办公厅马上发函给天皇野生植物实业公司，正式接受这批捐赠。
按照陈立钻的意思，搞个小小的仪式，在科学院的礼堂进行就行了，只要能让科学家服用铁皮枫斗晶，只要能救治这批为中国作出大贡献的不顾自己身体的人，举行什么仪式只是个形式问题。
这回科学院感动了，不干了，要在人民大会堂里举行，把对铁皮枫斗晶的成果汇报会与捐赠仪式合二为一，这个会要高档次的，要开得风风光光的。
无疑的，这些亲眼目睹铁皮枫斗晶神奇疗效的科学院行政管理人员和医生们成了铁皮枫斗晶的最忠实的义务宣传员。
这是陈立钻无论如何也始料不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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