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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3-09 05:5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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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尔基

出版社:汕头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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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母亲试读:

编委会

主 编 姜忠喆 蔡励  周忆江 竭宝峰 赵颖实 唐飞    任德成 于飞  林乐常 夏宇波 崔庆鹤 夏本超副主编 邢耀东 彭茵  段延辰 宋庆松 刘风光 华玉柱    张广玲 李征  闫佰新 曹小平 刘慧宇 李鸿编 委 蒋益华 刘利波 温艳  肖华  冯林  冯胜明    彭进宇 朱健  梁楚武 吴江华 彭芳  冼小军    许礼厚 吕冬云 谢乃钧 刘干才 李丹丹 华斌    梅昌娅 李恬  张宏  马跃琴 刘小清 方士华    周丽霞 胡元斌 孙玉坤 王厚雪 张稳  张家瑞    李娟  姜钰茜 全崇聚 刘潇黛 王志强 黄欣    王子霖 安维军 刘舫  王国成 宫晓东 杨冰    王红岩 张永洲 孙元坝 刘洪涛 王伟  曾海霞    陈枫  汤华登 甘奎文 韩仁军 谭锡珍 刘伟明    刘伟  朴京善 姜甲善 刘金栋 孙义顺 韩刚    毕建坤 洪伟  王震  郭明  宋连红 崔武    王毓刚 卢瑶  苏瑾  宋垣  周丹蕾 杨坤    徐莉  韩超  翟耀武 翟禺淇 汪家满 张良军    何婷  陶国生 方倩儒 宋绍宁 姜艳  戴红勇    邓浩  张铧  周新全 韩军征 张兴亚 张桢    郭颖初 赖晖林 顾东敏 季立政 韩天骄 戴盈三    王岩松 李大明 郭振明 宋长津 汪裴  刘小慈    韩兆  徐聪  盖世颖 尹丛  尹一飞 徐素贤    付丽  鲍慧  高晴雯 邢建  朱明刚 王胜利    兰天  王自和 谭松  赵国彬 姜德山 姜秀云    姜云超 姜晓丽 姜维才 姜商波 姜忠  姜杰    姜霞  姜耀东 姜宇  韩延吉 王学锋 石金友    李中国 蔡晶  徐斐  王爱玲 朴光哲 卞莹    戚兵  江树松 张锦花 单胜娥 施红  陈浩    沈锦丽 冯鹤  唐丽璿 张新玲 王珑  高凤华    刘德悦 顾艺霞 黄诗宇 刘畅  王杰明 张桢    蔡胤  蔡文  张兰丁 陈家凤 陈喜  丑蕾    王婵  张婵  魏强  陈丽芬 孙维平 段欣宇    李雪  李晓科 杜婧舟 杨华楠 袁伟东 徐强    孙敏  徐婉如 胡旭  杨鸣  边艳艳 魏奇海    拉巴平措 大橋拾玖仁总策划 李剑桥 杨华楠 游峰  段欣宇 李晓科 杜婧舟

出版前言

国家教育部颁布了最新《语文课程标准》,统称新课标,对中小学语文教学指定了阅读书目,对阅读的数量、内容、质量以及速度都提出了明确要求,这对于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培养语文素养,陶冶情操,提高文学素养具有极大的意义。现代中小学生的学习不能只局限于校园和课本,应该广开视野,广长见识,广泛了解博大的世界和社会,不断接受现代社会知识和世界信息,有这样的精神准备,才能迅速地成熟、长大,将来才可以自由地翱翔于世界的蓝天。世界文学名著是世界各国社会和生活的结晶,是高度艺术化的精神产品,是人类共有的文化财富,具有永久的魅力,是中小学生了解世界和社会的窗口,是他们走向世界、观摩社会的最佳捷径,也是培养他们的人文素质、养成优雅风度、形成高尚思想品格的好教材。这些世界文学名著,伴随着世界各国一代又一代青少年的茁壮成长,具有广泛影响和深远意义。特别是带着有趣的欣赏的心态阅读这些美丽的世界名著,非常有利于培养青少年积极的和健康向上的心理、性格、思维和修养。本套作品按照语文新课标指定阅读书目进行了精选,集中体现了语文新课标的精神。我们考虑到广大中小学生的学习时间有限,而许多世界文学名著又是卷帙浩繁,不便于中、小学生阅读的现实,在参考和借鉴了以前译本许多优点和长处、并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高度浓缩,保持了原著的梗概和精华,并在每一作品前加入了

导读

,介绍作者生平、成书时代背景等,指明作品特点以及对世界的影响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等,深入浅出,使之尽量符合时代和社会发展,便于广大中小学生轻松阅读和理解吸收。我们知道,文字是用来表达思想的工具,同一种思想,可以有不同文字表达方式,只有具备高度文学素养的人,才能完整准确把思想表达出来。而要做到这一点,不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是做不到的。所以语文教学,不仅是多认字、会组词、能造句或会写文章,还要不断提高欣赏水平,从世界名著中得到熏陶,受到教益。要做到这些,光靠课本和课堂教学显然是不够的。这就是我们出版本作品的初衷。本作品选材严谨,取舍得当,对青少年学生具有很强的实用价值,对教师教学也有很好的参考价值,非常适合广大青少年阅读和收藏。导读高尔基(1868—1936)是伟大的无产阶级作家,苏联文学的创始人。原名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1868年出生于俄国伏尔加河畔的下诺夫戈罗德城。高尔基早年丧父,寄居在经营小染坊的外祖父家。11岁开始独立谋生,其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沙俄时期的底层度过的。高尔基早年的不平凡的经历在他著名的自传体三部曲中作了生动的记述。人间的苦难,生活的辛酸,磨炼了他的斗志;他在繁重劳动之余,勤奋自学不息。对社会底层人民痛苦生活的体验和深切了解成为他创作中永不枯竭的源泉。1892年,以马克西姆·高尔基,即意为“最大的痛苦”这个笔名,发表了处女作《马卡尔·楚德拉》。高尔基的自传体三部曲叙述了他从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成长过程,并借此深刻地揭露了沙俄时代,统治阶级的残暴、严酷、压榨和剥削,而同时又展现了下层劳动人民的正直、纯朴、勤劳和祖父母的慈爱,从而令主人公产生对现实不公正的反抗和对压迫者的憎恨。小说一开始描绘了阴森森的工厂画面,展现了帝俄时代工人阶级惨遭剥削的生活环境和老钳工米哈依尔·符拉索夫悲惨的一生。年轻的巴威尔本来也可能走上父亲的老路,但他生活在工人运动蓬勃发展的时代。在革命知识分子的帮助下,他迅速找到了献身于工人解放事业的光明大道。巴威尔和工人们组成了马克思主义工人小组,勤奋地学习革命理论,懂得了资本家的剥削是工人痛苦的根源。随后就在工厂里散发传单,向工人做宣传工作。他意志坚强,头脑清醒,不但赢得了工人小组成员的爱戴,而且使广大工人群众对他满怀敬慕。俄国1905年的革命,以武装起义的失败而告终。随之而来的,是斯托雷平的反动统治时期。在社会生活中,颓废、消极和失败主义的情绪增长了。在文学领域,这种失败主义情绪表现得更为强烈。正是在这革命处于低潮、许多人精神混乱的时期,高尔基“匆忙地”赶写了《母亲》这部作品。他说:“我的任务是支持低落下去的反抗精神,来反对生活中黑暗的、敌对的势力。”正因为如此,列宁称这本书是“一本非常及时的书”。本书是一部反映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俄国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全景式的作品。作品展现了俄国工人运动的整个历史进程,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工人小组的成长,人民群众的觉醒。革命斗争从自发到自觉,从经济斗争转到政治斗争,从城市到农村的发展,工农联盟的意义,革命知识分子的作用等,无一不在小说中得到鲜明的体现。本书同过去反映工人生活作品的根本区别,在于它第一次深刻地反映了马克思主义政党所领导的工人阶级的革命斗争,反映了工人运动从自发到自觉的历史阶段。为了表现小说的主题思想,作者精心设计了3组人物。第一组是革命者,包括革命工人和革命知识分子;第二组是工农群众,其中最重要的是母亲和农民雷宾的形象;第三组是敌人,这里有厂主、沙皇宪兵、法庭庭长,检察官等。在这3组人物中,高尔基突出了巴维尔和母亲这两位主要英雄人物。小说的中心思想主要是通过他们两人的成长以及群众的觉悟展示出来的。本书标志着高尔基在探索正面人物方面达到了新的高峰。从19世纪90年代起,高尔基在创作中一直积极地探索正面人物形象的塑造。进入20世纪以来,蓬勃发展的工人运动大大地鼓舞了他的创作激情。1905年革命对高尔基的政治思想和文艺创作有着决定性的影响。他站在无产阶级思想的高度,大胆地进行创新,终于塑造了巴维尔这个丰满的无产阶级英雄的典型形象,使工农英雄人物进入文学领域。本书显示了高尔基刻画无产阶级英雄人物的高度艺术才能。高尔基在本书中首次运用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即从现实的革命发展中,真实地、历史地、具体地去描写现实。本书是用这一创作方法进行写作的第一部新的文学作品。本书以对新的革命现实的真实描写,以对时代本质的深刻概括,以具有高度思想性和艺术性的英雄人物形象以及新的创作方法开创了无产阶级文学的新纪元。

