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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04 0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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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冬芹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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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此心

此身,此心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此身,此心作者:陈冬芹排版:蕾蕾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8-01ISBN:9787549686957本书由北京理想国时代文化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手足之情,延续了我的生命,托起了我的希望。代序最后一面窦文涛

2013年7月16日短信——

友:明天送冬芹。很难过!

我:嗯,我也去见她最后一面。

二十多岁的时候,冬芹和我好过几年,在广州。她活了43岁,遗体告别仪式也在广州。我们很久没见,这回再不见人就没了。没见到的时候,我挺平静,甚至有好奇,我还没经历过,跟一个曾经离我那么近的人生死面对,我想看看她的脸。没想到,我俩的最后一面,我被击溃。

2013年6月28日,冬芹家人来电话,说前天傍晚她从医院做透析回来,觉得血压有点高,吃了片降压药,在床上躺下,突然昏迷,心脏停跳,是脑干出血。送院抢救,用药和机器强迫心脏再跳,医生估计脑死亡。当时我想,这一关她可能过不去了。多年前,我们快要分开,两个人像两个无助的小孩靠在一起,望着绝望的未来,她喃喃说:我们一起过了好多的关,莫非这一关真的过不去了吗?那时我好像看见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走得离我越来越远,一步一回头,舍不得的样子。对她来说,活着就是过关,一关比一关难,再难她都挺过来。这一回,到了最后一关。那个走远的小女孩又在我眼前了。

2001年,她患上白血病,移植她三哥的造血干细胞,死去又活来。从2002年出院至今,我们大概只互通过一两封邮件,一两个电话,几个短信,几乎音讯全无。一场大病过后,我也放下了她,即便曾经是“我胸口永远的痛”,原来也可以淡忘。这次得知她病危的消息时,我正在跑步机上,听完电话,接着走跑步机,走一阵又下来了,点支香,为她念念佛,有口无心,自己都不信。

这个消息像一颗缓释胶囊,在我身体里慢慢化开。往后十几天,我该干什么干什么,时不时惦记一下她,总感觉她不行了,也没去看,看也没用,似乎只是在等她的死讯,像听说一个遥远的亲朋在遥远的地方出事了。这十几天,她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没醒过,熬到7月12日晚,终于油尽灯枯。

她在书里一直把自己当病例,介绍不少治病知识,她走了,我替她补上最后一段。据百度百科:脑干是管理调节体温、呼吸、心跳、血压等生命体征的中枢,脑干出血可在短时间内引起呼吸、心跳停止,死亡率极高。出血量在15毫升以上的,死亡率81.8%左右,另外还有一说,出血量超过10毫升,死亡率100%。冬芹的出血量是30毫升,还能挺这么久,都说是个奇迹,生命力太顽强了。可我想的却是,医院里的酷刑她一样都没躲过,受完所有的罪才走。

在她桌上留下一叠书稿,是准备要出的新书,内容刚刚完成。当年她没有浪费得白血病的经历,写成一本书《命若悬丝》,出版后不少读者来信,不仅问病,还问爱情难题,她都用心给人家回信,或介绍、或分享、或安慰。遗稿的一部分就是那本书的再版,里面还有我写的一篇短序,她又做过些增删,补写了后来的病变。说起这篇序,我后悔到今天。那是在这本书第一次出版前,她问我,能不能帮她写个序?我没答应,因为小肚鸡肠,怕由此引人联想,又翻出我们早年的关系;那时她跟男朋友胡浩感情很好,我也担心一旦传开去人家会有想法。她很理解,一点也不让我为难。可很快我就后悔: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自私小气。听说早年我们的朋友也责备我,说最应该为她写序的就是你!结果是这位朋友为她写了,等我想写时已经来不及。过两年书要再版,我当然抱愧成文,但是再版又遇不顺,迟迟未能出,我写的一直没用上。

冬芹执著,想必这几年她没放弃,定要出这书。合约已签好,稿子已理好,她确是勤快整洁的人,收拾停当才走。希望她知道,遗愿已酬,新书漂漂亮亮出版了,我又写了这一篇长文,把以前写的旧序也用上,就搁在这里——

活着就是喜事

想起那年,冬芹在医院层流室里挣扎,胡浩和我在玻璃窗外干瞪眼使不上劲,当时我真怕冬芹完了。这白血病就是一劫,让你脱了层皮,换了回血。我总觉得冬芹大概是死过一回了,现在的冬芹是新的,阿弥陀佛,居然让她死里逃生。可我到今天想起来还是喜少悲多,是心有余悸,还是在悲那个以为死去的冬芹?她实在太苦了,活下来的冬芹只要没那么苦,就是喜了。这本书初版的时候,冬芹让起个书名,我脱口而出——命若悬丝。真的,到今天我们还活着,这就不容易,值得干杯,所以我每次跟人干杯都说“Happy birthday”。

过去死亡一直是我的大问题,冬芹的病让我崩溃过一回。那年,听说冬芹住院了,我去看她。走出病房,胡浩就告诉我,冬芹得的是白血病,我一个人跑医院草坪上哭了一场。从那以后我一度迷上佛教,虽然半信半疑,但毕竟也是因为死亡离我们如此之近。

不过现在我越来越不怕死了,只怕病痛,如果无痛而终那就好了。偏偏又是冬芹治病的过程,让我见识病床上的煎熬,我怕我受不了这种酷刑。但是,冬芹就受得了,一关一关挺过来,佩服她,太能忍了,不忍又能怎么样呢?当然更有医护的努力,亲友的支持,特别是胡浩,他们的爱情把病床变成温床。

出院后,冬芹的生活仍然过得多姿多彩。那时我想,经过如此劫难,应该雨过天晴了。可没想到,十年后,她因肾病并发症,再次住进医院。她自己说,那是比白血病更可怕的病症——动脉硬化、冠心病、胃病、尿毒症。每周三次透析,又是一天一天地艰难熬着。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个肾病要多久才可以好起来,但在这里我希望冬芹少透析,少受苦,早一点健康起来。

冬芹有心,死去活来的日子里还在记录,这本病房手记也算用身体写作啦。

也祝愿这本书卖得好。

冬芹的写作跟我有一点关系,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我真没想到她将来会当记者,更没想到能当作者。她大学学的是财会专业,后来试着写文章,开头她写完了我还给她改错别字,后来她越写越会写,越写越爱写,从报纸到出版业,从投稿到约稿,从在家做得一手好菜,到自己求职去广东电视台做了记者,而后跟着胡浩成了背包客,开了旅行用品店,爬了珠穆朗玛峰。我一本书也没写过,她已经出了几本书。从命若悬丝,一直写到大限将至,写作成了她绝路上的精神伴侣,写作超度了她。并不是只有名人的人生才可歌可泣,她是这么普通的人,文笔朴实得容易让你忽视,可是了解她就知道,她的书像她的人一样,忠诚认真,都是亲身经历,甚至是极限经历。她跟我讲过化疗的感觉,就像往浑身血管里灌辣椒水;做干细胞移植前,她的上颚表皮脱落,露着肉,喝水像刀割。病和医这对敌手拿她当战场,反反复复在她身体上拉锯,一次次把她折腾得昏过去。在拉锯的间隙里,她写下每个字,她的书是受苦换来的,不是诉苦,是想分享难得的经验,对读者只有善意。她就像她家乡的女人,贤惠、谦卑、坚韧、实在。

