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长篇武侠:瑶华传(套装共三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4-02 01:5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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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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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长篇武侠:瑶华传(套装共三册)

清代长篇武侠:瑶华传(套装共三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瑶华传(上)

瑶华传(中)

瑶华传(下)瑶华传(上)

目录

CONTENTS

自序

弁言

第一回 老狐禅微言皆中小妖魅改念受诛

第二回 能聚神魂方说剑指明罪孽使投胎

第三回 频闻欠岁凶荒至三请明师特地来

第四回 邀得剑仙来府第创成艺圃启蒙童

第五回 选子女满堂学艺贪色欲一剑除根

第六回 福王受剑仙冷落韩氏因劳瘵云亡

第七回 上新坟乍知春色试畋猎埋却前骸

第八回 庄务初归纤女手家园全仗剑仙

第九回 女庶子点验家口福藩王面试文才

第十回 娇容莫辨真堪笑武艺超群尽吃惊

第十一回 艺圃匾联粗拟就征诗文启早传扬

第十二回 诗社共吟题里句枕函如对镜中人

第十三回 评诗句咸钦卓识赏荷花足畅幽情

第十四回 王庄试武开关键周府争华设戏筵

返回总目录序

香城者,姑苏之名彦也,恂恂儒雅,霭然可亲,万象包罗于胸次,古今融贯于毫端,每出绪余,遂成卷册。惜其优于才而穷于遇,然著作宏富,香城当不穷矣。所著《瑶华传》一书,余于庚申夏日,在温陵传舍偶见一斑,兹寄迹三山,复向香城案头携来,得窥全豹。既已独出心裁,不落寻常科套,且自始至终,虽头绪甚繁,而其间情文相生,回还照应,竟能一气呵成,恍若天衣无缝,深佩学术自有真也,因援笔而为之序。嘉庆乙丑上元武进冯瀚苇村漫题自序

或问鉴世间莹莹碌碌,旦晚不惮烦劳,而了无休息,此为何耶?曰:总不离酒、色、财、气四事耳。然四者又孰重?曰:尤重于色。何以起之?曰:余幕游而历览者,将及四十季,天下所不至者,不过六七省。所止之处,常阅录囚秋谳,为女色事十居其七;财则十居其二;至酒气二事,仅及一分。可见“色”之一字,犯者尤重。故吾先子不云乎:未有好德如好色者也。先圣一言,可垂万世,于此可见矣。迨按其所犯,乃尽然无制者,且皆知而故犯,乐此不疲,虽罹分身惨戮,亦所甘为,彼不知尚有身后妻拏之报,复尤甚于身受,岂不痛哉!每见恣情恋色,视如常经,谏而不悟,辄为之忿懑,意欲效世之刊刷,如《太上感应篇》、《敬传录》以及《戒淫》诸文,广为施送,窃恐此诸老生常谈,说志与说质,如不寓目何,不但无益,反恐污亵字纸。因特假借一事,谬撰因由,于客馆公余之暇,酒阑人静之时,自剔青灯,酌为编录,如是者自己未夏至癸亥冬,寒暑无间,积四载而始告成。先于漳郡忽晤同窗阆仙,互相考订,复加评语。继承社友孙星躔两审校阅。又得邱仰斋代为誊清,并缀后序,有似乎成书矣。其间虽亦有荡心悦目之事,无就于引人入胜之意,当赖同好诸君子共发慈心,再加□铴沙石以琢磨之,俾痴迷者得燔然悔悟,于百行不无又有加焉。嘉庆八年仲冬月英下丁秉仁香城书于福塘官舍。弁言

余一身落落,四海飘零,亦自莫知定所,由楚而至豫章,再由豫章而游三浙,今且又至八闽矣。每到一处,哄传有《红楼梦》一书,云有一百余回,因回数烦多,无力镌刻,今所流传者,皆系聚珍版印刷,故索价甚昂。自非酸子纸裹中物可能罗致,每深神往。第一回老狐禅微言皆中小妖魅改念受诛长短句古风曰:

不说鬼,不说人,只说狐狸前后身。前身能守乃祖训,何来罪孽如鱼鳞。雄狐欲速,雌狐愿后,但须识得机关透。雄者不察,雌者知言,言俱入禅中彀,只争一念之差池,致使风人握笔闲穷究。

凡走兽中之最灵者,莫如狐狸。出世儒,知瞻邦,四方经营窟穴,窥人辄生忻幸心。每欲窃效,故常攫塚中骷髅,顶于其首而望月求,似非有以遵之也,盖其天性使然。稍有知觉便思媚人,黄河以北尤多。雄狐媚女人,雌狐媚男子。其修炼深者,则能幻化人形;道行不足者,止能乘人梦寐而祟之。年深月久,竟可白昼幻形,交接应酬,与常人无异。

闻北五省,有持本行贾者,惯在市廛之经纪,颇能辨识之,只不可道破。或遇酌筹货价低昂,预计年岁丰欠,将言探之,确有效验。此则修有德行而归正者。其次则惟媚人为事,每亦被人求善敕勒之术者,往往戕其生命。亦有可以抵御而逃窜者,莫可测其行径。

江北亳州与安庆毗联,其地有座南山,皆高崖峻岭,但系荒山,并无所产。其中毒蛇猛虎,狐群兔队,各安其族类,除了猎户,罕有人到。这里面就有一伙狐狸,最称蕃盛也。不知几千百年修有道行者,则远窟穴而另入深山。修而未成者,亦有游道远方。稍有知觉,而将欲修炼者,则尚处其中。以下凡无知识者,不计其数,无非窃食肆淫,安其常性而已。

凡山之高远者,无有不具灵秀之气,如人处其中,则钟于人,此山因无所产,无人开辟,其灵秀之气,则钟于禽兽矣。此山惟狐狸最盛,这几千百中也不知修出多少狐属。但山灵之气,亦只有这许多,渐渐拔去,少不得也渐微薄。成道者自然越修越进,而近今族类,自不能如前数百年之道行高深矣。现在所存,不过是些将欲修炼而未成者。内中一狐,竟被其苦修而得其觉,不屑与众无知识之类同处穴中,将欲远离而入深谷。尚有一雄一雌,略有知识,见其欲去,亦有希冀之心,叨其底蕴。那将去之狐道:“我的道行狠浅,所以要去之意,一则要潜修养真,二则曾闻那前几辈的老祖宗在此说过,隔数百年后,此间恐有劫数到来。但不知如何劫数,可是这几年上的事,所以要去请问请问。你们若要讨论修炼之法,可同我到彼一问,再无不肯教导之理。”那一雄一雌听了,甚觉有理,遂一同启行前去。

