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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3-30 08: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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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舒晗

出版社: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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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路有你

医路有你试读:

引言

一件突如其来的小事,打乱了我平静的生活,也使我顿悟生命无常。原来,有些循规蹈矩的事情,尽管我们每天认真地去完成,无非是数量的累积,而有些小小的梦想,却可能因为偶然的变故,留下永久的遗憾。写写张仲景,就是我一直渴望去尝试,又缺乏信心和勇气的一件事。

仔细算来,自己留心张仲景这一题材已有四五年了。除了一些历史名人和医史学者的研究成果外,我更多地关注了东汉末年的大环境,比如那个时代人的衣食住行、婚姻观念、社会生活等。我想知道的是,像张仲景这样的“圣人”当时过得怎么样?他是如何超凡脱俗的?结果我比较失望。因为年代久远,能获得的信息实在不多。

既然不能还原真实的张仲景,何不从文学的角度出发,在尊重相关历史人物(如刘表、何顒、华佗、王粲等)和事件(如黄巾起义、官渡之战等)的基础上大胆想象,更多地注重人物性格和命运的勾勒?与其坐视这一医学巨擘在文学长廊缺失,或由不熟悉中医的文学人士去刻画,不如让我这中医出身又爱好文学的人来试试。毕竟,一百个人眼里有一百个林黛玉。仁智之见,想必读者是可以包容的。

尽管如此,我从下笔至今,心里始终是忐忑的。因为在中医人眼里,张仲景是神圣的!作为这个行业中的一员,我不知道,如此塑造我们的“代言人”是否妥当?历史和医学,更多的是关注一个人的成就,对于他凡夫俗子的一面,往往一笑而过。不管是青葱年少的博学与懵懂,中年丧子的感伤与无耐,还是官居太守的艰辛与苦恼,以及终生困扰他的医道与仕途的纠缠,我的想法是:宁离其圣,勿失其人。或许,在中医两千多年的发展道路上,还真有像张珠这样的女子,有幸与伯祖、仲景、华佗这些名医生活在一起,了解他们的愿望与挣扎,并成为他们从医之路上的一道风景。而我们今天看到的《伤寒杂病论》中,就有他们的真知灼见和奇思妙想。

生命不息,医事不止。许多人感兴趣的中医常识和养生理念,在本书中多有涉及,相信有心人能感受得到。而一些医者的无能为力,则仿佛人生长河中的礁石,纵然溅起浪花,打湿了我们的衣衫甚至脸颊,反而让我们更加珍惜生命的美丽。

感谢选择这本书的读者,愿意和我一起,共同体味张仲景“医圣”光环背后的悲喜情愁。感谢我的家人,和相识不相识的朋友,你们的点点滴滴,已融入书中的某个表情、某段思索……舒晗2014年7月上卷少年不识愁滋味,丁香地黄满庭芳那时年少“爷爷,我累了!”我拍了拍笑得有些发酸的脸,挽住爷爷的胳膊,嘟着嘴说。“是啊,今天都累了!”爷爷转身看着我,无奈地笑笑:“乡里乡亲的,本不想惊动太大,可却闹了一整天。”“爷爷,进屋歇着吧,我们收拾就好了。”大师兄玉成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杯盘,顾不得抬头。“是啊,放心吧!要不叫小卫子先走,他路远些。”说话的是二师兄。“也好!机儿,你也回吧,这里就交给宁嫂和玉成了!”爷爷走到门口,回头嘱咐道:“珠儿,你留下。”

我不情愿地搬起一张凳子,说:“明早再收不行吗?”“我来!”小卫子快步走上来,接过凳子,说:“你歇着吧!”

我一把夺过凳子,有些不耐烦地往地上一放:“你们干活,我敢歇着?”话虽这样说,仍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真是累了。爷爷的七十大寿,竟办了一天的流水席。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说不完的吉利话,道不完的谢。唉!其实爷爷应该比我更累。

宁嫂一边收拾着门口桌上堆得如小山一样的寿礼,一边笑道:“人到七十古来稀,更何况这十里八乡的,爷爷帮过多少人,数都数不清,就算为讨个吉利也是要来道贺的。这可是大伙的一片心意!”“我知道,反正我是实在支持不住了!”我敲着腿,耍起赖来。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宁嫂低声对我说:“你去看看爷爷吧。”

我懒洋洋地起身,说:“好吧!说不定他早睡着了。”

蹑手蹑脚地靠近爷爷,只见幽暗的灯光下,他闭着眼睛,斜靠在榻上,像是睡着了。“珠儿,过来。”“爷爷,原来你没睡着啊!”“没有,陪我说会儿话吧。”爷爷睁开眼睛,眼里像是有泪光闪动。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爷爷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没怎么。想起了你爹,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爷爷昂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

爹和娘一直是我们刻意回避的话题。我四岁的时候,娘就不在了。我几乎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七岁那年,家里突然冒出个爷爷,说是从山里回来的。八岁那年,爹说西边有战事,官军让他去做军医。爹走的那天晚上,搂着我坐了很久,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叫我一定要听爷爷的话。他怎么那么狠心,至今连个音讯也没有。“珠儿,还记得你爹吗?”爷爷摸着我的头,疼爱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在我心里,爹几乎就是一个遥远的称呼而已。我使劲想着他的模样,中等身材,脸不黑,每天背着药箱进进出出的,从早到晚难得跟我说句话,有时高兴了,就讲讲出诊的事,唯独很少提到娘。“我老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他?偶尔听人说起过,好像官军里闹过大疫,不好说啊!”爷爷的眼睛在灯光下越发昏黄。

是爹能不能回来不好说,还是疫情不好说,我不敢去想,嘴上却说:“别担心了,爷爷,爹是医生,他应该能照顾好自己的。”“但愿吧!这些年战乱不断,他能活着回来就好。”爷爷期待地看着我,像是等着我的答案。

