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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04 06: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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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约翰·伯格,(瑞士)让·摩

出版社: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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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人

第七人试读:

前言

随着年月的流逝,书的作者会越来越老,而书却可能变得越来越年轻。我相信这也许正是《第七人》将要经历的。我会尽力解释我的理由。

从某些方面来说,书会变得过时。书中引用的数据不再有效。货币的价值已经改变。随着苏联的解体和被称为新自由主义(或者更确切地说,经济法西斯主义)的全球经济秩序的建立,世界政治格局已经彻底改变。工会和国家政府的权力都被削弱。工厂如今和工人一样变成了流动的。在劳工廉价的地方建立工厂就像输入廉价劳工一样简单。穷人变得更穷。全球经济权力的集中程度前所未有。

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及世界贸易组织就是它的代理人。这些团体都没有在书中提及。

无论是哪一个领域的创造者都鲜少知道他们真正在创造的是什么。他们都太专注于眼前的困难。对于那些当下任务之外的事物,他们只有一个模糊的直觉。

当让·摩尔和我开始着手创作《第七人》的时候,我们最迫切的任务是通过这本书展示欧洲的富裕国家的经济是如何在20世纪60年代变得依赖一些较为贫困国家的劳动力的。如我们所见,创作这本书的核心动力出自政治原因。我们希望能引起一场讨论,并且鼓励国际工人阶级的团结。

这本书出版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是我们不曾预料到的。绝大多数媒体选择忽略它。一些批评家指责它不切实际:根据他们的说法,这是一本混杂了社会学、经济学、新闻报道、哲学和晦涩诗歌的小册子。总之,不够严肃。

位于“全球南方”的国家则是另一种反应。这本书开始被翻译成[1]土耳其语、希腊语、阿拉伯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旁遮普语。逐渐地,书里所写的群体中的一些人也读到了这本书。

至今我仍然会遇到一些来自“南方”国家的读者,他们会和我讲起第一次拿到这本书时受到的触动。无论是在伊斯坦布尔的棚户区、希腊的港口,还是马德里、大马士革,抑或孟买的贫民窟。在这些不同的地方,这本书都具有一种私密性。它不再是一部社会学(或者首先是政治学)著作,而是一本讲述生活中的故事、一系列鲜活瞬间(比如一个人在家庭相册里的发现)的小书。

如何解释这种“家庭”联系?谁的家庭?生活在哪个国家?有着怎样的过去?希望寄托在怎样的未来?

也许这种家庭联系曾经是,现在也依然是移民的经历。对那些经历过背井离乡与家庭分离的人们来说,这本书才体现出它的私密性。正如人们说过许多次并且经历过千百万次的那样,史无前例的移民规模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历史特征。对那些怀抱着挣钱养活自己家庭的希望而被迫离开的人们来说,《第七人》就像是一本家庭相册。

有一些情境总是反复出现在传统的家庭相册中:婚礼,第一个孩子的出生,在花园中或是街道上玩耍的孩子,海边的假期,朋友们站在一起冲相机笑着,好像那里站着的是另一个朋友,某个人吹灭生日蜡烛,第二个孩子,幽默的叔叔最后一次来做客等等。

在这本书中,有一些图像是黑白的,非常逼真生动。有一些图像则纯粹是画面意义上的,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的瞬间。它们指涉着不同的经历:不断梦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家乡,知道这个梦想永远无法实现而共同落下的泪水,离开家乡的勇气,漫长的路途,到达时感受到的震惊,那些此后将会到来并参与其中的传奇故事(附上入场券),客死他乡,异乡漆黑的夜晚,顽强生存下来的自豪。