符拉索夫病死

日复一日,他们就这样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几乎无法喘息。天还没亮,整个市郊的工人区都被吵醒了,可怜的人们无可奈何地睁开眼,无精打采地开始这一天的劳作,只见他们行色匆匆地钻出贫民窟,沿着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朝工厂赶去。傍晚时分,太阳血红的余光照在窗户玻璃上面,疲倦而忧伤地闪耀着。工厂从它石头般的肚腹里,将这些人扔出来,好像清理矿渣一样。每逢节假日,他们睡到上午10时,然后,那些老成持重、有家有小的人们,就换上了比较整齐的衣服去做弥撒。成年累月的劳作,使他们丧失了正常的食欲,为了能吃下饭去,他们便拼命地喝酒,让伏特加强烈的灼热来刺激他们的胃口。他们碰到一处的时候,总是说工厂,谈机器,骂工头……他们的所思所想以及所有的谈论,都是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在这枯燥又千篇一律的日子里,愚笨而无力的想法有时也会发出智慧的闪光。在他们日常的交往中,最多的则是一触即发的怨恨,这种感情和那不能得以恢复的筋骨上的疲劳同样的年深月久。这些人一生下来就从父亲那儿承袭了这种灵魂的疾病,它像黑影似的一直伴随他们从小到大,最后直到走进坟墓。每当到了休息的日子,年轻人总是直至深夜才肯回家。他们之中,有的撕破了衣服,浑身上下沾满泥巴和灰土,脸上带着伤痕;有的则满心屈辱充满愤恨;有的是挂着委屈地眼泪;有的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一副可怜相;有的垂头丧气,看上去叫人讨厌。有时,也有些小伙子被他们的父母生拉硬拽地拖回家去——他们在路旁围墙根下,或者什么酒馆里找到醉成烂泥的儿子,立刻破口大骂,抡起拳头照着那被伏特加灌软了的儿子就狠命地揍。之后,他们把儿子带回去,好歹把他们弄到床上去睡觉,因为第二天早晨,当汽笛怒号不止的时刻,还得叫醒他们去上工。有时候,也有些外地人来到这城郊的工人区。起初,这些陌生人颇受大家注意,更引起了人们一点儿兴趣。过了一些时候,那些新奇的东西便从陌生人身上消失了,于是大家就对他们习以为常了,他们就再也不引人注意了。然而有时候,陌生人会说一些人们从未听过的工人区的新闻。那些话,在一些人心里惹起了盲目的愤怒,在另一些人心里引起了模糊不清的焦躁,在第三种人心里,有一种对于朦胧事情的淡淡的期望,使他们感到不安。他们为了要驱散那种不必要的却足以妨碍他们的焦躁和不安,便索性喝下比平常更多的伏特加。当看出那些陌生人身上的奇特东西时,工人区的人们就忘不了了。他们对这些“异己”怀着一种本能的警戒。他们生怕这些“异己”在他们生活中投掷某种东西,这种东西足以破坏他们虽然苦难却还平安的生活。就这样,人们默默地躲开了那些讲述新奇事情的人。看来,如果这些人不能和工人区的人群融合的话,那么他们只好再流浪到别的地方去,或孤单地躲在工厂里……在这众多的工人中,有个钳工叫米哈依尔·符拉索夫。他是技术能手,而且是工人区最有力气的大力士。他从不在老板面前卑躬屈膝,所以得到的工钱很少。每逢休息的日子,他总要打人。大家都不喜欢他,也怕他。当他的儿子巴威尔14岁时,符拉索夫有些麻烦了。有一回他想抓住儿子的头发把他拽回去,但是他的儿子却拿起一把很重的铁锤,硬邦邦地说:“住手!”“什么?”父亲一边说,一边逼近瘦高个儿的儿子,就像阴影渐渐移向白桦树一样。“我受够了!”巴威尔说,“我再也不能忍受了……”他举起了铁锤。“好吧……”父亲重重地吐了口气,又补充说,“唉,你这个混蛋!”这事发生后不久,符拉索夫就和妻子符拉索娃·尼洛夫娜说:“以后甭再朝我要钱了!巴威尔能养活你了……”“那你就把钱都喝光?”她大胆地质问。“用不着你管,混蛋!我去逛窑子!”他并没有去逛什么窑子,然而从此以后直到他死,几乎两年光景,他再也没有去管教过儿子,甚至也没跟他说过话。每到休息日,符拉索夫就到酒馆里去。他一声不响地走着,好像是在那里找人似的,用眼光扫寻着别人的脸。他养的那条狗拖着长毛大尾巴,一天到晚地跟在他身后。符拉索夫喝醉了之后就回家,他坐下来吃晚饭,然后就用自己的饭碗喂狗,但从来也不抚弄它。晚饭后,一旦老婆收拾碗碟不及时,他就会把盘盏摔在地上,再把酒瓶摆在自己面前,背靠着墙,张大嘴巴,闭上眼睛,用那令人忧心忡忡的声音哼唱。他是得疝气病死的。在临死的前几天,他全身发黑,双眼紧闭,咬住牙齿,在床上乱滚,时而对老婆说:“给我点耗子药,毒死我算了……”医生告诉他要用针剂治疗,而且说病人必须接受手术,当日就得把他送进医院。“滚!我自己会死……混蛋!”米哈依尔声音沙哑地骂着。第二天早上,他的老婆、儿子、狗,以及被工厂开除了的做贼的老酒鬼达尼拉·维索夫希诃夫,和几个工人区的乞丐,参加了他的葬礼。他的老婆低声地哭了不大一会儿,巴威尔连一滴眼泪也没有。下葬之后,人们就都走开了。但是,那条狗却还留在那儿,它坐在新坟之上,默默地嗅了许久。又过了几天,那条狗也死了,是让人打死的。