我不知道。还是不说爹了吧。“对了,爷爷,今天来拜寿的师伯、师叔,我怎么都不认得?”我搜肠刮肚地想起一个问题。“是啊,他们都多年不登门了,难怪你不认得。我从京里回来时,哪个不是怕惹麻烦,自然是躲着咱们了。”爷爷挤出的笑容里透出一丝寒意。“从京里回来?您不是从山上回来的吗?”我越发糊涂了。“傻孩子,那时候你还小,难怪不清楚。”爷爷清了清嗓子,看来是要给我讲讲过去的事了。“元嘉初年,有一次皇上感寒,怕冷,还头痛,虽经太医调治,十七天都没有好。当时的太医中,有咱们一位同乡,知道我,就说叫我去看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大概是几个太医各有盘算,你看一天,他治两日,用药又不果断,才拖延下来。我不过开了一帖发散风寒的药,让人伺候着皇上服下,又多盖了层棉被,出了汗,也就好了。皇上很高兴,竟然封我做侍中。”“想不到爷爷还做过大官!”我不知道侍中的官究竟有多大,反正伺候皇上的,肯定小不了。“大官?不过是个奴才罢了。”爷爷看看我,继续说:“每天闲着,就听太医们议论。那些外戚飞扬跋扈,各显神通。皇上身边的宦官也不是省油的灯,个个算计着怎么笼络自己的人。没多少人真正关心朝政,对老百姓的事压根也不上心,真是叫人心寒。”“那后来呢?”我不关心皇上的事,只想知道爷爷怎么就不做官了。“皇上得了病可以很快治好,可国家大事却不是我一个草医所能管得了的。整天被关在那牢笼一样的皇宫里,跟众多太医闲混在一起,哪有在咱这乡里自在,还能为乡民减少些病痛。”爷爷说着,颇有些得意地笑了,“于是,我找了个机会,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犯错误?什么错误?”我很好奇,一向小心谨慎的爷爷也会犯错?“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次为嫔妃针刺时故意出了点血。一向娇宠的嫔妃不依不饶,倒是皇上顾念我的好处,仅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我刚好借故手颤,请老回乡了。”“哦,原来爷爷也会骗人。可我怎么记得第一次见你,不是从京里回来,而是从山上回来的呢?”想必还有什么故事,我盯着爷爷问。“是啊,我哪敢回家啊。万一哪天官家又要找我可怎么办?我去了北边的少室山。你的叔祖,医术不错,更通道学,在山上潜心修习。我们自采自食,谈医论道,你爹有时还送些东西过去,倒也自在了几年。”“你去京里后,那几个师叔、师伯就各自散了,对吧?”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不记得他们跟爷爷学医的事。“也怪不得他们。本想学点本事,讨个营生,赶上我自身祸福难料,早点脱身不是更好?”爷爷欠了欠身子,继续说:“人情冷暖,自己心里最清楚。如今他们能来给我拜寿,也不枉我当年的传授了。倒是眼前这几个,懂事、勤快,也没有牵挂,虽年龄不大,或许将来……珠儿,你觉得哪个会有出息些?”“我?”提起爷爷眼前的三个徒弟,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玉成自爹走的那年便跟着爷爷,风里来雨里去,无论是种田、出诊、晒药,还是喂鸡、打狗,就跟自己的孙子似的。有时回趟家,也待不了一两天,好像这儿才是他的家,我更是他的亲妹子。二师兄张机本是世家子弟,如今家里虽大不如前,可在这涅阳仍是数得上的。偏他自己放着好好的经书不读,愿意跟着爷爷学医。那个小卫子,虽名叫卫忠,可看不出一点忠厚样子来,好在最知道疼我,让着我。

这三个人,要让我说谁最有出息,还真是难!“我可不知道。”我狡猾地反问道:“爷爷待他们个个像亲孙子,倒是自己说说,最看重哪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玉成憨厚、勤快,可欠点灵气。机儿从小书读得多,稳重,最适合学医,可生在那么个家庭,未必肯甘心做一辈子草医。小卫子倒是机灵,就是不愿意吃苦,凡事总要讨个巧。”爷爷的看法倒是跟我差不多。“再看看吧,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可都还没长成呢!真说不好哪个是靠得住的。”

我看着爷爷稀疏的胡子,心里默念着:“可惜总不是自己的哥哥,否则都是好的。”

一大早,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宁嫂在院里院外忙碌着。这个宁嫂,从我记事起就在家里。看她年龄也就比我大十几岁,好像家里没什么人了。爷爷把整个家都交给她,倒也放心。“珠儿,该起床了!”

我故意转了个身,懒懒地说:“再让我睡会儿吧!”“昨天是睡得晚些,可太阳都老高了。爷爷快回来了,起吧!”宁嫂说这话时,应该是笑着的。“爷爷快回来了?”我忙翻身坐起。爷爷是很疼我,可最不喜欢懒人。如果被爷爷看到,他会不高兴的。

院子里的香椿树已抽出了细密的芽,叶绿边红。我伸了个懒腰,心想,很快就可以炒鸡蛋吃了。“珠儿,才起来呀!”二师兄走得很快,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跟前。“小心爷爷训你!”“那又怎么样?不怕挨训,你会这么早跑过来?”我最讨厌他们拿爷爷说事,转身进屋。最近二师兄来得都很早,比先前也勤快了不少。拽了拽有些短了的衣袖,我快速地收拾着自己。“想必昨天累了,今天自然可以宽泛些。我也才起来就赶过来了呢!”他在院里高声说。“那是要宁嫂管你饭了?”我笑着答道。“正好,等下爷爷回来一起吃吧。”宁嫂不知在哪里应着。“可有我的饭?”一步一跳进来的是小卫子。“没有!”我冲到门口,高声说:“除非……”“除非什么?”他们一起问道。“除非你中午不吃!”我一时想不起该提什么条件,随口说。“看你吓的,我早用过了。娘怕我一上午饿着肚子,很早就起来给我备好了。”小卫子得意洋洋地说。

我怎么忘记了,他可是有娘的人,心里却暗道:得意什么!“倒是要问问二师兄,你怎么没吃饭?莫不是家里下人都起晚了,赶着到爷爷这儿来讨饭?”小卫子就是这么嘴快。“哦,不是。昨晚回家又温了会儿书,今早起晚了,所以不曾用过。”二师兄回道。“那就一起吃吧!”爷爷背着手走进来。大师兄紧跟在身后,肩上背着一筐嫩草。大师兄本是邯郸人,早年全家逃避战乱来到涅阳,安置在二龙乡。因家离得远,爷爷便让他住在家里。“等会儿吃过饭,小卫子去药圃把剩下的地黄栽完。玉成,你跟我去看一下熊亭长的水肿可否好些。机儿留下来整理一下药柜,有病人也可应对一下。”爷爷虽年纪不小了,可一点都不糊涂。他们几个都面带恭敬地答应着。“珠儿,你帮宁嫂清点一下昨天的礼品,好好归置一下,记上几笔,总是要有来有往的。”爷爷快速看了我一眼说。

我答应着,心里想:好,我正愁没事做呢!

许是爷爷疼我的缘故,家里的大事小情,只要我愿意的,都可以看,可以问,却从来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因此,从小到大,我的每一天都很随性。认字、织布、捡药、针刺,我都会,可样样都不精通。有时坐在枣树底下,呆呆地看着宁嫂缝衣裳,也是一个下午。

这么多茶点、吃食不说,需要存放的还有酒、茶具、绢等,虽轻重不一,可正如宁嫂所说,都是一番心意。“对了,这是你二师兄送的,快看看是什么?”宁嫂好奇地打开手上的红绢包裹,里面还有一层,再打开,是一柄精致的玉如意,长一尺许,顶端为灵芝状。宁嫂笑道:“到底是家境殷实,送的寿礼讲究,还有孝心。”“是啊,孔夫子收徒还要二两干肉呢!”我朝宁嫂笑笑。

她继续说道:“更何况他们这种人家。不过,难为他记得爷爷时常背痒,如意是最贴心不过的。对了,听说他家最近要有喜事了,已托人为他哥哥定下宛城功曹林家的大小姐,并已问过名。”这种消息一般宁嫂都是很灵的。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他们自然不会在儿女婚配这种事上马虎的。”“是啊,人都是抬头看的。张家虽然大不如前了,可他们在京中的关系还在,指不定哪天又荣耀了。就是你,虽然与他们并非近支,可同姓着一个张,到时或许能借点光呢。”宁嫂满脸期待地说。“看你说哪儿去了?跟我有何干系?再说了,等他荣耀时,我还不知在哪儿呢!”这话说出来自己就后悔了,可女子总是要出嫁的,随她笑去吧。“我会荣耀吗?何时的事?”我正脸红,二师兄走进来,还煞有介事地问道。