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对于家庭相册来说也很典型。随着时间的流逝,它所承载的信息会产生变化。那时候没有人知道那是幽默的叔叔最后一次来做客。与他的离世相伴随的,是照片意义的改变。当人们看到新婚的照片时,没有人会考虑新郎新娘的年龄,因为人们认为他们的年龄是理所当然的。35年后,当他们的女儿看到照片时会说:“这就是爸爸比我还年轻时的样子!”一张照片成了一次对一个男人的青春意想不到的赞美。原本寻常普通的事物变得让人感到意外、伤感,或是神圣,因为生活本身也总是带给人们惊喜。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让·摩尔和我在创作这本书的时候会都不知道我们在做的到底是什么。我们曾一度考虑拍一部电影,但是我们并没有筹到必要的资金(也许很幸运)。所以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开始制作一本记录各种时刻(无论是以图像还是文字)的书,然后我们以类似电影的顺序将这些瞬间按照章节排列起来。

我们尽可能靠近这些瞬间(正如特写镜头那样),而我们靠得如此近,以至于后来变得很明显的东西都逃脱了我们的掌控。不过好在我们也不想消除这种含混性、现实本身的摩擦或是顽抗。我们虽然目光短浅,但还是抱有某种坚持,尽一切可能避免将事物简单化。现实的顽抗最终也为我们带来了回报,这是虚构的事物永远无法带给我们的。这本相册是有生命的。

如今这本书再版了,它也将拥有新的读者。这其中会有那些在这本书第一次出版时还没出生的年轻移民。他们会很容易地看出哪些事物改变了,哪些事物依然没有变化。他们也会认识到书中的主角们身上散发出的英雄主义、自爱自尊,还有绝望失落,后者可能正是他们的父母正面临的状况。这样的认识会帮助他们在手足无措的时候挺过困难,而在其他一些时候助长他们不屈不挠的勇气。约翰·伯格2010年[1]旁遮普语是主要流通于印度的旁遮普邦和巴基斯坦的旁遮普省所使用的语言,也是印度旁遮普邦的官方语言。它也流通于邻近的印度哈里亚纳邦、喜马偕尔邦和德里——编者注。

致读者的话

这本书关于一场梦或者说噩梦。我们有什么权利把别人的生活经历称为一场梦或者说噩梦呢?不是因为事实太过压抑沉重,所以被称为噩梦;也不是因为怀抱希望所以被称为梦。

在一场梦中,做梦的人虽然有自己的意愿,在梦中行动,做出反应,与人谈话,但终归只能顺从故事的发展,几乎不能影响梦的走向。梦降临在他的身上。梦醒后他可能会找别人来解梦。但有时候做梦的人会有意唤醒自己,试图从梦中脱离。这本书所呈现的就是这样一种梦中的意愿,书中的主角和我们都在梦中。

概括移民工人的经历,并将围绕在他左右的事物(物理意义上与历史意义上的)联系起来,就是要更确凿地抓住当下政治现实的脉搏。书中描绘的主角虽然是欧洲人,但它的意义是全球性的。它的主题是不自由。只有将一个客观的经济体系与身陷其中的人们的主观经验联系在一起,才能充分认识到这种不自由。实际上,不自由就是这种关系。

这本书由图像和文字组成。两者都应该从它们自身的角度来解读。只在偶尔的情况下图像被用来作文本的注解。书中使用的照片是让·摩尔花费了数年时间拍摄的,它们传达的内容超越了文字。一系列的照片形成了一个陈述:一个与文本有着相同地位,可与文本相较,但又不同于文本的陈述。如果纪实性信息能够使人更容易地了解一张照片,那么就会在照片旁写明标题。如果这种信息对于配图的页面来说不是必要的,那么照片的标题就会列在书尾的插图列表里。书中有少数几张照片不是让·摩尔拍摄的,而是斯文·布隆贝格拍摄的,他也对本书的设计和视觉结构贡献良多。