这次看到她的新书,才知道这些年她又旅行了那么多地方,从常住的上海又回到广州,才知道2011年她再次生命垂危,从此陷入又一轮病医交煎,这些她到死都没告诉我。我手机里还有2011年她发来的一条短信,那次我心脏闹点小毛病进了医院,被吓慌的我只给她回了一个“好”字,就没再理会。现在才知道,当时她就已经整天跑医院做血透,跟她比我简直算健壮,可她在短信里一点没提自己病重,只用她的心得慰问我——

治病在于心安,安心在息妄,息妄在明心,明心即自觉,而健康的功效在乎静坐!保重!冬芹(2011年6月22日短信)

我在邮箱里、短信里搜索她,众里寻她千百度,难觅踪影。每找到她的信,就查我当时有没有回信,如果热情认真回过信,就安慰些,否则就后悔半天。找到一封几年前的来信,她告诉我她的生活又遇逆境,说她不要怜悯,要尊严。其实我觉得尊严没那么重要,甚至讨厌尊严,因为我往往看到,尊严带来的痛苦比快乐多,遗憾比满足多,愤怒比和蔼多,恨比爱多。我觉得舒服很重要,任性点也无妨。她这么善良自尊,向往着美好,受尽了折磨,可是求仁得仁,在磨难里守住了尊严,死得更有尊严,猝然而去,再也不给我们关心她的机会。我只能在回忆里找她,在遗稿里找她。

我找到了不止一个她,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有一个离开我之后的她,还有一个大病初愈之后的她。如果没有这个新的她,我只会哀怨她怎么这么倒霉,到这世上一遭,难道是专门受罪来了吗?可是这个我不熟悉的冬芹微笑告诉我,不用为她难过,她没白活,她说一场大病反而让她尽享亲人爱人的温暖;大病之后,她竟然有几年一直在旅行,几乎游遍全国,去过的地方比我多,她说她体会到心灵可以如此广阔。在她2011年再次入院急救之后的文字里,我还发现了幽默感,她能把酷毒加身写成笑话。当然,她也哭泣、也批评、也呼吁、也感动、也追忆、也随想,像日记一样什么都写,让我看到她的生命多么丰富。有的人活长度,有的人活密度,我想她活出了广度和深度。也许本来她该做个贤妻良母,但是命运被改写,她一直在行走,风尘仆仆,沟沟坎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最终还是孤单一人。她可怜,但我更觉得她不凡。

絮絮叨叨这么多,显得情深款款,其实不然,我一般不活在回忆里,总不记得过去,全神贯注当下,活得像个现场直播的主持人。这次突发直播事故,临时转入回放模式,都是因为触景生情。

2013年7月17日,我从香港到广州殡仪馆看她。她的至爱亲朋和我一起,听悼词、默哀、三鞠躬,排队绕行遗体,每个人都在跟各自记忆里的冬芹告别,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冬芹。其实我只是她短短一生里一个更短的片段,她早已走过我,她的人生应有比我更重要的人和事,只是我写在这里,别人存在心里。有言的只是一片雪花,无言的是整个冬天,我了解她吗?恐怕我不了解她。

她老家在广东汕尾,兄弟姐妹八个,她最小。家里人有讲究,因为她没有儿女,早就安排一个亲戚的男孩过继给她做义子,冬芹生前也同意过,这样她死后就可以进祠堂了。她的哥哥们郑重告诉我这件事,脸上有宽慰。冬芹也梦想过生孩子,她会是好妈妈,像她的老妈妈一样。告别仪式上那男孩声声叫她母亲,她听不听得见?胡浩告诉我,她也享受过快乐的日子。

每个人都难过,虽然出来依旧寒暄、留电话。我想回去再看她一眼,可殡仪馆是人一走门就关,把她一个人关在里面,活着的人握手、各奔东西。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后悔,为什么不再绕一圈多看她一眼?最后一面太短,我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我的情绪就此沦陷。发信息问她家人她怎么样了,她火化了,亲人捧着她的骨灰回老家入土,紧挨着她父亲的坟。野外风寒,不知道她在地下冷不冷?

她从小就有个梦想,一定要离开汕尾去广州。她不仅去了广州,还去了上海,去了那么多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后来她又回到广州,从广州又回到她出生的故乡。在外面转了一大圈,离家的小女儿还是回家了,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她一个人清静了,我崩溃了,因为最后一面。

我:送走了冬芹,我难过又难过。早上一睁眼,第一个念头又是她真的已经走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见棺材不落泪,我是这么一种动物。

友:何尝不是啊!这两天满脑子你们俩,从19年前你俩在火车站等我到深夜,然后冬芹帮我送盒饭到招待所。她总是默默的,也这样无声息地离开……昨天,你离她最近了,也意味着最远了,从我的方向看到了你全部的面孔。你们俩啊,给了我很多的你们俩啊!泪,无语。因为有太多!

我:冬芹寡言,多少话藏心里也不说,她就是这样默默的才教人心痛!(2013年7月18日短信)

其实近些年不通音信,对我来说,这跟她走了有什么不一样?她不走,也恐怕永远想不到联系。不,还是不一样,一个你会挂心的人,可能从来不联系,但你需要一种以为她还好的感觉,或者幻觉,就能放心。她突然没了,反而放不下了。见了遗容,不像告别,却是重逢,心里把当年往事,一件件细说从头,活着的时候没话,到这时候涌上来没完没了的话,你都不听。

我想记住那最后一眼,绕遗体一周时,从右手边看,她双眼紧闭,左颊皮下似有一点点血丝,隔得远看不清楚,样子还是那个样子;走到左手边看,眉目舒展温润,如你生前的和善与柔美,躺在那里放松下来,就像睡着了。走过后我又回头,想再看她一眼,看不到了,她已经隐没在花丛里。那个穿裙子的小女孩又浮现了,走得离我越来越远,一步一回头。

这是第一次,我不能接受一个人的死亡,甚至念叨:不可以,不允许,怎么会这样!死完全不讲道理,没有礼貌,连个招呼都不打,不让她留下一句遗愿遗嘱,不给我们一个道别的机会,就这么生硬这么愣!猛一下夺走人的一辈子,太不靠谱了。