巴威尔艰难的成长

两星期之后,正赶上一个休息日,巴威尔·符拉索夫醉醺醺地回到家里。他跌跌撞撞地闯进门来,像他父亲那样,攥着拳头一边捶着桌子,一边向母亲叫喊。“拿饭来!还有我要抽烟,把老头子的烟斗给我!”巴威尔勉强转动着不听使唤的舌头,嘟嘟囔囔地叫着。母亲走过来,抚摸着他那被汗水湿透了的蓬乱的头发,静静地说:“这种事不是你应该做的……”母亲的爱抚使他感到羞愧。看到母亲眼睛里充满着悲哀,他的心灵备受感动。“你要是喝起酒来,那还能养活妈妈吗?”他紧闭着眼睛说:“大家都喝酒……”母亲喟然长叹。他说得不错,她自己也明白,这鬼地方除了去酒馆之外,人们再没有别的玩的地方了。但是,她仍旧说:“可是你不要喝!该你喝的那份儿,你爸爸早已替你喝光了。他叫我受的苦够多了……你可怜可怜你妈妈,好不好?”听着这悲伤而温和的话,巴威尔逐渐地清醒过来,仔细地望着母亲。她长得很高,稍微有点驼背,被长期劳作和丈夫殴打所折磨坏了的身体,行动起来毫无声响,总是稍稍侧着身子走路,好像担心会撞着什么似的。宽宽的椭圆形脸庞刻满了皱纹,而且有点浮肿,一双不安而哀愁的眼睛黯淡无光。她的右眉上面有一块很深的伤痕,所以眉毛略微有点往上吊,看上去好像右耳比左耳略高一点,这给她的面孔添上了一种小心谛听动静的神态。在她又黑又浓的头发里面,已经杂有一绺绺的白发了。她整个人都显露着悲哀与柔顺。泪珠儿慢慢地顺着巴威尔的面颊滑下来。巴威尔母子俩的日子过得比先前更安静、更稳妥了,与工人区其他各家相比有点不同。年轻人所需要的一切,巴威尔都有了:手风琴、衬衫、漂亮的领带、套鞋、手杖,一切他都买了。一开始他和同龄人一样,也出席晚会,也学会了加特里尔舞和波尔卡舞。每逢假日,他总是喝醉了才回家。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胃痛,脸色苍白,没有精神。有一次,母亲问他:“怎么样?晚上玩得高兴吗?”他用一种阴郁焦躁的口气回答:“闷得要死!不如去钓鱼,那样倒还好些呢,或者——去买上一支猎枪。”他沉默寡言,一对大大的碧眼和母亲一样,总是不满地望着什么。他既没有买枪,也没有钓鱼,却很显然地离开了一般人所走的旧路:晚会不常去了,休息日往往到别的地方去,可是,回家时并没有喝醉。母亲非常留心巴威尔的行动,她觉得儿子浅黑色的面孔渐渐地变白了,眼神也越来越严厉,嘴唇总是紧闭着。他仿佛是在对什么事情生闷气,又好像有什么疾病正在耗损他的体力。从前,常有伙伴来找他出去,但是现在由于总是碰不上他,大家也就不来了。母亲看到儿子和别的青年工人不同,觉得很高兴,但她能看出来,他是在专心致志地从生活的暗流中朝其他地方游去——这在她心中又引发了一种茫然的忧虑。他开始拿些书回来,悄悄用功,读过的书立即藏起来。有时候,他从那些小册子里面摘录些什么,写在单页纸上,写好之后,也藏起来……母子之间不常说话,只是偶尔在饭桌上,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在休息日,他总是一早就出去,直到深夜才回家。她知道他是到城里去看戏,但奇怪的是城里没有一个人来看他。有一次,巴威尔拿回了一张图画,把它挂在了墙上。画上有3个人,他们正一边谈话,一边轻快而勇敢地向前行进。“这是复活的基督到哀马乌司去。”巴威尔这样介绍说。母亲很喜欢这张画,可是她心想:“一方面尊敬基督,另一方面却不到教堂里去……”在那个木匠朋友替他做的书架上,书逐渐地多起来,房间也收拾得令人感到畅快。他对母亲说话时用“您”,有时他忽然温柔地对母亲说:“嗳,妈妈,我回来迟一些,请您不要担心。”儿子的这种态度使她欢喜。从巴威尔的话里,她能感到一种认真而又踏实的东西。但是,她的不安仍是与日俱增,像是有种非同寻常的预感。她想:“别人都那样,而他却像个和尚。他太老成了,这与他的年龄不相称……”时不时地,她又想:“或许巴威尔结交了什么姑娘了吧?”然而,和姑娘们在一起玩是要花钱的,可他几乎把所有的工钱都交给了母亲。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年头也过去了。时光就像流逝的河水,不分昼夜地跑掉了,但是母亲的生活依然充满了茫然的思虑和沉重的担忧,越来越举步维艰……