那将去之狐又道:“我稍得道术,行法不同,恐你们赶不上。我先对你们说了,往西望去,有白云遮护的那个最高的山头上,就是我们前几辈的老祖宗修炼之处,你们只管上去就是了。”说罢腾空而去。这一雄一雌两个狐狸,看了那个的光景,十分羡慕,于是修道之心十分坚固,虔虔诚诚的趱行前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日子,这一天已到山脚之下,望上去约有整百里之高。这两个又歇息了一两日,才发狠的上山。真个千辛万苦,方到得山顶,果见有个倒败的草棚,面前的荆棘足有一丈多高,无路径可入。周围走了一转,只有北面的荆棘似乎拔除了些,可以容身入去。他两个想道:必是同来的那个先来请问了。遂就照这一条路进去。走了一回,方见有个老狐,跏趺的坐在草棚之下,身子还是原形,惟毛片纯黑了,黑毛里又生出些长白毛来,约有五六寸长,闭目冥坐。那雄雌二狐见了,即时伏地,把心上的意思祷告了一番。只见那老狐醒过来了,便问:“你两个也是我的后代子孙么?”那雄雌二狐答应了。那老狐道:“你们方才祷告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但是修道这件事,也同江流之水,日趋日下。记得我的上几辈修炼道行,甚觉容易,如今证入仙籍的早已成功了。其次脱离躯壳,逍遥海山之上,何等乐逸。我们这一辈,也是一般的苦修了数百年,连这皮毛都不能蜕去,可见一辈不如一辈。我想大千世界,第一算天地人三才,第二算龙凤龟麟四灵长,第三就算我们族类最称灵异,天付其性,不思而得,若就出世潜修,自易入道。无如近今一辈,日惟窃物适口,畏难喜乐,并不想要脱离畜道,故修炼成功者少,仍入轮回者多。若再造下些力,只在屈身降志,耐性受劳,留心访一位仙真,师事服役,曲意奉承,希冀得其欢心,求其传授元妙,再加刻苦工夫,得其耳提面命,较之自为揣摹者,究竟易入,且得真诠秘要,可免雷霆之击。”雄雌二狐道:“但是我们形体丑陋,仙真不肯收录,为之奈何?”老狐道:“我属要仙真来物色,那是必无此理,所以说要耐性受劳。我挨身进其洞府,何敢即时是望其收录。须要不待驱遣,而自为其致力,不烦绳督,而守其清规。彼仙真岂无心者哉?必有恻怜超度之心,那时日亲其侧,至于刻不可离焉,岂有不收录之理?你们不听见洞宾仙师,有个柳树精服役之说么?”

雄雌二狐道:“这个也曾听见过。还有那第三层,一发请求指示。”老狐道:“那第三层就不脱我属的行径了,这只算得旁门左道,倘得气候,仍须积功累行,可复前愆,亦未为不可。如雄的媚得一百个童女的元阴,补我的阳气,亦能幻形解脱,雌者媚童男亦复如是。但总非正道,且生命有在呼吸之间者,不可不防。”

雄狐道:“如童女有何作为,乃有性命之忧?”老狐道:“童女本无作为,但自有父兄辈保护,倘被知觉,岂肯干休,必致访求有道术之人,作法行诛。还有一等剑仙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皆意中事也,岂非性命之忧乎?”

雄雌二狐道:“这三层修道之底蕴,已蒙指示,子孙们自当遵奉潜修。但闻得所居山中,这数年内将有劫数到来,不知如何趋避,还望老祖宗一并示知。”那老狐道:“这劫数两字甚费解释,如上天杳杳冥冥,可以无虑了,然也有混沌之时,这混沌就是上天之劫数。如地兀然不动,但也有沧桑之变,沧桑就是地之劫数。在人的劫数更多,如改朝易代,就是天下的劫数;猝遇谋叛锋刃,便是一方的劫数。又如疾病灾伤,就是一身之劫数,也是趋避不来的。只消存心向善,虽有劫数到来,也轮不到他身上,这就是趋避的法子了。”

雄雌二狐听了老狐一番议论,甚为欢喜,遂即拜辞。老狐道:“你两个来此也觉艰辛,我如今教你们倾刻到家,免得途路奔走,可好么?”二狐听了更自欢喜,又叩谢了。

老狐站起身来,在地下挝了一把土,默诵了一回,遂对二狐道:“我这法叫做土遁,于奇门遁甲内学来的。我把土往前一洒,你们跟着这土往前纵去,倾刻可到巢穴之内。这是学道的入门第一法也,教你们得知修炼的妙处。”雄狐道:“老祖宗何不把此法教导了我们,岂不更好?”老狐指着雄狐道:“你存心急燥,恐难入彀,况你一些影响全无,就想要学这个法子,你没有静心,就传法子与你也不效验,下次要改悔才是。”说罢将泥土往前一洒,他俩个纵身跟去,真个转眼之间,已到巢穴了。二狐惊喜非常,又望空拜谢。

雌狐道:“得有道行,便如此神妙,这真不可不修。”雄狐道:“老祖宗说有三个层次,你意中要遵那一层?”雌狐道:“自然第一层最好。”雄狐道:“好是好,只是成功不易。”雌狐道:“拼着熬清苦,管他易不易。”雄狐道:“第二层也还可以,也不过是耐些勤劳。”雌狐说:“这却不犯着,虽成了功,只落得下贱出身。”雄狐道:“我想第三层不但不受清苦,不落下贱,还得多少的受用。”雌狐道:“这只好让你去干。”雄狐道:“怎么你就干不得?”雌狐笑道:“所以要修道者,原要脱离畜道,若我们要去媚一百个童男,岂不是同人间的娼妓一般了。他虽是人,实与禽兽无二,我虽是畜,却羞与为伍。我的主见定了,你要遵那一层,你自作主见便了。”说罢,自往窟穴内遵法修炼去了。

这雄狐听了雌狐的一番议论,甚觉有理。若行第三层的法子,又恐有性命之忧,只得也随着雌狐一同修炼。

差不多也修炼了百余年,虽未深得道行,而物理常情,日见通达。雌狐则心志弥坚,而雄狐则时生急燥。又隔了几十年,忽然改变,做起第三层的法子来,果真得多少受用。先还在近处采取童女原阴,以后就渐渐出远了,这数百里中,俱已采遍。屈指算来,已有八十多个童女,一百之数所亏无几,可冀成功,甚觉得意,于是时刻留心,将图圆满。此时约在前明嘉靖、万历之间,且搁过一边。

再说有个官宰,姓许名青选,江南人氏,本是个富户,因这几年屡遭饥馑,割舍家财,报官赈济,如此者不止一次,大吏将他名字入奏,就奖赏了一个同知职衔。以后家业凌替,无以为生,只剩了这个职衔,因思不如降级补个实缺,也好养活家口,遂去面求大吏。因他乐善好施,以致家道式微,就应许了,代他奏闻,朝廷也就念他前番这段好意,准了以通判选用。这是特旨人员,自比他途选得迅速,不过半年之间,选了大同府通判,十分欢喜,遂谢了大吏,收拾赴任。

这许通判本无子嗣,只有一女,名唤凤姑,年将及笄,尚未字人。挈同夫人周氏,又有妻舅二人,并家人仆妇辈,一共十五六口上路。先自水路起行,到了浦口,遂雇下骡驴夫轿,一同起旱,欲由河南省城,再至山西,直抵大同。

行了数日,这日过了信阳关,还是下午光景,驴夫们说可以赶过亳州,到尤家镇腰站上驻宿。于是匆匆趱行。但见路上多有水洼,问起土人,知为黄河发水,方才消涸。瞬息间已过了亳州,再行四五里,日将啣山,路上泥泞难行,牲口都有滑倒者,驴夫们要觅一处所歇下,许通判忙道:“我们眷属多,不便随路住宿,必要找一妥当寓所才歇。”驴夫们道:“老爷放心,这条路是我们走惯的,包你安稳。”又走了数里就住下了。

那许通判出轿来一看,是几间破草屋,家人们已在那里喧嚷说:“这几间草房,我们如何住得下!”要催着驴夫们到下站去,众人只是不肯。那做官的看见旁边有几个老者在那里闲话,就上前问他们道:“前途可有好店么?”那老者们道:“这一站只有这些草房,下去要到龙家镇才有歇店。老爷们有这些眷属,这里如何住的下。我替你们想,离此五里多路,有个尼姑庵,还宽绰些,可以住宿得的。”那许通判听了,就叫驴夫们赶上尼姑庵去。驴夫们问那些老者道:“你说的可是前面的再生庵么?”老道道:“正是这个庵。”那些驴夫轿夫一齐嚷起来,道:“这庵里常常有强盗来打劫,倘有失事,岂不累我们吃官司么!”那些老者笑道:“你不要着急,从前果真住不得,如今那庵里来了一个师父,十分慈悲,又好道行,强盗上了一次以后,再不敢去惹他。你们放心,只管去住宿。”驴夫只是不信,那许通判道:“你们虽是走熟的,那有他们住在此的得知详细,你们若不前去,难道就这露天里住下么?”驴夫们无奈,只得勉强上路。不过走了五六里,已到庵门口,天已将黑,见家人们同一个老尼在门伺候,即时下轿来与尼姑礼说。那老尼倒也和气,遂请家眷下轿,一同进去。一面令家人卸下行李驮子,自己走到里面,看是五间大殿,殿上佛龛内供的是送子观音,两边都有厢房,还有厨灶,可以做膳,遂各占住房头,搬入行李,一面赶着做饭。