我不像冬芹,我不要为尊严伤健康,她死得我心脏微痛,我可不憋着,跟亲人、友人说,跟任何能聊这事的人聊,面谈、电话、短信、微信,用任何方便的管道直抒胸臆,试试喝酒、购物、工作,用任何办法转移注意力。都有用,但是像一句苏词,不思量,自难忘;那些日子我总想到她的坟,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以上是我对五个月前心情的记录,现在已经人走茶凉。没办法,我知道我必将再一次淡忘冬芹。

最后一面之后,在崩溃的那些天里,我是怎样自拔的呢?让生者继续,让死者等候。我对自己说,先办眼前的事,冬芹在那里,她不急,她有无限的时间,她可以等我办完事再回来。一件件事纷至沓来,渐渐我能把她放在一边,她在那边,永恒不变。

一开始,每当我遇到事情,要求先放下冬芹的时候,竟会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好像不牵挂着她,她就孤零零了。后来注意力越来越容易转移,从有空再想她,到后来越来越没空想她,我知道遗忘的本能又在前方引路,一切牵手必将放手,谁也不能停留,直到尽头。

这是她的绝命书,我向您推荐。这只对我们有用,她什么都不需要了。

你以为看得开,别夸口,那是别人的死,碰上是你在乎的人,你试试。

想对人好,趁活着的时候。2013年12月31日初稿2016年4月10日修订辑上 病房札记因为爱

回首过去的日子,我再一次深深体会到在生与死的关口,使我活下来的不仅仅是自己对生的渴望,医生尽心尽责的医治,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源源不断的亲情。

我想,这个世界上大概很少有人像我这样拥有如此多,如此浓的亲情——父母亲、五个哥哥及嫂子、两个姐姐及姐夫、哥哥姐姐的孩子们,还有我的爱人。

2001年7月至2002年8月,我的家人与我一起度过艰难险阻的一年。

看着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强壮的身体在短短的一个月中垮掉,我真的有些纳闷和吃惊。

身体不适的感觉是从2001年6月22日开始的。那天一早起来,我觉得下排的牙齿很酸胀,还有点微微作痛。可我没太在意,心想大概是上火了,没想到几天后这种不适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紧接着脸部三叉神经痛,头痛,再到胸骨痛、背痛、腰痛,以至于无法走路。

每天,尤其是晚上,疼痛如火焚身,我无法躺下睡觉,只好在房间里两手托着下巴来回走动。实在痛得无法忍受时,我甚至用脑袋去撞墙。平生第一次真正体验到什么是痛不欲生。

可是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看过来,都查不出病因。每次医生不外乎让我吃点止痛消炎的药片,打打止痛针。我多么希望有医生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直到2001年7月28日凌晨,我又一次去看急诊,医生才开了化验单让我做血检。结果让医生大吃一惊,我的血小板计数只有1.7万(正常是10万到30万)。2001年7月30日,我被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接下来,便开始长达一年的病房生活,日子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直有朋友问我:“遭遇这么可怕的大病,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感到恐惧?”

我说我是真的没有惧怕,甚至没有一丝难过。从小我就生活在哥哥姐姐们的宠爱之中,不管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他们都会给予我爱和支持。我知道哪怕只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们都会倾尽所能救我。事实上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没有人在我面前表现出沮丧(包括哥哥姐姐的孩子们)。在我的病房里大家仍然如平常一样有说有笑,我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是得了可怕的白血病。

手足之情,延续了我的生命,托起了我的希望。

在我住院38天后,五个哥哥、两个姐姐、小表哥、胡浩和我一起到广州器官移植配型中心进行骨髓配型。结果三哥和五哥与我的骨髓型完全相配。

我喜极而泣。

2001年12月4日,我用三哥的外周血造血干细胞做了移植手术。

如果说哥哥姐姐对我的付出,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是一种割舍不断的责任感,那么姐夫和嫂子的无私奉献就是一种超越世俗的爱,是少有人能企及的高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名言自古以来就是用来形容美好婚姻的,而我认为用它来形容我的家人与我之间的情感一样贴切。“患难见真情”这句话曾经离我那么遥远,因为它一直讲述的都是别人的故事。然而,这一场病却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和伟大意义。

知道我因病住院的当即,胡浩便从上海飞来广州,他的人及他的爱情自始至终陪伴着病中的我。那个时候我与他的关系充其量也只是恋人而已,他没有义务照顾我,更不必负任何责任。然而他并没有走远,反而离我更近。

他不肯听我说感激的话,不许我与他分“你我”。他的诚恳、他的殷切、他的纯朴,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不仅仅是一份爱情,这是超越了爱情的亲情。他已不仅仅是恋人,他是亲人,是不离不弃的亲人。

亲情和爱情筑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堤坝,把奔涌向我的洪水猛兽牢牢地挡住,让我在凶吉未卜的病中生活仍然葆有一份快乐心情。

我从亲人们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活下来,从今往后,我就是踩着亲人们的心血垒成的道路,继续我的生命历程。每往前踏出一步,我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血浓于水,此生不忘”八个殷红大字。

因了这份爱,在条件几乎不允许的情况下,我在病房中坚持把我的所遇所闻所想尽可能地记录下来。写得比较凌乱,甚至有些日子只是写了几句话;时间也不完全连贯,那些被掠过的日子是我实在无力也无心的时刻。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也谈不上人生哲学,但是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情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是我和我的亲人在病房中所经历的分分秒秒。

回头看这些日记,我发现,我所记的不仅仅是我个人的病房生活,那也是所有白血病患者的生活写照。在我整理这些日记的过程中,我有了更深的感触和感悟。而病友们的情况也在变化,我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穿插在这本日记中,希望大家更多地了解和关注白血病,并为白血病患者献出您的爱心。

感谢每一位阅读本书的读者。2004年8月24日汕头大学出版社版《命若悬丝》作者自序01

谁都想清清楚楚地活着,可生命充满变数,你永远也掌握不到那些神奇的密码,更不清楚你的身体因何背叛了你。住院了

2001年7月29日 星期三 晴

昨天,当我坐着轮椅,被护工推往病房,看到“血液科”三个殷红的字时,我隐约猜到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了。无力地动了动嘴巴,冲自己笑了笑,心想,这一次应该是找到“对口”的病科了吧。

三哥扶我上病床,我浑身无力,软软地瘫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实在是太疲倦了。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住进医院,在烈日当空的7月28日。

昨夜全身又是疼痛,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实在是难以忍受。我跪在床上,两手搂着大姐的脖子,不停地哭着对大姐说:“快找医生,快找医生。”

大姐说:“医生正在路上,你哥哥已经去叫了,马上就到,你再忍一忍。”

可我实在是疼呀!还是不断地哭,惹得大姐也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终于来了,给我注射了一针粉红色的液体,过了一会儿,我便昏睡了。

今天早晨醒来,疼痛基本消失了,不知道昨晚的那一针到底是什么妙药。

早上,护士用轮椅推着我去照X光片,到了X光室还没站定,我又一次昏倒(早晨大便时已经昏倒过一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推床上,护士说正在给我注射葡萄糖。