文本中有12个注释没有标注在相应的页面上,而在书的末尾。与它们相关的事实和进程的意义要远大于本书的讨论范围。

许多欧洲西北部的移民工人来自前殖民地区域——西印度群岛人、巴基斯坦人、在英国的印度人、在法国的阿尔及利亚人、在荷兰的苏里南工人等等。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条件通常与来自欧洲南部的移民相近。他们经历着同样的剥削。不过他们在大都会中心存在的历史属于殖民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的历史。数以百万计的农民向此前从无联系的国家移民,为了尽可能准确地定义这种新现象,我们在这里重点关注的是来自欧洲的移民。这也是书中的文本和图像都没有直接提及英国的原因,因为那里的大多数移民都来自前殖民地。这里的区分是人为施加的,但这让我们的焦点更加清晰。

在欧洲的移民工人中,大约有两百万为女性。有一些人在工厂工作;还有很多人在本地的服务行业工作。想要充分写下她们的经历需要单独一本书的体量。我们希望能够有人完成这个工作。这本书仅限于讲述男性移民工人的经历。

这本书写于1973年到1974年的上半年。自那时起,资本主义面临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这场危机导致了生产力的下降和失业的蔓延。一些地区的移民工人数量开始缩减。一些书中给出的统计数据可能已经不准确了。不过,西欧仍然依赖数以百万计的移民工人,甚至在这样的经济危机中也是如此,这表明其经济体系已经无法脱离移民劳动力而存在。

1.DEPARTURE 启程

第七个

如果你要来到这世界上,

最好出生七次。

一次,在着火的房子里,

一次,在冰冷的洪水中,

一次,在荒野的疯人院,

一次,在麦熟的田野上,

一次,在空荡的修道院,

还有一次,在栏里的猪群间,

六个婴儿在哭喊,但这还不够:

你,你自己必须是那第七个。

当你必须为活下去而战斗,

让你的敌人看到七个。

一个,在星期日放下工作,

一个,在星期一开始工作,

一个,在没有报酬地教书,

一个,在溺水中学会游泳,

一个,是一片森林的种子,

还有一个,受到野蛮先祖的保护,

但是所有这些伎俩都还不够:

你,你自己必须是那第七个。

如果你想找到一个女人,

让七个男人去追求她。

一个,用言辞换取诺言,

一个,只是照顾好自己,

一个,宣称自己是位梦想家,

一个,能够透过她的裙子触摸她,

一个,熟知别钩和纽扣,

一个,踩在她的围巾上:

让他们像苍蝇般绕着她嗡嗡飞吧。

你,你自己必须是那第七个。

如果你写作而且写得出来,

让七个人来写下你的诗篇。

一个,建造起一座大理石村庄,

一个,在沉睡中降生,

一个,绘制天空并对它了若指掌,

一个,用他的名字呼唤词语,

一个,让自己的名字完美无瑕,

一个,解剖活着的老鼠。

他们两个勇敢四个聪明:

你,你自己必须是那第七个。

如果所有都如写就的那般,

你会为七个人而死。

一个,被轻轻摇晃着哺乳,

一个,抓住一只坚实年轻的乳房,

一个,抛下空空的碗碟,

一个,帮助穷人获取胜利,

一个,工作直到自己变成碎片,

一个,只是盯着月亮。

整个世界将成为你的墓碑:

你,你自己必须是那第七个。阿蒂拉·尤若夫(Attila József)

在德国(以及在英国),每七个体力工作者中就有一个是移民。在法国、瑞士和比利时,大约四分之一的工业劳动力都是外国人。

一位朋友在一次梦中来看望我。从很远的地方。我在梦中问:“你是搭照片来的还是乘火车来的?”所有的照片都是一种运输形式,也是一种对缺席的表示。

他。一个移民工人的存在。

一堆早已磨损得破旧不堪的纸张塞满了他的夹克,他在里面寻找着那张照片。他找到它了。在把它递过来的时候,他把大拇指按在了上面。几乎是故意地表现出占有的姿态。也许是一个女人,或者也许是一个孩子。照片表明了一种缺席。即便照片已经是十年前拍的了,这也没有任何差别。口袋就那样敞开着,守着一片空荡荡的空间,希望也许有朝一日照片中的人会再次填补这个空缺。他连看都没看就迅速把照片塞回他的口袋里,仿佛他的口袋迫切地需要它。