周氏同凤姑被老尼邀入禅房闲话,不一会晚膳有了,周氏同凤姑已从里面出来,遂就房间内一同用膳。周氏道:“里面有一个后生女人,生得甚好,也会做人,却不是尼僧。”许通判道:“既不是尼僧,在这里做什么?”周氏道:“我也问过,他说是带发修行的。”凤姑道:“母亲问他年纪,他说五十多岁,脸还粉嫩,绝标致的。”许通判道:“怪不得前头店里人说他是有道行的。”周氏道:“我看他不似寻常女人的样子。”许通判道:“他可曾穿耳裹脚?”凤姑笑道:“爹爹错会意了,母亲说那师父行动居止来得异样,那装束打扮也同我们相仿。”许通判笑道:“真个我错会意了。”

说话之间,膳已用完,各人收拾铺陈睡下,那做官的又到妻舅房中看了一遍,才回来闭门就寝,他另在一铺,路远辛苦,倒下就睡着了。周氏和凤姑慢慢的收拾安寝,暂且放过一边。

再说这个尼庵的处所,离龙家镇尚有四五十里,此处正是那雄狐出入之所。适才凤姑的轿子歇在草屋边的时候,早被雄狐瞧见,一等人静就来魘魅。其时凤姑虽也辛苦,尚在将睡未睡之时,忽觉一阵骚气扑上脸来,正要侧入里床,才欲转侧,即有一物魘住胸口,十分气闷,又觉用手来解他的小衣,心上却也明白,急急用手阻挡,那知再抬不起,已被他退去小衣,渐有一物直抵其私处,十分着急,尽力叫喊,只不能出声,继而渐渐昏迷,竟不知所之了。

一宿已过,鸡声初唱,驴夫们催起身,众人烧水备点心,一面收拾行李,将次完了,才来上房,请做官的起来。周氏听见,亦即穿衣起身,忽然不见了凤姑,房内即时喧嚷,妇女们接二连三的来请,许通判急急走进房来,周氏忙道:“凤姑不知何处去了?”许通判道:“胡说,同住一房,那会不见?”大家都道:“现在没有在铺上。”许通判忙持灯烛,往铺上一照,只剩下了衣裤,并不见个人影,不觉大惊失色,究不知是何缘故,遂叫妻舅家人们找寻,毫无影响,急得周氏叫苦起来。驴夫们听说,也各称奇。早惊动了老尼,开门出来,问了详细,也代他们各处寻找。那许通判便也两泪交流,呆坐不动,周氏就大哭起来。

其时天已发亮,忽见老尼急忙赶出来,拉着周氏道:“夫人快来!”周氏觉得有些蹊跷,急住了哭,随着老尼趋入后殿。老尼一边走一边告诉道:“不知你们小姐,怎么赤条条的睡在后边菜园里墙脚下。”周氏听得心慌,急急令老尼领着,七折八曲的走出厨房,才到菜园,果见凤姑还倒在墙下。丫头仆妇也随同进来,一齐上前,将他抱到厨房内一个空板床上,周氏赶近身来,周围细看,幸无伤损,惟私处有些红肿,还有血水流出,人似昏迷一般,口角边白涎糊住。按其胸口,倒还温热,忙令丫头取了衫裤,替他穿上。许判也进来看视,竟不知是何缘故,各人呆看。老尼便叫妇女们取滚汤来灌救,又去请那老师父出来,许通判只得避出去了。周氏急将凤姑夜来之事一一说知,那老师父也不言语,走到凤姑睡的板床前,看了一看,向脸上喷一口气,遂令老尼引至凤姑昨晚所卧之处巡视了一回。忽闻凤姑醒了过来,倒在周氏怀里,号啕大哭,意欲寻死。这老师父悄令周氏私下问明昨所遇缘由告知,周氏急忙阻住凤姑哭泣,问了情由,托老尼转告老师父。

去不多时,只见那老师父从房内走将出来,怒容满面,大声的说道:“我在这里,这逆畜还敢如此胡为,断断不能饶恕!”遂走出园里,用手向腰间摸出一个铄亮的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弹丸来,往空一掷,只见同闪电样的一道白光,往南飞去了。又在四下里望了一望,复又高声道:“这等可恶!”又向腰间取出一个弹丸,照前掷去,不多一回,只听得一声响亮,空中落了一件东西下来,又将手往空中一招,两道白光飞入手中,仍是两个弹丸,藏在腰边,遂进房去了。

众人都出园子里,看那空中掉下来那个东西,是毛乌乌、血淋淋的一个首级,也不是狗,又不像猪,大家在那里乱猜。周氏领了凤姑,到老师父房内拜谢与他报仇的恩意。那老师父也甚逊谢,又付了两个药丸与凤姑,道:“这是辟邪丸,分作四次服下,身子就好了。”周氏问老师父道:“所斩的究竟是什么妖怪?”那老师父回,说不过是个狐精。

许通判闻知,十分感激,要进来当面叩谢,托老尼道意。一会儿老尼来复道:“不消了,前途保重。”许通判才收拾起程上路。在路大家猜这个老师父,也有说神仙的,也有说是佛转世的,惟许通判知道是剑仙。

不说他们一径上路,再说那雄狐,又多得了一个童女原阴,补着自己的阳气,资其修炼,十分欢喜,摇头摆尾的回巢穴,将到洞口,只见雌狐采了些松籽柏实,也从山上回来,恰好遇着,见雄狐得意洋洋,遂问道:“你从何处回来,这等乐意?”雄狐道:“各干各的道行,你问他怎么?”雌狐道:“既然与道行有益,应当欢喜,但不知怎样与道行有益?所以要问一声。”雄狐道:“你自不肯取乐,要徒然自苦,如我,道也得了,还落一个快活。”雌狐道:“大约又得一个童女的汞水了。雄狐笑道:“你好猜吓。”雌狐道:“近处已被你采完,那里还有剩下的与你滋补?”那雄狐将昨晚的情事说了一遍,不觉手舞足蹈的称快一番。那雌狐听了,登时色变,大声的说道:“不好了!”雄狐忙来叩问。不知雌狐说些什么?且听下回便知。第二回能聚神魂方说剑指明罪孽使投胎七律诗曰:

仇怨无如被杀身,狐魂底事反相亲?灵机不昧能深度,道术难明强歛神。座下皈依诚服善,生前罪孽肯披陈。而今托体叨培植,舍此皮囊理夙因。

话说那雌狐大惊失色的道:“不好了,你到别处去取觅也罢,怎么惹起他来?”雄狐道:“他那里有什么惹不得?”雌狐道:“这庵里常常有宝气直冲霄汉,必有异人在内,你不依老祖宗教训,恐怕这劫数就是你承当了。”雄狐道:“便把我怎么样?”话犹未了,忽见一道白光照咽喉下划来,雄狐急将身一躲,把那口飞剑接住,仔细一看,光耀惊目。那洞穴的老小狐狸早都吓走了,那雄狐意欲放剑逃遁,说时迟,来时快,又见白光射至,飞剑又到,躲闪不及,早已身首异处。