今天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早上9点,我被两个护士搀扶着去了治疗室,医生说要给我做骨穿。

她们让我趴在治疗床上,护士把我安置好之后就出去了。医生给我的髂后上棘消了毒,说:“现在给你打麻醉。”

我感到一阵酸痛,心里紧张,用牙紧紧地咬着嘴唇,希望她们快点做完。

大约十分钟后,骨穿结束。医生一边晃动着试管里的我的骨髓,一边对我说,两天不能洗澡,以免伤口感染。

虽然医生没说明为什么要做骨穿,但我清楚,检查骨髓是为了确诊我是否患了白血病。

中午,哥哥姐姐去吃饭,留凤婕(大哥的女儿)在病房陪我。上午给我做骨穿的那位医生悄悄地走进来,脸带微笑看了看我(我正躺着打点滴),再看了看凤婕,说:“下午让你家大人到医生办公室来一下。”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很随意,但我却从中感觉到一种郑重,肯定是我的骨髓检查结果出来了。

下午,二哥、三哥、大姐一起去了医生办公室。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二哥回到病房,三哥、大姐没出现。二哥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问。

虽然我是第一次住院,但是对“血液科”并不陌生,因为三年前,我曾经采访过一例白血病的个案,那时我是广东电视台《社会纵横》的记者。为了做这个节目,我和同事在广东省人民医院血液科进进出出好几个月,对白血病有一些了解。

当我进行一系列的检查和治疗时,每一个原来采访过的细节,我现在都一一体验,我不禁问自己,这只是巧合吗?“设身处地”、“感同身受”这两个成语,曾经无数次地被我用在采访稿里,而现在我真的是身临其境了。

对不起,我的亲人

2001年7月31日 星期二 晴

昨夜全身发烫,虽然房间里开着空调,但我还是觉得很闷热,翻来覆去睡不着,手脚不知道怎么搁才好。

二哥一夜不敢睡,怕我从床上掉下来,又怕我着凉,一会儿给我盖被子,一会儿摸摸我的脑门。

早上9点钟,护士进来打点滴,我问她我今天打的是什么液体,她说:“是化疗——”说了这三个字突然没声,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药。”接上吊瓶,她逃也似的离开病房,不敢看我。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苦笑她的一片好心,她是不想让我知道自己的病情。

中午,胡浩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想不想他。我说当然想了。

他说:“那我马上就过来。”“可你在上海还有工作呀。”“只要你想见我,我马上就出现。”

我还想说什么,一个影子在我跟前晃过,手机里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我觉得奇怪,抬起微闭着的双眼,顿时说不出话来,泪如泉涌。

他已经来了,就站在我面前,正得意地冲我笑。

他在我床边坐下,不停跟我讲话,可眼神却一直在游离,似乎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我定定地看着他问:“我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他垂下眼帘,无声地点点头,手轻轻地拨弄着我的头发:“害怕吗?”“不怕,总算是找到病因了。”我冲他浅浅一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因疼痛而压抑的心情此时反而放松了。

其实胡浩昨晚十一点就飞来广州了。昨天下午他接到三哥的电话,得知我的诊断结果,就马上买了晚上的机票。因怕我生疑,昨晚不敢来看我,他和哥哥姐姐想给我制造一种假象,让我以为他是在上海办完事过来,所以今天中午才出现。他们害怕我知道真相后经受不住打击。

事实上,我了解白血病是一种残酷的疾病,我也明白自己生死未卜,不管将来治疗的效果是好是坏,从现在开始我将要经历一场恶战。

然而,我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很坦然地接受现实,甚至没有一丝难过。我只是想我的生活从此会有重大的改变,我要想办法去应对。

我向胡浩说出我的想法,他如释重负,拉着我的手说:“我就知道告诉你真相是对的,我真为你骄傲。”

其实我担心的是家人。我无法想象,当他们接到我患白血病的诊断通知时,是如何的震惊,如何的撕心裂肺啊!

我抱歉,因为我,全家人的身心要经受前所未有的惊吓和折磨。

我不知道医生给我用的是什么药,但是它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当药液顺着透明的管子滴进我血管的那一刻,我的胃就像收到信号似的,立即翻腾起来,额头渗出汗珠,开始呕吐。每隔十几分钟呕吐一次。

想呕的感觉不断加剧,一次又一次。最后,连胃里的黄水都呕出来了。精疲力尽。

一整天,我什么都吃不下,只觉得身体里像灌了辣椒水般,喉咙里总有一种烧焦了的塑料味。又仿佛毒辣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要将我吞食。我无处可逃,头晕目眩。

下午,大姐来看我,她的眼睛有点肿,好像是没睡好或是哭过的样子。我知道她肯定是为我难过了,而她却对我笑,若无其事。

我对大姐说:“我知道自己患的是什么病,你们放心好了,我受得住的,不用对我隐瞒。我知道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家人都不会放弃救我。何况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我没理由自己先失去信心。得什么病不是病呢?感冒也有出意外的时候。”

大姐吃惊地看着我,她没想到我已经知道真相。“我们就是担心你接受不了现实,怕你想不通。”说话时泪水已在她眼眶打转。

我也难过。我难过是因为我知道,我生病最受打击的人是大姐。

我最害怕看到大姐掉眼泪,而在八个兄弟姐妹中恰恰是大姐最容易感伤。长姐如母。

在家人以外的世界里,大姐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工作上的起起落落,生活上的坎坎坷坷,她都迎刃而解,在风风雨雨中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可在血肉之亲的世界里,大姐的情感却很脆弱。这种脆弱是因为她太爱弟弟妹妹了,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出现麻烦,最操心最焦急的就是大姐。

从小到大,大姐倾尽她的所有来爱我们,帮助我们。在她的眼里弟弟妹妹哪怕丢失了一根毛发也是大事。她和大姐夫对家庭的无私奉献没有人能与之相比。

俗话说长兄如父,我认为还要加上“长姐如母”,这句话才完整。

从小,在我心目中,大姐比妈妈还要权威,我对大姐的爱里一直蕴含着敬畏的心情。说实话,以前我对大姐真的不是十分了解,直到生这场病,朝夕相处,我对大姐才有了全面的了解,更深地理解她内心深处对我们的爱。

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大姐与我确实离了很远。她是老大,我是老幺,我出生时她已经快20岁。在她的那个年代,20岁的姑娘差不多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大姐28岁才结婚)。我上小学时,班里的同学就有好几个是大姐同龄好友的小孩。

直到现在,还有人误以为我是大姐的女儿。我生病之前,有一天和真真(大姐的女儿)陪大姐去美容院做脸部护理,美容院的老板娘热情有加,上来就对大姐说:“哟,看你多幸福,两个女儿陪着,真让人羡慕。”

我说:“你搞错了,我是她妹妹,这个才是她的女儿。”我把真真推到老板娘面前。老板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们三个看起来真的很像母女哎。”