这本书中的照片起作用的方式正相反。

一个在雨中的男孩的照片,一个你我都不认识的男孩。无论是在暗房中放大照片时看到它,还是在阅读这本书时看到它,这幅图像都令男孩那鲜活的存在在脑海中浮现。而对于他的父亲来说,它只能表明男孩的缺席。

在欧洲的西北部(不包括英国)大约有1100万的移民工人。确切的数字是无法估算的,因为可能有200万在那里生活和工作的人都是没有合法证件的。联合国的一项调查表明,到1980年,非法移民工人的数量预计还会增加100万。

美国的商业杂志《财富》(Fortune)明确地表示移民工人“如今对于欧洲经济的发展是不可或缺的。最初的权宜之计已经成了某种近乎永久的需求”。

除了一间阁楼以外,这座房子只有一间房间:房间很大,地板是不平整的泥土。大门外通向有着同样泥土的院子:一个十岁的男孩(他是家里的老大)挖出了一个用来烧制木炭的坑。当树枝在坑里烧起来后,他用土把它们盖住,把火闷熄,这样一来它们只能非常缓慢地燃烧了。空气冷冽,男孩的双手和耳朵冻得通红。一小缕烟从土中悠悠地飘出。

父亲正在森林里面砍树。午夜过后,他把伐好的木材装到骡子的背上,即将开始一段7个小时的旅程,前往最近的市集村庄,还有大约100个农民也会从高原的各处赶来,他希望能卖掉这些木材。(用来打桩、建栅栏、造房子的木材,不是用来当柴火烧的。)夜里的气温将会降得很低,不过月亮仍然清晰可见。骡子的蹄子间或在路上擦起一丝火花。他会在第二个晚上返程,希望那时已经把木材卖掉了。

在靠近房间中央的一个土坑里,另一小堆柴火正在烧着,在火里面有两块大的扁石头。母亲正在石头上面烤面包。面包很薄,也没有发酵过。事实上它从来没有被真正烤干过,依然是沉甸甸、湿漉漉的一块。她一天会做两次面包,这是家中的主食。房间里除了母亲以外,还有一位祖母,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一个婴儿,以及一头牛。这只动物的肋骨清晰可见,身上的皮好像一块了无生气的布料,显然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饲料喂养造成的。在靠近牛的地面上,因为那里更暖和一些,地上也有稻草和护根料,所以木制的摇篮就放在那里,被襁褓紧紧裹住的婴儿正睡得香甜。(无论是伯利恒马厩的故事,还是有着手绘花饰的看起来像博物馆藏品的摇篮,都无法让这个场景显得不那么凄冷。)除了摇篮和两个小挤奶凳以外,房间里就没有任何家具了。但是在离大门最远的房间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木制平台,高度和桌子相仿,上面铺满了破布条和旧衣服,这就是一家人睡觉的床铺。在冬天的时候醒着和睡着的主要区别就是冷的程度不一样。睡觉的时候身子底下有羊,身上盖着破布条,这样能暖和一些,在木制平台的旁边是两块立起来的木板,形成一个入口,每天晚上家里的七只羊会冲进床下的围栏里。当父亲回来之后,就会有七个人在床上,七只羊在床下。

在当下对于世界的描述中,工业社会常常被描述为“大都会”(metropolitan)。初看之下,这可以作为对它们内部发展的一个简单描述,而大都会式的城市已经占据主导地位。但当我们更仔细地观察时,从它真正的历史发展来看,我们发现它其实意味着将这种职能的划分扩展到全世界的范围,而在19世纪,这样的职能划分只存在于一个国家内。西欧和北美的“大都会”社会是“先进的”、“发达的”、工业化的国家;它们是经济、政治和文化权力的中心。与它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尽管有许多处于中间阶段——那些被视为“不发达的”(underdeveloped)社会:仍然主要是农业的或者“欠工业化的”。“大都会”国家不仅通过贸易系统,也通过一系列复杂的经济和政治控制从这些供应地区获取食物,更为关键的是获取原材料,这种有效提供商品的腹地占据了地球上更多部分的土地,也居住着绝大多数的人口。