母亲与儿子

这天晚饭后,巴威尔像往常一样开始看书。母亲收拾好碗碟,小心翼翼地来到他的身边。他抬起头,疑惑不解地望了望母亲的脸。“没什么,巴威尔!我没事儿!”她匆忙地说着,似乎很难为情地皱着眉头走了出去。但是,她一动也不动地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洗净了手之后,又回到巴威尔身边。她冷静地说:“你总是看些什么?”巴威尔并不盯着母亲,他压低声音答道:“我在看禁书。这些书都是偷着出版的,如果别人知道了我有这种禁书,那我就非坐牢不可。因为我要知道真理,就得让我坐牢。你懂了吗?”“你为什么干这种事呢,巴威尔?”她说。他抬起头来瞅着母亲,低声地回答:“我要知道真理。”母亲心里明白了,她的儿子已经永远地献身给—种秘密而又可怕的东西了。在她看来,生活中的一切遭遇都是不可避免的,她早已习惯于不假思索地顺从。现在,从她充满了痛苦与忧郁的心里,找不出什么可说的话来,她只有默默地哭泣。“不要哭了。”巴威尔温存地低声说着,但是她却觉得他是和她告别。“请您想一想,咱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妈妈你已经40岁了——难道有过一天好日子吗?爸爸时常打你——我现在才明白,爸爸是在你身上发泄他的痛苦,这种痛苦压在他的背上,可爸爸却不知道,这种痛苦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爸爸做了30年的工,从工厂只有两栋厂房的时候就进厂干活了,现在,都已经有7栋厂房了!”听着他的话,母亲觉得害怕,但她还是认真地听着。儿子的眼睛漂亮而明快地放着光芒。有时候,想不出合适的话,巴威尔就住了嘴。在自己面前,他看见了那张悲哀的脸,脸上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闪出昏暗的光。他可怜起母亲来,他重新开始说话,但是这次谈的却是关于母亲自身、关于母亲的生活了。“妈妈记得有过什么高兴的事吗?”他问,“在过去的生活中,有没有值得妈妈纪念的事情呢?”她听了这些,悲伤地摇着头,同时,在心里感到一种未曾有过的既悲且喜的新鲜情感,这种情感温和地抚慰着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谈她自身,谈她的个人生活呢。这些话在她心里唤起了早已淡忘得不很明朗的思想,轻轻地吹燃了已经熄灭了的对生活茫然不满的感情——这是早年青春的思想和感情。关于人生,她和女伴们曾经聊过,长时间地聊过,很仔细地聊过,但大家只是埋怨,谁也说不清楚人生为什么如此艰难困苦。但是,现在她的儿子正坐在她的面前,他的眼睛、面孔,乃至他所讲的一切都在触动她的心灵。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的自豪,因为儿子能够正确地理解母亲的生活,说出她的苦恼,疼爱她、怜惜她。做母亲的——向来没人怜惜。这她是知道的。儿子所说的关于女人生活的一切都是悲伤的,是为她所熟知的真实情景。在她胸膛里,无限的感触轻轻地颤动起来,有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爱抚越来越让她温暖。“那么,你打算怎么样呢?”母亲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我得学习,然后我再教旁人。我们工人非学习不可,我们必须懂得,我们的生活到底为什么这样痛苦。”巴威尔那双一向绽放着尖锐的目光的眼睛此时竟变得这样柔和,这样亲切——这使母亲感到高兴。在她心里,她为儿子能够把人生的悲苦看得如此清楚透彻而自豪,但是另一方面,她还是不能忽略她儿子的青春,还是不能不顾她儿子异于常人的谈话,不能无视儿子决心一个人站起来反抗大家(连她也在内)所习惯了的生活。年轻人特有的那种对自己说服力的自豪,提高了巴威尔对自己的信心。他向母亲谈起了那些想为大家做好事而在民众中间撒播真理种子的人们,可是生活的敌人却因此把这些人当做兽类似的捕捉、监禁、充当苦役……“我见过这样的人!”他热诚地慨叹道,“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这些人物在她心里引起了恐慌,她想问他:“真的吗?”但是,她没敢问出口,只是呆呆地继续听儿子给她讲那些她所不了解的、教会她儿子去说一些对他有危险的人们的故事。而后,他向着她弯下身来,轻轻地问道:“妈妈了解我了吗?”“了解了!”母亲叹了口气回答道。从她的眼里,又滚出了泪珠儿,她抽咽了一下,又加上一句话:“你会把自己毁掉的!”他站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妈妈,现在你总算知道了我在做些什么事情,到什么地方去,我全对你说了!妈妈,如果你爱我,我也请求你不要妨碍我……”“我的宝贝儿子呀!”她叫了出来,“还不如让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他握住了母亲的手,紧紧地把它攥在自己的手中。那声热情而有力的“妈妈”,使她非常震惊,而这种握手也是非常新奇的。“我什么也不妨碍你!”母亲断断续续地说,“只要你当心自己,千万要当心!”她的目光中满含着亲切与温柔,她紧紧地盯住儿子高大而匀称的身体,冷静而迅速地说:“上帝保佑你!不过,我只求你一件事情:你不要轻易对外人谈起这些事!对外人非提防不可——人们都是互相嫉恨的!有些人又贪心又妒忌,他们乐意干坏事。你要是去撕破他们的脸皮——他们就恨你,想着法儿害你!”儿子站在门口,听着母亲说些难过的话,等她说完之后,他含笑说道:“人们很坏,那是真的。但自从我知道了世界上有真理以后,人们就变得好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我小时候害怕陌生人,长大了就开始憎恨他们,对于一些人,是因为他们的卑劣,对于另一些人,却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只有一味的憎恨。但是现在,我对他们有了不同的看法,自从我知道了人们的丑恶并不全是他们自己的过错之后,我的心肠就软下来了……”母亲凝视着他,说道:“天啊,你真是变得可怕了!”等他睡熟之后,母亲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巴威尔仰身睡着,在白色的枕头上面,很鲜明地显示出他淡黑色的、倔强而严肃的面容。母亲穿着一件衬衣,赤着脚板,用手按住胸口,默默地伫立在他的床边,她的嘴唇无声地嚅动着,从她的眼睛里缓缓地流出浑浊的泪水。