事实上,大姐在我生活中所担任的角色与妈妈没什么两样。从小她就与爸爸妈妈一起分担这个大家庭的压力。15岁参加工作,没有真正上过一天学,她是实实在在地自学成才。从大字不识几个到自己写报告做演讲;从一个稚嫩的黄毛丫头到公社党委书记,再到妇幼保健医院的院长,这一条漫长的道路大姐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她是我们的榜样。

而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大姐心里永远装着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对弟弟妹妹的事,她比谁都操心,尽管我们早已经独立生活了。

就像我们在父母眼里永远是小孩一样,我们在大姐眼里永远是小弟小妹。

在我最早的记忆中,大姐每次休假回家,要回单位的时候总是依依不舍,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她放心不下我们,尤其是我和五哥,总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听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的话,不要玩水,不要到公路上去,不要跟别的孩子打架。”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滴,一手搂着我一手搂着五哥,一人给五分钱,然后用力把我们往怀里一揽,紧紧地脸与脸相贴。

不得不走了,大姐才慢慢地松开双手,站起来往村口走去,而泪水仍然挂在脸颊。

那时我才三四岁,根本不明白大姐的心情,手里拿着那五分钱,就想着大姐下一次要早点回来噢!现在才深深领悟到大姐当时那紧紧的一揽所蕴含的感情——大姐恨不能为我们挡住一切的伤害,让我们永远平平安安。兄妹之间

2001年8月2日 星期四 晴

我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并没有要死要活,怨天怨地,大家也就不必对我设防了,原本的心理压力也减轻许多,我们都高高兴兴的。大家分工合作,我接受治疗,每天打针吃药;哥哥、姐姐、嫂子、胡浩负责照顾我的生活。

因为没有慌乱,我的生活也就有了秩序。

每天早上7点半,三哥准时送来他亲自煮的早餐给我吃。

虽然我的下巴、下嘴唇及牙齿的疼痛好了许多,可是麻木感加重,吃东西时匙子放到唇边也根本感觉不到,无法控制食物的进退,常常洒了一身的粥,所以都是哥哥或嫂子喂我吃。

我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用的是小号匙子,小匙子被握在二哥的大手掌里显得更小,喂我的时候看起来别别扭扭的。

三哥笑话二哥:“还是让我来吧,你的手握惯了锄头,拿匙子怎么行?”可是三哥的手掌并不比二哥小,小匙子在他的手里也一样像一件小小的工艺品,喂我吃的时候同样缩着手,一副有劲使不上的模样,看上去很卡通。这回轮到二哥笑话三哥了:“你这手也是拿惯锄头的。”

兄妹三人笑成一片。

想起小时候哥哥带我去摘菜的情形。那时候,我们生活在农村。因为爸爸是工人,我们家属于半工半农家庭,所以村里分给我们家的田地少得可怜(村里可供耕种的地原本就有限)。

耕种那么一点地根本就不够一家人糊口,就是加上爸爸的工资和粮票及妈妈打零工挣来的口粮,温饱还是成问题。

虽然那时我和五哥还太小,吃不了多少,大姐已经参加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大哥当兵到了部队,可是二哥、三哥、四哥、二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对于爸爸妈妈来说生存的压力仍然很重。爸爸便利用上班前和下班后的时间,带着二哥和三哥去开荒,把山坡上那些沙石地一小块一小块地开垦,然后种上白菜、红薯、花生等。每天挑水浇灌,去草除虫。等到可以收成时,这些“自垦地”种出来的菜菜果果便是我们餐桌上的美食了。

那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跟着哥哥上山摘菜。走出村口上山坡之前是一大片平地,上面种满了粮食(我不知道种的是什么,只是知道它们可以吃),绿油油的一片,走在田埂小路上,我总是想奔跑。

哥哥大概是怕我摔跤,就说:“我们来做一个好玩的游戏,好不好。”

我说好。

哥哥说:“你闭上眼睛,把手伸给我,我带着你走。”

我顺从地把我的小手伸到哥哥的大手掌里,紧紧地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迈开了第一步。

漆黑的前路似乎很宽又似乎很窄,似海洋又似山冈。我紧紧地反握着哥哥的手,轻轻地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我不能确定自己走到了哪里,我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很轻很飘,又觉得往前一步就是悬崖。

我有些害怕,可这害怕又夹着一丝兴奋。正当我兴奋着那害怕的感觉时,却飘忽倒地。我恐慌地张开双眼,看到哥哥正冲着我鬼鬼地大笑。原来是他轻轻地把我推下了一条浅浅的干燥田沟里。

哥哥以为这样会吓着我,谁知我却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游戏。每次跟着哥哥去摘菜,我都要他们跟我玩这个游戏。

从此,年少无知的我跟着哥哥一次又一次爬上山坡去摘那翠绿翠绿的白菜,心里总是像吃了糖果般甜蜜。在我眼里,这一路的游戏及山坡上那些果果菜菜是那么令我们高兴,至于爸爸和哥哥的艰辛我全然不觉。

一切刚开始

2001年8月3日 星期五 晴

这几天的难受是我从来不曾经历的,我不断告诉自己要挺住。以前在电视台做采访,再惊险的场面、再难的关卡不也闯过去了吗?去年去西藏,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原上,高原反应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不也挺过来了吗?一定要拿出勇气和耐心来对待化疗,不能成了逃兵。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随之而来的不适还是让我惊慌失措。

下午2点40分,我突然全身抽搐,呼吸急促,脖子好像被人掐住似的,想叫又叫不出声,吓得在一旁看护我的胡浩不断按床头铃。铃声急急地在过道响起,护士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立即接通氧气管,把管子插进我的鼻孔,然后为我推了一针药液。吸氧半个小时之后,我才渐渐缓过来。

我问护士刚才给我用的是什么药。护士说:“是葡萄糖酸钙,因为化疗的药物会使体内的钙流失,所以会出现全身抽搐的现象。以后这种情况会常常发生,你自己小心点,一有情况就先把氧气管套上。”

艰难的一天终于熬过去了,我疲惫不堪,很饿,却什么也吃不下。胃里的怪味不断往上翻,总也止不住想吐。

夜里睡不着,护士给我打了止呕针。她说:“好好睡一会儿,要不然明天就更撑不住了。”

可是我实在是睡不着,因为太累。

胡浩陪我说话到天亮。

我用微弱的嗓音,跟他谈论有关佛教及佛教中所描述的生死轮回,我们对佛教怀着深深的敬畏之情。

不过我们都不是佛教徒,也没有信仰别的宗教,我觉得一个人不一定要信教,但是了解宗教对于一个人的人生观有不可低估的作用。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宗教的精神确实会显现出一种力量,让人在平和地接受灾难的同时也乐观地对待生活。