原来这雄狐平时修炼的工夫也不叫浅,头颅枭去,腔中一气直透出来,迎风旋绕了一回,神魂依然凝聚一处,伏在尸旁,渐能明了,因思何人有此飞剑,可以千百里之外枭取首级,这个必定是庵中有宝气透出之人了。他的道行实非等闲,我且收歛神魂,寻到彼处,认个明白,如何修炼,可能提拔我出这幽冥之苦。主意定了,遂随风荡漾,只往北首行来,已是尼庵,仍越墙过菜园里来,见首级尚存,依傍了一回,一径寻到禅房,见这位剑仙端坐榻上,已入定去了,且伏在禅榻之旁,候其神返而叩之。

再说这剑仙是谁,原来是赵州仁厚村人氏,生长农家,父姓计,兄弟姐妹共五人,剑仙居二,也曾字人,因望门寡了,仍然待聘,偶在村口顽耍,被拐子用药迷住,直拐到北京城里,卖与人家作使女。忽有个异人在那里经过,见了剑仙眉间有一股清气,知有夙根,遂用重价买回,收养在家,作为义女,朝夕授以修炼之术,历四五十年,尽得异人秘传,炼得两口飞剑,后值异人飞升,嘱其修功积行,也可上列仙班。剑仙遵异人所嘱,由近而远,先在河朔之间广行功德,济困扶危,后来遍行天下,遨游四海,功行累积,渐能轻身云上,神飞舍外。其道号不一,到处更改。今从东海云游而来,见河南风气朴实,暂为停留,栖止此庵中,自称为无碍子。凡所到之处,有不公不平、王法所不及之事,即代为雪忿报复。如有善良之家不能度日,即取强横不法之家财物,悉与接济,并不留名遗迹,所以世人知者甚少。他虽说五十余岁,其实百有余龄矣。

那雄狐采取元红的那一日,他在一个滴滴岩处分些不平的事,故未得知。自诛雄狐之后,这日出神返舍,嗅有狐骚气,睁开慧眼,见有狐魂伏在榻旁。其雄狐之魂,已知剑仙神回,遂趋而叩曰:“异类淫魂,昨蒙飞剑诛戮,钦佩道德,特来皈依。”无碍子叱曰:“汝即是采取元红修炼之雄狐耶?竟能凝魂前来见我,当之道行也不浅薄,何故不改邪归正,而作此孽障,汝之来意云何?”狐魂曰:“无他,我虽异类,修炼则同,不过工夫在深浅之别耳。至于邪正两字,何尝不曾辨别,但近朱近墨,各有所自来,我类亦有深功高行者。但所习之正,无非仙佛两家,至于异端,则鬼怪两途。鬼乃有影无形,适足骇人而已;怪则非禽即兽,聚精歛神,皆能变易其形。我狐属天性自然,更胜他类,然不闻有飞剑随身,可以百里之外取戮首级者。此意一萌,神魂强为凝聚,欲叩吾师原委,我已形离魂荡,岂有他想哉。”

无碍子曰:“汝欲悉原委,不怀恶念,即是改邪归正之端,可以皈依吾道。汝欲知原委,我当为汝剖悉之。我道并无怪异,实皆统于儒释道三教之中。”狐魂曰:“此言似乎欺罔。吾闻自有天地以来,只知三教,未闻有总统三教者。”无碍子笑曰:“三教自在三教,统者,乃统而遵之,非反统三教也。故曰统三教之中。”狐魂曰:“何为三教之中?”无碍子曰:“吾道所行之事,不离仁义礼智信,是遵儒教也。积功行于此中,置皮囊于度外,是遵释教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挥金如土,解难拯危,是遵道教也。岂非徜徉于三教之中乎?”狐魂叹曰:“妙哉!此论诚乃开豁心胸,悉归于正。如狐属则罪不容诛矣。”

无碍子曰:“吾道虽极纯正,然习者甚少,古来相传,只有黄石公一事,此外虽有神仙两途,无藉于此,若人怪鬼,则无门可入。吾之所以遍游天下者,无非欲传吾道于人间耳。岂料无一人一怪一鬼而求之者,岂吾道之不足传于世耶。”狐魂曰:“人自一途,鬼自一途,怪者我属也。然我今则鬼怪尽属一身,未识可得授否?”无碍子曰:“收汝传授甚易,但汝乃全邪,我乃纯正。邪不胜正,恐难入彀。”狐魂曰:“固如是,但我皈依之意甚切,岂因一邪字,遂麾出门墙之外?”无碍子曰:“入道者既罕,岂有复拒之理?吾当代汝筹计,是须两番工夫才能入吾道,恐非汝心所愿。”狐魂道:“只求收录,岂敢畏难。”

无碍子曰:“你采阴济阳已得几何功次矣?”狐魂曰:“我属修炼,自有生而得采一百个处女元红,便能幻形。我止得八十九人,故尚施魘魔之术。”无碍子曰:“汝等之属,出世即以此为事,尚可稍从未减,但行所事亦能知其善恶乎?”狐魂曰:“也略知其皮毛,如前在此间所行,还在善恶之间,曾记那年有一处女,因欲情而命在呼吸,我与之一度,即能济我之功,亦能援彼之命。”无碍子曰:“虽非尽恶,亦非至善。”狐魂曰:“记得近年遇一处女,私奔于人,其情不过为此耳,我即迷其去路,一合而返,遂其欲念,保其丑行,或可为善乎?”无碍子曰:“彼以邪入,汝以邪制,在汝则为善,在天仍为恶。”狐魂听说大恸曰:“若如此我属有恶无善矣,安能入道?”无碍子曰:“汝不闻天道好还乎。汝能偿还夙孽,改邪归正,吾道亦能容。”狐魂曰:“我将入轮回,岂能再偿孽债?大师如肯发个慈悲,求全其事,我当一遵所命。”无碍子曰:“我见你灵气不昧,自属易为,但你夙孽实深,非寻常可以偿满,若不于富贵两全之家,功行有为之地,断难完满。你前身为雄,必转身为女,再得富贵拥护,消除尚易。然这番磨折,却也非同小可。”狐魂曰:“但不知如何偿法?还求明示。”无碍子曰:“汝坏了八十九个处女元身,亦当按偿其数。”狐魂曰:“若欲按数偿之,岂不同于娼妓烟花队里,堕落更深,还思其次。”无碍子曰:“所偿虽有此数,然亦不必尽以身偿。或拯一命,或雪一耻,或保全名节,或成人之美,皆可消除一孽,此又在汝所为也。要知污秽之地,不加粪除,则日积月满,若复不堆积,又加粪除,何患污秽之地不改为洁净之所耶?”狐魂五体投地而叩曰:“大师棒喝,直透灵关,但不知处之何地而可?”无碍子曰:“吾知汴梁福藩,已是尸居余气,不久败亡,彼韩嫔有孕,将次临盆,汝可往投胎。吾得乘间保护,有此终归散漫之财,甚可济汝功德之用,仍为汝布置铸剑之基,以授汝剑术之要。”狐魂复又叩拜,愿即往投,尚祈法力保佑。无碍子曰:“此其时矣,随我剑光所指而去。”说罢腰间掣出弹丸,望北一掷,狐魂追之而往。忽然堕地,已在襁褓中矣。

看官,你道这福藩是谁,乃万历皇帝之子,名常洵,久已分藩在河南省分。因其不理政事,日惟酒色是娱,故不令至汴。辇毂之下,不畅所欲,因而转求于朝宰,代为个具奏归藩,已在万历四十二年上,才到汴梁。此人身虽帝胄,实同下愚,秉性奢侈,耽于酒色,嫔妃满前,犹不足意,每于民间拣选美色,不从者辄破人产业。这些百姓,人人痛恨,因他身子肥胖,称之为猪王,奈他是个藩王,只得含忍。他宫中也有家臣十余员,最大的是五品前程,名为长史,又有令史,也食正八品俸禄,其余九品未入流还有数人,管理藩王府中内外大小之事。他是亲王,拨收五县一州钱粮漕米,还拨淮扬盐赋三十余万。地方紧要事,也得会议入奏,十分受享。