宁嫂看都没看我,没心没肺地笑道:“我正跟珠儿说你就要有嫂子了,她却想得更远。”“宁嫂!”我气急败坏地坐在一边,不理她了。

二师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是啊,家兄最近的确是好事连连。我还沾了点光呢!”“快说来听听!”宁嫂故意不看我,说:“或许我也可以借点光呢!”“宁嫂说笑了。我只是得了个小字。”他有些得意地说:“家兄名枢,字孟景,取《小雅》‘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意。我们的名既然‘枢机’相连,我的字自然也就有了。其实这些家父早就找人参谋过,不过如今家兄问名,我刚知道罢了。”

我虽读书不多,却很快反应过来,抢道:“那你就是仲景了!”“就你聪明!不生气了?”他笑着看我道。“本来也不是值得生气的事,就她嘴快!”我一边朝宁嫂伸了伸舌头,一边得意地看着二师兄。“父亲本来希望我们兄弟二人好好读书,将来一起进京取仕,可我偏偏敬佩扁鹊。”“于是你就闹着学医,想做神医了?”我打断他道。“正是。‘望而知之谓之神’,想他四次见蔡桓公,每次都能慧眼识病,真可谓神人!取仕却要看人脸色,受人牵制,未免被动。学医只要自己用心就可以了,还可惠及他人,何乐不为呢?”许是激动,二师兄说着,脸都有些红了。“这么说来,倒是你便宜了。”我抬头望着这位高我近一头的少年,暗自佩服他的主见。“其实,我当初跟爷爷学医,还有一个原因。”他的话还没说完,见爷爷从外面走进来,忙道:“下次讲给你听吧。”

又过了几日,趁爷爷午睡,我拉过二师兄问:“你那另一个原因呢?”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还惦记着哪!”

我把手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点,然后拉着他来到院里的枣树下,“说吧!”“我九岁那年,母亲大病了一场,找了好几个先生,都没看好。后来是爷爷开的方才好的,还施了针。于是我就决定跟爷爷学医了。”“就这么简单?”我不太相信。“就这么简单。”他微笑着点点头。“你娘病了,你就要学医,那要是你娘想做命妇了,你不又要去取仕了?”我歪头看着他,故意刁难道。“看你说的。那就算我真的喜欢学医好了!”他说着,抬手捏下我头顶上的枣花,道:“我听人说爷爷有一本《胎胪药录》,却从没见过,你可知道?”

原来他是有所图谋的,我顿时恼了。“你只告诉我为何学医好了,其他的不要问我!”

他涨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我只是随便一问而已。”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大师兄叫道:“师弟,收药去了。”

我被晾在枣树底下,呆望着淡黄色的枣花,心想,爷爷真的有这样一本书吗?我怎么不知道。

一天傍晚,我正在院子里收拾衣服,小卫子跑进来,手里拿着几束淡紫色的花,头上冒着汗,兴奋地说:“这天真是热起来了,地黄花都开了。”

我笑着迎上去,说:“是大师兄采的吧!他就喜欢地黄花。”

小卫子收住脸上的笑容,有些失落地说:“那么多地黄,难道只有他会采吗?”

我不解道:“莫非你也喜欢地黄?”“爷爷说你喜欢那点甜味,我见花开了,顺便采了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啊,你也尝尝。”我顺手扯下一朵,用力吸了吸根部,虽没有蜜甜,但也差不了多少。“不了,我还要早点回去呢。今天是爹的生日。”一抹夕阳照在他晒得有些发黑的脸上,半明半暗,可他的眼睛却极清澈。

转眼就要收麦了。有他们几个在,我和宁嫂虽不用下地,但也忙碌了不少。

天还没亮,我就听到大师兄在院里磨镰刀了。过了一会儿,爷爷和宁嫂也起来准备了。

初夏的早上,天还有些凉,我披了件短衫,送爷爷和大师兄出了门,心里不由泛起一丝暖意。农忙时节,他们都是先赶着帮爷爷干活,再忙自己家的。至于二师兄,他的家里根本不用他操心,更是一心扑在这边。爹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差别呢?看我,爹到底是我的亲人,他们怎么能代替呢!鸡舌生香

麦收辛劳,饭食自然也改善了不少。

我跟在宁嫂身后忙碌,脑子可没闲着。爷爷每天淡淡地笑着,可心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一本叫《胎胪药录》的书,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宁嫂,爷爷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我试探道。“秘密?”宁嫂不解地看着我说:“珠儿,你虽然年纪小,可这家里哪有什么秘密瞒着你?”“家里可是你做主?”我盯着她看。“我?”宁嫂笑着说:“这个家里穿衣、吃食是我来安排,田里、药圃的事爷爷说了算。你要说我做主,也算做一点主吧!”“可我连你多大都不知道?我又为什么叫你嫂子呢?”我故意盯着她看,料她不敢打谎。“这也算秘密吗?”宁嫂笑出了声。她笑起来还是好看的。“我是新野人,生于汉安二年,家里虽不宽裕,倒也不愁吃穿。永寿年间,因为战乱,我和爹娘失散了,就再也没见过。我逃到涅阳,饿昏了,被你爹救醒,他收留了我。我一个无亲无故的人,有个住的地方总是好的。”宁嫂淡淡地说着,眼里似蒙上了一层雾。“那我为什么叫你嫂子呢?”我觉得她好像并没有嫁人,盯着她问道。“唉,说起来话长。我小的时候,爹和一位要好的朋友定过婚约,把我说给了他的儿子。可没过几年他就得了疟疾去了。你说我算嫁过呢,还是没嫁?”

我发现,说这话时宁嫂的眼里满是迷茫,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另外找个人呢?”“傻丫头,哪儿那么容易啊!”宁嫂苦笑道:“定过婚的人,就不能再随便找别人了。”

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简直是不讲理!当年卓文君新寡,不就跟了司马相如吗?”

宁嫂眼前一亮,盯着我问:“珠儿,这些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你别管,反正她是改嫁了。”我为自己能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而高兴。“可那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一切都已不同!”宁嫂放下手中的活,呆立了一会儿,淡淡说道:“算了,不去想了。我如今也挺好。守着你和爷爷,心里踏实。”

我知道自己可能惹她伤心了,忙问了那个当前最关心的问题:“家里可有一本叫《胎胪药录》的书?”

宁嫂摇摇头说:“我虽不识字,却也常听爷爷说起一些医书。这个名字,并不曾听过!”“你肯定?”我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肯定!”

我不再追问,心想,或许这对她来说也是个秘密,或许二师兄的话只是随便说说,根本信不得。

一天上午,我正在梳理宁嫂织剩下的线,听得外面有人急声叫道:“先生在吗?快救救我家内人。”

我起身出去一看,一个黑壮的男子立在院子里,背上趴着一个女子,脸色惨白。这个时候,爷爷他们都在地里忙着,大师兄被请去南里给人换药了,哪里有先生在啊!