城里的客人

这是星期二,正赶上工厂休息。巴威尔临出门时,告诉母亲:“星期六有城里的客人来。”“客人?”母亲重复了一句,突然哭出声来。“嗳,怎么了?妈!”巴威尔不满地询问。她用围裙擦了擦脸,叹息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吧?”“害怕!”她下意识地承认。他对着她的脸俯下身来,像他父亲那样气冲冲地说道:“要是害怕,我们就会失败的!那些骑在我们头上的敌人,就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们。”母亲忧愁地说:“你不要生气!你想想我哪能不害怕呢!我害怕了一辈子了——心里净是些可怕的事。”巴威尔缓和了语气,低声说道:“妈妈,请原谅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他走了出去。这3天中,一想起那些可怕的陌生人要来,母亲的心就不停地打战。儿子所走的那条路,正是他们指点的。礼拜六的傍晚,巴威尔从厂里回来,洗了脸,换过衣服。又要出门的当口儿,他把目光避开母亲说道:“客人要是来了,就说我马上就回来。请你不要害怕。”她无力地坐到了凳子上。儿子皱着眉头看着她说:“要不,妈妈……您到别的地方去走走吧?”这句话使她生气了,她使劲地摇摇头,说:“不用。为什么要那样呢?”这是11月的下旬。白天的时候,在结冻的地上落了一场细粒的干雪,所以现在可以很清晰地听见儿子踩雪的声音。很浓的暮色,母亲好像心怀叵测地要窥探什么,不动声色地靠近了窗边。母亲用手按着凳子,望着门口的方向,在那儿等候着……她好像觉得自己正置身于黑暗中,看见有些身着奇装异服的歹人,弯腰屈背,东张西望,从四面八方偷偷地钻了进来。果不其然,有人已经在房子周围走动了,正用手在墙壁上摸索。门开了。起初,屋子里先伸进一个戴大羊皮帽子的头,跟着,慢慢地弓着腰走进一个很高的人来,他伸直了腰板儿,缓缓地举起右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用洪亮而有力的声音说:“晚安!”母亲默然地鞠了个躬。“巴威尔不在家吗?”那个人一边问,一边从容地脱下毛皮外套,走到椅子旁边,朝着椅子看了一眼,像是估量一下这把椅子是否牢靠。最后,他坐了下来,用手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他的圆脑袋,剪得光光的,两鬓也剃得精光,长长的唇髭往下垂着。那大而突鼓的灰色眼睛,朝屋子四下望了一望,然后把一条腿落到另一条腿上,在椅子上面摇晃着,问道:“这间房子是你自己的,还是向人家租的?”母亲坐在他对面,回答说:“是租的。”“房子并不怎么好。”他批评了一句。“巴威尔马上就回来,请你等他一会儿。”母亲安静地说。“我等他。”那个高大的男人镇定地回答。他镇定的态度、柔和的言谈和单纯的容貌,使她觉得安心了。她想问他一些问题,跟他说话,但是,他忽然摇动了一下身子,先开口问她了:“妈妈!你额上的伤疤,是谁打的?”他眼里含着明朗的微笑,亲切地探问着。“我的老天,这种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她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冷淡却不失礼的语气反问道。他把身子朝她倾斜过来,说道:“不要生气,干吗要生气呢?因为我的养母也和你一样,头上有这么一个疤,所以我才这样问的。你听我说,她是被同居的靴匠用楦头打破的。他常常打她,真的!我吓得肉皮儿几乎要裂开了……”由于他的直率,母亲觉得好像完完全全解除了戒备。她心想,儿子会因为她这样不客气地回答这个怪人而对她生气的——她歉意地微笑了一下,说:“我并没有生气,不过你问得太突然了……这是我去世的男人给我留下的礼物……你不是鞑靼人吗?”他把腿一伸,咧开大嘴笑了起来,笑得差不多要把耳朵扯到后脑勺上去了,然后又认真地说:“暂时还不是。”“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俄罗斯人。”母亲领会了他的诙谐,微笑着解释道。“这种口音要比俄罗斯人的好听些吧?”客人愉快地点点头,说道,“我是霍霍尔,出生在卡涅夫城。”母亲对他喜爱起来,于是说道:“喝杯茶吧?”“怎么,先请我一个人吗?”他耸着肩膀说,“等大家都来了,您再请……”这句话又使她重新想起了刚才的恐惧。“但愿大家都和他一样!”她热切地这样希望着。门洞里又传来了脚步声,门被很快地推开了。但是,母亲着实吃了一惊,走进来的是一个个头不高、长着一副乡下人的单纯面孔、留着一根亚麻色粗辫子的姑娘,她低声问道:“我迟到了吧?”“哪里,不迟!”霍霍尔望着房外回答,“走来的?”“当然。您是巴威尔的母亲吗?您好!我叫娜塔莎……”“哎!”母亲应了一声,含着微笑望着这个姑娘。她觉得这个姑娘她早就认识,好像早就对她怀着一种母亲般的善良和怜惜的爱,她一直含着微笑,倾听着房间里面的谈话。“你为什么这么烦闷,那霍德卡?”那姑娘问道。“唉,是这样。”霍霍尔低声作答,“这位妈妈的眼睛好看得很,我想,我的母亲大概也有这样的眼睛。我常常想起母亲,我老觉着,她或许还活着。”“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那是我的养母。我现在是说我的亲生母亲。我觉得她是在基辅的什么地方讨饭,喝醉了酒的时候,就被警察打耳光。”“唉,怪可怜的!”母亲独自想到,叹了口气。娜塔莎低声地、快速而热烈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又传来了霍霍尔洪亮的声音。这时,门被缓缓地推开了。尼古拉·维索夫希诃夫走了进来,他是酒鬼达尼拉的儿子,是这个工人区里有名的孤僻鬼,他老是阴沉着脸,避开一切人,因此人们都讥笑他。母亲吃惊地问他:“你来干什么,尼古拉?”他用那双大手擦了擦颧骨凸出的麻脸,也不寒暄,就闷声闷气地问道:“巴威尔在家吗?”“不在家。”他朝房间里看了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晚上好,朋友们……”母亲带着敌意望着她,当她看见娜塔莎亲切而高兴地向他伸过手去的时候,觉得十分奇怪而惊讶。此后,又来了两个差不多还是孩子的少年。其中一个名叫菲佳,母亲认得他是老工人西佐夫的外甥。另外一个头发梳得很光,样子非常朴实。最后,巴威尔回来了,和他一起,又来了两个年轻的男人。母亲都认识他们,两个都是工厂里的工人。儿子对她和蔼地说:“茶炉已经生好了?那真得谢谢你了。”忽然间,她感到儿子故意夸大了集会的危险,是为了要跟她开个玩笑。“这些就是危险人物吗?”她偷偷地问儿子。“对,没错儿!”巴威尔一边走进房间,一边回答母亲。母亲把烧开了的茶炉搬进屋来。城里来的客人们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只有娜塔莎手里拿本小书,坐在一个角落的灯下。“为了要弄清人们的日子为什么这样苦……”娜塔莎说。“还有,为什么他们饥寒交迫。”霍霍尔插嘴说。“……我们应该先看看,他们现在是如何生活的……”“是应该看看,亲爱的,应该看看!”母亲一边沏茶,一面独自插话。“妈!您怎么啦?”巴威尔皱着眉头询问。“我?”她向大家扫视了一下,知道大家都在看她,她不好意思地辩解道:“我,自顾自地叨咕呢,就一句——你们应该看看!”娜塔莎笑了,巴威尔也咧开嘴笑了,霍霍尔说:“谢谢,妈妈,谢谢您的茶!”“还没有喝,就谢谢?”母亲说着,又望着儿子问道,“我在这儿不碍你们的事吧?”娜塔莎回答说:“您是主人,怎么会碍客人的事呢?”接着,她就又像小孩儿似的可怜巴巴地央求道:“妈妈,快给我点茶吧,我冷得全身发抖。”“就来,就来。”母亲匆忙地答应着。喝干了茶,娜塔莎用力地透了口气,把辫子甩到背后,开始朗读那本黄皮的带着插图的小书。母亲很小心地为他们倒茶,尽量不让茶杯发出声响,一边倒茶,一边悄悄地观察这些客人,而且不让他们察觉。巴威尔和娜塔莎并肩坐着,他比谁都长得好看。娜塔莎的头低低地俯在书上,时不时用手撩开那滑下来的头发。她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望着听众,压低嗓音,不看书本,说出一些个人的意见。霍霍尔把宽大的胸脯靠在桌子角上,斜着眼睛在观看自己那揪得下垂的胡须,神情认真到痴迷的地步。维索夫希诃夫将双手支在膝盖上,像个木头人似的,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他那张眉毛稀少的麻脸就像一副假面具似的一动不动。他那眨也不眨的细眼,顽固地盯着映在那个发光的铜茶炉上的自己的影子,他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小小的菲佳听着朗读,无声地翕动着双唇,好像是把书里的话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他的朋友把臂肘放在膝盖上,用手托着腮帮,弯着身子,沉思地微笑着。和巴威尔同来的,有一个是红色卷发,有一双快活蓝眼睛的小伙子,他大概是想找空儿说点什么,所以不安地在那里鼓动着;另外那个浅色头发剪得很短的,用手摸着头,一个劲地注视着地板,母亲根本看不见他的脸。“我要知道的,不是人类曾经怎样生活过,而是人类现在应该怎样生活!”屋子里响起了维索夫希诃夫不满的声音。“对啦!”红头发的那个少年站起身来,表示赞同。“我不同意!”菲佳喊道。争论爆发了,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母亲一点也不懂。每个人的脸上,都闪出兴奋的红光,但是谁也没有生气。“等一等,朋友们!”娜塔莎突然说,于是大家伙都沉静下来瞅着她,“我们应该在我们身上燃烧起理性的光辉,使愚昧无知的人们可以看见我们。对于一切问题,我们都应该有一个公正而确切的回答。因此我们必须知道一切真理,和一切的虚伪……”霍霍尔一边听,一边和着她的话音,晃着头打拍子。维索夫希诃夫,红发少年,和巴威尔同来的那个工人,这3个人是紧紧地站在一边的。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大喜欢他们。娜塔莎话音一落,巴威尔又站起身来,安静地说:“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吃饱肚子吗?不!”他坚决地望着他们3个,自问自答道,“我们要使那些骑在我们头上想蒙住我们眼睛的家伙们知道,我们对一切都要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并不是瞎子,不是动物,不是仅仅要吃饱肚子,我们希望过人的生活!我们应该让敌人看到,他们强加于我们身上的苦刑一般的生活,一点也不能妨碍我们和他们一样聪明,而且还要超过他们……”母亲听着他的话,心里升起自豪感——确实说得有道理!他们散会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维索夫希诃夫和红发少年两个先走——这又让母亲觉得不快。“为什么这么着急?”母亲一边冷淡地鞠躬,一边这样寻思着。“你送我吗?霍霍尔·那霍德卡?”娜塔莎问。“当然要送!”霍霍尔回答。娜塔莎在厨房里面穿外套的时候,母亲对她说:“都什么时节了,还穿这么薄的袜子!要是你愿意,我给你打一双羊毛的,好吗?”“谢谢了!妈妈!羊毛袜子有点扎脚!”娜塔莎笑着回答。“不,我给你打一双不扎脚的!”母亲符拉索娃·尼洛夫娜说。娜塔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这样的凝视使母亲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真心的!”母亲低声说。“啊,你真是个好人!”娜塔莎很快地握了握母亲的手,也同样低声回答。“晚安,妈妈!”霍霍尔望着她的眼睛说,他弯下身子,跟着娜塔莎走进门洞里。母亲绕着桌子忙活着,收拾了茶具,心里感到十分满意,甚至由于畅快,身上出了一层汗——她很高兴,因为一切都这样顺利地、平安地结束了。“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巴威尔!”她说,“霍霍尔非常可爱!还有那个姑娘,她真聪明!她是干什么的?”“小学教师!”巴威尔在房间里踱着步,简短地回答着。“做了教师还这么穷!衣服全破了!这样很容易患伤风感冒。她的父母在哪里?”“在莫斯科!”巴威尔说着,走到母亲面前站住,严肃地压低声音说,“告诉你吧,她的父亲是个老板,有好几所房子。因为她走了这条路,就被她父亲赶了出来。”这着实让母亲大吃一惊,她站在屋子中央,无声地望着儿子。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追问:“为什么要让她回到城里去?留她在这里过夜,和我睡在一起就行了!”“那不方便!明天早上这儿的人会看见她,这对我们来说很不好。”母亲思索着朝窗外望了一眼,低声问儿子:“巴威尔!我真弄不明白,有什么危险值得禁止的呢?不是一点坏处都没有吗?”母亲对此感到迷惑,她很想从儿子嘴里得到明白的答复。他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十分气愤地回答道:“坏处是没有。但是,在我们大伙面前,却有监牢在那儿等着。妈妈,你早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母亲的手战栗起来,她压低了声音说:“也许……老天会保佑,总有法子可以避免的吧?”“绝不会有的!”儿子亲切地说,“我不会哄骗你,没法避免!”他面带微笑,“歇着吧,够累的了。晚安。”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走近窗前,站在那里望着外面。窗外又黑又冷,天空里刮着风,从沉睡的小屋顶上吹下雪来,打在玻璃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急切地细语,然后落到地上,卷起一团团干燥的白雪顺着街直滚。