那年元宵佳节,府中大放花灯,引得举国若狂,无论男女均准入宫观赏,真果人山人海,拥挤不开,直到寝宫门首,男人就不许进去了,只可远望。只见寝宫里面是一座七间大楼,楼下灯彩也不过与前边一样,那高楼上所挂的灯讲究异常,而且又多,楼前一色是朱漆栏杆,西边有一班女乐在那里鼓吹。满楼来往者,都是宫嫔秀女,其冶艳自不必说。居中一间,只有一个女人坐着,旁边立有四五个丫鬟伺候,灯光之下,美态四流,满楼佳丽一概不及,只有贴身站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可以相并。把这些看的人,个个颠倒。内中一个悄悄的向众人道:“中间坐的这位就是徐氏王妃娘娘。”又一个道:“这位王妃也就算个绝色了,怎么这个王爷尚不知足,今日要人家的女儿,明日要谋人家的妻子,他收进来的这些妇女,我都见过,那有这位妃娘娘这样标致,这不是舍了肉盘,去吃豆腐么?”又一人道:“你看旁边的那个小丫头,说笑起来真真画也画不出,有这样的人物不受用,倒喜欢吃那残盘冷汁,真不可解。”各人先是低低的议论,说的高兴,忘其所以,不防被守宫太监听见了,就打将起来,众人恐怕打着,拼命往外挤出,一时哄闹起来,长史不知何事,连忙阻住太监,不许混打,然后渐渐的散了。

再说那藩王,却在一个僻静处,不张灯火,偷窥女色,如遇佳者,令人登记,又雇当地之地里鬼,专于打听,一经登记,即须查其底里。准准看了数千,其最佳者,挑不上十一二个,内中止有一个最为合意,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岁,穿着一身缟素,面庞却不甚白,而多丰韵,身裁恰好,所谓不可再长一寸,又不可再短一寸,洵为十分美色。早有地里鬼打听明白,是王家续娶的妻子。这姓王的也做过官,娶了四五年,丈夫贪他美色,因而身死,母家姓韩,也是书香人家,这寡妇身上有三件妙处,第一件身上气味最香,如出汗更甚。第二件,面色虽不白,而从头至脚浑身绝无一点疤瘢,肌肤如同羊脂白玉,滑腻非常。第三件更妙,竟是夏姬再世,内生三膜。此皆其夫说出,所以人都知道。新寡后原欲立志守节。

福王听说,恨不得立刻唤来,拿一碗水来吞他下肚。当夜就请长史,吩咐务于三日内娶进宫来,如迟,先将长史责罚。长史如何敢违王命,遂于明晨同地里鬼鑽头觅缝,才到得他家,将王之意说知。岂知这寡妇大有主见,说王爷之命,自不敢违,但要依我三桩事。长史请问,他道:“第一桩,不愿入宫,要另外居住;第二桩日食起居,要同嫔妃一样;第三桩要用鼓乐花轿来接。如依这三件,不拘何时就去。倘王爷用强不依,今晚就寻死路。”

长史复命,福王只要到手,那有不依,遂与长史计议,另居何处?长史道:“先赁民房暂居,一面收拾庄子上房屋,作为别墅。王爷于收租时,或射猎,或游戏,倒甚便易。”福王听了大喜,遂令长史赶办。

到第三日,私行出府,韩氏进门参拜了,用过晚膳,即催促安寝登床,毫无温存风雅之态。这韩氏是个书礼人家出身,见了这样蠢俗,心中甚是不乐。所幸这福王平日只讲究这件事,能征惯战,是其所长,妇人水性杨花,自然安帖。福王验其三件,无一件虚谬,后宫虽有若干嫔妃,那有兼此三件者。于是宠冠一时,言听计从,无一事违拗。韩氏可称安心是意,所嫌者王性太淫,不战则已,战则通宵,而大白日里还贾余兴。韩氏自幼从未见过,深觉其非,然渐而视如常套矣。

不一日,王庄修好,长史择吉禀知。福王恐庄上人粗夯,另于宫中选择男女使令之人,大队迁居,虽三四日路程,而州县伺应,随路俱有行馆,也不觉劳累。一日到了庄上,韩氏见房屋高大,前后共有七大进,每进七间,厢房耳室不计其数,围墙内周围都是仓厫及宿卫房。第四进是上书房,院落十分宽展。第五进是寝宫,一发华丽。后两进皆宫女职司之局。韩氏独居一处,十分欢喜。王又嫌庄上人少,重又另拨宫嫔,并拨长住令史一名,管事两名,太监两名,居然与宫中款式无二。王爱韩氏如掌上之珠,一住数月,竟忘回省。其时韩氏已受孕了,极谏福王回宫,以免物议。长史亦时时禀请,遂择日还宫,临行甚不割舍韩氏。自此合庄上人俱恭维韩氏。

福王至汴城,恰值万寿,遂进京称祝,又留在朝领班,不觉又是数月。其时韩氏将次临盆,令史欲禀请福王来庄,而福王恰好自京回汴,一得此信,遂即赶来,韩氏已经分娩。福王询其情由,韩氏云:“于十一月十二日半夜,将临盆时,见有白光一道,直射窗棂,产下来可惜是个女的。”福王道:“男女一般,有何分别。”抱起一看,十分清秀。原来福王尚无庶子,因而心中大喜,赐名曰瑶华,又赏了多少金银缎匹。

韩氏因产后不善调理,于是常常多病,而福王淫性不改,仍须缠绕。韩氏不堪,遂暗嘱令史,禀请回宫。忽闻得川省不靖,复又进京讨差,奉旨令其往四川监军。韩氏正好安闲养病。两三年后,病亦就痊。从前嫌福王缠绕不清,今则闲旷日久,颇怨孤帏寂寞。

王庄原近尤家镇,镇上尼庵甚多,内惟永宁庵的尼僧最多,常在富贵人家走动,韩氏到庄后,即有庵内尼僧打通令史,许其出入。这尼僧人品俊俏,语言伶俐,法名叫做静缘,常常到庄趋奉,韩氏允代其披剃一徒,骗得银钱却也不少。这年七月十五日,是盂兰盆会,大是热闹,先期来请。这韩氏也想出门走走解闷,遂吩咐令史备轿,明日往尼庵烧香。

次晨梳洗了,奶娘带了瑶华郡主,一同来到尼庵,不消说是迎接趋奉,请各处拈了香,遂请斋堂坐下,吃过茶到各处游玩了一回,见静缘房内雅致,遂就外间坐下。侍女们报说,里间有个妇人坐着。韩氏遂唤静缘邀来闲话,不一时走将出来,韩氏把他上下一看,委是一个俊俏佳人,忙与见礼,及至坐近,观其眉目之间,有一股清气逼人,十分爱慕。

看官,你道是谁?原来就是无碍子,要识认韩氏,好保护瑶华,故先在此。韩氏与他言语,简而且明,并无寻常妇女气局。于是绵绵问答,气味相投,众尼会意,就把斋供设在此间,韩氏就留无碍子一同坐食。

韩氏因问道:“师父,你从何处到此?”无碍子道:“云游无定,随遇而安。”又问起出身处所,母家姓甚,曾字人否,法名叫做什么?”无碍子道:“我本赵州人,母家姓计,也曾许字方姓,望门寡了,故就学道,自家起个道号,叫做无碍子。”韩氏道:“今年多少法算?”无碍子道:“五十六岁。”韩氏同这些尼僧妇女都吃一惊,都道:“我们只估这位大师二十余岁。”无碍子道:“方外人却无事萦心,故不见老。”