见那人万分焦急,我定了定神,说:“这位大哥,先别急,她怎么了?”“我家内人流血不止啊!”那男子带着哭腔说。“她本来身子就弱,最近想是麦收太累了。”

没等他说完,我打断道:“可是月事不好?”

那人见我并不推辞,索性一边轻轻将女子放在地上,一边说:“她前两个月就断断续续来了十多日,这次量还特别多。我今早回家时,见她倒在地上。妹子,你家的先生可否在,快给看看吧。”“你也看到了,我爷爷不在。你若不信我,就去别家看吧!”我知道这是血崩,心想,还是要赶紧想办法的。“附近可有哪位先生?”那男子见我帮不上他们,自然要另找先生。

看着那女子吃力地抬了抬头,我心里一紧。先前听爷爷讲过,他曾经用灸法救急。离这儿最近的一位先生也有二里多路,他背着个人行动又不方便,于是我壮着胆子说:“我倒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解一时之急。”

那人见我年纪不大,将信将疑地问:“能行吗?”“不试怎么知道?”我说着,转身进屋取出一撮陈艾,一边招呼宁嫂安置那女子半躺半坐在台基上,一边快速搓了两粒艾炷,放在她双脚大指外侧,开始施灸。“珠儿,这行吗?”宁嫂歪头看着我。

我用力瞪了她一眼,低声说:“怎么不行?”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

那男子见我还算沉着,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不知灸到多少壮,爷爷回来了,问了情况后,叫宁嫂去急煎一帖药来,给那女子服下。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爷爷,怎么样?”我见爷爷并不慌乱,心也安定了不少。“还好,总没有忙里出错。”爷爷赞许地看看我,又对站在身后的二师兄说:“灸法用对了,甚是方便,还来得快。”

我抬头看看二师兄,他的脸上竟然满是诧异。我轻咳了一声,他忙点头说:“爷爷讲过用隐白穴的事,只是一直没试过,不想倒叫珠儿抢了先。”

我颇为得意地笑笑说:“我虽无心,听多了,还是知道一些的。”

那年夏天,我总是有意无意地问一些穴位的作用。爷爷虽不指望我如何,却也有问必答。大师兄还悄悄塞给我一个粗布小包,有巴掌那么大,说:“艺不压身,能救救急也是好的。”我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又找了几根用旧的骨针,偶尔练练指力。

夏去秋来,转眼枣子已红了圈。

这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在枣树下转了两圈,眼瞅着能伸手够到的枣已没有红的,不免叹了口气。要是能长高点,也就能多吃到几个枣了。正跳着脚去扯高处的树枝,只听有人笑道:“好个馋嘴的丫头!”

二师兄背着手,神采飞扬地说:“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我朝他笑笑,“不,来得正好!”说完,指点着树尖上几个快红透的枣子叫道:“那几颗最好。”

他看了我一眼,迅速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道:“二师兄,你既然赶上了,总不能叫我惦记一天吧!”

他却边走边说:“我可不是长臂猿。”

很快,他搬来一张高几,跳了上去。我站在他脚下,嘟着嘴说:“找根树枝打两下不就行啦,何必这么费事!”

他低头笑道:“一定就能打到你要的那几颗红枣吗?哪里有直接摘来得准。”

我倒傻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迎着初升的朝阳,抬头望去,忽然发现他唇边毛茸茸的短须,似被镀上了一圈金色,不由“嗤”地一笑。

他莫名地看了我一眼,嗔道:“两个人不学好,合伙在这儿偷嘴,叫爷爷看见,可要训斥呢!”说着一探身,摘了最下面的两颗,扔给我。

我顺手丢了一颗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真甜!爷爷知道我好这一口,放心吧,没事!”

话没说完,好像什么东西掉到脸上,猛地一疼,我尖叫起来,接着就听“咚”的一声闷响,眨眼便见二师兄半躺在了地上。他抬头望着我问:“伤到哪儿了?”

我捂着半边脸,蹲下身去说:“你看看,怎么这么疼啊?”

他在地上转了个身,小心拉开我的手,仔细看了看说:“想是被虫子蛰了。”

被他这么紧盯着,我蓦然红了脸,起身说:“没什么,起来吧。”

他并没有动,反而低低地“哎哟”了一声。我这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忙问:“你没事吧?”“想是落地时撑了一下,伤到骨头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苦笑道。“贪着吃两个枣子,却惹了这么大麻烦。”爷爷一边给二师兄包扎,一边埋怨我。

我哭丧着脸分辩道:“谁知道他那么笨啊!”“是我自己不小心,一脚踏空了。”二师兄皱了一下眉头,强打起笑望着我说:“脸上没事就好。”“大不了落个疤,那样才会长记性呢。”明知不会有事,爷爷还想吓唬我。

我头一扭,不以为然地说:“落个疤有什么,反正也不怎么好看。”

小卫子凑过来,说:“红了一大片,可要疼几天呢!下次真要当心了。”

我的脸用皂荚水洗过,第三天就不疼了。

这段时间,爷爷叫二师兄在家里休息,说来了也不方便,倒不如在家里温书。

下午闲来无事,大师兄问了爷爷几个用药的问题,转身去分药了。小卫子翻捡着新摘的月季花,若有所思地说:“可怜这花中皇后,不过是一杯茶的命。”

我笑道:“哪个花花草草在你眼里又不是一碗药的命,怎么单为它不平呢?”

小卫子说:“别的花草大都有生长收藏,有起有落。这月季一开大半年,虽说月月红,可总没个歇着的时候,就不累吗!”

哪来的歪理。我故意气他道:“是花没歇着的时候,还是说你自己呢?”“我也一样啊!只是看见了,随口一说而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想歇着?只要爷爷同意,自然没人会说什么。”我发自内心地同意他的观点。“都说读书苦,可我看你们学医更苦,一年到头,就没有得空的时候。”

小卫子朝我摆摆手:“你快别说了,现在刚闲会儿,可不禁说的。”“谁闲着了,来干活。”爷爷笑着走进来,手上端着半篓艾叶。“我还没说完呢,就来了。”小卫子一边朝我挑挑眉毛,一边接在手里,说:“就你这嘴,以后少说话啊!”“她说什么了?”爷爷笑着问道。“她说学医苦,一年到头,就没有得空的时——候——。”小卫子故意拖着长音说。“等到像这艾叶一样陈了,才最受欢迎。”“你这是说我吗?”爷爷故意打趣道。“我可不敢说您。我是希望自己早点陈了,也就快熬出头了。”小卫子接着说:“您还别说,我有时真不明白,为什么竟有人哭着喊着要来学医。”“得,又扯到机儿身上了。”爷爷已习惯了他们彼此奚落。“爷爷,有一次他自己跟我说,那年咱们一个在京里的同乡,叫何什么的,回乡路过此地,见到他,跟他爹说了一句话,可把我笑死了。”小卫子故作神秘地说。“是何颙,何伯求。”爷爷笑道。“对,是何颙。他说二师兄用思精密,可为良医。一见面就知道他能做良医,您信吗?”小卫子摇头道:“反正我是不信。”“我信!”我故意和他拌嘴道。“你信,你知道那年他才多大吗?他才十三岁,刚跟了爷爷一年多。什么用思精密,我看信口奉承罢了。他自己竟然当真了。”“只要用心,总是有可能的!”爷爷正色道:“你们三个,属机儿书读得最多,家世又好,还真说不定呢。”“他书读得多是自然的,可家世跟成不成良医未必有关。他的家世或许能帮他谋个绿豆小官,可跟治病没什么关系吧。”小卫子一向是直肠子,在爷爷面前也不顾忌。“说起机儿,也不知他手臂的伤怎样了?”爷爷道。“要不咱们去看看他?”我说。说完虽有些后悔,可真是想去他家里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家。