聚会

日子过得飞快,一天跟着一天,每逢星期六,大家伙就在巴威尔家里聚会。聚会又加入了一些新的朋友,符拉索夫的小屋渐渐地显得狭窄而且憋闷起来。娜塔莎也常来,虽然又冷又累,但她总是乐不可支。母亲替她织了袜子,并亲自替她穿在那双小小的脚上。娜塔莎开始一直笑着,但过了一会儿,忽然沉静下来,她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我有个保姆,也是特别善良的好人!多么奇怪,符拉索娃·尼洛夫娜妈妈,工人们虽然过着这样困苦和受压迫的日子,可他们却比那些有钱人更有人情味!”她把手一挥,指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哦,你的命也够苦的!”符拉索娃说,“没有了爹妈,就没了一切。”她望着娜塔莎的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没了爹娘?”娜塔莎重复了一遍,“这是一点都不要紧的。我爹是个粗野的人,哥哥也一样。姐姐最不幸了……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年纪大得多的人……那是个无聊而贪心的家伙。我娘和您一样是个老实人,像小老鼠一般的瘦小,而且跑得也是那么快,见了什么人都害怕。有时,我也很想见见我娘呢……”“唉,你真够可怜的!”母亲伤感地摇头说。姑娘抬起头来,似乎要驱除什么似的伸出手来说:“哦,不!我觉得这样很幸福!”她的脸色苍白,蓝色的眼睛明亮地闪动着光辉。她把两手放在母亲的肩上,用低沉而生动的声调说:“要是你知道……要是你了解,我们在做着多么伟大的事情,那该多好啊!”一种亲切羡慕的感情,触动了符拉索娃的心。她从地板上站起身来,悲切地说:“在这方面,我太老了,又大字不识半个……”娜塔莎不来的时候,往往由尼古拉·伊凡诺维奇代替她从城里来参加集会。在母亲眼里,他好像来自遥远的别的什么国度,我们在他的国度里,一切都是正直和闲适的。但是他到我们这个地方,一切都和他较劲儿,他不习惯这种生活,不认为这种生活是必不可少的,也就不喜欢它。它在他心里激起一种希望根据自己的意志改造一切的沉着执拗的愿望。此外,从城里前来参加集会的还有一些人,来得最勤的,是莎馨卡,她的言行举止都很像男人,她通常总是生气地耸着一对浓黑的眉毛,每当说话的时候,鼻孔总是不停地鼓动着。莎馨卡最先高昂地说:“咱们是社会主义……”当母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立时盯住这个姑娘,并怀着无名的恐惧。她曾听说社会主义者刺死了沙皇,那还是在她年轻时发生的事件。当时大家都说,因为沙皇解放了农奴,地主们要向沙皇复仇。因此人们称这些要复仇的人为社会主义者。但是此时此刻她真弄不明白为什么她儿子和儿子的朋友们也都成了社会主义者了。散会之后,母亲问巴威尔:“巴威尔,你当真是社会主义者吗?”“是的!”他站在她面前,照例用明快而果断的口气说,“为什么问这个?”母亲叹了口气,垂下眼睑问道:“当真?巴威尔?他们不是反抗沙皇,还杀死了一个沙皇吗?”巴威尔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用手摸着腮帮,微笑着说:“我们不需要这样做。”他用柔和而又严肃的声调,给她讲了许久。她望着他的脸庞,心里琢磨:“这孩子是不会做坏事的!他是不会的!”但是到了后来,这个可怕的名词用得更多了,最终这个词和数十个别的她不懂的名词一样,她听得熟悉了。然而她对于莎馨卡还是有点不大喜欢,每当她来了之后,母亲总觉得有点不安,不自在……有时,突然有一种使他们所有的人一起欢呼雀跃的感情,这叫母亲吃惊不已。这种情形大多发生在他们念读外国工人新闻的晚上,每当这时,大家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辉,大家都变得很古怪,像孩童一般幸福,发出欢快爽朗的笑声,互相亲热地拍打着肩膀。“德国的朋友们真是好样的!”不知是谁仿佛被欢乐陶醉了一般地嚷了起来。“意大利工人阶级万岁!”又有一次,大家异口同声地叫出声来。他们这呼喊声希望能传播到遥远的地方,传播给他们所不认识的、连语言也不相同的同志们,可是他们又好像深切地相信,那些未知的友人一定能够听见他们和理解他们的欢乐。