正说着,只见乳母抱了瑶华来。无碍子见了道:“这位是谁?”韩氏道:“是郡主。”无碍子抱将过来一看道:“好个有福气的郡主,只不要与等闲人抚养,恐坏了他的前程。”那瑶华见了无碍子,嬉笑自若,说:“到我家去耍。”无碍子道:“好,我也要来耍耍。”韩氏道:“师父有暇,肯到我庄上暂住几天么?”无碍子笑道:“有甚不肯,但恐王府上礼节多,容不得我们野性的人。”韩氏道:“我们王爷平时也讲究这些,况现在往四川监军去了。我明日打轿来接你。”无碍子道:“我不在此间住。”韩氏道:“师爷住在那里?”无碍子道:“离这里四五十里,有个再生庵,在那里住着。”韩氏道:“这也不远,明日务必光降。”无碍子道:“且容再商,尚有小事,不得奉陪了。”遂起身而去。韩氏送至大殿方回。众尼又请游庵,这房里坐一会,那房里坐一会,看看天将就晚,这静缘摆下供来,亲自把盏劝餐,语言调笑,无非是一派奉承,韩氏如何不快乐。不一回,又唤徒弟们来轮番把盏,说不尽许多殷勤俗套,直饮到更深时候方才完席。韩氏即令侍女传知副史,打轿伺候。静缘坚留暂宿庵内,明日竟同那位师父一齐回庄也好。韩氏道:“这个使不得,我明日另行打轿,来这里接他。你们看他不来,可差个人到原住的庵里,催他务必早来。”静缘答应了,小尼来报:“轿夫伺候齐了。”随即起身上轿,众尼直送出山门才回。

再说韩氏到家,即吩咐令史说:“明日一早备轿去尼庵里接一位道姑来庄上嬉耍。”令史即时答应,才回寝宫安歇。一觉醒来,日已横窗,似乎宿醒未醒,意欲再躺一回,只见奶娘鲍氏,抱着瑶华哭进房来。韩氏忙问为何?鲍氏道:“昨晚郡主回家后,只管说,在庵内所见的那个师父,夫人说要请他来,郡主十分挂念,又不知夫人所说是真是假,夜间连睡都不安稳,今早天才发亮就起来了,只管催婢子来看,可曾去接否。婢子打听得,夫人尚未起身,故不即来,郡主就不依,哭泣不止,故尔抱来。夫人可吩咐一声,郡主就信了。”

韩氏道:“我道为什么,我说了接他来,有什么假的?”遂令侍女去问令史,可曾去接。侍女去不多时,来复道:“已去半日,想必就来了。”韩氏听说,即时起身,赶着梳洗,方才完毕,早有太监们在宫门口回道:“这位师父没有来,倒是永宁庵尼姑来回夫人的话,可要叫他进来?”韩氏道:“那位师父为什么不来,必有缘故,快叫那尼姑进来,我有话问他。”太监们答应了。

一回儿,那净缘已到寝宫,韩氏接着,先谢了昨日的打搅,尼姑也道了不安,韩氏就问:“怎么那位师父不来?”净缘道:“夫人不知,这位师父,着实有些道理,轻易不肯到别家去闲走。昨日是夫人有缘,恰好遇着,我听见他言语与夫人十分合意,估量打发轿去,必然就来。我还恐他耽搁,于昨日晚上,就打发道婆去知会。那道婆的脚力本好,今日饭前已赶回来,说那师父没有回庵,不知往那里去了。那本庵的住持尼僧,叫做能觉,是个不会造谎的。”韩氏道:“他既说在再生庵住,怎么又不回庵?以你这样说来,连轿子都没有打到那里去?”净缘道:“轿子来时也不狠早,我家道婆已赶回来了,所以不叫他们空走这一趟。”韩氏道:“这不来的意思,实在不懂。”净缘道:“以我想来,他不像我们,走千家要募化衣食的人。夫人昨日所言,他也不曾一口应承,恐不能一招就来。若必定要他来,也还容易。”韩氏道:“我是见他别有一种可爱的意思,所以要招他来盘桓盘桓,也不是什么紧要。可怪我那个郡主,不知怎样,见了他,安心乐意得了不得,今早奶娘来说,昨日睡多不安稳,恐怕我哄他,一早就累着奶娘,抱到我房中,催着去接。你说怪也不怪?”净缘道:“就是这师父也从未到我庵里过,因我五月间化斋回来,打从再生庵走过,就在那里耽搁了一晚,才认得的,不知他怎么,昨日就一个人摸了来,恰好夫人也到,倒像有意要会夫人的样子。”韩氏道:“这也是前缘夙世的事,也未可知。但你说要他来也容易,怎么个容易法子?你且讲来我听听。”那尼姑做了一个手势,讲出一句话来,直教剑仙久久归王府,狐魂欣欣习异能。要知端的,再看下回。第三回频闻欠岁凶荒至三请明师特地来五言短歌曰:一请永宁庵,二请再生刹。仙师非自高,要觇诚心发。母因御荒灾,女欲乘慈筏。各存各肺肠,吾与吾磨刮。驱驰三请来,绣幄鸣戛戛。

却说那净缘对韩氏道:“既是郡主刻刻思念,必得夫人亲自往请,他自然不能却意。一则夫人得个道友来陪侍陪侍,二则以慰郡主记念之心。但不知夫人肯到那边去么?”韩氏道:“你说这个再生庵,还可以游玩么?”净缘道:“这个庵比我那里大有两三倍,这个庵是亳州城里第一个大乡宦的家庙。”韩氏道:“他怎么取个再生两字?想来有些缘故。”净缘道:“夫人讲的一点也不错,那乡宦的老太爷是个白户,初年先有一个少爷,真真千伶百俐,十三四岁就文名大振,众人都叫他什么神童。后来发身太早,迷恋女色,不过两三年就亡过了。这个老爷好不伤心,特到我庵里,在送子观音菩萨面前许了一个愿,若得这位少爷再来投世,情愿起庙供养。不想回去当年,就又得了一个少爷,就是如今现在京里做官的了。这老爷真个就大大的造了一个庵堂,请了这位送子观音供养在内。先是男僧,以后不知闹了什么事,所以另请女僧主持。这庵堂里的斋供,还是这个胡乡绅家按月给发,并不要自家出来募化。夫人你说好不好?”韩氏道:“这样说起来,比你庵中来得丰富了。”那净缘说:“我这庵比他什么来?若夫人要去,我就奉陪了去何如?”

话未说完,又见奶娘抱了瑶华出来,道:“郡主又要来问夫人,那位师父来了没有?”那净缘连忙接口道:“郡主,我方才从师父那边来,他说还有些事料理了,不过这两三日就会来的,你千万不要性急。”瑶华把那尼姑瞟了一眼,道:“你好会撒谎,方才还要同我母亲去请,这会又这样说法。”净缘听了拍手的笑道:“这郡主实在精细。”韩氏对瑶华道:“你既晓得了,还要来催什么?你只管顽你的去,等我同净缘师议定了,少不得也同你去请就是了。”瑶华听说,仍同奶娘进去了。韩氏便对净缘道:“我们约定几时去?”净缘道:“他庵里有棵大桂花树,如今正开得茂盛,就这一两天去,也可赏赏桂花。”韩氏道:“这么竟是明日去。”遂吩咐丫头,传与令史知道,明日我同净缘师到再生庵去赏桂花,叫他多备一乘小轿,今日打发去的那乘空轿,也随了去,好接那位师父来。丫头出去吩咐了。当下遂同净缘说说笑笑,就留他住这寝宫。