这一天,胡浩与我相互鼓励着挺过来了。

早上血液科的黄主任来巡房,告诉我下星期二可以换到两个人住的病房。我心里充满感激,对他谢了又谢。

住进这个病房一个星期了,我睡得很少,化疗的不适已经够我受的了,同房的两个老太太日夜呻吟,更是让人无所适从。

6号床的老太太要不就是昏睡,一醒就叫痛,要护士给她打止痛针。然后就是呕吐,大口大口的黄水冲着我这边喷射。她每一次呕吐,都惹得我跟着恶心起来。

7号床的老太太,从来不肯睡觉,怕睡着了就睡过去了,无论医生及她先生怎么劝,她就是不听,病情急剧恶化。她不停地带着哭腔说:“这日子怎么过呀,一天不如一天。”她怕死,又不肯配合医生治疗。

看着她烦躁不安地自我折磨,我很想跟她说:“阿姨,把心放下来吧,好好睡一觉,把身体的事情交给医生,如果我们可以掌控自身的病痛,我们就不用住到医院来了。不是你怕死,死神就会远离你,往往事实恰恰是相反的。你知道吗?安静下来,让身心得到休息,比任何埋怨都有助于身体的恢复。”

不过我没心力也没机会跟她说这些,她的床前总是因为她的哭叫而杂乱无章。

昨晚断断续续睡了3个小时,呕吐了6次,直到胡浩买来陈皮,吃了以后才好些。这是护士告诉我们的办法,感到恶心时就吃一片陈皮,这样可以缓解呕吐的紧迫感。

惊喜

2001年8月6日 星期一 晴

上午,大姐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和姐夫正在办一件事,就不过来看我了,下午再来。还说到时候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一个上午我都在猜,这个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呢?我想大概是与我的病情有关吧。

下午3点钟,大姐到了病房,一脸神秘的微笑。她递给我一叠“华景新城”购房指南及彩色的房屋平面图,叫我看看喜欢哪一套。

我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问大姐给我看这些干什么,我又不买房子。

大姐说:“你先说这房子好不好?”

我说:“房子是不错,可就是太贵了。”

大姐说,她和大姐夫已经在“华景新城”给我订购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房子是带装修的,交了首期房款,办了手续就可以入住。

我惊呆了!给我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我却一点都不知情,而他们一个早上就办妥了。

这份惊喜实在是太巨大了,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原来,这就是大姐早上说的好消息。大姐说,她和哥哥已经向医生详细了解过我的病情和治疗方案。医生告诉他们,目前根治白血病的办法只有做骨髓移植手术,不过骨髓移植是一个大风险的手术,不仅配型相符的骨髓难找,手术费用昂贵,而且手术还不一定成功。

当时大姐、二哥、三哥都在场,他们跟医生说:“我们有八个兄弟姐妹,只要骨髓型能相配,用谁的都行。只要能把小妹的病治好,不管多大的代价,我们都愿意付出。”

医生还让哥哥姐姐要有心理准备,移植后康复期的医药费也不少,甚至有可能多于做移植的手术费(移植手术费20万到30万),而且若要顺利地康复,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很重要。

于是,昨天大姐、哥哥跟医生谈完话以后就商量要给我买套房子,为我以后出院做准备。他们要让我安安心心地治病,轻轻松松地养病。

今天上午,她和大姐夫一起去了“华景新城”售楼处,因为他们住在“华景新城”,给我也买这里的房子方便他们照顾我。

为了我大家不惜代价,我有什么理由悲观绝望呢?

私人空间

2001年8月9日 星期四 多云

昨天早上起来,我右眼看东西有点模糊,总是有一个影子在晃动,像是一个人在做体操。今天右眼仍然看不清。

早上黄主任来看我,问我“那个做体操的人”还在吗?

我说今天那个影子变成了一只蝴蝶,幸好不是苍蝇或蚊子,否则我要恶心死了。“再观察观察吧,也许是贫血。”黄主任说。

早上做的血检结果出来了,白细胞已下降到500,幸好前天壮着胆子洗了头,否则就要等白细胞升上来才能洗了。

林医生巡房时嘱咐我,从今天开始要24小时戴口罩,陪我的人也要戴,以防交叉感染。因为我的白细胞会不断降低,抵抗力也将更弱。

从下午开始,我的活动空间被限定在床上,除了上厕所,不能下床,上厕所还要多加一个口罩。我的床从顶到下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布帘,只留一个通风口。床头的层流机已经开启,我所呼吸到的新鲜空气就是层流机产出的。

待在里边,我仿佛又回到大学宿舍。那时一间宿舍住6个人,上下铺。除了一人一个床位和一张书桌,没有任何别的私有空间。

集体宿舍的生活,热闹之余常常会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不安的是自己的一切私隐都没处可隐。于是,大家心照不宣,悄悄地买来自己喜爱的花布,动手做成一片大大的拉帘,挂在蚊帐的四周,有需要的时候,把帘子拉上,然后打开夹在床头的灯,严严实实一个私人空间。

所以,当护士用布帘将我的床围上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反而多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在医院里我也有一个小小的私人空间,只是少了一盏灯。

半梦半醒

2001年8月10日 星期五 多云

一个上午除了右眼看不清楚,并没有出现别的不良反应,我心里窃喜,我想我是开始适应化疗了。

可是,好景不长,下午1点半开始胸闷、头昏,继而呼吸困难,眼皮沉重,想睁开眼反却闭上。护士赶紧给我套上氧气管,然后催促另一位护士到中心血库取血小板。

我清清楚楚听到她们的对话,却怎么也张不开眼,就像在梦里一般。

大概下午3点半,血小板取回来了。不过我因为一直吸着氧气,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看着血小板顺着输血管大颗大颗滴进我的静脉,我很想知道供给我血小板的人是谁。让凤婕帮我看看标签,凤婕说上面写的是姓名、编号和血型,可是因为字迹太模糊,没法看清楚。

虽然我不清楚她(他)是谁,但我还是要感谢她(他)。

输完血小板之后我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了,不过整个人好像轻了许多,意识里明明是躺在床上,可感觉却很不踏实,像是浮在上面。

原以为不会再出现意外,没想到晚上9点又再一次需要吸氧。8点半病房要消毒,我不能下床,护工叫我蒙头盖上被子,以免受到紫外线直接照射,可她忘了给我开氧气。我在门窗紧闭的病房里蒙着被子被消毒了半个小时,等护工来关紫外线灯时,我差点因缺氧而窒息。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动笔写字是一件艰难的事。手指很麻,下笔感觉不到轻重,字写得歪歪扭扭,可毕竟能动笔,还是值得高兴的。

虽然双手没劲且麻木,下巴的麻木感也没消退,可我再不愿意什么事都要人代劳了。我开始自己吃饭,尽管吃得很慢,食物常常从嘴里漏出来,要在胸前围上纸巾或毛巾,就像幼儿刚学吃饭的样子。我想我笨拙的样子肯定很可笑。

二姐夫来看我,带来了一口袋的书和杂志。这对我很重要,有书日子就会好过些。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看到书、听到音乐。因为读着书听着音乐,注意力就不再放在打针上了。不必沮丧

2001年8月12日 星期天 多云有雨

早上起床,一摸头发,落下一大把发丝。头发开始掉了。

化疗之后头发会脱落我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一点也不惊慌失措。

原本还跟胡浩商量着请一位理发师到病房来,在头发还没掉之前先把它剃光,这样就不算是因化疗掉发,而是主动削发了。尽管结果都是光头,两者性质却完全不同。

现在倒好,再也不需要请理发师了。不过,我并不感到伤心,反而期待光头的样子,到时候一定要胡浩给我拍照。

上午三哥来看我,护士正在给我找血管打针,三哥站在一旁看着,不时地皱眉头。因为我的血管实在太细小,很难摸到看到,即使针插进了血管,但是静脉注射的流量超过血管的容量,手背很快就会肿起来。所以每天打针都是一次考验护士和我的忍耐力的功课。

三哥问我:“每天这样打针心里烦不烦?”