爷爷看了看我,说:“看不看都要养,伤到筋骨,总急不得的。不过,他也是因为你才受伤的,去探望一下倒也合情理。”

这是我第一次去二师兄家。

跟着守门的奴仆,穿过两个院落,走进更为宽敞的厅堂。一个风姿儒雅的中年人快步迎上来,笑道:“世伯到访,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想必这就是曾任御属的张宗汉了。我淡淡一笑,忙着行礼。小卫子也在身后跟着行礼。一时寒暄,各自落座。张宗汉命人去唤二师兄,嘴上笑道:“世伯整日忙于医事,为乡邻解救疾苦,晚辈着实敬仰!”

爷爷笑答:“老朽不才,针药小技,贤侄见笑了。”

张宗汉说:“想我张氏世家,几代传承,纵非显赫,仍不失身份。如今世风日下,晚辈又禀性耿直,在京中竟不得志。倒是世伯睿智,及早抽身。济世救人,景仰者众啊!”

爷爷朗声笑道:“济世不得,救人而已。自得其乐吧!”“蒙世伯不弃,开蒙犬子。想他不专经学,反好医术,又不能强求,还请世伯严加管教。”

到底是读书人,说起话来文雅大气。小卫子朝我笑笑,想必也是心有同感吧。“机儿心思缜密,颇具文采,又很刻苦,他日定有所成。”看得出,爷爷是真心喜欢二师兄的。

张宗汉叹了口气,说:“世伯谬赞了。早年伯求兄曾言,此子用思精密而韵不高,偏他又不肯在经学上用心,只好听之任之吧。”

听到这里,我和小卫子竟不约而同地笑了。

爷爷迅速看了我们一眼,说:“不知机儿伤势可好些?他们两个放心不下,定要跟了来看看。”“犬子鲁莽,一点小伤,还劳世伯大驾,着实有愧!”张宗汉说着,看了我一眼:“这位是?”“女孙珠儿,年方十三。”没等爷爷说完,我忙上前再次行礼。“这是卫忠,他们叫他小卫子,呵呵,比机儿小一年。”“那贤侄肖兔?”张宗汉看着小卫子笑道。“正是。二师兄是威严果敢的虎,我却是那温顺灵巧的兔。”小卫子话没说完,几个人都笑了。“你何曾温顺过?”二师兄顺声而入,给爷爷行过礼,又见过我们。一时问了伤势,倒也无话。“父亲,我带他们去书房可好?”见我和小卫子极为拘束,他朝父亲道。“也好。”张宗汉点点头,对爷爷说:“既然世伯前来,可否有劳为拙荆复诊?”

爷爷应过。我们三人亦如出笼的小鸟儿般飞出。“这是你的书房啊?这么多书,什么时候才读得完,更不要说记在心里了。”小卫子恐怕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书。我也一样。“书是不少,可未必每本都有心细读。有的翻过几简就不想再读,有的仅看过名字而已。”二师兄笑道。“那你怎么知道哪本该读,哪本不该读?”小卫子问。“经书、史书自然要读。诗文是怡情之物,偶尔翻来,倒也惬意。医书可不能不读,更要细读、反复读。”二师兄想了想道:“我是这样,可你就未必了。”“我?我除了药书看得多些,连《素问》上的字都还没认全呢!”说到这里,小卫子有些不好意思了。“风雅在心,识药通针。”我忽然想起爷爷曾讲过的这句话,说:“多读些书,总是好的。”“你也喜欢读书吗?”小卫子听我这么说,似有怀疑地问道。“说不上喜欢,但也不厌烦。随性翻来,倒也有所体悟。不过,不像你们那般志向明确罢了。”我从小不受拘束,虽不曾刻意,但也算知书识礼的。“那你随性翻翻,看我这里是否有你想读的?”二师兄也颇为诧异地看着我笑道。

这里只我们三人,我竟真的走马观花翻看起来。见其中经学之书没有几册,我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经学之书不多?你的兄长不是……”

二师兄顿时明了,笑着解释道:“我家兄长明年开春就要成家,已在东边另辟了院落,自然把有关经学的书册也挪过去了。”

我信步走到案前,见简册交错,想必是未来得及收拾。低头瞧见一支竹简,淡黄色的纹理上是一行稍显凌乱的章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怎么不像你往日的字工整?”我随口问道。

小卫子凑过来道:“我看看。”“往日书写脉案,一则是为了旁人易于识别,二则也怕引爷爷不快。”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如此说来,这才是你的本性呢!”小卫子有些得意地说。“不过,比起我来,你的字已经算好了。”“读书、写字本是为了应用,达意即可,我并不强求。”他笑道。“几日不见,你竟有何心忧?”话一说完,我不禁脸红。“哪有心忧,不过百无聊赖,偶然翻到《王风》,信手写来罢了。”他迅速转过身,留给我一个后背。“你若肯读,必定也有自个儿的感触。”

正说着,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下人进来说:“二公子,伯祖说要回去了。”

小卫子会意,边向外走边说:“你好好养着吧,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天天见面了。”“我过几日就想去了,总比一个人闷着好。”二师兄抢先一步,走在我前面说。“有人倒想得几日清闲呢,可惜不能称心。”我正说笑着跟了,见二师兄背过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是一个白色的小袋子。

未及思索,我便接了,笼在袖口里。

临睡前,我打开那个白色的绢袋,见是丁香,但比平日见到的大些,赤棕色,香气浓郁,心想,这大概就是鸡舌香吧!听爷爷说,京中常有大臣向太医求购这东西,奏事前含在口中,如此便可对答芬芳了。

回忆起下午的场景,我心里明白,必定是只我一个人有的。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绢袋,虽是上好的生绢,但针脚七扭八歪的,不像是经常织补之人的活计,不免笑出了声。

这鸡舌香味道如此浓郁,那丁香花又该是什么样子呢,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果然如二师兄自己所说,没过几日,他便来了。因手臂依旧吊着,不好做什么,爷爷只让他在家看守,不必出诊,偶尔帮着翻晒一下药材。

闲来无事,我偶然想起他书房内那层摞叠架的书简,心想,倒不如让他找些来读,于是说:“赶明儿你帮我带两册书来吧!”

他问我:“你想读哪方面的?”