一宵无话,次日起身,赶着梳洗,用过了膳,一同前往。韩氏坐了一乘大轿,奶娘与瑶华同坐一顶大轿,净缘一乘小轿,其余宫女丫头都坐手车,另拨管事两名,在路照应。

出了王庄才有十里多路,忽见乌云蔽日,那云中有嘎嘎之声,野田里又有一大些人,拿着长竹竿乱打,口里乱喊。韩氏不知何事,就叫管事的到轿前问,那管事回道:“这些百姓在那里赶着蝗虫。”韩氏道:“蝗虫在那里,为什么望着空里乱打乱喊?”管事的又回道:“这满天乌云的都是蝗虫,恐怕他下来吃麦子,所以在那里乱打。”韩氏道:“麦子被他吃去,田家岂不要挨饿么。”管事的道:“这蝗虫从京师一直到这里,所过地方,田里都空了,恐怕又要做荒年。”

不说途间蝗虫之事,再说那再生庵的老尼名叫能觉,是个向善修行的一个好尼僧,所以无碍子肯暂住下。能觉招留之后,看见无碍子异样的一种居止,不敢怠慢,另外收拾一间房子与他居住。这庵内本有些香火田,又得胡家按月发斋粮,甚为丰富,就有当地这些赖皮光棍,时生觊觎,不时来庵打搅,虽有绅衿之势,那里只管与他们为仇,能觉亦无法可施。自无碍子到后,这些赖皮误认为带发修行的混帐道姑,又生妄念,被无碍子打得这些赖皮写了甘服状子,才放了去。虽清静了一时,但这班赖皮当时虽服,久后心上总是不甘,然而打又打不过,只得通了一群过路的响马去抢劫。那里知道杀又杀不过,反送了四五条性命,从此才不敢藐视。以后许通判在那里借宿,又斩了狐狸,这一方人那个不钦敬,这能觉更不消说得。

这日无事,正在殿上打扫拂拭,忽闻敲门响,即来开门,乃是净缘,一面邀他进来,仍要将门拴上,净缘道:“师兄不要上拴,福藩王府里的夫人要来这里游玩,是我陪来的,即刻要到了。”能觉道:“他从不曾来过,是特特来游玩呢?”还是有什么别件的事?”净缘道:“他还要拜见你家那位师父。”能觉道:“他俩个几时认识的?”净缘道:“大前日在我庵里会见的,所以当晚就打发道婆来知会,说你家这位师父没有回来,如今可曾回来么?”能觉道:“我却这几日都没有见他。”净缘道:“怎么住在一家,他出入都不知道的?”能觉笑道:“我这位师父神通大着哩。”正说着,听见庵门口人声嘈杂,这能觉赶着穿上大衣,同净缘接出山门。韩夫人正在下轿,连忙上前打了问讯,请进庵门,这些丫头宫女簇拥进来,早有管事人等送进香烛,能觉接了,代为点上,拈了香,又到第二层殿来,礼拜毕,能觉重新上前拜见,各各坐下。韩氏就问:“这位大师就是住持了,请教法名?”净缘连忙代宣了一遍,能觉赶着要起身烹茶,韩氏阻住道:“不必大师赶忙,我自有人料理,你且坐下谈谈。”能觉遂仍坐了,看见瑶华,便问这位是夫人的小姐了?韩氏道:“就是王爷的郡主。”能觉连忙改口道:“吓,是郡主,好个福相!”净缘道:“郡主前日见了你家这位师父,十分记挂,今日特特的来请他去顽耍顽耍。”韩氏道:“那位师父今日是在家了?”能觉道:“这位师父的行踪无定,就是贫尼也不知在不在,请夫人暂歇一歇,再到他房中一看,就晓得在家不在家了。”韩氏道:“他居常也时刻出门么?”能觉道:“这位师父道行高妙,也不敢去察他行径。”韩氏道:“他出入你毕竟知道。”能觉道:“也不能尽悉。”韩氏道:“难道不由门户出入么?”能觉道:“他的武艺高着哩,像这样房屋,值不得他一纵,何用门户出入。”净缘道:“他每常不在家吃饭么?”能觉道:“有时也吃,却不像我们一餐也少不得的。”韩氏道:“实在好道行。他房间在那里?我们就去拜见拜见。”

能觉遂邀着同入,弯弯曲曲转到后边来,将到房门,能觉先去将门推开一看,回顾韩夫人道:“不在家,不在家。”韩氏道:“难道这三四天都不在家?”能觉道:“贫尼轻易也不敢来惊动他,所以不知几时出去的。”韩氏遂同瑶华走入房间内一看,竟是一间空房,只有一张禅床在中间摆着,此外一无所有。净缘也随着进来,看了道:“这位师父实实奇怪,这么空空的,怎样过日子?”韩氏笑道:“这是你们禅门中的两句现成话。”能觉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了。”韩氏道:“能觉师亦甚通达。”净缘道:“请夫人到他方丈内去赏桂花罢。”韩氏道:“也好。”净缘道:“到你方丈的路径甚是曲折,你倒不妨前走。”能觉道:“如此引导了。”韩氏道:“大师先请。”

真个转弯抹角,走了好些路,才见门上有方丈两个字,能觉先进门去,只听见大声的道:“阿哧,你几时来的?我竟不知道。”净缘在后边道:“想是师父回来了,独自一人倒在这边。”韩氏也道是他,遂急急走入,乃知另是一个尼僧,却不是无碍子。那能觉已把这尼僧拉下来,道:“你来先拜见了夫人。”韩氏上前,看那尼僧,虽然是光头,却生得十分清秀。彼此见了礼,韩氏便问:“这位大师何来?”能觉道:“就是贫尼同门的兄弟。”净缘道:“宝刹在那里?”那尼僧开口答道:“法弟不在此间,出家人从苏州云游到此。”韩氏听他声音娇嫩,另有一种讨人喜欢的样子,遂道:“这么,是远方的大师了。”能觉道:“他在苏州松翠庵出家,大好受用,不知怎么,要出来云游。”

说罢,大家坐定,韩氏细看那方丈,却不甚宽,只有两大间,一间做房,一间做客座,面前倒有一片空场,正中间一株大桂花树,树枝像盘结得一斩齐的,一层一层,约莫有十一二层,犹如宝塔的样子。净缘在旁道:“夫人,你看这桂花树,生得古怪么?”韩氏道:“好一片心思,看来也有百十年了,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得有这样景致。”能觉道:“夫人实在见得真。”

一会儿走了一个道婆出来,摆下果碟,请韩氏坐席吃茶。韩氏道:“今晨是你令弟远来,应该请他首坐。”能觉道:“他是自家人,何敢僭夫人,自然该请夫人坐。”韩氏道:“我们是本地人,如何好僭远客。”静缘又代谦逊了几句,韩氏遂坐了首席,能觉拉静缘坐了二位,请郡主向外坐,他弟兄两个人坐了主位,道婆斟上茶来,能觉按位送茶果,韩氏向能觉道:“你这位令弟的法名我还没有请教。”能觉道:“他叫做能修,我还有一个兄长,叫做能静。我同门只有三兄弟。”韩氏道:“怎么又分做两处,且又相隔甚远?”能修道:“家师也是此间人,带同二兄长到敝地云游,因而拜从的。”净缘道:“也好,留一枝在此间,可为云游歇足之地。”韩氏道:“茶果都已扰了,可以掣去,竟摆饭罢。”能觉道:“且请夫人暂用些须,素斋还早。”韩氏道:“不劳大师费心,我已办了饭菜来的。”遂吩咐丫头上膳。