我说:“不烦,我已经为每天打针找到了一个说法,每天早上打针,下午5点多钟拔针,就像别人上下班打卡一样,我每天也在上班。因为是每天必做的工作,再觉得烦也要坚持。”

三哥听了哈哈大笑:“太形象了。”

下午又是眼花、胸闷、心慌、心跳加快,呼吸困难。吸了一下午的氧气,傍晚输了血小板才有些好转。就像呕吐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最近吸氧气也成了例行公事。

不过我已不再惊慌,也基本上不用麻烦护士了,一感到胸闷、呼吸困难就把床头边上常备的氧气管子套进鼻孔。

晚饭后,冒冷汗,头昏,口干,一个小时呕吐3次。护士教的吃陈皮的方法也不灵了,人力毕竟抵不过药力啊!

化疗之所以让人闻之色变,就是因为它有本事让你上气不接下气,搅翻你的五脏六腑。

心晴了

2001年8月15日 星期三 晴

一早起来情绪就不好,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天气太闷热,纯棉的衣服不透气,出了汗以后潮乎乎的,很不舒服。(这里没有硬性要求病人穿病号服)

胡浩看在眼里,却不做声,等我吃完早饭,他说他要出去一趟。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回来了,手提着一个袋子。

看见他,我没好气,绷着脸正想问他一个早上跑到哪儿去了,可我的话还没出口,他就迅速打开袋子,把东西亮出来。原来他是上街给我买衣服去了。我生了一个上午的闷气,回报是两套带有莱卡的灰色运动装,还有两条头巾和一顶帽子,都很漂亮。

看到这么好的礼物,我的心情即时由阴转晴。

凤婕手勤脚快,把新买来的衣服洗了,拿出去阳台晒。她说:“外面是大太阳,很快就会干,下午你就有新衣服穿了。”

有时候我觉得很内疚,从我住进医院以来,胡浩几乎天天在病房陪我,上海商店的事情都顾不上管了。他知道他最能使我心情轻松,只要他坐在我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他都可以给我一种稳定感——生活还在继续,爱情依旧在。他说他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何德何能得到这份情?

打针,手又肿了,很疼,不得不中途把针拔了。

护士说:“真拿你没办法,想让你少受点疼都不成。”

我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护士笑了,说要是换了她,早就哭鼻子了,哪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说我也想哭,可要是每天打针我都哭的话,泪水上哪儿找?我可不想雪上加霜,把自己弄成一个瞎美人。护士被我的话逗得乐不可支。

林医生给我查体,说心脏没问题,口腔也没感染,说我配合得很好。她很高兴。

她说:“别的病号化疗没几天口腔就开始感染,医嘱要求化疗期间要多漱口,可大部分的病号都没能做到,嫌麻烦。”

我告诉她,我不仅是多漱口,而且是每半个小时漱一次。

事实上,医生没要求之前我已经这样做了。开始化疗的第二天,朋友就给我送来一叠“血液病人的日常护理措施”,对我帮助很大,从这上面我知道了许多自我护理的细节。

林医生说:“第一阶段的效果不错,不过你可要继续努力,8月18日开始进入下一个艰难的疗程,所以这几天要养好身体,多吃东西。”回味

2001年8月21日 星期一 晴

从18号开始到今天,又是一个化疗疗程。比上一个疗程痛苦得多,精神很差,连话都不想说。

这十天里,每天至少呕吐4次。好可怜我的胃噢!每时每刻都在受折磨。要是我早就罢工了,每天不停工作,却没一点儿营养,而我什么都吃不下,什么都不想吃,甜味、咸味、其他的什么味,一概不知不觉。

手脚发麻,几乎没感觉。真难受!我现在明白什么是“麻木不仁”了。

要是现在有人问我,生病的收获是什么?我的回答是:胃痛了才知道不痛的胃多么善良;躺着起不来才知道坐着的姿势多么美好;吃不下东西才知道为了减肥拼命节食多么浪费。

因为白血病,家人一一出动;也因为白血病,我可以一一地与哥哥姐姐相处,重拾儿时的乐趣。

这十天我度过一段“苦乐时光”。“苦”的是化疗的不适加重;“乐”的是有四哥的精心照料。

四哥很会讲故事,也很会编故事,而他的故事大多让你非乐不行,从小我就喜欢听。

他常常把邻居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汇集起来,再加工加工就成了一段生动有趣的故事,听了故事以后再见到某一个邻居,总会不由自主地发笑。

这十天里,四哥每天都给我重温小时候邻居的趣事。那些我以为早就淡忘了的旧事,在四哥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又活灵活现起来。

有一天四哥问我:“你猜一猜,咱们老家村里最时尚最开放的女性是谁?”

我说:“我猜不出来,好多人我都不认识。”

四哥说:“这个人你一定认识,你就在你知道的人里边找。”

我几乎把我认为是最时尚最开放的女孩子都猜遍了,可四哥总摇头,都不是。

我说:“那你告诉我吧。”

四哥说:“玉姑婆啊。”“谁?我没听错吧,玉姑婆?”我大叫起来。“说的就是她!”四哥加重语调。“为什么是她?”我被搞糊涂了。“快说快说,怎么回事?”“你没见过吗?玉姑婆夏天乘凉时常常解开胸襟,裸露上身,一边用扇子赶蚊子。”

我还没听完就笑得直不起腰,差点把针管给扯出来。

玉姑婆住在我们家隔壁,我上小学时她已经是八十多岁高龄。她特别怕热,那时候极少人家里有风扇,玉姑婆家也没有,一到夏天,她总是在遮阴的地方坐着纳凉,情景就像四哥说的那样。

四哥身上常发生一些很逗的事情,就是在病房里也不能“幸免”。

因为我常常呕吐,到了夜里肚子没东西可消化,三哥怕我空着肚子睡不好觉,就每天晚上炖了鸡汤送过来,给我临睡前喝。

虽然是大夏天,可我吃不得半点生冷的食物,所以每次汤都要拿到护士值班室用微波炉加热之后才能喝。胡浩和二哥陪夜时,天天这样从来没出现什么问题,可是四哥一接班问题就来了。他第一次去护士值班室热汤,护士小孟就跟他较上劲了。

四哥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

他端着汤站在门口问:“护士小姐,请问微波炉在哪儿?”