每个周日我们这群小孩子在参加弥撒前都会在教堂外面玩耍,我们会互相说:“弥撒完了之后,咱们一起去村子入口的十字路口,看看我们能不能在那里挖一个洞,然后上到天堂……”

移民工人来自经济不发达的地区。“不发达”这个词造成了外交上的尴尬。于是“发展中”被用来取代它。以“发展中”区别于“发达的”。只有古巴人从语义学的层面对这些词汇进行了严肃的探讨,他们指出应该有一个及物动词:使发展不健全(to underdevelop)。一个经济体之所以不发达是由于围绕它所做的事情,在它之内所做的事情,以及对它所做的事情造成的。有一些机构使它们发展不健全。

每天移民工人都会听到有关大都会的消息。城市的名字变了。经济体大都会是所有城市互相叠加在一起的集合,它不存在于任何地方,而是不断传播承诺。这些承诺不是通过任何单一的方式传播的。对于那些已经到了一个城市的人来说,这些承诺是暗含其中的。它们是通过各种机械传播的,汽车、拖拉机、开罐器、电钻、电锯。通过翱翔天空的飞机,通过距离最近的主干道,通过观光巴士,通过手表。它们就在收音机里,在新闻里,在音乐里,在收音机本身的制造过程里。只有前往这座城市,所有承诺的意义才能实现。它们的共同之处在于一种开放性。

道路通往村庄之外,穿过平原或是越过山丘。几公里后,村庄从视野里消失了;天空依然覆盖着大地。对于地平线的现象,他比大多数城市人都清楚得多。但是大都会展现给他的是开放性。开放性意味着机会——谋生的机会,赚到足够的钱的机会。乡村集市日,南斯拉夫

现代大都会的居住者们倾向于相信,即使远离尘器——除非是在沙漠里,或是受风沙侵蚀的地区——也总是能维持生计的。这种信念是对自然的浪漫主义理想化的一部分,而支撑着这种信念的则是城市依赖乡村运送来的剩余产物的现实,它们堆积在城市之中,显示着丰饶的财富。从任何层面上来说,这种信念都远非现实。想要获得充足的产出就必须回馈自然。所有地方的农民都深知这一点。乡村的贫困意味着没有东西可以用来回馈自然。这与是否努力干活没有关系。下一步也许是考虑撤出土地的可能性。住在洞里的家庭,安达卢西亚瑞典的乡下儿童,1913年

根据资本主义制度的伦理,处于贫困状态中的个体或者社会将从企业中获得新生。而衡量企业的标准则是将生产能力作为自身的价值。因此,对于资本主义来说,把不发达视为一种无法挣脱的贫困状态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在那种状态下,资本主义几乎掌控着半个世界。这个存在于理论和实践之间的矛盾是资本主义及其文化机构无法再对自身或是世界做出解释的原因之一。

现代乡村的贫困问题更多是源自社会基础,而非自然基础。缺乏灌溉、播种、施肥或是设备使得土地变得贫瘠。失去生产力的土地导致了失业以及就业不足现象的出现。比如说,让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在一整天的时间里只能放两头牛。但是这种贫困的社会基础被掩盖了。处于土地与农民两者之间的经济关系——租佃分成系统、土地所有制系统、货币借贷系统、市场系统,一部分被视为土地的贫瘠问题,另一部分被视为无可辩驳的事实:你不能从石头里凭空变出面包。安纳托利亚的父与子,土耳其