我说:“诗文即可,医书不缺。”

时近深秋,气候干燥,伤风感寒的病人多了不少。爷爷嘱咐宁嫂多熬些梨汁,给我们几个润喉,自己却一点也不当心,仍旧每天忙碌着。有时,大师兄也去应诊。小卫子除了跟爷爷出诊,最上心的便是分捡甘润之药,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我和宁嫂正在院子里浆洗衣物,听到门外有人尖声嚷道:“谋财害命的庸医快出来,啊?”

宁嫂看看我,起身迎上去问道:“这位大嫂,所为何事?”

那人气道:“都说姓张的是神医,可我看简直就是庸医,谋财害命的庸医。”

这是冲爷爷来的。我挺身上前,大声道:“你说谁谋财害命?”

那人见我声高,更提高了嗓门道:“诊金收了,人却死活难料,不是谋财害命的庸医吗!枉活了这么多岁。”

我哪里听过这样责骂爷爷的话,立刻抬手打去,一巴掌扇在那妇人脸上。那妇人并不含糊,立即还手,却被一把抓住。

是二师兄!我来不及后退,二师兄已横跨一大步挡在我身前,喝道:“不准动手!”

那妇人自知鲁莽,又不肯吃亏,带着哭腔道:“你们还要怎样?索性也要了我的命吧。”

宁嫂见状,忙拉住道:“这位大嫂,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有话慢慢说。”

那人见我们人多,絮絮叨叨地哭道:“我婆母是雀盲,两年前来你家看过,说是要用些好石斛。如今好不容易托人从京里带了些来,几乎倾家荡产,反倒失明了。如今婆母寻死觅活的,这不是既谋财又害命吗?”

二师兄说:“都两年多了,其间可曾看过?”“没看过,倒是请过祝由。”那人说。“祝由你们也信?既然不信医,那何必再买石斛?”二师兄一向听不得“祝由”二字,自然心中不屑。“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吧。再说了,祝由花费不多,远没那石斛昂贵。如今人财两伤,让我去哪里说理啊!”那妇人半是伤心,半是惜财,哭得人于心不忍。“既然人已失明,就该小心照顾才是,你却来这里闹,万一你家婆母趁机寻了短见,我们岂不是更说不清?”我知道二师兄嘴拙,抢着插话道。“是啊,大嫂,老人家年高体衰,这种病拖不得两年的。”许是怕我被她暗算吧,二师兄一直挡在我身前。“算了,我做主,哪天你把那石斛拿来,我们照价买下,总不算谋财了吧!”我斗胆按自个的想法说道。

那妇人听了点点头,说:“那样也好,是我鲁莽了。”

目送着妇人转身离去,见二师兄身形颀长,肩臂宽展,我的心里竟有说不出的踏实。又见他单臂吊于胸前,暗想刚才如果拉扯起来,可会碰到他的伤处?我一时嘴快,那石斛到底值多少铢,也未可知。

正胡思乱想,他转身笑道:“这么厉害?那人高你不少,又很丰壮,你就不怕?”“怕?她骂爷爷时可曾怕过?”想来是有些后怕,可我嘴上一点都不含糊。“还有那石斛,可是价值不菲啊!”

难为他也想到这儿了,可一诺千金,又怎容反悔!巧探心事

冬日正是读书时。

一轮暖阳照在头上。我懒懒地揉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多花了不少心思在读书上。虽多是泛览,到底日有长进,人也沉静了一些。

这天中饭时,爷爷谈起上午出诊的一位老伯,说:“玉成,你的脉法大有进步,处方也妥当,只是忽略了一点。”“请爷爷指点。”大师兄停下筷子,看着爷爷说。“外感太阳病,服了桂枝汤,心烦难耐,是邪气太重,体力不支。就好比朝中奸人太多,刚直之人的势力反而显得单薄。斗不过他们,能不心烦吗!”爷爷总能把精深的医理讲得明白透彻。“那就再加大药量?”二师兄插话道。

爷爷并未回答,说:“斗来斗去,伤人伤己,未必是最好的办法。这就需要巧借外力。”“外力?”他们都知道爷爷要讲新东西了,顿时来了精神,个个屏声静气地听着。“这时要先疏通经络,待气血理顺了,奸邪无处藏身,再服桂枝汤,自然有效。”爷爷说。“疏通经络最好的办法是针刺或艾灸,不知您喜欢用哪种方法?”小卫子一般都是反应最快的。“针刺风池、风府要好些。”爷爷提点道:“你们可不要小看了针刺,有时效果比服药来得快。珠儿小时候就很少服药,偶尔伤风感寒,也多是推按几个穴位就转好了,可不像现在有些病家,偏信汤剂,忽视灸刺和按跷,反倒白赚了些苦药喝。”“难怪珠儿身体康健,想必得益于爷爷的悉心调养。”大师兄半是真心,半是奉承,把大家都逗笑了。“其实,自古药食不分,食物用好了,用对了,既能防病,又可疗疾。比如说桂枝汤,传说是商代的伊尹所配。小卫子,你倒说说看,里面都有哪些东西?”爷爷这一招让人既喜又怕。喜的是不守陈规,常于无意间有所启发;怕的是信口而谈,总让人防不胜防。对于这一点,爷爷自有论断,说病患多是仓促而至,为医的自然也无法有备而来。“桂枝、芍药、生姜、甘草、大枣,都是厨间调味之物。”小卫子最喜论药,不假思索地答道。“是啊,寻常之物不寻常,诸般病痛服之良。这伊尹其实出身并不好,据说他父亲就是厨师,母亲靠养蚕度日,可他自幼聪颖,勤学上进,终成帝王之师,官居宰相。你们也要发奋才是。”爷爷的目光扫过三个未及弱冠的徒弟,最终落在我身上,感慨道:“我老了,你们今后就相携相伴,照应彼此吧!”

大师兄用力点头道:“玉成愚笨,定不忘爷爷教导,只是这传道扬名之事,或许要靠两个师弟了。”

小卫子摆摆手,指着二师兄道:“他读的书最多,自然当仁不让。”

二师兄看了看爷爷,说:“伊尹博学,多有建树,曾主张德无常师,主善为师,用在医理上,倒也妥帖。”

爷爷鼓励地笑笑,“说下去!”“医无常法,合病即法。”二师兄的经学功底颇佳,出口之前,想必已是掂量妥当的。“好个医无常法。当今之人,稍有所长,便各承家技,因循固守,实在无趣。如你们把医理学通了,针药并施,岂不更好?”爷爷赞许地看着二师兄。估计二师兄也很得意吧。