霍霍尔

两眼放光,说道:“我们应该写封信给他们!让他们知道在俄国也有和他们信奉同一种宗教、抱着同一目的、正在为他们的胜利而欢喜的朋友们!”于是,大家梦幻似的面带微笑,长久地谈论法国人、英国人、瑞典人的事情。“你们真行!”有一次母亲对霍霍尔说,“什么人都是你们的同志,你们为所有的人欢喜,为所有的人悲痛!”“为所有的人!妈妈!所有的人!”霍霍尔叫着,“在我们看来,没有所谓的国家,也没有所谓的种族,只有朋友和敌人!一切工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一切的财主、一切政府都是我们的敌人。妈妈,不论是法国人、德国人,当他们这样看人生的时候,他们也会有同感,意大利人也是同样欢喜。我们大家都是一个母亲的孩子,都是‘世界各国的工人友爱团结’这种不可战胜的思想的孩子。这种思想使我们感到温暖,它是天上正义的太阳,而天空,就是工人们的心,只要是一个社会主义者——我们就是精神上的兄弟,将来永远都是这样。”这种孩子般的却很坚定的信念,愈来愈频繁地出现在他们中间,这种信念的力量渐渐提高、渐渐成长起来。他们常常唱歌,高声快乐地唱着那些简单的众所周知的歌。但有时,他们也唱些调子不寻常而且节奏奇妙的令人不快的新歌。唱这种歌的时候他们总是低沉、严肃,好像唱赞美诗似的。有一次,一首新歌撼动了她的心灵。在这首歌里,听不见那种遭到凌辱后独自悲哀地在黑暗的小路上徘徊和沉痛的声音,也没有漠然渴望自由的悲叹,更没有不分善恶那种激愤的呼声!在这首歌里,一点都听不出古老的奴隶世界的遗物。唱这首歌的时候,声音总比唱别的歌要低,但是它的力量,却比任何歌曲都要强烈,它好像3月里的空气——春天的第一个月的空气,拥抱着一切的人们。“现在应当是我们到街上唱歌的时候了!”维索夫希诃夫阴郁地说。当他的父亲又因为偷东西被抓进监牢去时,尼古拉就向他的朋友们平静地说:“现在可以到我的家里去开会了……”几乎每天下了工后,都有朋友到巴威尔家里来。他们忙得顾不上洗脸,就坐在那看书,或者从书里抄录些什么。母亲觉得他们的话变得更加难懂了。“我们应该有一份报纸。”巴威尔时常这么念叨。生活变得匆匆忙忙,变得狂热起来。人们更加迅速地从这本书移到那本书——好像蜜蜂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一般。“人们在议论我们呢!”有一次维索夫希诃夫说,“我们不久就会遭殃了!”“鹌鹑不是被网捕住的!”霍霍尔说。一次,母亲对儿子说:“干脆叫霍霍尔搬到咱们家里来住吧,也省得你找我,我找你的。”“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巴威尔耸着肩膀说。“哎呀,都麻烦了一辈子了,不在乎什么了,况且是为好人麻烦,也应该!”“那就依你吧!”儿子回答着,“他要是真的搬来了,我当然高兴……”因而,霍霍尔就搬了过来。尽管这座小房子已经接近工人区的边缘地带了,但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四周已经有许多疑神疑鬼的人向这里张望了。各式各样的谣言如同翅膀,不安分地在房子的上空拍打着,每天晚上,总有不三不四的人朝窗子里窥探,有时竟还敲一敲窗子,然后匆忙而惊慌地逃走。这天,小酒馆的主人别贡佐夫在半路上叫住了符拉索娃。他一股脑儿地,根本不等母亲搭话就用讨厌而干燥的声音说:“符拉索娃,身体好吗?令郎呢?还没有替他娶亲吗?要是我,早就给他娶媳妇了。如今这年头,无论对谁的生活,都得严厉地监督,人人都自我主张那哪行。说起思想,真是五花八门,可做起事来,却该挨骂。年纪轻轻的,礼拜也不去做,从来不去公共场所,鬼鬼祟祟地聚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为什么见不得人呢?那些在角落里搞的秘密,都是因为冲昏了头脑……”符拉索娃的邻居,铁匠的妻子,现在在工厂门口摆食品摊的玛丽娅·考尔松诺娃,在市场里碰到母亲的时候,也是同样地说:“符拉索娃!看住你儿子!”“怎么啦?”母亲问。“外面有闲话呢。”考尔松诺娃神秘兮兮地说,“不好啊!人家都说你儿子组织了一个鞭身教一样的团体!据说这叫做结党,要像鞭身教徒那样相互鞭打……”母亲把这些话全告诉了儿子,他一声不响地耸了耸肩膀,霍霍尔却发出了洪亮而柔和的大笑。“姑娘们也在生你们的气呢!”她说,“无论在哪个好姑娘看来,你们都是好对象,酒也不喝,又会干活,但是你们却理都不理她们!她们在说,你们这里有些城里来的品行不良的姑娘……”巴威尔厌恶地皱起额头,感叹了一声。霍霍尔也叹息了一回。母亲独自陷入沉思,巴威尔那种僧侣一般的冷峻,使她觉得不安。她看见年纪大一点的朋友——譬如霍霍尔——都听从他的劝告,但是她觉得,大家虽然都怕他,但都不喜欢他的那种刻板。有一次,她已经躺下睡觉的时候,她听见儿子和霍霍尔在低声谈话。“我喜欢娜塔莎,你知道吗?”霍霍尔突如其来地低声慨叹。“我知道。”过了一会儿,巴威尔回答他。可以听见,霍霍尔慢慢地站起身来,开始在房屋里踱步,他的光脚板把地板踩出声响。过了一会儿,再次听见他那低沉的话音:“她知道吗?”巴威尔沉默不语。“你认为怎么样?”霍霍尔压低了声音问。“她是知道的,”巴威尔回答,“所以她才不乐意到我们这里来讲课了……”霍霍尔重重地在地板上踱着,屋子里重新回荡着他的口哨声。过了片刻,他问:“假如我告诉她……”“霍霍尔,你得把你所期待的事情好好想一想。”巴威尔慢悠悠地说,“就算她也在爱你——这我不敢肯定——就假设是这样吧!那么你们两个可以结婚。这种结合确实有趣——知识姑娘和一个工人!于是生了孩子。到那时候,你只得一个人做工……而且,要干许多的活。你们的日子,就会变成只为一块面包、只为了孩子、只为了住宅而过活,在事业上——再没有你们的份了,两个人一块都完了!”于是变得寂静无声。过了片刻,又听见巴威尔似乎比先前柔和的声音了,“这些念头,你最好全部放弃,安德烈。别使她觉得为难……”安谧的夜,挂钟的钟摆清楚地摆出每秒的声音。母亲觉得霍霍尔怪可怜的,她想为他哭一场,但是她更可怜自己的孩子。母亲将脸伏在枕头上,无声地哭泣起来。第二天早上,母亲觉得安德烈更加矮小、更加可爱了。但是自己的儿子却是那样瘦,身子挺得笔直,一声也不响。从此以后,母亲就改口叫霍霍尔为安德留沙了,其中包含着怜悯的柔情。霍霍尔一石激起千层浪,工人区热闹起来了,那些社会主义者散发的传单引起了前所未有的骚动,包括激情。就是这些传单愤怒地批判了工厂的制度,也介绍了彼得堡和南俄罗斯工人