那些离开了乡村在城市里获得成功后又回来的人,是英雄。他曾与他们交谈过。他们把他叫到一旁,仿佛邀请他加入他们的密谋。他们暗示他,有一些秘密只能和同样去过那里的人讨论。其中一个秘密是有关女人的。(他们给他看裸体女人的彩色照片,但不告诉他那是谁。)另外一个秘密是永远不能招惹某个人。再有一个秘密是走出城市要花多长时间。还有一个秘密是哪些大楼是绝对禁止进入的。至于工资是多少,要买什么东西,能存下来多少钱,车子的种类,女人的着装,在那里吃什么喝什么,工作的时长,获胜的观点,各种场合都需要的诡计,这些都不是秘密。他发现他们说的时候都在吹牛。但是他觉得他们有吹牛的权利,因为他们带着钱和礼物回来,那是他们成就的证明。有一些人回去时开的是自己的车。

在听他们说的时候,他想象着自己也成了密谋团伙的一员。然后他就会知道那些秘密。他从城市回来的时候甚至会比他们更成功,因为他会更努力地工作,他的眼光会更精明,他还会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快地存下钱。移民与村里人交谈,卡拉布里亚,意大利

被动造成的发展不健全不仅仅意味着被抢劫或者被剥削,而是被一种人为造成的阻塞所控制。不发达地区不只是扼杀希望:其本质上的停滞拒绝给予生命,使它更像是一种死亡的状态。移民想要活下去。让他被迫移居他处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贫困。通过自己的努力,他试图获得他的出生地所缺乏的那种活力。

有一天,他说他将要离开村庄。直到这话说出口之前,他都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而当他说出口之后,这件事就成为事实了。整个村庄都知道了。他要么离开村庄,要么放弃自己所说的话,处在这个抉择中间的,是整个村庄的人们。有人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但他们都意识到他已经下定决心了。直到他说出来之前,他都没有决定。

他与每一个人道别。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人。他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在这个村庄度过。在离别的时刻,对村庄不舍的感情几乎与驱使他离开的意愿一样强烈。离开村庄是他自己的选择。但随之而来的困惑感引发了问题。当他回来的时候,叔叔还会健在吗?道别就是服从上天的旨意。谁知道他回来时是会满载果实还是两手空空?城市的奖励是给那些成功者的,而不是给失败者的。他想象那些奖品都浮在黑色的水面上,而失败的人将会被大水淹没。那些道别的村人脸上的表情没有给他任何答案。

他告诉人们如何照料土地、房子、水井还有牲畜,仿佛想在三言两语中重演年复一年的日常活动。

他的母亲同意了他的决定。因为这将使整个家庭受益。但是她不喜欢他要去的“国外”。当他走出房子的那一刻,她又回想起了他是怎么出生的。他就出生在楼上的房间里,她和她的丈夫还有女儿现在仍然睡在那间屋子里。那时有两个邻居的女人来帮她接生,没有医生。她生了一个男孩,并且早已为他取好名字。她们把他交给她,当她把自己的乳房送到他的嘴里时,他就不哭了。而现在他要离开了。两个时刻重合在了一起。她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脑袋的两侧,身体在轻微的晃动——他已经在呼喊套在车辕中的马两人——她用双手捂住脑袋,仿佛要把将这两个时刻分隔开来的二十五年的声音都紧紧地捂在两只耳朵中。

如果没有一个革命党做出榜样,那么造成乡村的贫困状态并让它一直延续的经济和社会关系似乎也就无法得以改变。因此那些最具有主动性的人也就只能做出唯一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事情——离开。

乘着家里的马车前往最近的汽车站的路上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经过了许多走路的人、骑马的人、赶牲口的人。这条路本身就承载着来来往往的故事,听众们就在路两旁的草丛中。

一个男孩和他的兄弟们站在路旁,想要把榛子和野草莓卖给偶尔从集镇上回来的车上的人们。

尽管垄断资本成功地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身上榨取出超额利润,无论直接还是间接,但它并没有将大多数人转化为生产剩余价值的工业生产者……尽管它使得所有阶级和所有国家(除了那些摆脱了它的控制领域的)受到各种形式的共同剥削,但它仍旧最大限度地维系并且不断巩固着这些社会之间的差异。尽管美国和印度如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地联结在一起,但这两个国家的技术水平、人的平均寿命、普通文化还有居住者们的生活方式与工作方式之间的差距却比一个世纪之前要大得多,而那时,这两个国家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只有理解了帝国主义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不平等和综合发展的普遍规律,才能理解20世纪的世界历史。