转眼又是春天了。

大师兄最近好像不太痛快,不知是家里有什么牵挂,还是受了病家的气,没事时常常发呆。

这几日,二师兄告假在家。兄长娶亲,他这个做弟弟的虽并不紧要,总少不了要跟着迎来送往,才显礼数周全。

上午,小卫子见大师兄不在,跑过来问我:“珠儿,你留意没有,最近好像有人总不大高兴啊!”“你是说大师兄?我也看出来了。”“可不是。莫非他见二师兄的哥哥成亲,开始发愁自个的事了?”小卫子故作神秘地说。“那又怎样?他比二师兄的哥哥只小一岁,人家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定下了,他发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我笑道:“难不成你比他更愁?”“去,说他呢,别往我身上扯。”小卫子道。“大师兄人最厚道,我想,一定要娶个贤惠温顺的嫂子才配得上他。”我故作深思熟虑地说:“只是,这婚姻大事多是父母定夺,自己做不得主的,只怕他多想也没用。”“是啊,二师兄的兄长娶的是宛城功曹林家的大小姐,那才叫门当户对。听我娘说,林家不仅家底丰厚,崇尚儒学,就是林小姐本人,也是模样端正,配那书卷张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就像你看见过似的。”我知道,他在这些街头巷尾的事上记性最好,认药也不含糊,最怕的就是医理。“只是,不知你又准备给我讨个哪里的嫂子呢?”“又来了,咱们说的可是大师兄。”他还真不好被绕糊涂了,歪着头叹道:“咱们这小门小户的,父母虽也疼爱,到底比不上他张家。要想找个投缘的,恐怕要靠前世修来的福了。我这几年,虽不及大师兄跟着爷爷出诊多,可眼看那些女病家,有几个不是脾虚肝郁的。”“你倒是看得准。只是将来不要亏待了嫂子,省得人家也脾虚肝郁了。”我笑道。“算你明白,我今后必让她快活如意!女子一生,经带胎产,难得几日轻松,还要操持生计,织布洗衣,断断委屈不得的。”“她是谁啊?也不知道个臊。”听他说来,我心里一暖,可嘴上却取笑道:“还经带胎产,幸亏你是个学医的,我也不避讳这些,否则旁人听了去,不知要说你什么呢!”

被我这一说,他竟真的红了脸,起身出去了。

我自认为是了解小卫子的,可又觉得有些意外。爷爷的三个徒弟中,他最小,想不到心思却如此细腻,今后必是个懂得体贴的。

二师兄的假很快就结束了。他带了不少吃食过来,说是同喜之物,必不可少的。“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师兄边吃边说:“我也来讨份喜气。”“哪天你自己娶亲了,那才是真正的喜气呢!”小卫子调笑道。“唉,咱学艺不精,又没家世,哪个女子愿意嫁呢。”大师兄说。“谁说没人愿嫁,自古女子看重家世者不少,可也有像卓文君那样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昨天刚读了《白头吟》,今天竟脱口而出。

大师兄愣了一下,看着我道:“什么时候开始说话雅致了?”

二师兄说:“师兄一表人才,又任劳任怨,自然有人看重的。”

这天下午,日落好一会儿了,大师兄还没从药圃回来。爷爷嘱我去看看。

顺着微弱的天光向北望去,不远处的伏牛山此起彼伏,似要压住这方斗小城。依稀见一人快步走来,中等身材,肩宽体壮,像是大师兄。

我立在原处喊道:“大师兄,是你吗?”

那身影快走几步道,“珠儿,是我!”

走近了,见他双手呈作揖状,我不由笑道:“怎么这般样子?是爷爷叫我来找你,难道还要谢我不成?”“不是,是手割破了,还在渗血。”他淡淡道。“厉害吗?快给我看看。”我上去一把抓住他道。

他轻颤了一下,说:“不碍事的。眼看天黑了,有些着急,反而忙中生乱。你不要担心!”

我顺手接过他肩上的背篓道:“还说呢,自己也不知道当心点。”

爷爷为大师兄敷了金疮药,吩咐宁嫂开饭。

晚饭过后,跟宁嫂收拾停当了,信步来到院中,见大师兄已陪爷爷遛晚回来。爷爷叮嘱道:“虽不是什么大伤,可也深到骨节,又出了不少血,早点歇着吧。”

我随口问道:“还疼吗?”“原本不觉得疼。你这一问,倒还真有点疼了。”大师兄说。

爷爷回头笑了笑,自行进屋。“那是我多嘴了!”我笑道:“要是我伤到也无妨,大不了麻烦宁嫂伺候几日,你可不一样,又是右手,提箸握笔都不方便。”

他愣了片刻,上前一步,低声道:“我宁可是自己。”

他就这么实诚。我不过一句玩笑而已,他竟然当真了。“要不你回家去歇几天?”我看他有些茫然,以为是想家了。“不用了,这样待着就好。”“也好,可以闲几天。看看书,说说话,也难得呢!”我随口应着,就要进屋。“珠儿!”他轻唤一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笑了笑说:“去吧!”

一连几天,都是二师兄和小卫子跟爷爷去出诊,大师兄在家照应。我与他素来言语不多,各自看书,倒也气氛平和,心里踏实。

宁嫂见我们并不闲聊,也不好插话,自顾忙碌着。

读到《九卷·师传》“唇厚,人中长,以候小肠”一句时,我抬头看了大师兄一眼,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他看了我一眼,问:“笑什么?”“唇厚,人中长,不正是说你吗?”我晃着头,盯住他笑道。“又取笑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说:“你知道水沟穴为什么叫人中吗?”

这我可不知道。“水沟好说,是讲你的鼻涕正好流到里面。”我一边用手放在嘴巴上面比划着,一边想怎么应答。“我有鼻涕吗?”他笑望着我说:“给你提个醒,哪里的气跟鼻子相通啊?”“肺气。”

他摇摇头说:“天气通于鼻,地气通于口。人在天地之间,不正好为中吗?”“这层意思可是巧极了!人身本就是一个小天地,人之中长,你肯定是个有福的人了。”我第一次仔细端详着他,虽说不上英俊,却并不难看,唯一的缺憾是眼睛小了些。

被我这样一看,他越发不好意思了,轻叹一声,起身出去了。

这一日,我正独自发呆,前街的吴老伯尾随着大师兄进来,边走边说:“我家孙子近几日都肚子疼,时好时坏的,今天晨起疼得更是厉害,满地翻滚。一家人慌乱之中,老太婆发现他竟吐出两条手指长的小白虫来。这可怎么是好?”

大师兄回头问他:“平时晚间可有磨牙?”“是啊,他娘说经常磨得咯吱咯吱的响。对了,更怪的是,有时这孩子竟抓树下的土来吃,真不知是犯了哪路神仙!”吴老伯很着急地说。“老人家,这应该是蛔虫的缘故。”大师兄说着,从身后的药斗里捡了几味药称过,对吴老伯道:“我随你去看看吧。”

爷爷和小卫子回来后,我把情况大概一讲,爷爷说:“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玉成能处理好的。”“爷爷,可是先要乌梅安住蛔虫,再驱虫?”小卫子问。“正是。”爷爷轻靠在藤榻上说:“如今你们日益长进,小毛病都可以独自应对了。”

小卫子上前帮爷爷敲着背说:“我还差得远呢!心里最有底的不过是熟悉了常用的药性,还差得远呢!”

爷爷笑道:“你自然该在药性上多花些心思。咱这草医哪能不见血,可你竟是个怕血的,难啊!”“小卫子怕血?我怎么不知道?”我顿时好奇起来。“别说你不知道,就是我也才知道。”爷爷说:“那天我带他去出诊,产妇的婆母正好端着一盆血水出来。我忙着去看产妇,也没顾上他。哪知人家孩子一哭出来,主家却忙着叫我去看他。只见他脸色煞白,正靠在树下发抖,可把主家吓坏了。问了半天,才知道他怕血。”

我顿时想起那天他跟我讲什么女子经带胎产的事情,笑道:“原以为你是怜香惜玉,却是因为怕血。早知如此,又何必学医!”