罢工

的事情,并号召工人们团结起来,为自己的利益而斗争。母亲心里最清楚,这场骚乱是她儿子工作的结果。她为儿子的命运担忧,当然也为他骄傲,这两种情感很奇妙地交织在一起。这天傍晚,玛丽娅·考尔松诺娃从外面敲打窗子,对母亲大声说:“要加小心啊,符拉索娃,宝贝们闹出事来了!今晚要来搜查你们、菲佳·马琴和维索夫希诃夫的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对你说过,也不要说我今天碰见过你,你听懂了吗?”她立时就没影了。母亲关上窗子,慢慢地坐在椅子上。但是,由于意识到危险正临近她的儿子,她就又迅速地站了起来,匆忙地跑到了菲佳·马琴的家里——马琴正在生病,没有去上工。当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窗边看书,一边用跷着大拇指的左手摇动着他的右手。他一听这个消息,猝然跳起身来,脸色煞白。“果然来了……”他喃喃自语。“怎么办?”母亲用发抖的手抹着脸上的汗,问道:“等一等,不要害怕!”菲佳用他那只好看的手搔弄着自己的卷发。“你不是自己先怕吧?”她吃惊地叫着。“我怕?”他的脸涨红了,惶惑不安地带着微笑,又说,“对啦,应该去告诉巴威尔一声。我这就叫人去找他,你走吧。没有关系的,大概总不至于打人吧?”回到家里,她把所有的小册子都收拢在一块,捧在胸口前,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许久,走得疲倦起来,她就把书铺在厨房的凳子上,再坐在书的上面。因为恐怕一站起来就被人发现,所以就这样一直坐到巴威尔和霍霍尔从厂里回来。“你们知道了?”她还是坐在那里问。“知道了!”巴威尔面带微笑地回答,“你害怕吗?”“害怕,真害怕!”。“不必害怕!”霍霍尔说,“光害怕是不顶事的。”“连茶炉都没有生火!”巴威尔说。母亲站起来,指着凳子上的书,难为情地解释道:“我一直没敢离开这些书……”儿子和霍霍尔一起笑了起来,这笑声叫她心坚胆壮。巴威尔挑了几本书,去院子里藏。霍霍尔一边生火,一边说:“一丁点可怕的都没有,妈妈。我只是替他们感到可耻,这些家伙非常无聊,而且不知羞耻,所以才装出一副特别凶狠的样子,对你大发脾气。有一次他们到我家里翻腾得一塌糊涂,他们倒觉得有点狼狈,就那样屁也不放地出去了。但是第二次来,终于把我抓去了,关进监牢里。我住在那里,有一天忽然来传我,由兵士押着穿过大街,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这些家伙都是傻子,所以胡乱地说几句,说完之后又让士兵把我送回监牢里。总而言之,就这样把我牵来牵去,总算对得起他们的俸禄。后来又把我放了出来,这样就算完了。”“你一向都是怎么说的来着,安德留沙?”母亲叫道,“你不是说谁都不曾侮辱过您吗?”他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笑着说:“世界上真有没受过侮辱的人吗?我受的侮辱太多了,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了。假如人们非这样不可,那还有什么办法呢?屈辱的感情对工作有影响,老把它放在心上就白白浪费了时间。从前,我也时常和人家生气,但过后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那根本犯不上。人人都怕别人打他,可是他却又在拼命地想打别人的耳光。现在就是这样的人生,妈妈!”母亲叹了口气,温和地祝福他:“愿上帝给你幸福!安德留沙!”霍霍尔向茶炉走近一大步,又蹲下来,低声道:“给我幸福,我当然不拒绝,但是让我去乞求,那我可不干!”巴威尔从院子里回来,胸有成竹地说:“绝不会发现的!”于是开始洗手。但是,这一晚没有来什么人。第二天早上,她生怕他们笑话她胆小,因而也就自嘲地笑起来:“我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嘛!”这个不安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大约一个月之后,那些人终于来了。当时,尼古拉·维索夫希诃夫也在巴威尔家里,他们3个正在谈论跟自己的报纸有关的事情。时间已快到半夜了。母亲已经睡在床上,正在似睡非睡的当口儿,她听见了忧虑的、很轻的声音,这是霍霍尔很小心地走过厨房,轻轻地带好了门。在门洞里响起了铁桶的声响,门突然敞开了,霍霍尔一步迈进厨房,高声地说道:“有马刺的声音!”从门洞里,可以听见摸索的声音。巴威尔走近门边,用一只手推了推门问道:“是谁?”从门口立时走进了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跟着又走进了一个。两个宪兵把巴威尔逼着往后退,然后站在他的两旁,母亲只听见一声响亮而嘲弄的话语。“不是你们正等着的人吧?”说这话的是一个长着几根黑胡子的瘦高个子军官。在母亲床边,来了本区的警察范加金,他把一只手举到帽檐上,另一只手指着母亲的脸,装出毕恭毕敬的样了?说:“这是他的母亲,大人!”接着向巴威尔扬扬手,补充说:“这是他本人!”“你是巴威尔·符拉索夫吗?”军官眯着眼睛问。等巴威尔默许点头之后,他捻着唇髭说:“我现在要搜查你的屋子。老婆子,站起来!那里是谁?”他探头看看屋里,突然向房门口迈进一步。“你们姓什么?”他喊道。从门洞里走出两个见证人——上了年纪的铸工特维里亚科夫和他的房客——火夫雷宾。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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