他在汽车站跳下马车,做最后的道别。汽车站——一个木头的小屋,旁边是一大片泥土和草地的停车场——人头攒动。等车的人或坐或躺;其他人准备离开。那里还堆积着等车的人丢下的无数垃圾。空气中飘散着只言片语的声音,要不就是解释即将开启的旅程,要不就是讲述刚刚结束的经历。那里有从村庄到城镇或是从村庄到另一个村庄的家庭。那里也有士兵。他坐在自己的手提箱和包裹旁边,包裹用绳子紧紧地捆住,在许多地方打上了结。包裹里装的是手提箱里装不下的东西,还有后来才想到的东西和最后一刻送来的礼物。实体物品(奶酪或是剃刀)都仔细地包在叠好的衣服里。

现代工业已经建立起了世界市场……这个市场让商业、航海业和陆上交通得到了飞速发展。这样的发展反过来又让工业不断扩张。与工业、商业、航海业、铁路的扩张成比例发展的是资产阶级,它不断积累资本,并且将从中世纪传承下来的各个阶级推入背景之中。资产阶级让乡村处于城市的控制之下。它创造出了庞大的城市,与乡村相比,城市人口的增长十分迅猛,并且将相当大一部分的人口从愚蠢的乡村生活中解救了出来。(《共产党宣言》)

马克思夸大了乡村生活的愚蠢之处。在写于1848年的《共产党宣言》中,他过高估计了城市理性的能力,并且以城市的标准来对村庄做出评判。

司机冲着小餐馆里卖咖啡的女人喊了些什么,按了几下喇叭,然后漫不经心地开上了马路。那条路的路面有待日后慢慢修整。在他开往自己国家首都路上的某个时刻,他会遇到一些动物和鸟类,但他不会意识到,此后的几个月,他将再也见不到这些动物:最后的鹳、最后的骡子、最后的黑猪。在回程的路上,他会把他见到的每种第一只出现的动物视同哨兵一般。

他开启了一段单枪匹马完成一项历史转变的旅程,但这次转变却在中途突然停止了。绅士俱乐部,塞维利亚,西班牙

在大多数不发达国家,资本主义都有一段特别扭曲的发展历程。它的童年充满伤痛和挫折,还未体验年轻时的生气与活力,就已早早地表现出衰老与颓败的痛苦样貌。垄断资本主义的制约加载在不堪重负的前工业社会身上,死死限制了它前进的步伐。在经济落后的国家中,出于垄断目的,被大量侵吞的剩余价值并没有被用于生产目的。它们既没有被再投资回它们自己的企业,也没有用来扶持其他企业的发展。而那些没有被外国的股东转移出国的,则以一种像极了土地主(landed aristocracy)的方式被使用着。它们被用来供养其接受者们的奢侈生活,建造他们在城市或者乡村的住宅、雇用仆人、无节制的消费等等。剩下的部分被投资在购买用来出租的土地、各式的筹资贸易、高利贷以及投机买卖。最后,同样重要的是,还有很大一部分被转移到了国外,用来防止本国货币的贬值或是作为在本国社会或政治变革来临时撤退的储备金。

一位葡萄牙移民说:“你知道我们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吗?许多资本家有钱却不做任何事情,他们就是守着自己的钱。这就像是挖一个洞,把钱埋进去,然后永远都不把它挖出来。”

移民继承了祖辈的贫困。但是如此宽泛的说法根本不足以表现出他的处境的戏剧性。我们得列出他的继承清单。

西方资本侵入他的国家(在他祖父的记忆中)

前资本主义乡村的自给自足被破坏

半封建地主阶级的地位得到巩固

为外国利益生产原材料、经济作物等

本地商人资本的崛起

在垄断环境下迅速发展的少数产业

商品流通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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