小卫子尴尬至极,埋着头,一言不发。

傍晚时分,宁嫂端着半盆面叫我:“珠儿,快去看看吧!”“怎么了?”我快步跑出去。

她朝南厢努努嘴说,“玉成手不方便,还在那儿洗中衣。我这里一时脱不开手,你去搭把手吧。”

我进去时,见大师兄正一只手在水里搅来搅去,忙撸起袖子说:“我来吧!”

他抬头讪笑道:“实在脏得厉害,熬不住了。”

我麻利地搓了几把,一股呛人的汗味扑鼻而入,不由偏过头说:“可真够脏的。”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说:“你不会嫌弃吧。”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既然赶上了,就伺候他一次吧。于是笑道:“嫌弃,可有什么办法呢!”

我端着水正要出去,迎面刚好撞上二师兄。他收住脚步,盯着我道:“大师兄,这下你伤得可值了。”

没等大师兄说话,我没好气道:“亏你还叫大师兄呢,他的手伤着,你们怎么连件衣服也不帮他洗。”

半天没人答话,我走到院子里,猛听得身后传来“咣当”一声,接着有人说:“当初我手臂伤着时,你帮我洗过吗?”

再过半月我就要十四岁了。爷爷跟宁嫂商量,今年要给我好好过个生辰。我问原因,爷爷说:“你娘十四岁那年已跟你爹订了婚呢!”

宁嫂悄悄告诉我:“珠儿,你出嫁前恐怕没两个生辰了。”

我不以为然,总以为自己还没长大呢!

傍晚时分,大师兄说要回去看看爹娘。爷爷欣然应允道:“多住两天吧。圣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你离家虽不远,可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在爹娘跟前,他们总是挂念的。”

大师兄说:“他们都好,虽整日操劳,身体也还硬朗,还总嘱我上进,多关心爷爷呢!”

我说:“你放心去吧,我们会照顾好爷爷的。”

这天早上,爷爷和二师兄刚出去,小卫子瞅了个机会,递给我一个黄色手钏,说:“我跟娘都喜欢,却不知道你是否中意?”

这可是我收到的第一份寿礼。我接在手中,见是琥珀,晶莹通透,不由轻轻揉搓了两下,问:“伯母也知道吗?”那手钏发出柔和而略沉闷的声响。“这是大事,哪能不问问娘的意思!”“替我谢过伯母!”没想到自己的生辰还惊动了这么多人,我心里竟有些不安。

小卫子见我顺手套在腕上,喜笑颜开道:“琥珀号称虎之魄,气性平和,最能镇静安神,很适合女子佩戴的。”

我晃了晃手腕道:“也还轻巧。”“只望你平安、开心!”小卫子郑重道。

第三天一早,大师兄就回来了,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晚饭后,我正陪爷爷在枣树下闲聊,大师兄走过来问:“珠儿,你的生辰可是十一?”

我笑而不答。

爷爷说:“应该是十二吧。”

大师兄窘在那里,说:“宁嫂告诉我是十一啊!”

爷爷回头看看他道:“珠儿是十一大半夜里的,那时她爹慌乱,她娘更是拼尽全力,我在听到哭声时看了看星星,仿佛已经后半夜了。”“那宁嫂怎么说是十一呢?”大师兄有些不甘心。“那时她哪儿在啊,大概是听珠儿她爹说的吧!”爷爷愣了片刻说:“其实,十一十二都无妨,如此似是而非的东西多了去了。只要珠儿开心就好!”

我心下有点失落。闹了半天,自己到底是哪天的,竟没人说得清。转瞬一想,既已如此,何必较真。“是啊,开心就好!”大师兄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珠儿喜欢什么,家里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权当一份心意吧。”

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到大师兄摊开手掌,是一对耳铛,犹如一弯新月打了个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生辰,倒难为你们了。”爷爷笑看着大师兄,又对我说:“你大师兄一番心意,收下吧!”

生辰前一天,我正在跟宁嫂显摆那对耳铛,二师兄问我:“珠儿,你想要我送点什么?”“随便!”我暗自好笑,哪有送人家寿礼还来问的,那岂不成了讨来的。“百般事务,唯独没有叫随便的。这不是为难我吗!”他笑道。

他倒有理。我不禁暗自较劲道:“我既说了随便,就是不在意什么,怎么说是为难你呢?”

他立了片刻,淡淡道:“前次带来的《卫风》可曾读完?”“不曾读完,十之八九吧。”我不知这和生辰有何相关。

他说:“诗文怡情,倒也不急。”

二师兄送我的寿礼是一册《郑风》,却没说是否要还。

晚上,爷爷悄然问我:“他们的寿礼,你最喜欢哪个?”

我抬手看了一眼手钏,又摸摸耳铛,左右为难道:“不知道。”

爷爷笑道:“都是心意,好好收着吧。”心痛隐隐

天渐渐凉了,大师兄叫我准备点上好的肉桂,还说要研得细碎,给他们三人都带一点。我问他做什么,他沉着脸说:“自有用处。”

一日小卫子问我:“珠儿,最近爷爷可有什么不高兴?”

我想了想,说:“没有啊。”“那我怎么见他总皱着眉头,有时还叹气?”小卫子盯着我说:“你再想想。”“反正我和宁嫂没什么,倒是你,是否哪里让爷爷烦心了?”我问心无愧,反盯着他问道。

他笑道:“我跟着爷爷也快四年了,虽不如大师兄勤快,倒也不敢懈怠,怎知是我?”

正说话间,二师兄搀着爷爷走进来,面色凝重道:“小卫子,快来搭把手。”

我上前接过药箱,急急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二师兄朝我摆摆手,示意不要再问。我小心跟在后面,只见爷爷缓缓挪动着,脚下似有千斤重。

爷爷闭目躺下道:“珠儿,我不碍事。”

越是这样,我越发担心,不由拉了拉二师兄的衣角,示意他换一处说话。二师兄仿佛没察觉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细屑,小心地给爷爷含在舌下。我瞄了一眼,正是先前准备的肉桂。

二师兄转身往外走,我忙跟到院子里。

他低头犹豫了片刻,眉头一皱道:“爷爷是心痛发作,已经第二次了。”

我顿时心头一酸,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师兄已进了南厢。

服过汤药,爷爷渐渐好转起来。

期间大师兄问过我,心痛发作时该取什么穴,我说是内关、中冲,指掐、针刺均可,他嘱咐说:“一定要记牢,不可临时慌乱。”

过了几天,爷爷叫过我说:“那天你肯定吓坏了吧?我年纪大了,有些不适也是难免的。亏得他们几个在我身边,你就放心吧。”

我紧闭着嘴,心里不甘。总以为爷爷身体硬朗,从未想到他也会有这种时日。于医者而言,难得的是明白,最怕的也是明白,我竟不知该如何安慰爷爷。“爷爷……”我犹豫着,有些话不知该不该问。“嗯?”爷爷打量着我,微笑道:“有什么事吗?”“您可听说过一本叫《胎胪药录》的书?”我怕自己惹爷爷不快,故意轻描淡写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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