护士小孟正坐在桌前忙着什么,抬头盯着四哥好一会儿,然后用手朝里指了指,什么也没说。

四哥进屋,顺着她所指方向找到微波炉,插上电源后却不知道该按哪个钮好。因为微波炉实在太旧,所有按钮上的标示都很模糊,看不清哪儿是哪儿。四哥怕弄坏了微波炉,不敢瞎按,就问:“护士小姐,请问这微波炉怎么用?”

小孟又一次抬起头,眼睛斜视了四哥一会儿,说:“你没用过微波炉呀?”她用不屑的语气反问,言下之意是“你怎么这么笨”。

这让四哥很不高兴。“我们家的微波炉没这么旧。”四哥毫不客气地说。

小孟站起来,朝着四哥走过去,伸手按动微波炉,说:“看好了,这是开关,这是时间。嘿嘿,我们的微波炉就是这么旧。”眼神里充满了挑战。

当四哥把这事告诉我时,我有点纳闷:不会啊,小孟很不错的一个护士,在几个年轻的护士中,她是最有礼貌的。

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奇怪。

我同房的女孩请假回家一个星期,三哥就跟女孩的家长商量,女孩回家期间不要退床位,我们帮她交钱,这样四哥可以睡她的床,而她回来时也不用担心没床位。女孩的妈妈正在为这事发愁,一听三哥这样说马上就答应了。

那天半夜四哥睡得正香,小孟进来查房,把四哥叫了起来。“这是给病人睡的,你怎么可以睡在这里?”

四哥说:“我们交了钱的。”

小孟说:“交了钱也不行。”

四哥怕吵醒我,就没跟她争,只好起来睡到椅子上。

第二天,四哥跟我说了他昨晚的遭遇,我更加不解:小孟到底是怎么了?

后来四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先侦察一下当晚是不是小孟值班,如果是,他就不睡床,省得半夜又被她叫醒。

四哥陪了我九天就回去上班了。那天晚上是小孟值夜班,她进来查房时,我正好醒着。她悄悄地问:“你哥呢?”“我哥回家了,怎么啦?”“噢,没事没事,你好好睡吧。”

第二天她又问我:“你哥呢?怎么不陪你了?”

我说:“我哥上班了呀,有事吗?”

她说:“没事没事。”一脸尴尬的微笑。

看着她往外走的背影,我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对四哥那种态度。我跟胡浩说:“这小姑娘可能看上我家四哥了。”又过一关

2001年8月29日 星期三 多云

今天白细胞只有500,开始打“白细胞增长剂”。肝功能也不好。

中午大姐特意做了几个我平常爱吃的菜送来。尽管闻不出味道,看着大姐把饭盒一个一个打开,我立即来了食欲。突然,我全身发颤无力,头昏,一身虚汗,躺着动弹不得。大姐吓坏了,急忙找来医生。

医生立即给我测了血压和血糖,说不用担心,只是低血糖反应,以后要是出现这种状况,赶紧吃点糖果之类的食物就行了。

又是一个新情况,看来化疗的副作用正在全面启动,害得大姐虚惊一场。她照顾我吃完午饭,又急急上街买来糖果,把糖果装在一个小塑料袋里挂在我的床头,以备我随时食用。

下午打完针,我正在理头发,把这些天掉的头发收集在一个口袋里,林医生恰好进来。

她说:“头发剩下没多少了,这样每天大把大把地掉落,你心里挺酸的吧?”

我说:“没有啊!”

她说:“不可能,所有的女病号对掉头发都很在意,何况你原本的头发又密又长,这一下全都没了。”

我说:“头发掉了,能看到自己最原始的面貌,看到自己光头的样子,这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再说,要不是生这场病,我永远也不会剃成光头。看着头发一点一点地生长,肯定也是一种满足吧。”

她说:“你说的也是,可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聊了一会儿,她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呀!我差点把大事给忘了。骨穿结果很好,晚上可以关闭层流机了。你解放了。”

她话音刚落,胡浩就把罩着床的布帘“唰”一声拉开,我慢慢地坐直,一眼就望见了窗外满树的绿叶。

不知不觉中,我已在这个“私人空间”里待了21天。早就习惯了见不到阳光,眼前突然大亮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腰穿

2001年8月30日 星期四 多云有雨

化疗顺利地进行着,可有一个人一直担心我的化疗方案,她就是胡浩的表姨妈——著名血液病专家、南方医科大学附属南方医院血液科主任、教授周淑芸女士。

自从我开始化疗以来,她几乎每隔一天就与胡浩通一次电话,询问我的化疗情况。当她知道我一直没有做腰穿对中枢神经系统进行保护时,就跟胡浩说,要提醒我的主治医生早点给我做腰穿,至少得连续做5次。

可是,我们跟医生说过好几次,医生总是说他们知道的,可又一直不见行动。昨天周主任又来电询问,得知我还是没有做腰穿,就急了,她对胡浩说:“你现在就去跟黄医生说,一定要马上做腰穿,你就跟他讲是我说的。”

周主任曾经是黄医生(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血液科主任)的研究生导师。虽然是师徒关系,但是属于不同医院,对于黄主任为我定的治疗方案她不便干预,只能从我这边了解情况。可是这一次为了防止我的病情恶化,她终于不得不抛开了原则。(后来知道,我的右眼出现问题,与一开始没有及时做腰穿有密切关系)

终于,今天上午10点,林医生来给我做腰穿了。看她和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腰穿会有多痛苦。

林医生轻描淡写地说:“腰穿比骨穿时间要长一点,而且要辛苦一些,不过,不用紧张。”

虽然她这么说,可当她拿掉我的枕头,让我背对着她侧卧曲蜷四肢,开始用手按我的腰脊寻找腰穿的位置时,我顿时紧张起来,本能地闭上眼睛,心跳加速,手脚冰凉。“停一下。”我说。“怎么了?”林医生的手停住了。“我可以听音乐吗?”我试着问。“当然可以。”说着林医生继续她手上的活儿。

我把随身听的耳机塞进耳朵,随着音乐响起,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打麻药时,挺疼的,幸好只是一小会儿就过去了。接下来穿刺的感觉主要是酸胀,稍稍有点疼。

大约过了25分钟,林医生说:“好了,你可以平躺了。”可我腰以下的部位又酸又麻,无法伸直双腿。林医生帮我放平身体,拉直双腿,说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接着林医生向我宣布注意事项:不能枕枕头,平躺6个小时不能起来,头可以左右转动,但不能抬起来,4天不能洗澡。如果觉得头昏,赶紧告诉医生。

大约10分钟后,我的双腿开始恢复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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