不一会,接一连二的送上菜来,韩氏请能觉弟兄举箸,都回说是长斋,遂道:“好得狠,足见清修。”又送上酒来,能觉两个也辞道:“从未开戒。”只有净缘陪着饮食,中间又问能觉道:“你家这位师父,日常所到之处,毕竟你也有些影响。”能觉道:“贫尼实也不知,有时听他说起,常在这南山之西,有个滴滴岩,是个石室,甚觉清静,他在那处歇足的多。”韩氏道:“离这里有多少路!”净缘道:“我知道这个地方,约来有二十多里,将近滴滴岩,还有个顾家花园,有景致可以游玩。”能觉道:“不错,这顾家与我的胡檀越也有亲谊,新近又与周皇亲家结了婚姻了,可是这家么?”净缘道:“可不是呢。”韩氏道:“他既在你这里住下,如何又常到那边去?”能觉摇头道:“他的事情难说。”净缘道:“他在那里,日常干些什么?”能觉道:“我听他偶然说起一两件事,都是路见不平,与人报雪冤仇,你说怕不怕。”

正说着,只见一个宫女来禀道:“方才令史赶来说:汴梁宫中打发长史来庄上,为北路年岁荒了,没有口粮接济,要来庄上来运米麦,请夫人回庄发钥匙开仓。”韩氏道:“晓得了,叫令史先回庄去,我下午就回来。”宫女去不多时,又来禀道:“管事们说:这里离庄有六十多里路,就是这时侯起身,也要走夜路,请夫人竟在这里住宿,明日一早起身的好。”韩氏道:“就走些夜路也不妨。”宫女道:“婢子听见令史同管事两个商量,说夜晚间恐路上有歹人,还是明日早走的安稳。”韩氏抬头,看那太阳已过西了,遂道:“也罢,竟是明日早走,再打搅能觉师一晚。”能觉道:“这也狠便,就恐怕床铺不洁净,讨夫人的嫌。”韩氏道:“你们出家人有什么不洁净。”遂令丫头们斟酒,道:“索性放量醉他一醉。”

净缘道:“夫人的量大,可惜没人陪得过。”韩氏道:“你的量也不浅,好意思叫我一人独醉?”丫头们会意,早又送上一满杯来,大家照饮。

能觉道:“夫人,王庄上我从未到过,那里还闹热么?”韩氏道:“孤零零的一个庄子,有什么闹热。”能觉道:“庄上自然还有积蓄。”韩氏道:“你不听见,汴梁宫里要到庄上来打粮食。”能觉道:“现在存多少谷麦?”韩氏道:“也有个四五十万多。”能觉道:“阿哟,如此年岁,狠不放心。”韩氏道:“我也在此担忧,回去就要知会营里,拨兵来看守。”能觉道:“拨兵看守,不要与他口粮么?”韩氏道:“这恐不能免。”能觉道:“若得我们这位师父到庄,就有个整千的强人,他也能够抵挡。”韩氏道:“这位师父的武艺,如此高强么?”能觉道:“夫人你不知道,他的本领多着哩。”

能修道:“师兄,你说的是那位师父?”能觉道:“这位师父现在挂搭在我这里,他名叫无碍子,是个带发修行的道姑。”能修道:“可是白白净净,绝标致的一位?据他说有五十余岁,望去只好三十来岁,可是这位么?”能觉道:“一些也不错,你在那里见过来?”能修道:“前年秋间,我往南海普陀山朝香,在山上就遇着他,因见他脸上另有一股清气,我就估量他是个非凡的人,当下就与他见礼问讯,却又一团和气,但他不叫无碍子,另有个名儿,我一时想不起了。我就与他一处住下,盘桓了十余日。他身边有两个金弹丸,据他说是两口剑,好不利害,常常为着别人的事,要他干生气,想来被他杀的人也不少了。”韩氏道:“他杀了人,难道不要偿命么?”能觉道:“他这两个弹丸会飞去杀人的,那知道是他。”韩氏道:“吓!这怪不得你说可抵挡得整千人,如此,我急急要去请他到庄。”净缘道:“明日夫人先要回庄,然后再来请他,可是么?”韩氏道:“自然先回庄去,把粮食发运了,再往滴滴岩去请他,以见我的虔诚。”能觉道:“狠是,这位师父断不可错过了。”

净缘道:“夫人回庄了,约莫隔几天来?”韩氏道:“今日是十八,大约二十三四之间。”净缘道:“这几日我庵中正有事,恐怕不得奉陪。”韩氏道:“你有什么要紧事?”净缘道:“中秋节要到了,过年的粮食还欠缺,不免要收拾些小菜、果品,到各家去送送,也好化些斋粮度日。”韩氏道:“这却少不得的。”能觉道:“既是师兄不暇,夫人竟可一径来小庵,待贫尼奉陪了如何?”韩氏道:“也好。”

讲了半日的话,连酒多搁住了,忙唤丫头们斟酒,道婆又点上灯来,韩氏即令瑶华先取饭吃,奶娘鲍氏即忙盛上。瑶华吃饭后,先同奶娘去歇宿了。韩氏同净缘畅饮了一会,然后用膳毕,又讲了些闲话,才各安寝。

一夜无话,次晨韩氏赶早起来梳洗,用些点心,即时起身回庄。在轿内见田地上麦子、高粱依然长得好好的,遂问管事道:“你们说年岁大荒,你看田地上都有粮食,怎么叫做荒欠?”管事回道:“夫人在轿内看不仔细,如今田内的麦子、高粱只有秆子,穗头早被蝗虫吃得干干净净,那里还有人吃的?”

正说着,只见斜刺里一群男妇飞奔往的前去了。韩氏道:“这一群人赶着往那里去,这等匆忙?”管事的回道:“都向归德府里,去告荒求赈的。”韩氏心下想道:果真大荒了。不一回已到庄上,遂发钥匙与令史们,开仓照数发兑,赶运汴梁去了。

次日一早,只见守宫太监来禀道:“外间多少饥民来求施舍,令史来请夫人示下,每人给他多少粮食?”韩氏道:“叫令史酌量着发就是了。”

隔了一回,又听见人声沸腾,韩氏心上十分惊慌,直到下午才静,因令丫头去问令史,发了多少粮食去。停了一刻来回道:“饥民每人发一升,去了五石的光景。”韩氏又令去问道:“如今田地上麦子、高粱被蝗虫吃去了,还能补种得别样杂粮么?”丫头答应了出去,记不清楚这些话,到是宫门上太监听见,传了出去,复又同丫头进来道:“据令史说:如今还是秋天,正好补种杂粮,因天干旱,不能下土,只要一场大雨才好补种。”

韩氏听了,望那天上,一点云彩也没有。每日一早,就有饥民来扰吵,韩氏坐立靡宁,不知不觉,挨过了四五日,当晚就吩咐令史雇夫,仍往再生庵去,并令将空轿仍旧同往,旁边丫头道:“前日婢子知道,夫人隔几天仍要去请师父,故叫管事将空轿寄在庵中。”韩氏听了道:“狠好。”随即安寝。次晨早起梳洗,竟往再生庵来。

且按过一边,再说那滴滴岩在于何处?就是从前雄狐所穴之南山一带,相离不过三十余里,因山势趋西,渐渐低下,山岩中有个石室,相传有人于此修炼飞天,因山泉下流,滴滴不止,人都呼为滴滴岩,又叫珍珠泉,居人于春秋扫墓时,都往游览,平时人迹罕到。这无碍子虽寓再生庵,究属大路口,欲代人报仇雪恨,恐骇人听闻,不便作为,故常在滴滴岩举行,却不知韩氏迭次来请,然保护瑶华,却时刻在意。

这几日处了好几件事,作意回庵,行至顾家花园,忽然大雨如注,遂趋入花园门道,暂时躲避。远望一簇轿车,飞奔而来,先有数人赶来,敲开了花园门关,说欲入避雨,管园人听说福王府中内眷,不敢怠慢,赶着拂试打扫,转眼间轿车齐到,因园门窄小,大轿不能抬入,遂于门首下轿。韩氏甫出轿门,已见无碍子远立在园门首,急忙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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